第二章
白微猛地止住疯狂掉落的眼泪,定定看着他。“好,我相信你没有恶意,那……请你帮帮我好吗?”
她的恐惧在他看来是为了逃避压力而作假的反应?
她为什么要装?
但在接触到陌生男子真切的忧心凝视的同时,白微突地意识到,他看到她是那个叫小棠果的姑娘的模样。
那个老人是小棠果的爷爷……
也就是说,真的有小棠果这个姑娘的存在,只是……为什么把小棠果的脸换到她脸上?
白微愈想头愈痛,却又听到男子语重心长地开口。
“小棠果,我知道你这些年被震爷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实在犯不着这么为难自己。让你自己生病、不吃饭、说话疯疯癫癫的,或许能让震爷为你担心不再给你压力,但你不怕自己真的饿死,或者被当成妄想精神病患者,关起来治疗吗?人生还有很多可能,不喜欢就大声表达出来……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震爷也不是那么难沟通的人,说出来,才能让彼此有包容的空间,对吧?”
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不一定能体谅对方的用心,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下,撞得彼此遍体鳞伤。
乔震国与乔昕棠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男子循循善诱的低嗓中,白微脑中突地又冒出了个念头——
借尸还魂!
她想到在中原京城时,她的丫头跟她说过借尸还魂的乡野奇谈。
她……白微其实已经死了,魂魄离体后,却不知怎么的进入这个叫小棠果的姑娘的肉身?
难道……她这是亲自经历了吗?
这些推揣让白微浑身起了寒颤,莫名的脑中闪过了她坠崖时的情景。
她在坠崖前,滔野塞了一张平安符给她,莫不是那张符真的保护了她,将她带到这具肉身当中?
而这具肉身的主人又上哪去了?
见她神思恍恍,但情绪似乎平静许多,季泽翔开口问:“面糊了,要再帮你煮一碗吗?还是帮你热杯牛女乃,喝完早点睡?”
白微迳自推敲出一些结果,但思绪还是十分混乱,却很肯定自己不能提起关于换脸或再说出其他的事。
因为眼前的男子明白的告诉她,她会被当疯子,会被关起来……光想到这些,她便下定决心静观其变。
“糊了……还是能吃。”
听到她的回答,季泽翔暗松了口气,但心里想着,乔昕棠的状况或许还是去看医生比较好。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白微忍不住开口:“你要一直在这里盯着我吃完吗?”
“真的会吃?可别我走了就整碗倒掉……”
她轻蹙起眉,义正词严的开口:“我不做这暴殄天物的事!”
季泽翔咧起嘴,忍不住伸手揉她的发顶。“这就对了,放开心,用力吃、用力感受,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
白微该打掉他造次的手,但他俊脸的表情是那样坦率真诚,而那一番话莫名触动了她的心。
以前……或许可以算是前世,她眼里只有凛澜,脑中想的全是要怎么把这个男人变成自己的。
因为如此,她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愈来愈不快乐……
如果她真的借尸还魂了,那她绝不会再做回以前那个白微,她不要凛澜,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打定了主意,却在感觉到男人的手揉着发顶的瞬间,整个人僵硬的微微一怔。
感觉她紧绷的反应,季泽翔有些不自在的缩回手。
他忘了,眼前的女孩跟他所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不是那么能够接受肢体上的碰触。
“有事就喊我一声,我在外面病房躺一下。”话落,不等她反应,季泽翔就离开了房间。
白微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纳闷的蹙起眉。
这个人到底是谁?和她现在这副肉身的女子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十分关心她……
当这些想法连番冒出,她连忙摇头甩开。
不管男子与原主是什么关系都与她无关。
前世,她对凛澜的专一成了执念,那股执念像毒药,彻底侵蚀了她的理智,将她变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情女子。
最终却两手一空,什么都没得到。
再活一遍……虽是还魂在另一个女子身上,但她下定决心不与任何男子沾上任何关系。
或许是害怕挖心掏肺却得不到真心回报,又或许是她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在这具里存活多久。
她白微,不要爱情!
转眼白微来到这个异时空已经过了一星期,由眼前所有的人事物一点点的拼凑,她不得不坦然面对发生在她身上这不可思议的……灵异事实。
她不是被换了脸,而是在坠崖的当下可能已经死了,魂魄却不知怎么的附进这个芳龄二十三岁,名唤乔昕棠的女子身上。
当她确切明白了这一点,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由这具肉身离开后,只能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做起“乔昕棠”。
没有人知道,她这个乔昕棠的里装的是白微的灵魂。
但也庆幸因为原主个性阴沉寡言内向,勉强与她冷情寡言的性子有共通之处。
乔震国这个爷爷包容她,而其他人因为与她接触少,倒也看不出她性子上起了什么变化。
而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随着原主的身体愈来愈好,那原本存在这具肉身的记忆一点一滴沁进了她的魂体,乔昕棠的肉身与白微的魂体,渐渐的融合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至少,她对于这异时空的一切不再感到陌生茫然。
这一日,一样是天气晴朗的美好清晨,一大早,她就被外头纷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几日前,原主的肉身还很虚弱,白微睡睡醒醒,真觉得吵也莫可奈何。
一连躺在她的房里六、七日,有乔震国的药膳食补搭配针疗,她不管是精神或体力都好上了许多。
也因为如此,她简单做了梳洗,打开原主的衣柜,全是她觉得怪异的款式,正苦恼之际,在角落有个用透明袋子套起的一套衣衫让她双眼一亮。
她欢欢喜喜换上后走了出去。
这些几日她已经渐渐熟悉这间屋子的位置,知道外头便是乔震国的医馆……不,在这里应该是称之为诊所的大堂。
她走出去,看到好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挤在大堂外的门口,吱吱喳喳,气氛好不热闹。
“哎呀!于鹃,咱们跟乔医生都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了,跟你也认识超过七个年头了,还生分吗?”
“就是就是,我昨晚痛到睡不着,不到六点就到了,你就帮我先挂号,让我可以先看乔医生。”
于鹃是青寿堂中医诊所唯一一个挂号的护士,每天被这些这也痛那也痛,想要给乔震国针灸的老人家们骚扰,是她的日常。
她一脸苦笑。“阿姨们,大家的健保卡都已经放进看诊格子里了,等电脑连线,我就可以帮大家挂号,大家就在外面等一下吧!”
“乔医生不是满早就起床了,让他先给我针一针……”
“对对对……”
老人家们你一言我一语,硬是要用多年的街坊交情与夸大自身病痛来争取提早五分钟看诊也好的机会。
于鹃在青寿堂多年,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早早练就一番糊弄这群老小孩的功力,不怒反笑的回答:“离看诊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乔医生上市场买菜去了,算算时间,回来正好帮你们看诊。”
青寿堂中医诊所位在城市临近郊的小区,性质与一般城市里的中医诊所有很大的不同。主因是小区里年轻的孩子长大了往城市移动,渐渐成了高龄社区,青寿堂存在的意义比较接近社会福利服务。
乔震国替这些年岁渐高、天天叫痛的老人做针灸,其实是疗愈多于实际治疗,看完病的老人不会立刻离开,而是在诊所外头有着一棵百年老树、大草坪的院子里闲聊、泡茶聊天。
因为这个原因,青寿堂、乔震国成了这些已经步入黄昏之龄的老人家心理上的依靠,带着恒常心安的力量。
杵在一旁的花婆婆一听,皱起眉叹了口气。“乔医生家的小棠果身体还不见好吗?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却还得照顾孙女,真的太业命了……”
花婆婆的感叹还没完,一旁的金桂婆婆忙着应和。“说起来小棠果都二十多岁了吧?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金桂婆婆的好奇都还没得到解答,却发现自己的双胞胎姊妹银桂咚的一声倒下。
众人见银桂婆婆晕倒,一阵慌乱,于鹃也冲出柜台准备看状况,但就在这同时,有一抹白影由身旁疾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