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暮夏犹见草长莺飞。
今儿个晴空万里,风从无际绵延的绿野上拂来,有着再熟悉不过的青草香气,在如此美好时节,位在北地的黑石堡今日得见一场部族婚礼,是十分难得、怎么想都觉凑不在一块儿的两族联姻。
猎狼族族长迎娶木灵族乐氏女为妻。
全程按木灵族的婚礼习俗操办,而非猎狼族“看上就抢”的那一套。
虽说木灵族族长夫人其实已瞧出闺女早被猎狼族汉子“抢回窝里”兼“吃干抹净”,如今能等来这场婚礼,与双方的族人们同欢同喜,倒也觉出这位猎狼族女婿仍颇有诚意。
话说回来,木灵族的婚礼就是要红,大大的红。
当整座黑石堡系满红通通的喜缎、挂着好多红通通的灯笼,正红颜色淹没这座朴实无华的堡寨,乍然一看俗丽得惊人,然喜气满满,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便觉俗得好,大俗即是大雅,怎么都美。
按习俗拜堂成亲、送进洞房后,不管是猎狼族人抑或木灵族人,又或是前来贺喜的其他部族好友,男的一拥而上扛着新郎官到外边场子饮酒唱歌,妇人们则纷纷涌进新房里,围着新娘子“指导”所谓的“驭夫术”,自然连夫妻间的房事也得教上几手。乐鸣秀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说话,且半点不无聊,光听大娘和大嫡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经验分享”,当真一出比一出还彩,新房里暧昧的笑声从头到尾没停过,还会伴随几句惊呼和嗔骂,非常热闹。
好几位妇人还不断拿烤肉、拿热呼呼的饼子和酥茶进来喂食她,说坦白些都像在喂猪了,没给她动手机会,一双双手拿着食物喂得她双颊鼓鼓,她只能努力咀嚼再咀嚼。
妇人们纷纷叮嘱,要她多吃些、定得吃饱喝足,因为以她们多年来的精准目光衡量,她嫁的夫婿可说高大魁梧,腰腿有力,洞房绝无可能草草了事,极可能压着人儿大肆征挞到天亮也说不定,所以得喂满自己的小肚子,以免通宵达旦体力不支。
乐鸣秀害羞归害羞,但渐能跟上妇人们的思维,只是在场唯一未婚的黄花大闺女陆晓晴就比较支撑不住。
今日陆晓晴一直陪在新娘子身边,帮忙张罗着大大小小的事,此际都有些坐不住,脸蛋红得几要渗血。
妇人们说起“荤话”丝毫不忸怩,用语直白浅显,想假装听不懂都难,时不时还辅以动作比手画脚讲解,相当之尽责啊!
乐鸣秀为这一切感到好笑,不禁思忖,往后若晓晴也成亲,她和晓晴年岁渐长成了大娘大婶级的人物,两人会不会也去挤在某个新房里,把一身习得的“宝贵经验”如此这般不藏私地说个痛快?
到得那时,若再回想起此际的羞涩难当,定有颇多感慨吧?
新房中的热闹吵杂在金玄霄回窝后终告结束。
春宵一刻值千金,妇人们在快手快脚安置好新娘子之后,原本挤着一屋子的人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连陆晓晴也随大娘大娇们离开。
今日成亲,乐鸣秀并非罩着什么都瞧不见的红头盖,而是头戴珍珠串帘遮面,透过串串莹白珍珠间的细缝,多少是能窥见新郎官的模样。
她觉得金大爷当真豁出去,难得他愿意舍黑就红啊。
娘亲为他备上的大红喜袍与她的嫁衣是一成套的,本以为当新郎官的他顶多仅能接受在胸前系朵喜彩,又或者系上红腰带,未料他从头到脚着装完整,连一向由它飘飘飞荡的散发都仔细梳妥,还束红缎、簪红花。
他这般配合自然令她家阿娘开怀,而娘亲开怀,她自然跟着开怀。
端坐在榻上的新嫁娘已被妇人们扒掉嫁衣,身上穿着的中衣中裤亦是喜气吉祥的正红颜色,她媒首略偏打量他,对他这身新郎官的装扮看得像似入了迷。
金玄霄在外头场子与前来贺喜的亲朋族人们喝了不少酒,尽管千杯不醉、海量通天,却怕酒气太浓要薰坏刚得手的媳妇儿,所以重新踏进新房之前他又一次沐浴漱洗,散了散酒气才回窝。
此时他起脚朝自个儿的新妇施施然走去,立定,屈指勾起她的秀颚,笑得像个强抢民女入山寨的恶霸。
“折腾了一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叼你回窝,本大爷可以好好来品尝了。”他捏捏她柔润下巴,又道:“先唤一声好听的来听听。”
乐鸣秀闻着他身上淡淡酒香,双颊浮红云,想了想便应他所求——
“夫君。”
金大爷眉微挑,甚满意她的乖巧。“再唤。”
她露齿一笑,甜甜又唤,“夫君。”
他倾身吻住那张甜美小嘴,深入浅出地缠绵温存,好一会儿才放开,吐着温烫气息道:“俗话说『夫字天出头』,媳妇儿往后都要乖乖听为夫的话,你乖,为夫自会好好疼你,你要不乖嘛……哼哼哼。”大爷耍恶霸耍上瘾了。
乐鸣秀眨着灵动杏眸,摆出小兔儿温驯模样,乖顺颔首。
“自然都听夫君的,夫君那样英明神武、机智过人,那样有勇有谋、刚毅剽悍,秀秀对夫君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大河溃堤一发不可收拾,夫君高尚的品德便若一座巍峨高山,令秀秀景仰不已,哪怕海枯了、石烂了也要追随到底。”
金大爷眯起双目,磨磨牙。“秀秀又来『虚与委蛇』这一招吗?”
她讶异地瞪圆眸子。“怎么会呢?夫君又不是委蛇,要嘛也是『虚与猛猪』,毕竟夫君生肖属猪。”接着她就被“猛猪”拱得往后倒,腋窝和腰间受到严酷攻击,男人的十指直往她最招架不住的地方搔去。
她惊声尖叫,混着清脆笑音不断讨饶——
“不行!啊啊——停手停手,是秀秀错了,秀秀认罚,但、但不能这样惩罚啦,夫君……金大爷……秀秀的好夫君,求求你了……”胸脯明显鼓伏,喘得厉害,柔软青丝在绣着花开并蒂图样的红榻上铺散开来,衬得玉颜更娇,美不胜收。
金玄霄重重啄吻她的唇,接着将她拉起。
“罚你为我散发宽衣。”他嗓声沙哑,瞳底炽热。
乐鸣秀遂听话从令,小手开始在他身上忙碌,先是取下他头上簪花、解开发带,接着是他的腰带和外袍。
不仅为他散发宽衣,她还下榻帮他月兑靴卸袜,更去备着冷热水的里间端来一大盆热水,服侍他洗脚。
然后移开水盆,她委身坐在踏几上,将他麦色的大脚丫搁在自个儿屈起的膝头,用白棉布仔细拭干水珠子。
“嗯,行了。”乐鸣秀笑语扬睫,唇上笑弧在望见金大爷的神情时蓦地微凝。“呃……怎么了?是我脸上沾到什么吗?”
金玄霄直直瞅着她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跟着探指抚上她的颊,轻沉道——
“只是突然有了真实感,觉得本大爷真娶到媳妇儿了。”
原来有个房里人、有个知心人来嘘寒问暖般疼惜着……是眼前这样的景象、这般的感受。
乐鸣秀听到他的回话先是一怔,心疼的感觉很快涌上,她是如何心疼金玉磊,此际便是如何心疼他,然金玉磊还有他这个阿叔撑起一片天,而他呢?
她后来才知他早失怙恃,长兄承下族长之位又英年早逝命丧于北蛮狼族之手,他被迫接下猎狼族族长之位时,灵蕴与神识才因她阴错阳差的助力回归正轨不久,怕是他当时根本厘不清自身究竟发生什么变化,就得顶着一口气扛起全族重任。
他把自己活得嚣张猖狂,活得头头是道,活得令众人望其项背甚至望尘莫及,但,她依然心疼他。
甫握住他抚颊的手,她人便被他展臂捞将上去,亲匮地横坐在他腿上、困在他怀里。
“秀秀要永远待我这么好。”声音从他喉咙深处蹭出,心跳激昂。“你永远这个样子,我、我必也肝脑涂地回报你。”
乐鸣秀听着不乐意了,皱起巧鼻,眯起汪汪水眸。
她大胆地轻掐他一双厚耳,立时察觉到他浑身一震,气息都不对……但,她仍没放手,不但没放,还觉触感绝佳地搓揉一番。
“我就要你好好的,长命百岁陪着我一块儿变老,谁许你肝脑涂地了?”
男人傻了似,静静将脸埋进她秀发中,吸食她的香气。“嗯……”
乐鸣秀抚着他的颈项,缓声又道:“这一次弭平赫夜族阿思克的反叛,仅是将北蛮狼族的爪子打收了回去,我知道,北方部族联盟迟早是要与北蛮子对决,为求长久安居,削弱北蛮狼族势力,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如此方能一劳永逸。”
那绵软小手的抚触对金玄霄来说很受用,他赖了她好一会儿,声音才慢悠悠逸出——
“迟早是要收拾敌人的,秀秀莫怕,为夫还要长命百岁陪你。”
她立时道:“我怕。所以金大爷你得让我跟着。”
金玄霄抬起头,眉目间的神气有些高深莫测,薄唇似渗笑意,一样莫测高深。
乐鸣秀管不了那许多,再次表明。“我知道很快就要往北边开打,很可能要一路往北打过去,之前我们说过的,你很强,我也强,强强联手,打起架来快狠准,稳赢不输,所以你总归得带上我才成。”
“为夫都不知道秀秀这么离不开我?”他语气戏谑。
“我跟你说真的。”她表情认真。
下一瞬,乐鸣秀就被送进床铺内,入眼尽是大俗大雅的正红,红榻、红被、红枕,上方还布置着喜彩喜缎。
床幢外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着,烛光透进,令幢子里皆着红色中衣的一双人,那身形轮廓亦都晕红晕红的。
然后……她家金大爷又开始“大狗上身”,热呼呼的身体蹭着她,鼻子直往她耳畔和颈窝努,边努边沙哑低语——
“既然说真的,那秀秀欠下的债是不是该还一还?”
“我哪有……哪有欠、欠什么债?”她身子无法克制轻轻哆嗦,耳后一方肌肤十分敏感,而金大爷似乎颇为了然,似有若无地撩拨。
他好脾气般咧嘴一笑。“怎会没有?你说要我带着你打架,把北蛮子赶出赫夜族,只要我照办,往后我顶着鼻子想嗅哪儿、想往哪儿钻,秀秀都任着我来,且配合到底……为夫确实照办了,那秀秀也得兑现承诺才好啊。”很大度温柔地提点。
“唔……”噢,她记得的,那日为求金大爷点头让她随行打仗,确实允了他那样的事。
欸,怎么这种事他也能记得牢牢的?明明脸皮那么厚却还会时不时偷偷害羞,她家金大爷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怪又这么莫名可爱?
“那、那许下的承诺我也没说不遵守……”她说得小小声,想起他最喜欢嗅闻的身体部位,十根脚趾头不禁蜷缩了缩。
纱帏内,男人的瞳底彷佛跃着火,眼神炽热,灼得她皮肤细细麻颤。
他再次咧嘴笑开,两排白牙在晕红幽微中格外显眼。
“秀秀果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择期不如撞日,既然咱们俩都窝上榻,今夜不如就让秀秀来兑现诺言吧?”长指拉开她的衣带,缓缓探进去,模到她的裤带又慢慢扯松,同时哄道:“秀秀躺着就好,放松躺好啊,睡着了也无妨,为夫自能大快朵颐,会把自个儿喂饱的。”
她最好是躺着就好!
最好是能够放松!
最好是有本事睡着!
事情都到这分儿上了,也没什么好矜持,来吧来吧,她接招就是。
她也探指去拉开他中衣衣带,模索他的劲腰,跟着扯松他的裤头,小手贴着他热烫的皮肤胡乱抚模。
男人沙嗄笑语荡进她耳中,既欢愉又隐忍的问——
“秀秀怎把眼睛闭上,还闭得那么紧?闭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两手倒是忙碌,这样算不算是某种掩耳盗铃之举?”
闻言她蓦地张开双眸,脸红过腮,神情略委屈。“是夫君说要尽情嗅闻的,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配合你?我、我揉揉你,你也揉揉我,再相互揉揉蹭蹭,身体泛红发软了,气味就会变得更明显、更饱满,不是吗?”
她身上动情的味道带动灵蕴散出的香气,金玄霄为之着迷不已。
知道她是为了他才积极主动,他大爷乐上加乐,“吃掉她”的念头又一次动荡神魂,汹涌无比。
他吻住她,低低笑道:“是的,是啊……相互揉揉蹭蹭,身子软了,滋味就更丰美秀秀,你真好,待我真好。”
*
男人不能宠。
乐鸣秀自和金大爷打上交道,一路走来,到得如今最最深切的体悟就是——
男人真真不能宠,一宠就索求无度、羞耻无上限。
即便成亲之夜已过去大半个月,她每每无意间回想起,场景无须多,只要一、两幕突然浮现脑海,都够她羞耻到揉发揉颊,恨不得挖个洞把自个儿埋掉。
以为两具身子再缠绵深入,左不过在苍野诡域那座奇异洞窟里发生的那些,谁知金大爷既是狗也是狼还是猛猪,狗鼻子嗅闻,狼爪禁锢,猛猪狠拱,属性复杂到教人发指。
他说要尽情嗅食,不是假话,完全没在客气。
“噢!”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哀叹,她把脸蛋往手心里一埋。
这座温暖的羊皮主帐里可不止她一人。
这阵子身高像有些抽长的男孩隔着铁力木矮几与她对坐,几上摆着棋盘,尽管一大一小对弈,乐鸣秀的棋力明显被孩子甩出好几丈远,这还是孩子偷偷让子之下的情况,若不让子,怕是干脆就甭下了,免得大人的自尊心受伤过分严重。
但金玉磊是喜欢跟婶娘下棋的。
虽说他家婶娘悔棋,藏棋等等耍赖行径多了去,他还是喜欢……喜欢赖在婶娘身边,觉得急乎乎地悔棋又偷偷模模藏棋的婶娘好好玩,只是眼前的她究竟怎么了?
是婶娘提议要下棋的,却非常心不在焉。
也不知她脑袋瓜里转些什么,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皱眉皱鼻,一会儿又叹气摇头,让他小小心灵也跟着紧紧张张。
“婶娘这是怎么了?”
望着使劲揉起双颊的乐鸣秀,金玉磊有些目瞪口呆,但很快回神甩了甩头,老成道——
“婶娘是担心阿叔在前头战线上遇难吗?别操心啊,阿紫不都飞回来把战事回报了?阿叔领着部族联盟步步进逼,定能替磊儿的阿爹阿娘、替当年力抗北蛮而死的猎狼族族人以及北方各族的朋友讨一个公道。”
今日是北方部族联盟打入北蛮狼族地盘的第五日。
她与金玄霄的婚事甫办完不到三天,北方各部族长再次集结黑石堡,定下征讨北蛮狼族的日程及策略。
所以他们现在就在敌人地盘上,嗯……不对,应该说,他们现在就在曾经是敌人的地盘上稳稳紮下营帐。
她和孩子完全听从金玄霄的命令,乖乖待在后方不添乱,而伤兵营亦建在后方,乐鸣秀每日皆会过去探视,同样将伤兵的伤势分出轻重缓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救治。
当然,她是木灵族不世出的最强灵能者,又寻到同为灵能者的强者金大爷相交相融、彼此取长补短,她的灵蕴饱满充实,驱使起疗癒灵能那是什么外伤都能医,只要伤兵失血状况不过分严重,经她灵能疗治,没有不立时痊癒的。
乐鸣秀没什么好哀叫的,若非又想到自家夫君对她的种种“不道德”行径,她也不会突然把脸蛋揉得不像样,热气直冒个不停。
她万分艰难地抬起头,望着孩子垮下巧肩,叹息——
“婶娘的忧郁,磊儿宝贝太纯真稚女敕,说了你也没法子体会,不是婶娘不看重磊儿,是……是事情好生复杂……”其实是事情太难启齿。
她如何能对孩子控诉他家阿叔根本兽性难除,非但难除,还张扬得无法无天,把她舌忝着吃、咬着吃、吮着吃、啃着吃,欸……孩子纯真心灵须要维护,她得担好这重责大任。
有苦,她都只能往肚里吞了。
“不过磊儿如果肯让婶娘抱抱,嗅食你身上女乃香,婶娘的忧郁肯定就会消退许多。”这话一出,她自觉完蛋。
她竟然想着要“嗅食孩子女乃香”?
这、这这根本是被某位兽性太强的大爷给潜移默化了呀!
庆幸孩子没察觉到她太不纯真的心思,微肉小脸怔怔然,最后抓抓耳朵腼腆驳道:“磊儿长大了,才没有……没有那个孩子气的女乃香呢。”
乐鸣秀被他的反应逗乐,瞬间把金大爷在她身上惹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虽说磊儿一点一滴长大,但在婶娘眼里,磊儿宝贝还是小宝贝啊,你自个儿嗅不到自个儿身上的女乃香,婶娘鼻子跟你阿叔的狗鼻子有得拼,啊啊啊——我说他狗鼻子的事磊儿可不能泄露出去。”头一甩,语气加强。“总之磊儿就是好闻,闻起来比宁神香还能安人神魂呢。”
然后金玉磊动不了也不想动,就眼睁睁看他家婶娘越过矮几挪过来,展臂将他搂进怀里又蹭又嗅又揉的。
“婶娘,哈哈哈——不行啦,哈哈哈——好痒好痒,哈哈哈……不行不行……哈哈……婶娘啊——”被蹭被揉,最后还逃不过遭女子纤纤十指搔痒,痒得他像条泥瞅般在泥地上乱腾乱跳似,小脸红扑扑。
乐鸣秀像官老爷审嫌犯似粗声问:“说!磊儿宝贝喜欢你阿叔多些,还是喜欢婶娘多些?”
“阿、阿叔好……婶娘也很好,都、都很好,都喜欢啊哇哈哈哈……不行不行——”孩子上气都不接下气了,笑得浑身颤抖毫无招架之力。
“哼!磊儿这回答不中听!”继续审问。
此一时际,身为“审问者”的乐鸣秀根本丝毫没发觉,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娘亲,总要逼着、试探着、一遍遍询问着,问自个儿的亲亲孩儿,要孩子说出究竟是喜欢阿爹多些呢?抑或阿娘才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人儿?
她不知道,她已成为孩子渴望在心的娘亲。
此次随行出征,乐鸣秀内心同样作好“中长期对战北蛮狼族”的准备,毕竟这一次不同于上一回扫荡赫夜族叛徒那般轻易,北方部族联盟确确实实深入敌方,需得步步为营方能稳紮稳打。
所以说,要再如上一回那般速战速决根本痴人说梦……乐鸣秀本以为如此,却忽略事情落到金大爷手里,没有七,八个变因也少不得三、五个变数。
深入敌方五日,北方部族联盟终于跟北蛮狼族的主力对上。前五日的对仗根本是小打小闹,金玄霄完全没放在眼里。
直到追踪到北蛮狼族主力,他大爷就像一具被触动的捕兽夹,尖锐铁牙又狠又紧地咬住好不容易才逮着的猎物。
这一仗将成终章。
这一仗终为绝响。
而因为历经这一仗……乐鸣秀也才知道自家夫君先前隐藏了多少实力!
根本是逆了天,以为主力交锋需中长期对战,事情落到她家金大爷手中完全扭曲变形。
就那么一战便定下乾坤,真要算算,从他们离开黑石堡、各部集结朝北蛮子地盘前进,到北方部族联盟取得空前胜利,前后也才过去大半个月。
要问变因吗?
变因自然出在金玄霄身上。
乐鸣秀虽然并未亲临双方交战的现场,并未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却是听金玉磊详细转述了小雀儿阿紫传回来的话。
当真不听不知道,一听惊得她几乎当场石化,然后就悔得要命,后悔自个儿干么那么听金大爷的话,他不允她观战,她就乖得跟只怕生的鹤鹑儿似,缩在后方大帐,连头都没探出去一次。
据阿紫说,金大爷率北方部族联盟与北蛮狼族对峙,敌方长期盘踞,主力人数逼近五万,加上驯养并训练上百头的雪原狼成为“致命武器”,一阵排开气势可谓惊天动地。反观北方部族联盟,除了大黑狗子以外找不到第二头猛兽,联盟战力集结起来不到三万人,生生被北蛮狼族给比将下去。
但,部族联盟的大头头毕竟是金玄霄,有他大爷一个足抵百万大军。
乐鸣秀听着金玉磊转述,男孩语调满满惊奇。
很显然的,金玉磊应也是头一回听闻自家阿叔那般无法无天的剽悍事蹟,他愣愣地把紫雀儿的话译给表情同样愣愣的婶娘听——
“……说是对峙时,对方近五万人喊杀喊打,上百头的雪原狼猪狯咆叫、蓄势待发,阿叔不但无动于衷,像似唔……阿紫绝对不会说错,我信阿紫的,但它说……说阿叔像还打了个盹儿,还睡到险些从狗子背上掉下来。”
这……乐鸣秀都猜不出金大爷使的是哪招了?
金玉磊缓了一小会儿接着道:“之后敌方开始冲杀过来,成群的雪原狼亦在驯兽手的驱使下朝咱们部族联盟的勇士们飞扑而来,对方越逼越近,双方距离越缩越短,敌人的马蹄声、嘶吼声,杀声震天,连大地都震动起来……”
孩子语调变快,她听得一颗心都提到嗓眼,快不能呼吸。
“然后呢?然后呢?”怎么突然顿住?
金玉磊粉女敕小脸蛋布满迷惑,好像很努力在理解紫雀适才传达的消息,试图弄明白究竟是何状况。
“……阿紫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乐鸣秀挑眉。“什么叫『就没有然后了』?”
“阿紫说,北蛮狼族冲到离咱们的人不到五个马身之距,他们胯下坐骑突然顿住四蹄,不是一匹、两匹有这种怪异反应,确实如连锁一般相互影响,整大群马匹全僵化成石头……”孩子吁出一口气,润润唇——
“婶娘应能想像得出,对方那冲杀速度有多快多猛,后果就有多惨,飞驰中的坐骑骤然停下,足可将背上的人甩飞出去几丈远吧?”
乐鸣秀不禁逸出一声低呼,一手轻捂左胸房,想像着那般场面。
她缓着气慢慢道:“马背上的北蛮子被抛飞出去,没摔死也得摔伤,何况按那一抛,十有八九会被抛到咱们北方部族联盟的人马面前,甚至抛进咱们人群里都有可能,咱们的人完全以逸待劳啊,趁他病要他命,趁他们摔得晕头转向之际,轻易了结对方,我方伤亡尽可降到最低……啊,对了,是不是连那上百头的雪原狼也瞬间被制住?”
金玉磊很快点头。“是啊,只是狼只不像北蛮子的坐骑那样仅停下不动,而是窝里反一般相互嘶咬起来,咬到最后几乎全军覆没,就没一头还能好端端站起的……所以阿紫才会说,就没有然后了,因为突然就打胜了。”
“噢……”她怎么就没能亲眼见识呢?扼腕啊!
“婶娘,是不是阿叔做了什么?”
乐鸣秀拿了孩子的鼻头一下,老气横秋叹道:“不是你阿叔动的手脚,还能有谁呢?他这是隐藏真正实力,先以弱示人再扮猪吃老虎,力求一击必杀、一刀毙命,你阿叔好手段、好手笔啊。”哼哼两声。
金玉磊不知道自家婶娘在不痛快,只道:“阿叔控制兽类的灵能变得好强,以前阿叔就很强,现如今是强到……强到无法无天、无边无际。”略顿,一脸求知欲旺盛样儿。“婶娘可知阿叔为何会突然实力大增?就像吞了什么天王大补丹似的。”
“那自然是因为你家阿叔吞了你婶娘我……呃!”赶紧打住话,乐鸣秀颊面微红,内心一阵好笑,还真不晓得该如何替孩子解惑。
哼,她不管了,交给孩子的阿叔私下处理去。她爱怜也带戏谑地轻捧孩子的脸,道——
“等见到你阿叔,磊儿尽可问你阿叔去,问他到底吞了什么天王大补丹?又为什么从头到尾对咱俩隐瞒实力?他对外边的人隐瞒也就算了,磊儿跟婶娘那是谁啊?那可都是他最最亲爱的亲人呢,他竟如此对待咱们……”
“阿叔待咱们挺好啊。”孩子老实道。
“咱们娘儿俩好生可怜啊……”
“也没有可怜啦。”金玉磊惊奇看着“很爱演”的婶娘,有些想笑,但好喜欢婶娘用“娘儿俩”这个词。
“被欺瞒得好惨,还被关在后方这座大帐……”
“没有被关啦。”笑声已现。
“还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可桌上有饼子、肉干、果脯,还有一大壶酥茶呀。”
“他、他简直其心可议!”
突然,羊皮大帐的帘子被人从外边撩开,低沉声音乍响——
“说谁呢?谁其心可议?”
“哇啊!”乐鸣秀瞬间惊吓,本能地抱住男孩。
金玉磊在女人家馨香怀里扭着小脑袋瓜望向回帐的高大男子,弯弯眸,轻唤了声——
“阿叔……”
“呵呵……呵呵呵……夫君……”孩子的婶娘也跟着弯弯眸,笑得……一整个心很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