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甘棠再见到春花,发现她看起来更瘦了,两人把握时间小聊,甘棠才知道近日岳氏说要送宝贝儿子到镇上读书,让春花一天有半天要到镇上的人家家里做事好抵学费,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让甘棠气得直跺脚。
不过即便瘦得快成皮包骨了,春花仍是笑咪咪的说:“没事,能者多劳,谁让岳氏生的那个就是天生的废物。”
甘棠回家后,气呼呼的把事情跟姚氏和宋钧说了,“真的没人可以帮春花吗?”她看了总是难过。
宋钧跟姚氏互看一眼,只能跟小泵娘摇摇头,“心有余而力不足。”
甘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又见陆三娘、秦玉跟冯雅捷三不五时就来宋家大宅前争风吃醋,更觉烦躁。
夏天一日比一日炎热,她心火一日日的旺,嘴角都快长饱儿了,姚氏看了心疼,熬了降火汤给她喝。
宋钧则费时费工的做了凉粉,拌些辣椒花生粉等特制酱汁,还加上些黄瓜丝、煎蛋丝,清爽又好入口,让甘棠能多些食欲。
甘棠贪凉,津津有味的一连吃了两碗,再想吃却让宋钧给挡了,“吃撑了可不好,想当小猪仔吗?”
“才不会呢,我现在上山又陪着大娘帮人看病,可以多吃些。”她蹶起红唇。
“还是留点胃吧,等会儿那童少爷又来了,肯定会给你吃的。”姚氏看了外头的日头,笑着提醒。
“他还来,这几日是不是来太多次了?”宋钧的口气极为不满。
姚氏好笑的看他一眼,“最近白水村的生意好,当然常来,你不是要去一趟镇上,还不快去?回来晚了又得吃你娘我煮的菜了。”
宋钧皱眉,他答应店家要送些毛皮,不得不去,但对刻意来村里卖货的少年郎印象愈来愈不好,要离开前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甘棠一眼。
甘棠是谁啊,是钧哥哥最疼爱的妹妹,她朝他眨眨眼,又跟他点点头。
“那我出去了。”宋钧满意的含笑,起身离开。
姚氏瞧着两人的互动有趣,忍不住调侃,“兄妹默契这么好,用眼神就能沟通?”
“那是。”她可骄傲的咧。
白水村离热闹的景水镇上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村里的人要过去,家有牛车、马车的当然算便利,要是没车的就得拜托邻里帮忙,或是缴个车资让载进镇。
有人因此嗅到商机,隔一段日子就牵着驴子,拖着一车好几个抽屉小瘪的玩意儿,内容五花八门,有女子的发钗针线胭脂,也有民生用品、盐、糖或一些干果脯糕点零嘴等,每回叫卖就摇摇手中的鼓,咚隆咚隆的。
这个被村民们戏称为“童少爷”卖货郎本名童晓冬,年纪大约二十多,长得白净俊秀,还没娶媳妇儿,做起生意来嘴甜讨喜,很得妇人或少女们欢迎,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婆妈想当红娘,但童晓冬倒不急着娶老婆来管自己。
但自从一个月前来到白水村,他就对甘棠一见倾心。
甘棠长得是真漂亮,个性又好,那双灵动秋眸一看过来,就像在对他说情话似的,让童晓冬一颗心扑通狂跳。
只是小泵娘不爱买东西,直说自己没钱,他便想免费送她,但小泵娘都不肯拿,“你那是卖钱的,我不能要。”
如此品性更让他心仪,硬要送她,小泵娘却恼了,皱眉瞪着他,“无功不受禄,你何必勉强,我又不喜欢。”
见小泵娘生气也这么好看,童晓冬心痒痒的,如此娇俏又有脾气的佳人若能讨来当老婆,日子过得该有多滋润啊。
宋钧是撞见过几次的,见童晓冬缠着甘棠,立刻挡在她前头付了钱,一副护国大将军的模样,让童晓冬想留恋都没胆。
小泵娘却更不开心了,她不想让宋钧再多花钱,因此近日只要听到摇蹦的咚隆声,索性躲进大宅里不出去。
童晓冬走白水村走这么勤,就是为了心中的白月光,见甘棠没来,他干脆拉着驴子来到宋家大宅,敲了敲门口的铜环。
宋家虽大,但没有请奴仆,就他所知只有早上附近两名相识的婆子过来收拾打扫,赚些外快而已,此时日正当中,自然只有宋家人在了。
果不其然,出来应门的正是姚氏,他拉拉身上干净的衣服,恭敬的行个礼,这才腼腆的问:“甘棠在吗?”
“正在后面洗碗呢。”姚氏笑说。
童晓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勇敢的开口,“大娘,我可以进去要一碗水喝吗?”
这阵子甘棠总是一再强调若是不相关的人找她,别叫她出去,姚氏当然知道甘棠口中不相关之人就是指眼前这位,但人家想讨碗水喝,她不好拒绝,于是就让他进来了,凉茶也大方的给了一整壶,却绝口不提叫甘棠的事。
童晓冬像个羞涩小泵娘一口一口慢慢啜饮,都喝到肚皮撑胀了,佳人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偏偏姚氏还像没事人似的在一旁张罗着药膏,准备几日后让儿子拿去镇上交货。
童晓冬终于啜饮完最后一滴凉茶,**也坐得热烘烘,只能垂头丧气的向姚氏说了声“谢谢”走人,背影落寞得令人同情。
稍后,甘棠从后院里溜了出来,一脸的古灵精怪,不忘扮乖巧的替姚氏捏捏肩捶捶背。
姚氏怕她手疫,将她拉到身前来,笑说:“中意棠儿的人真不少,那卖货郎表现得可明显了。”她轻轻的将小泵娘落在颊边的一缕碎发夹到耳后。
甘棠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没关系,村里还有不少少年品性都不错。”
甘棠仍是摇头,美眸里满满的抗拒。
看着小泵娘红润美丽的脸庞,多么好的小泵娘啊,心性好,样貌佳,又识字,就不知这朵美丽的花儿最终会落在谁家?
这一日,甘棠知道姚氏不上山,要了些好吃的肉脯干就去找春花,看到忙得更月兑了形的好友,她忿忿不平,“苏家大娘太过分了,是想累死你吗?”
“没事,我熬得过去的。”春花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以往那么洒月兑阳光了,日以继夜如牛犁田般生活,再如何乐观坚强终会被慢慢绝望。
“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吗?”甘棠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春花耸耸肩,表情带冷,“我爹就是个无用的,只能任那个贱女人使唤我,我能怎么办?除非我嫁人了才能月兑离这个家,虽说村里村外都有人上门提亲,但那个贱女人说了,聘金一百两,其余甭谈!”
甘棠倒抽了口凉气,气得直发抖,“她怎么不去抢!”
说到后来,两人也是相看无言,岳氏这是打定主意要让春花这一辈子当苏家的牛,毕竟哪个人家会花一百两来娶春花,去人牙子那里都能买好几个花容月貌的美妾了。
甘棠垂头丧气的离开,还未走到宋家大宅,就看到秦玉跟冯雅捷。
“棠儿妹妹。”冯雅捷迎上前来,叫得亲热。
秦玉却别开脸,显然对甘棠很是不喜。
上一回指路错误,害甘棠独自在山上待到天黑,大家知道这事后私下跟她说了许多冯雅捷的事迹,说冯雅捷是双面人,只有在姚氏跟宋钧面前温柔可人,在大多数人面前却是不可一世又骄纵蛮横,要她小心再小心。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甘棠只能勉强压下坏心情,道:“冯姑娘,秦姑娘。”
“怎么还是这么见外?还记恨上回指错路的事吗?”冯雅婕看来很难过,眼眶都红了。
甘棠看到这样子,只能摇头又摇手,“我早忘了,你为何要一再提醒?”
冯雅捷一噎,只能把眼泪缩回去,挤出笑容,“宋大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总是不见人呢?”
“不是上山就是到镇上去了,我也很少看到他。”甘棠可没说错,只是没说清楚不管上山或进镇都是天刚擦亮的时候,就是怕碰到她们被缠上。
这回答让冯雅捷挑不出错,只能改变战略拉她去玩,甘棠却一脸为难地道:“我还得回去帮大娘呢。”说完就走了
冯雅捷看着甘棠走远,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
秦玉撇撇嘴,“有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劝你还是别将时间花在她身上,她赖着宋钧都不够了,还会帮你接近她?”
不管两人嘀嘀咕咕说什么,甘棠咚咚咚的回到宋家大宅,就看姚氏正在院里晒药材,赶忙拿了斗笠抓了草药帮忙。
片刻后忙完了,两人都汗流浃背,甘棠暗暗吐了口长气,仰头看着天空的大太阳,抹了把脸,这天气实在太热了。
姚氏将斗笠放到一旁的竹柜上,回头看着还傻傻站在院子中央的小泵娘,唤道:“你钧哥哥一早出去前就在水井里放了一颗西瓜,温度应该正好。”
这么热的天气,吃片西瓜消暑再好不过了,原本还萎靡不振的甘棠眼睛倏地一亮,连斗笠都没摘就直奔水井,正想将竹篮从井里拉上来,身后出现一只大手,一个巧劲拉了绳,瞬间就将竹篮拉上来了,居中就放着一个又圆又大的大西瓜。
“钧哥哥你回来了。”甘棠回头开心的叫。
宋钧将西瓜抱起来,竹篮“咚”的一声又落入水井里。“满头汗还不先擦擦,要是着了凉,西瓜也不能吃了。”他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拿了小毛巾给她。甘棠吐吐舌头,乖乖的拿了毛巾擦汗,抱着斗笠走在宋钧身边。
宋钧直接抱着西瓜到晒草药的庭院,拿了巾子擦拭西瓜,姚氏已备好长刀,宋钧接过手,一刀刀切成片,第一片就先给眼巴巴看着的甘棠,再给母亲。
甘棠坐在屋檐下,吃着冰凉冰凉的西瓜,笑得双眼眯眯。
宋钧拿了一片,坐在她身边,见她吃得欢快,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
她一连吃了两片,想再要第三片时被挡了,惹得小泵娘嘴唇往上嘟,以此表达不满。
宋钧挑了挑眉,开玩笑的握拳给她头上一个栗暴。
姚氏看得可清楚了,那拳头离小泵娘的头还有些微距离,小泵娘就皱眉瞪人,引来宋钧无奈失笑,她笑看着两人的互动,也没说什么,一会儿就进药房去忙了。
甘棠一早又找春花又与冯雅捷斗法,接着又晒药草,实在是累了,她坐在藤椅里,夏风吹过脸上,虽然温温闷闷的,睡意却愈来愈浓,没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真像个孩子,这么热也睡得着。”宋钧语气疼宠,眼神温柔,见她额上还冒着细细汗珠,他起身拿了一旁的蒲扇,帮她轻轻揭起来。
小泵娘嘴角微扬,睡得更香甜了。
姚氏走出来一看,意有所指的笑说:“儿子长大罗,会照顾人了。”
宋钧心脏莫名漏跳一下,不敢看娘亲调侃的眼神,但究竟为何不敢他没敢深思,只能归咎于心虚吧,毕竟他好像从未这样对待过母亲。
这一觉甘棠并没睡多久,毕竟还是正午,吹拂而来的风灼得烫人,她眨眨眼醒过来,就见钧哥哥坐在旁边,正拿着扇子替她据风呢。
“醒了?”他看着她说。
她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坐起身来,看到他额上也有汗,想也没想的就拿了手帕替他擦拭,再起身拿掉他的扇子,“钧哥哥肯定手疫了,我帮你捏捏。”
“不用。”
“不行。”她很坚持,轻轻的按着,这才发现宋钧的手臂硬邦邦的,跟自己完全不同,她很努力很认真的揉捏他结实的臂膀,好一会儿她吐了口气,看着他说:“换我了。”
“什么?”宋钧一愣。
“我的手好疫啊,钧哥哥,有来有往是不?”她撒娇的蹶着唇,左手敲打着自己的右手臂,是真疫啊。
宋钧好想抚额,天知道她那不痛不痒的揉捏他根本没啥感觉。
但见她一脸狡黠,终是不忍拒绝,无奈的伸手点点她微翘的鼻子,“你这个妹妹好麻烦呀。”说着伸手在她纤细的手臂及肩上轻轻按捏。
小泵娘一脸的心满意足,享受的眯起眼。
一角的屋檐下方,姚氏正巧走过来,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失笑,儿子真的是被甘棠闹得没脾气了,一向懂得男女大防的他都忘了两人之间并非真的兄妹。
想到这里,她眼睛倏地一亮,看看小泵娘笑眼中的那抹纯真,再看看儿子一脸坦然的疼宠,她一直就很喜欢甘棠,如果甘棠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岂不是更好?
姚氏愈想愈觉得自己笨,明明最好的媳妇儿人选都在家里了,她还想着该帮儿子找什么样的媳妇。
在心里叨念自己一番,再看看时间,她笑咪咪的喊了一声,“该做饭了。”
甘棠马上跳起来,“我来帮忙!”
“娘休息,我去做。”宋钧也起身。
姚氏看着儿子牵着甘棠往厨房走去,从背影看还挺登对呢!
一连几日,老天爷难得下了几场太阳雨,雨势不大,却足以让天际挂了一道彩虹,落在绿油油的稻田边,田园风光极为美丽。
甘棠贴心的替宋钧准备斗笠和蓑衣,但都被他笑着拒绝,“雨具还没穿上身,雨就停了。”
这一日,宋钧、甘棠与姚氏用完早膳,依往例,甘棠用油纸包了馒头肉干,水壶装了水,交给要上山打猎的宋钧,再要备斗笠等雨具,宋钧已经走人了。
见小泵娘气得鼓起腮帮子,姚氏莞尔一笑,“还不到雨季,真的用不上。”
甘棠只能闷闷点头,接着收拾一番,陪着姚氏走家串户的行医,一个村一个村的走动,若遇到贫户,别说诊金没有,还得免费赠药。
走了一上午,两人随意吃了干粮喝了水,又绕到另一个村落,这里跟白水村的建筑有些不同,是一座座泥墙灰瓦的宅第,有果树园也有一亩亩水田,听得到鸡鸣犬吠。
姚氏行医多年,村人都识得她,也认识随行的甘棠,纷纷与两人打招呼。
远远的,一门前有一妇人急忙喊着,“宋家大娘,你快过来啊!还好你今儿来了,我姥姥昨晚摔了跤,痛了一整晚,睡不着呢!”
姚氏连忙加快脚步,甘棠牵着骤子跟上。
片刻后,姚氏跟甘棠就进到这座竹篱环绕的大宅子,一进院见到两株桃花,另一边还有一个竹棚子,放了不少农器,不远的屋里听到哼哼喊痛的苍老嗓音。
姚氏跟甘棠在妇人的招呼下连忙进屋,只见一名老婆婆斜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姚氏连忙看了老婆婆的脚,再把了脉,确定只有脚腕子月兑臼,于是先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接着手上一转一动,便将月兑臼的骨头给接上了。
甘棠崇拜的看了姚氏一眼。
姚氏又交代她从药箱里拿出夹板,接过手后固定好老婆婆的伤处,又拿了消炎的丸药,让妇人端了茶水和着药让老婆婆吃下,“这样伤口好得快。”
“这几日姥姥嫌天热火气旺,还说她眼睛老是雾雾的看不清呢。”妇人又说。
“行,我拿几样清火明目的药草,你一天让姥姥喝一份,三天后症状就能缓解了。”
妇人千恩万谢的将人送出去,给了一点铜钱,尴尬的再给了一篮鸡蛋。
姚氏只拿了鸡蛋,推回铜钱,便带着甘棠走了,等离那家远了,才跟甘棠说:“她们日子不好过,那几个铜钱也许就是全部家当。”
“大娘真善良,好心会有好报的。”
“是吗?”姚氏语气反而变得沉重。
甘棠便惊觉自己说错话,低头捣嘴,知道姚氏这是想起失踪的丈夫跟大儿子了。
两人一路慢慢的牵着驴子回到宋家大宅,此时夜暮低垂,屋里让霞光照得橘红,甘棠一路奔到厨房,却没见到宋钧的身影。
宋钧这几天替家里添了不少干货,整整齐齐吊在厨房的墙面上,有火腿、干牛肉、干羊肉、腊肉腊鸭等,另一边一人高的食柜里更放了不少核桃松仁干枣枸杞,宋钧直言,若他不在也方便母亲烹煮。
姚氏晚几步进来,见小泵娘一脸失望,便刻意开口,“钧儿对棠儿比我这亲娘用心多了。”
姚氏开玩笑的大吃干醋,让甘棠不好意思地挽着她的手臂直撒娇,“钧哥哥备这些又不是单单煮给棠儿吃的。”
还真是大实话,小泵娘味觉迟钝到不行,可不是便宜了她这个当娘的?
不过今天太累了,她可没力气做大餐,简单做了薛荐,去梳洗吃了些后,说要先打个盹却直接睡着了。
宋家大宅有几处点着灯,甘棠洗了澡就倚着门等宋钧,等半天也没盼到人。
她回到厨房,灶上的薛薛早就不热了,赶忙动作起来,先架炉火,再往灶里堆柴,要先挑细又干燥的,待点着火后再添些稍粗的木柴,火大了之后丢几根粗柴,再开始蒸薛归。甘棠想着这样吃太干,就简单的又煮了个鸡蛋羹,就听外头传来宋钧的喊声,“娘,棠儿,我回来了,我先回屋里洗澡。”
“好。”甘棠忙回了一声,继续灶上的活儿。
不过一会儿,梳洗完换好干净衣服的宋钧走了进来,看到桌上已放了热薛养跟鸡蛋羹,“我娘睡了?”
“嗯,大娘今天太忙了。钧哥哥先吃,我还有事忙呢。”
“等——”他话还没说完,小泵娘已经跑出去了。
这一跑甘棠就跑到了云开院,她知道姚氏虽忙,但不忘在入夜后帮儿子巡屋子赶蚊子,虽然宋钧已经说了好几回他可以自己来,但今晚姚氏累到睡着了,她就帮着做。
她先到他房里扎了蚊帐,房间外虽然种了防蚊草和艾草,但还是会有调皮的蚊子钻进来咬人,她拿着蒲扇将蚊帐内的蚊子赶了赶,确定没蚊子了,松了口气,累得瘫平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当宋钧四处找不到她,回到房里,便看到睡在自己床上的小泵娘,额上有汗珠,再见她松开的手上是一把蒲扇,就知道她刚刚在忙什么。
他忍俊不住的轻声一笑,先拿毛巾轻拭她额上的汗水,再拿起她手上那把蒲扇,小心的坐在床缘,轻轻的替她打扇。
小泵娘睡成大字形,因睡得熟,粉唇儿开开,露出整齐的小贝齿,一副无害纯真样,莫名的让宋钧想到小白兔。
第二日,占了宋钧床铺的甘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愣了愣,她连忙起身穿鞋就往外跑,却见院子里多了几只皮毛雪白的可爱小白兔。
姚氏正蹲着,拿着不知哪摘来的一把女敕草喂食,一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笑说:“你的钧哥哥天没亮就上山去抓下来,说是送你的,这免子个性温驯,给你玩呢。”
甘棠走到她身边蹲下,有点儿尴尬的问:“钧哥哥人呢?我昨天睡他那儿……”
姚氏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话在大娘这儿说就算了,可别拿到外头说,会让人多想的。”
她也知道自己说太快,粉脸一红,“嗯嗯,钧哥哥不会一夜都没睡吧?”
“宋家大宅就是房间多,他去别间睡了,还叫我照看你呢,说你……”姚氏一想到儿子红着脸的模样,忍不住就想笑,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儿子也是会脸红害羞的。
“说我怎么了?大娘笑什么?”甘棠急了,她不会睡熟时干了什么蠢事吧?姚氏忙止住笑,“没事,只说你睡姿有点麻烦,怕你翻下床呢。”
儿子话说得隐晦,但甘棠受伤时她可是照看过她一整夜,知道小泵娘睡姿不好,应该说贪凉。
当时虽说天气冷,但屋里烧了炭,小泵娘睡热一处就寻另一处睡,一晚就在床上转了好几遍,中间索性将内衫拉开好几回,还是她帮着穿好,并用温毛巾擦拭,小泵娘才乖巧的又睡了会儿。
这阵子小泵娘陪她上山,吃得也多,身材虽依旧纤细,个儿也没长高多少,但前襟可不输春花了,儿子怕是不小心看到了,才会脸红耳根红的,但这事的确不好说破,毕竟两人并非夫妻。
甘棠手里抱着宋钧送的小白兔,只想着等钧哥哥回来要问问他,她的睡姿究竟是怎样的麻烦?
“就是翻来翻去,钧哥哥都要以为你是不是没洗澡就睡了。”
“我洗了,只是帮你赶蚊子才又流汗的。”她不平的抗议。
“那是钧哥哥误会了,抱歉。”他一回答完,转身就忙活儿去了。
就这样?怎么可能?甘棠不依不挠的逮着人就追问,没想到宋钧始终避而不谈,强调真的没什么事。
但她却发觉姚氏看着宋钧时笑得特别欢快,然后他总是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再顾左右而言他,每当此时姚氏就会笑着转开脸。
“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也要知道。”她大声抗议。
姚氏笑着摇头,宋钧连忙找借口跑了。
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但不管她怎么软磨硬泡,他们母子俩一条心,不说就是不说。
小泵娘这下拗上了,再怎么说都是家人啊,他们怎么可以将她排除在外?
于是这一日,甘棠刻意将宋钧挡在他下山后必走的一条小道,四周多是田地,她就看他怎么跑!
宋钧头疼啊,看着甘棠倔强又美丽的小脸,强调真的没什么秘密,无奈小泵娘就是不信。
“钧哥哥跟大娘不疼我了。”这是要动之以情了。
宋钧知道这小泵娘很狡黠,正困扰时,眼尖的看见一个他最近频频闪避的身影正往这里走来,便对着甘棠道:“钧哥哥必须走了,冯姑娘在你后头,正往这里来。”
甘棠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还真的是,但再回头,哪里还有钧哥哥的身影?
她生气了,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堵住宋钧,虽然同在宋家大院,但因为屋子多,宋钧又会轻功,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避开她,反正就是见不到他,连吃饭时也在她之前或之后用,时间掐得可准了。
因而,这会儿见到故意娉娉婷婷走过来的冯雅捷,她真的没法子给好脸色。冯雅捷微微蹙眉,“棠儿妹妹,你真记恨了?那天还是我忍着脚痛去找宋大哥报信的,不然你以为他们会那么快上山去找你?”
她不忘提及这事想索讨恩情,却更让甘棠厌恶,谁挖坑给谁大家心知肚明,每见一回就要提一回,何必呢?
“是啊,真感谢你。”她丢了话转身就走。
冯雅捷可没打算这么简单就让她走,快走几步挡住她的去路,逼得甘棠不得不往田埂边上走。
冯雅捷跟在她后面拼命解释,见她仍旧不理,火气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抓住笆棠的手臂,欺近她怒道:“你好好的去跟宋大哥解释清楚,明明是你听错话,但现在他都不理我,远远见了我就走,一定是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说,你本来就是坏心肠的人。”甘棠口气笃定。
她是失忆可不是傻,何况有多少人说她不好啊,那些人平时的为人她清楚的很,并不是会随意乱造谣的。
冯雅捷咬牙,彷佛也察觉到再怎么讨好甘棠也不会买她的帐,态度瞬间转为高傲,“不管怎么样,宋大哥是我的。”
“才不是你的!钧哥哥是我的,还有我未来大嫂的,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甘棠不甘示弱地道。
冯雅捷脸色涨红,“那你看着好了,我一定会嫁给他,到时候我成了你嫂嫂,马上就将你嫁出去,让你再也无法在我们面前乱晃!”
甘棠一想到若真如冯雅捷所愿,她就再也不能留在宋钧身边,眼睛莫名刺痛起来,想也没想就伸手用力一推。
冯雅捷哪里会想到,看来乖巧的小泵娘竟然不打声招呼就动手,毫无防备下,她惊叫一声,身子往后跌落田间,浑身沾满烂泥。
她急急坐起身,看着自己一身泥淳狼狈,又气又怒的指着甘棠,“哼,表面看来纯真无害,其实根本坏心肠,你这样推我,若是让宋大哥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不要让他知道不就好了?”甘棠没好气的道:“当然,若他知道,一定是有人长舌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只要钧哥哥知道了,我就将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告诉钧哥哥,让他对你的印象更差。”
冯雅捷气到语塞,咬牙切齿的爬上田境,上前就要报复,殊不知小泵娘这阵子又是练拳又是频频走动,身手灵敏的一个闪身,冯雅捷收势不及,摔下另一边的田埂,这次脸部朝下,再抬头便是满脸泥浆,连五官都看不清楚,气得她边拨甩脸上的泥浆边骂人。
甘棠这下可解气了,理都不理她,绕过另一条田埴,再穿过一座小竹林,就可以往宋家大宅去,殊不知才到竹林,竟见到稍早跑走的宋钧正嘴角带笑的看着她。
糟了!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下不远处的田壤,钧哥哥不会看到了吧?
“我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宋钧马上解了她的疑惑。她猛地回头瞪大了眼,“钧哥哥真看到了?”
“嗯,不该听的话也听到了,你说怎么办?”他模模她的头,“我等你告诉我,想一想,过几天也没关系,先回家吧。”
她咬着下唇,垂头丧气的走在他身后,偶而又抬头看着他伟岸高大的背影。
怎么办?她推人就是不对,还被他看到了,他会不会认为自己跟冯雅捷一样坏而讨厌她,再也不理她?
光这么想,她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了起来,她好怕钧哥哥讨厌自己……
宋钧没想到自己这么说吓坏小泵娘了,他的本意是经由这事,小泵娘就不会缠着问那个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他也不必时时避开她。
落日下,霞光照耀大地,如一层薄扁笼罩在山林村落,甘棠的肩膀愈加垮下,倒是走在前头的挺拔身影被光影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