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翎,你还想说什么?”项母未曾发觉两名青少年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忧心忡忡的追问着。
“项同学最想就读的学校不是哈佛,也不是普林斯顿,而是麻省理工。因为他不只对商科有兴趣,另外对理科领域也很有兴趣,所以他一直梦想着能进入麻省理工。”
这下,不只是项母,项与麟自个儿亦听得目瞪口呆。
季舒翎所说的这些话,全是他深藏心底的话,他不曾向任何人诉说过,更遑论是她……她彷佛通晓读心术,竟然完全模透了他的心事。
她是怎么办到的?
然而眼下项与麟自然无暇顾及季舒翎,他本想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没想到现在母亲知情了,她肯定不会同意他留在台湾念书。
“妈,你身体不好,我如果去了美国,谁来照顾你?”早熟的项与麟试着对母亲动之以情。
岂料,项母尚未开口反驳,一旁的季舒翎倒是等不及地率先发难。
“阿姨很健康,也懂得照顾自己,况且项叔叔比你更懂得怎么照顾阿姨,人生只有一次,你应该心无旁鹫的去追求你的梦想。”
此话一出,项母与项与麟俱是一愣,齐同怔望着季舒翎。
季舒翎这才惊觉自己表现得太过,忙不迭地补充解释,“如果换成是我,就算再孝顺,我也不会放弃每一个追求梦想的可能性。况且,你的家庭条件这么好,经济无虞,再加上你又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你不晓得我有多么羡慕你啊!而且,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算真为了阿姨留在台湾念大学,十年后你会不会后悔?我相信你一定会的!”
这席话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可循,就连季舒翎亦十分臭屁的,为自个儿的机智表现,暗自深感佩服。
项与麟还年轻,城府不够深,自然把这席话当真了。
一时之间,他心潮涌动,以为季舒翎真是出于单纯的羡慕,以及浓浓的同理心,方会这般苦劝自己。
项母更是满心的欢喜与感动,她探手拉过季舒翎的小手,十分亲切与亲曜,俨然已将季舒翎当作自家人。
“舒翎,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否则我真以为与麟是自己想留在台湾。”
季舒翎一脸歉意的瞅着项母,道:“阿姨,真对不起。我刚才说那些话,你应该会很伤心吧?”
项母摇了摇头,笑道:“一点也不。你是独生女,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跟我们疼与麟一样的疼你,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把所有希望与关爱全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不知不觉让孩子承受了莫大的压力。与麟因为我的病,已经牺牲了不少童年乐趣,现在我怎样也不可能再让他因为我,而舍弃他想追求学问的梦想。”
随后,项母转眸望着项与麟,难得摆出严厉神色的说:“与麟,你也听见了,舒翎是这么的替你设想,你该不会还想坚持己见吧?”
项与麟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季舒翎生怕他又重蹈覆辙,不禁再下一帖猛药:“项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留在台湾念书,往后你的学历跟班上同学一比,你会是最烂的那一个,你这么聪明,总不想被班上那些笨蛋比下去吧?”
说到底,十八岁的项与麟仍是个大孩子罢了,多少有着幼稚的自负与高傲,上辈子若是有人这般半挖苦的刺激他,兴许上辈子的他便会循从心之所向,乖乖出国念书。
项与麟当然也不笨,他自然听得出季舒翎这是激将法,尽管如此,她所言并非夸大,确实是值得他深思熟虑的后果。
季舒翎是什么人?遥想上辈子,她可是天天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的人呢,她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此时的项与麟已经心生动摇。
她暗暗松了口气,抓紧时机站起身,朝着项母说:“阿姨,你跟项同学好好聊一聊吧,我先回家了。”
项母正欲起身相送,却被项与麟抢先了一步。
只见项与麟站直修长身躯,几个大步便来到茶几前,将季舒翎的书包拎起。
“我送你出去。”
他大手紧拎着书包,用着不容她拒绝的姿态,兀自往玄关走去。
望着自己的书包彷佛遭项与麟扣押一般,季舒翎只得抑下险些月兑口的臭骂,勉力撑着面上的笑容,向项母微笑道别。
“阿姨,我先走了,掰掰。”她朝沙发上的美丽贵妇挥了挥手。
“舒翎,你要记住,我们家随时都欢迎你。”项母温柔笑着,没打算跟上前打扰年轻人的互动。
季舒翎灿烂一笑,随即小碎步跟上项与麟,穿好鞋子尾随他的背影一前一后步出屋外。
隔音极佳的大门一合上,季舒翎一秒撤下笑容,臭着秀颜快步上前,一把抢过项与麟手里的书包。
“项与麟,你干嘛乱拿我书包!”她嘴上不忘责怪一句。
项与麟一脸莞尔的笑睐她,夹带讽刺的说:“怎么不喊项同学了?你刚刚在我妈面前,可是客气有礼得很。”
季舒翎白了某人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我还没跟你计较,你故意说谎把我骗来你家这件事,你反倒挖苦起我来,项与麟,你是不是神经搭错线了?”
“那你呢?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总想跟我划清界线吗?”
项与麟往前一站,仗着顽长高大的身躯,刻意挡住了季舒翎的去路。
季舒翎揣抱住怀中的书包,恨不得手里拿的是面盔甲,能够为她阻挡这恼人的家伙。
她水眸上挑,冷冷迎视着俯睨她的年轻俊颜,不愿随他的挑衅起舞,就这么静静的跟他耗着。
正当氛围僵持不下之际,赫见项与麟面无表情的脸孔,浮现一抹柔软的善意,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更是占据了一抹疑似温柔的情绪。
季舒翎当下狠狠愣住,悲哀的发现,这一刻她所看见的,属于项与麟温柔的这一面,她曾经见过,然而他面对的却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
怔思间,项与麟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尚处于变声阶段,有些沙哑的嗓音,伴随着难能可贵的温柔声调,在她耳畔响彻。
“季舒翎,谢谢你。”说着,他扬开一抹真挚的笑容。
她只觉得他这一笑无比刺眼,无端扰乱她自认堪比铁石一般强硬的芳心。
他蓦然伸出手,轻轻覆上她交抱住书包的藕白手臂,那一瞬间,她浑身彷佛着火似的,整个人大动作往后退。
“你发什么疯?!”她难以遏止自己的红了脸颊。
项与麟被她骂得一脸莫名,俊秀的眉宇微挣,反问:“你才在发什么疯?我只是想跟你道谢。”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季舒翎尴尬不已,直呵呵干笑。
“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出国念书太可惜,况且……”
“况且什么?”项与麟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期待。
“况且你出国念书后,我就不会再遇见你,多好!”
语毕,她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历,语气像是摆月兑了一块黏皮糖似的,松了一大口气。
期待落空,项与麟当场气结,臭着张俊颜转开身,穿越小花园,开启铁栏门旁的小铝门,作势准备送客。
季舒翎见他态度丕变,自然也察觉他的那点心思,她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上辈子是她眼巴巴的盼着他给予回应,结果这辈子却是风水轮流转,改换他希望她有所回应。
她抱着书包往前走,经过项与麟身旁时,她若有所思的停顿一下,随后抬起眼仰望着门边的高大人影。
项与麟犹然臭着张俊脸,故意不看向她,面上流露出几丝不耐烦。
季舒翎清了清喉咙,说:“项与麟,你真的想谢谢我吗?”
项与麟闻声冷冷转眸,一脸摆酷的践样,似乎没打算回话,就这么不苟言笑的回望她。
她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算了,当我没说。”
正当季舒翎准备穿过小门离开时,手臂忽尔一沉,就这么被项与麟拉回门内。
她一甩首,便对上项与麟面无表情的脸庞,他那两泓深邃的眸海内,浮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两人对视片刻,他才掀动两片抿紧的薄唇,不悦的吐嗓:“你为什么知道我想出国念书?是谁告诉你的?”
季舒翎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因为我会通灵啊。”
项与麟赫然失笑,“真的吗?那你告诉我,我身边有没有鬼?”
季舒翎嘿嘿两声,用着阴森森的口吻说:“有啊,一只小鬼跟着你。”
项与麟收起笑容,瞪她一眼,低斥道:“季舒翎,你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这一套。”
季舒翎轻哼一声,“随便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很清楚你的想法。”
项与麟沉默片刻,说:“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梦,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季舒翎心口一跳,故作镇定的回道:“怎么了?”
项与麟轻轻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的说:“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郭依嘉。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季舒翎嘲讽一笑,反驳道:“现在说的话,放到未来还能适用吗?人心思变,今天不喜欢,也许明天就喜欢了,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那你呢?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有可能喜欢上我吗?”
没料到他会拿她的话反将一军,季舒翎当下一愣,登时语塞。
见她一脸气闷的尴尬,项与麟笑了,笑得俊秀如斯,亦如她记忆中的那般。
瞥见他这抹迷人的笑,她的心一瞬间失了防备,竟是一阵动摇。
她一窒,生怕自己又陷入泥淖,连忙出声驳斥:“当然不会!我告诉你,我真的很讨厌你,我这辈子唯一肯定的事情,就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