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卫如松夫妻那日前来二房索要好处,又是拿告卫澈不孝做威胁,而江语棠想出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将爷爷接来住,以后大房再没有任何理由恣意妄为等等的事。
连卫澈都觉得此计大妙,他自小全家被逼出大宅,与爷爷不甚亲近,近几年甚至连面都没能见上几次,但也称不上恶感,所以家里多了爷爷他并不反对。
然而江语棠话锋一转,说到大房抵死不从,连好处都不要就匆匆离去后,卫澈亦是疑心大起。
于是他二话不说,沿着小路直抵大宅,砰砰砰地敲了门—— 基本上,在乡下地方会成天关着门就很是古怪了—— 待卫如松来开门时,见到他找上门来,居然一脸心虚的模样。
而后听到他要来接卫老太爷回去,卫如松直接就炸了,怎样就是不让卫澈带人走。当卫澈妥协只要见一面就好,卫如松与黄氏仍是千挡万阻,说什么会吵到老人家休养。
事实上那两夫妻的声量比卫澈要大得多了,之后甚至连推带拉的将卫澈请出了大宅,接着就紧紧关上大门。
当卫澈回到小路口与江语棠会合时,他的脸色已黑得不像话,简直能与卫家大宅屋顶那滚滚的黑光相比了。
“娘说,说不定爷爷根本没有生病,一直都是大房为了讨好处讹诈我们的……”江语棠试探性地问道。
卫澈却是摇了摇头。“怕是正好相反。”
我也是这么想。江语棠与他交换了会心的一眼,夫妻俩村子也不逛了,默默地又回到卫家,把正忙着的卫母给请了过来。
然后,一家三口便关在屋里细细地讨论了许久,连晚上卫巧做好晚膳了,他们还没结束。
后来是屋子里实在暗得不像话了,卫澈三人才反应过来天黑了,家里那几个实心眼的不说开饭是不会吃的,连忙推门出去看,果然卫父和卫逢饿得快翻肚,瞪着桌上菜肴的眼睛都绿了。
卫母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对家人是真的好,见丈夫儿女饿成这样她也心疼,难得的让大伙儿先吃,还自个儿到厨房去又添了几道菜,才让大家饱得一个个都挺着肚子走不动了。
隔日,卫母带着江语棠与卫巧,一大早便坐刘家的牛车到县里去了。
村里人还道卫家卖那只麂子得了钱,孰不知他们是卖饰品赚了好大一笔,今日到县里,卫母先去卖这几日做的饰品,江语棠则带着卫巧在县里大肆搜购,不论是卫巧看上的布匹丝线,卫母要求的米油糖盐、卫父喜欢的包子点心、卫逢专用的带鞘小刀等等,连卫澈需要的笔墨纸砚都带上了些。
于是回程的牛车上,就多了两大篮装得满满当当的家什,让同车的人看得双眼放光,回村之后,卫家今日置办了不少好东西的消息也传遍了全村。
果然不出所料,大采购的东西才刚刚收拾好,卫家大房就来门口叫嚷了。
卫母脸色难看地迎了出去,“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听说你们家买了很多好东西?”卫如松现在连寒暄都懒了,直接进入主题。“爹最近想吃米饭还有猪肉,接下来天冷了也要替爹做件棉袄,我看你们也不缺这些,今儿个买回来的东西,就分一点出来给爹吧!”
卫母很是无奈地道:“我若说不给你们,你们是不是又要拿老太爷会告卫澈不孝来威胁我?”
“你如果不给,那就不是威胁,是事实。”这会儿换黄氏开口了,她说话很有技巧,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威胁卫澈的企图。
毕竟卫澈以后还会往上考,万一考上个举子,甚至是进士,做了官,可不能留下让他回头来找麻烦的把柄。
但卫母显然不想和他们废话,直接把话说到重点。“告诉你们,要东西没有,爹若觉得大郎不孝,就请他到二房来让我们奉养。”
“我已经说过了,爹病得重,嫌你们一大家子吵!何况你想要让爹辛辛苦苦的由大宅过来?这一路颠簸,可别害爹病更重,卫澈就当真落实了不孝的罪名了!”卫如松哼了两声,居然还说得颇有底气。
卫母懒得和他辩了,真不知道这家伙抵死不让卫老太爷出门是什么缘故,不过后头卫澈已经准备好替她解决这个疑问,他撩开门帘从屋内走出,后头还跟着几个人。
“既然大伯和大伯母口口声声说爷爷病重,又不时的说爷爷要告我不孝,那么做孙儿的这回就尽一次孝道。”卫澈微让开身。“我请来镇上回春堂最有名的坐堂大夫何大夫,到大宅去替爷爷瞧瞧病。恰好里正爷爷和村里几位耆老都说很久没见过爷爷了,很是想念,欲上门探望一番,说不定爷爷见到好友心里高兴,病情就好转了呢?这是人伦之道,亦是亲友之情,请大伯莫要阻拦。”
卫如松夫妻见到卫澈身后那名山羊胡的大夫,还有村子里的里正和耆老们,不知怎么地脸色忽青忽白起来,特别是卫如松,显得有些急躁地道:“不、不用了,爹不用看大夫……”
“据我所知,爷爷已经好一阵子没出现了,想必病情不乐观。大伯你平时请的都是村里的李郎中,但我去问过李郎中,他说已经几个月没去大宅出诊了。不知大伯请的都是哪里的大夫?怎么这么久还未能将爷爷医好?”卫澈话里仍不失礼仪,不过神情的凝肃可不是那么一回事,眼神尖锐得令人不敢逼视。
“是……”卫如松本能回避着卫澈的眼,他本想说请的是镇子里的大夫,但镇子里最好的大夫现在就站在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县里的大夫。”
“哦?我们到县里往往是坐刘叔的牛车,否则自己走去还不走个一天?但刘叔说已经很久没搭载大伯一家人了?就算大伯真是自己走去的,县里的大夫也不可能跟你花一天走回来,那大夫是怎么来的?这几个月,村子里可没有外来的车啊!”
卫澈说得有理有据,卫如松却支支吾吾,完全答不出来,再看向黄氏,根本整个人缩在卫如松背后,连头都不敢抬。
里正越听越不对,直接气得大骂道:“卫家老大,你们夫妻在搞什么鬼?你们家老太爷是怎么了?你这副心虚的样子肯定有鬼!”
“没有啊!里正伯,我……我……”卫如松连替自己找理由都做不到。
“你不用说了,我们一起到你家瞧瞧就知道了。”里正迳自做了决断。
于是不管卫如松夫妻如何抗拒,以里正及卫澈为首,一群人由卫家出发往大宅去,途中遇到几个村民,打听之下都很好奇,也默默的跟在后面,待到卫家大宅门口,已经是十几个人的大队伍了。
“给我开门!”对于卫家大宅紧闭,神神秘秘的样子,里正显得很不高兴。
卫如松如丧考妣地开了门,里正便推了门进去,后头一行人鱼贯而入,但卫澈却落在了最末尾。
“大伯,你们不进去吗?”他就是觉得卫如松夫妻默不吭声的也不进屋,说不定回头就跑了,特地堵在了最后。
所有要入屋的人全都定住了脚步,回头目光凛凛地瞪着他们夫妻俩。
卫如松夫妻脸色极为难看,脚步沉重地也进了大宅。这次里正有准备了,叫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围在最后,一行人将卫如松夫妻包围在队伍之中,免得他们又想闹什么夭蛾子。
卫澈虽然已经搬离大宅多年,不过卫老太爷的房间他还是知道在什么地方,于是换成他带着众人进去,为了怕惊扰到老人家,他进房前还先敲了敲房门。
“爷爷!我是大郎啊!我和里正爷爷,带着村里的老太爷们和镇上的大夫来看您了,我们要进去了?”
等了一会儿,屋里并没有传来回应,卫澈与里正对视一眼,前者眉头微皱,直接推开了卫老太爷的房门。
房门一开,瞬间飘来一阵奇臭,让众人退避三舍。由外头看进房里,窗户似乎都被封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光线也没有。
里正不悦地道:“卫家老大,你说老太爷病重,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这屋子里一点儿光也没有,气味儿还难闻得很……”
边说,里正便吆喝着村子里的后生去找油灯来点上,但卫澈却注意到卫如松夫妇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看着打开的房门,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
卫澈的心不由一沉。
找来了油灯,里正将其点亮后,几人便迈开步子进了卫老太爷的房内,然而当他们看清了房内的情况时,即便是见识过不少世面的里正,也吓得惊叫一声,差点没把手上的油灯给砸了。
而卫澈的脸色更是难看,至于其他跟上来看热闹的人,纷纷挤了进来,然皆是惊呼连连,没有人不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
因为,那传说中病重的卫老太爷,仍旧躺在床上,看上去四肢蜷缩,面色狰狞,却是已经不知道死去多久,整具尸体都呈现干枯的模样了。
众人被这情况吓得不轻,一时之间竟没人能反应过来。卫老太爷的死状在油灯微弱的光线照耀下显得更为可怖,即使外头是大白天,但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卫家老大!你们竟敢害死卫老太爷?”里正回过神来,立刻回头指着卫如松夫妇破口大骂,手指都气得颤抖。
“不是我们害死他的,不是啊……”卫如松腿一软便跪下,至于黄氏,早已软倒在一旁。“爹……爹真是病死的,不是我们害死的……”
“那你怎么不说呢?”里正一跺脚。“看这样子,卫老太爷死了可不只一两天,只怕有几个月了吧?”
卫如松夫妇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啜泣着,鼻涕眼泪横流看上去极凄惨。
卫澈幽幽地帮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如果爷爷死了,大房就没有理由再来我们卫家二房要好处,甚至也不能再威胁要告我不孝。只有爷爷不死,他们才能源源不断的接收每年我们家给老太爷的孝养金、过年过节的礼物,甚至是他们不时来打秋风的食粮银钱……”
里正受不了了,一巴掌将卫如松打翻在地上。“我们村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肖子孙啊!”
里正都动手了,其他看不下去的人也凑上去又打又骂。事情败露了,卫如松夫妻只能抱着头任由众人打骂,连吭一声都不敢。
如果江语棠在此,她应该就能分辨出,原来屋顶冒出黑光,象征的是死亡。
卫澈是北河子村的希望,村子里这么多年也才出一个秀才,大家还希望他能节节高升,当上大官,以后福荫村里。
然而依律三代五服内有亲人犯罪者,不得参加科考,里正等人自然不会将卫如松夫妻的事闹大了。何况那日同去卫家大宅的还有一名镇上的何大夫,何大夫仔细检查了尸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故也判定卫老太爷的确是病死的,所以严格说起来,卫如松并没有害人,只是隐瞒事实罢了。
不过在纯朴的北河子村,这样的事也算惊世骇俗了,若让人知道他们村子里出了个贪心的人,为了向自己弟弟家要好处隐瞒父亲死亡的真相,把尸体藏在家里发臭,那么连带整个北河子村的名声都会被拖累。因此里正与耆老及卫家二房商讨过后,当机立断地决定将卫如松一家逐出北河子村,销去户籍,永远不准他们回来。
卫如松一家隔日便收拾好包袱,被村里人赶出去了,临走之时还被丢了一身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狼狈得很。至于卫老太爷,则是由二房出钱安葬,如此安排反而让二房一家还得了个孝名。
卫老太爷出殡那日,大伙儿都累得不轻,还请了村里来帮忙的村民们吃了一顿,所以到了晚上,卫家的所有人便早早回房歇下了。
依例,只有卫澈房里的油灯还亮着,江语棠已经习惯晚睡,所以这么早她是睡不着的。卫澈也知道她的习惯,一进房就乖乖的去替她烧水,帮她兑了一桶温水,江语棠泡在里头,洒了点干花瓣,只觉得浑身的酸痛去了一半。
她算是长孙媳,所以所有礼俗几乎都有她一份,虽然卫澈强调一切从简,帮她挡去大半,不过不时的下跪磕头什么的,还得站一整天,把她白女敕女敕的膝盖都弄得瘀青了,待她泡完澡,几乎连抬腿出木桶都有问题。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房里,卫澈已经在外头的澡间洗好了,头发都还湿漉漉的。
他自己的头发只是大概擦了擦,便披散着不理它,但见她出来,他却接过了她手上的布巾,温柔地替她绞起头发来。
“今日辛苦你了。”他疼惜地道。
“你也辛苦,你可是长孙,大房的人不在,什么都落到你头上了。”她拉着他坐在床沿,让他别动了,换成她站到他身边,竟是第一次主动替他擦起发来。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清香,还有她指尖传来的触碰,卫澈觉得自己醉了。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地享受这一分温柔。
不过江语棠可没他那分旖旎心思,而是有些忧虑地问道:“夫君,我记得至亲往生,你得守制的吧?会不会影响你的科考?”
所谓守制便是守孝,依循居丧的制度,不得嫁娶、应考、上任……等等。之前她还觉得大房那些人是跳梁小丑,现在真的有些气卫如松了。偏偏在卫澈要应考的紧要时候闹出这种事,要知道他接下来参加明年秋闱,那可是三年一次,万一不能考了,又要等上三年。
“不会的,本朝守制只有生父生母需守二十七月,祖辈只需一年。现下离明年秋闱正好一年许,我还是得以应考。”卫澈早就想到这一茬,心中还暗自觉得莫非是卫老太爷暗中保佑,否则再晚两个月发现,他当真要错过明年秋闱了。
听到他这么说,江语棠松了口气。“这样我也放心了。”
她替他擦好了头发,顺手将布巾放到了一边,正要绕过他坐下,结果膝盖不小心碰到他,一个刺痛令她低呼一声,整个人就这么坐在他大腿上。
卫澈连忙接住她,虽说是软玉温香满怀抱,但惊讶之余却什么绮念也没有,只是急忙问道:“怎么了?”
“我膝盖痛。”她扁着嘴,眸中似含着泪,娇气得不行。
要是她这滴泪落下来,卫澈真会心疼死。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一只脚,但怕唐突了她,倒是不好察看。江语棠有心撒娇,可怜兮兮的自己卷起了裤管,露出一截藕白修长的小腿,然后再往上,便是红肿瘀青的膝盖。
“好痛。”她看着他,水眸中满满的求怜惜。
其实这红肿瘀青不理会它,过几天自己也会消。不过她肤色白,一大块红红黑黑视觉上当真挺吓人的。卫澈欲揉又怕她疼,不动它他更舍不得她不舒服,想了半天,他蓦地将她一个公主抱站起,接着转身将她轻放在床上。
“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转身出了房门。
不解风情啊!人都坐到他腿上了,居然还能搬开!江语棠咬着下唇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不一会儿又自己轻笑了起来。
想不到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居然毫不费力就将她抱了起来。方才那一刹那,她只觉他好有男子气概,心儿都被他勾走了。
很快地卫澈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药瓶,他坐回原本的位置,由那药瓶中倒出些泛着药味的液体,轻轻抹在她两膝伤处。
“这是和二郎拿的,他上山打猎常有些磕磕碰碰,说这药对去瘀消肿最是有效。等会儿你会觉得有些凉,可能还会有些刺痛,忍过去就好了。”
待伤处涂好药后,江语棠果然感到一阵清凉,虽说有些刺刺的,但比起方才撞到他的痛要好得太多了。这乡下的土方子,还真有点奇效。
卫澈收起瓶子,此时药力已渗入肌肤,他便轻轻的替她将裤管放下。期间自然不经意碰到她细女敕的腿,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得他手有些抖,心头狂颤。
完成这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的事后,卫澈直起身来,就要回绣榻上睡觉,想不到她猛地拉住他袖子。
“我要你陪我睡。”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卫澈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睡在这里,我的旁边。”江语棠往床铺内侧挪了一点,指了指靠外的一半位置。
“可是……这……”方才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又被她撩拨起来。
卫澈不懂她怎么突然这么说,许是洞房花烛夜那日她的拒绝太直接,他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有了与她同床共枕的机会。
“你是我夫君啊!一起睡又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她佯怒,双腮可爱的鼓了起来。
谁说他不喜欢?他喜欢死了啊!不过卫澈还留着理智,小心翼翼地问道:“但你不是不喜欢与人睡同一张床……”
“那是以前和你不熟嘛!现在倒是熟了。”江语棠一脸赖皮地鬼扯,拉着他的袖子不放。“不管,你就是得睡床上,到时候我晚上脚痛了,你还要抱我。”
听听这撒娇撒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偏偏卫澈当真拿她没法,何况这事他也不需要有什么办法,得偿所望睡下去就是了。
卫澈平复了下情绪,伸手熄灭油灯,如履薄冰地在她身旁躺下,整个人拉得直直的像根竹竿一样,让江语棠看得是好气又好笑。
她原想滚进他怀里蹭点温度,不过眼下瞧他紧张的,她若真这么做,他今晚大概就甭睡了。
于是她乖巧的闭上了眼,也不再靠过去撩拨他,在自己的一方床位安心的睡去。
反正,来日方长嘛……
上回江语棠到县里“考察”,买了好些细棉布,这次为了捅破大房的阴谋,特地全家出动购物钓大鱼,不只布匹,连冬天的棉花都买好了。卫巧手快,早就替兄长做了两套青衫,也替出钱的嫂嫂做好了一身衣裙,如今正好可以试穿。
想想自家嫂子嫁妆衣箱里那些绫罗绸缎的好衣裳,原本卫巧以为她不会穿自己这农家女做的粗衣,想不到江语棠眉开眼笑地道了谢,居然就拉着卫澈到房里换了。
当两人换好衣服同时出现,卫澈衣冠楚楚芝兰玉树,江语棠荆钗布裙,却更显得清秀灵动小家碧玉,两人郎才女貌,简直天作之合。何况卫巧的手艺是真的好,虽然两人一身都是普通款式,也来不及绣花,却是合身舒适,看上去亦不失体面。
卫母、卫逢和卫巧都看得眼前一亮,连一向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卫父,都转过头多看了一眼。
“小丫啊,你这手女红真是神了。”江语棠大方地转了一圈,真心诚意地夸赞道:“瞧瞧这针脚多细,还有线头根本藏得看不出来了。”
“哪有大嫂说得这么好呢?”卫巧微红着脸,刚十三岁的少女,如此羞怯也看得出几分娇美了。
卫母却觉得孩子是自家的好,对江语棠的赞美认同不已。“那是,也不看看谁的女儿!”
卫逢噗地一声笑出来。“娘你连爹的裤衩都缝不好呢!”
卫母随即一掌劈向卫逢的后脑杓,白了他一眼。“要你多嘴!”
江语棠与卫巧都笑了起来,连卫父都抓了抓头跟着笑,也不知道进入状况了没。
对于一家和乐,卫澈是感受最深的一个。先前江语棠刚嫁入卫家时,成天躲在房里,不与卫家任何人亲近,他希望两边都好,偏偏越闹越僵,夹在中间的他是最痛苦的。
当时家里的气氛古怪,就算江语棠从不掺和他家的事,但有时候一不小心提到她,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对劲了。当时卫澈不只一次反问自己坚持求娶是不是错了,可是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感又让他不那么轻易放弃。
如今江语棠走出来了,还替家里改善了经济情况,家中的气氛比往常更好,他益发有种娶得贤妻三代旺的感动。
此时江语棠正与卫巧讨论自己的新装,只听得江语棠说道:“下回你替自己做的时候,要不要改成这样?把下摆最外层布的部分裁短,这样裙子就会有双色,也显得特别,裁下来的地方可以装饰在衣襟上,绑个蝴蝶结也不错……”
边说着,江语棠就更起劲,毕竟后世的衣服风格百变,日韩风、欧美系、街头嘻哈风、波希米亚风甚至是学院派等等,她几乎眨个眼就能想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还能做点什么变化就可以更出色,还不会与这时代的保守审美观相冲突。
说得兴起,连卫母、卫澈兄弟都围了过去听,江语棠索性拿来卫澈的纸笔,又开始画起来。
“像这样的衣服,可以用花布特地留下粗糙的毛边,加上圆型的口袋,腰间绣花细致对称,身上再搭琉璃玉石,这叫嬉皮风。还有这衣裙的褶边啊,可以用多层纱仿蕾丝,像这样澎起的袖子叫公主袖,下面渐窄就显得手纤细,腰要收得紧,这样的叫公主风……呃,至少是西洋公主风……”
她说了好几种服饰风格,也画出各种款式,而且在画图时,是以这个时代的基本样式为底,再融入了其他元素,看上去新奇又出彩,甚至好些样式很是讨巧,比如喜欢窄袖的就改公主袖;喜欢唐装罩衫又想细腰的就把抹胸改成马甲,喜欢在身上加霞帔或比甲的,就适合波希米亚风……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尤其是卫巧,已经想好下一件自己的衣服要做成什么样的了,小脸兴奋得都涨红起来。
“那哥哥的衣服呢?能改吗?”她瞥了一眼卫澈,突然问道。
“书生迂腐,还是维持原样吧!你能想像把你哥那衣摆裁一半装在衣襟上?把堂堂的青衫学子弄成丐帮帮主,估计他的老夫子会被气昏过去!”江语棠取笑着,事实上是她对男装没兴趣,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卫澈。“给他绣两根竹子就很出挑了。”
卫澈模了模鼻子,怎么就有了种被嫌弃的感觉呢?
江语棠放下笔来,将那几张图一一摊开,灵机一动说道:“其实,如果我们能做出这样的衣裳鞋子,搭配我们的饰品,等于可以把一个女人从头装饰到脚了。如果这些产品一起销售的话……”
卫母双眼发亮,两手一拍。“那肯定卖得好!这门生意可以做得!”
“不过要做成衣,便需要心灵手巧、裁缝刺绣皆属上乘的绣娘……”江语棠突然一脸怪异地看向了卫父。“……这总不会又是爹很精通吧?”
还不待大伙儿反应,卫父突然摇摇头,有些慌张地道:“拿针我不会的!”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了他—— 他当真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那他平常的傻样莫非扮猪吃老虎?
卫父一脸无辜,根本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表达了自己想表达的话之后,又低下头忙和那些饰品去了。
卫母见状好气又笑。“女红你爹自然是不会的,但小丫行啊!如果缺人的话,还可以让她去叫村里那些好姊妹们来帮忙。都是村里十来岁的女娃儿,个个聪明伶俐的,女红也过得去。”
“那倒好,只不过我们接下来做的事就多了。”江语棠将脑子里的东西慢慢梳拢,一边说道:“首先我们要有稳定的货源,因为我们卖的是创意,供货商必须可以信任才行。还有销售的管道也要有,我们暂时是买不起店铺,那该怎么办?最重要的,这行我们都没有做过,如果要尅?,里头一些条条道道的,还有官家牙人需要打点的,问谁去啊……”
她提出了一堆问题,原本兴致高昂的卫家人都沉默了,因为实在该死的有道理。现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抱着一堆宝藏,却不知道要怎么与人分享,心痒痒的坐立难安。
此时,唯一脑袋冷静的约莫就是卫澈了,他看着一家子情绪忽高忽低的,突然有些好笑地道:“你们好像都忘了,棠儿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棠儿的父亲……江语棠的父亲……不就是长治县的富商江大成吗……如此一联想,每个人又变得精神百倍,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瞧瞧这一家子单纯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卫澈简直哭笑不得。“如果我没记错,岳父也是有布庄的吧?同样的,他也有出租店铺,甚至做生意的条条道道,咱们县里还有谁比他更懂?”
“对啊!我们可以去问爹啊!你怎么就能想到他呢……”江语棠也是恍然大悟,但她一副和父亲不熟的样子引来其他人侧目,她顿时又有些尴尬。
别说现在的她真的和江大成不熟,原身的母亲是生她难产而死的,江大成对女儿只会一味宠溺,后来江语棠自我封闭他便束手无策,两人也不见得有多亲近,所以一时想不起这个人,真不能怪她啊!
卫母却是有所顾虑。“但是拿咱们家的事情去烦亲家老爷,这样好吗?他会不会觉得咱们是想占他便宜?”
卫澈摇了摇头,却没有如此刻板的想法。在他看来,能最快解决问题的都是好方法,其中的人情世故,若能化解便好,若是化解不了,就权当欠了个人情,始终能还的。“娘,您不如这么想,我们找亲家老爷虽是求助,但同时我们也是邀他入伙,日后有了利润,他也有一分的。
“我们向亲家老爷租店铺、买原料,都是银货两讫并不赊欠,如果岳父对这门生意也有兴趣那更好,两家一起做,之前做那些小饰品物美价廉的名号,咱们卫家已经打出去了,继续用这个名号,会比重新做起要好得多。岳父可以负责推广的部分,这便补足了我们对于业内不熟的短处。如此说起来合则两利不是?”
他说得有理,卫母听得频频点头,江语棠更是眼中都出现了小星星——
她怎么没发现自家的俊俏小郎君这么会说话?做事如此头头是道,气度比起后世那些什么青年企业领袖都不遑多让,她只觉自己对他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对于新事业都是跃跃欲试,江语棠更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己来到这古代之后,似乎更能发挥一己之长了。
趁着众人不注意,江语棠娇媚地朝他一眨眼,在他身边低声道:“夫君你怎么那么聪明,一句话就解决了大家的难题。”
讵料卫澈只是扬了扬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帅气地一振衣袖,淡然回道:“书生可不都是迂腐的。”
江语棠没好气地瞪着那个背着双手扬长而去的挺拔背影,方才不过无意酸了下这个俊俏小郎君,居然还记仇了?
江语棠磨着卫澈写了封信给江大成,简单说明了有事相商请前来一叙。当然她自己也能写,也不是自己的笔迹显然与江语棠不同怕穿帮了,而是江家父女真不熟,就算是原身的江语棠来写这封信,估计江大成也是认不出来的。
所以她就不费那个事了,有个秀才相公在,写信这种事还轮得到她吗?
不过江语棠单方面的认为与江大成不熟,不代表江大成不疼女儿。事实上他过去只是苦于找不到与女儿沟通的方法,只好用放任的方式教养女儿,才导致江语棠日渐沉默孤僻。
如今收到了女婿的来信,他当真又高兴又忐忑,不知这亲家所要相商的事究竟为何?他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绝不讨喜,莫非惹得夫家不喜,这回招他去,是要谈休妻的事吧?
可是这卫澈行文用字一派恭敬,也不像气极败坏的样子,这就让江大成模不着头脑了。于是他抱着矛盾的心情,在收到信的隔天一大早,便匆匆忙忙准备了一堆礼物,由长治县赶到北河子村。
江大成是个胖子,在秋老虎肆虐之际,待马车来到卫家门口,他已是一身的汗。
不过他一时也顾不得仪容,率先下了马车,都还没走到门边,卫母和卫澈已是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
“唉呀,亲家公当真好久不见了,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卫母热情的招呼着。
江大成的心放下了一半。“好久不见了,带来了点薄礼,不成敬意。”他笑了笑,让下人连忙将车上的礼品卸下,一边带着试探道:“棠儿在娘家时养得娇,让亲家母费心了。”
“哪里费心了,那么好的媳妇儿,要不是亲家公割爱,我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卫母此时说这话倒不是客气,这阵子的磨合,她早就接受江语棠了,对这金鸡母似的媳妇儿可喜欢得紧。
江大成却是听得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他能感受到卫母的真诚,不过当真不是他诋毁自家女儿,就凭江语棠那孤僻的性子,真的会让人喜欢?要不是凭一张脸骗到一个秀才女婿,他都怀疑江语棠会一辈子嫁不出去。
卫澈见江大成不信,也含蓄地道:“岳父,棠儿自来到家中,性子变得开朗许多,等会儿您见着她,便会明白。”
“那是自然。”江大成笑得有些敷衍地点头,急于想见自己的女儿,便也不再寒暄客套,随着卫家母子俩进了主屋。
屋子里摆了一桌饭菜,比平时的丰盛许多,想是特地为迎接江大成而设。
而卫家其他人也在里头,至于站在末尾的,便是江语棠了。
她穿着上回卫巧替她做的新衣服,不过衣袖裙摆上已绣了些萱草,质朴清新又带了些可爱。头上挽的是同心髻,插着两支带着兔毛的发簪,娇俏可人,那浅笑盈盈的模样,站在那儿就是个颜色出众的农村小妇人,却又不显庸俗,差点没看直了江大成的眼。
“爹!”虽说江语棠自认与江大成不熟,但一见到人了,却是打从心里亲近起来,或许这是原身残留的感受,但也代表着她应该对父亲有一定的依恋。
屋里一直备有凉水,她连忙倒了一杯端给江大成。“外头热着,瞧爹满身大汗,快喝点水。”
江大成本能的接过水杯,却是不喝不语,目光亦未从江语棠身上移开,表情是说不出的动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看到女儿像一个正常的少女,笑意盎然的叫他爹,过去就连喝她一杯亲手倒的水,都像个奢求,今日居然全实现了……
江语棠见状,不由也心酸了起来,这原身爱钻牛角尖,禁锢了自己的心,却连累了四周的人都一起难过。
她半欠着身,朝江大成行了一个礼,“爹,女儿不孝,那么多年让您担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好好好……”江大成几乎控制不住热泪盈眶,想伸手扶江语棠,又觉得不妥,手就这么悬在半空。
江语棠立刻巴了上去,亲热的勾住他的手,像个依赖父亲的小女儿,爱娇地道:“爹,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公婆慈爱,弟妹乖巧,夫君对我更是好,您看我变成这样就知道了。”
“谢谢,谢谢……”江大成感动得语无伦次,居然向卫家人道起谢,最后更看向了卫澈。“你也好,你也很好……”
“亲家公可别客气,咱们家如今光景好些,还是靠这个好媳妇儿呢!是我们该谢你才是。”卫母怕他失态,急忙岔开话题招呼着他坐下。“你瞧瞧你瞧瞧,这一桌子菜,也是我好媳妇儿教了我们才会做的,我们乡下人,还是靠她才能吃到这些新鲜味道。”
江大成到现在还是如坠梦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当他见到江语棠发现那些搬礼物的下人,就有条不紊的安排起下人用餐的事宜后,也渐渐回过神来,终于相信自己女儿真的变了。
变得更独立,更灵巧,也更美丽了,这样的变化看在他这个父亲眼里,心中的欣慰简直无以言喻。
一屋子人终于开始用餐,席间吃到一半,江大成填了点肚子,脑子才算是清明起来,终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亲家今日相寻,是有什么事要商量?”既然不是要休了他女儿,总不会是特地来表扬给他看吧?
要是江语棠知道了父亲的心里话,八成会月复诽好一阵子,不过她见到原身的父亲是真的开心,一迳笑盈盈的,像是献宝似的把头挪了过去,指了指自己的发簪。
“爹您看,女儿戴的这发簪好看吗?”
“你戴什么都好看!”江大成无疑一个没下限的女儿奴。
江语棠不依地取下发簪塞到他手上。“我当然知道自己好看,我说的是发簪呢!这是我自己发想然后画成图,由公爹做出来的,您说好看吗?”
女儿自己想的?江大成终于认真了起来,打量手上的发簪,而后眼睛一睁。“这手工绝了,样式也新,居然还别上兔毛,是市面上没看过的样子……”
“我们家现在在卖这个,如果爹在县里有听过卫家卖的皮件毛皮饰品,那就是我们家了。”江语棠说得可得意了。“都是我想出来的点子喔!”
卫澈在一旁看到江语棠那求夸奖的俏模样,忍俊不禁,但岳父显然全副心神都被那簪子引去,让她扑了个空很是赌气,遂自己伸手模了模她的头,自己娘子自己疼。
江语棠高兴了,别过头朝他嫣然一笑,还是夫君好啊!
这头自顾自的放闪,却也没影响到江大成。卫家的皮件饰品……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从怀中掏了掏,竟是一个麂皮做的小钱包。
“原来亲家公也有一件啊!这就是我们家的。”卫母笑了起来。“我们今天请亲家公来,也是想谈这件事。”
“喔,愿闻其详。”江大成早就从这小东西上嗅到了无穷商机,他正想与当初卖这些皮件小饰品的人接触,想不到竟是自己亲家,还主动找上他了。
卫母便将这门生意的起始,以及前几日众人商量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还将江语棠这阵子画的设计图让江大成一观。“……所以基本上一个女子由头饰到鞋子我们都做得,不由想将生意做大。不过我们也只会做些小买卖,其余看铺面、找人还有和官府等旁人打交道的事是一窍不通,这便想向亲家请教来了。”
“请教好说,如果有我做得到的,必然鼎力相助。”光是卫家让他的女儿变得正常,江大成就恨不得掏出家产来帮忙。
但是卫家却不是会挟恩占他便宜那种人,何况江语棠在这件事上可是主导的角色,她这般聪明伶俐,让他们还觉得亏欠了江家,所以和江大成谈起生意,皆是处处礼让。
“我们是这么想的,总不能让亲家白作工,所以我们希望亲家以入股的方式,我们两家合作来做这生意。”卫母道出了最后自家人达成的共识。“亲家公若有适合的铺子,我们便租下来开店,商品由我们做,不过原料也需和亲家公购买。至于亲家公这里则是负责往外推广,那些官员商会的,还有县外的客源,可能得由亲家公去打点,毕竟我们的确不熟。而后的分成,我们两家一人一半。”
“那我不是占了大便宜?”江大成沉吟道,听起来他需要出的资金并不多,铺子还是现成的,卖那些原料还能先赚一笔。
“这些商品都是我好媳妇儿想的,我们不过出点力,还觉得是自家沾了亲家的光呢!”卫母坦然说道。
卫家人这般人品,加上这新奇商品的商机,江大成自是愿意合作,尤其这还是宝贝女儿的夫家,因此江大成并没有拿出他一向在商场的权谋,反而主动让了利。
“这样吧,我们公平些,谁也别占便宜。这店铺呢,我无偿出一套给你们开店,原料你们向我购买,县外及官商关系我自会去打点,而所得之净利,我们七三分成,我三你们七。”
“那怎么可以?”卫母摇摇头,“亲家至少要拿一半……”
“你们出的力,比我出的多了。何况棠儿已经出嫁了,她的点子就是卫家的财产,能想到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江大成一下子就想到江语棠的用意,语重心长地劝道:“棠儿想做这门生意,只怕也是想让女婿未来的科举甚至是官途好走些,利润都给了我那可不成,棠儿转头可要怨我。”
江语棠闻言忍不住咕哝道:“我才不会怨爹呢!我最喜欢爹爹了!”
卫澈淡淡地飘了一记眼神过去,他以为她最喜欢他?
江语棠则是不甘示弱地昂了昂下巴,她靠山在这里,她现在就是要最喜欢爹,不行吗?
可以。卫澈默然收回了视线,完全败退。
“但你拿三成,我们拿七成,也真的太多了……”卫母还想挣扎。
“娘,既然岳父坚持,可否听我一言。”卫澈觉得也该是时候出来调停,否则这样你推我让的,要谈到什么时候。“岳父坚持他拿三成,那就先这么办,至于我们的七成,既然这个点子是棠儿想的,那么以后我们的生意,一成的净利就匀给棠儿,当她个人的私产,这样如何?”
众人一听,齐齐点了头。“如此甚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大伙儿又开始推杯换盏,气氛更加热烈。
趁着这个时候,卫澈低声向江语棠问道:“你满意吗?”
“满意。”江语棠忍不住乐不可支。“我可是准备发财了。”
“你呀!”他没好气地轻点了下她的鼻头。“只是出了张嘴,画几幅图,旁人因你一句话就得兵荒马乱、奔波劳碌,反而你却是最赚钱的那个人。”虽然这分利润,是他替她争取来的。
“我要养我夫君啊。”她笑嘻嘻地,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卫澈不由笑了开来,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果然君子如玉,温润尔雅。其实他也一直在替自己赴京赶考的盘缠做准备,即使家中没替他出,也不会误了他的科考,但瞧她如此起劲,卫澈便也不泼冷水,只是顺着她的话作势一揖。“那为夫的前程就麻烦娘子了。”
“好说好说。”江语棠居然回了一揖,接着两人眼对眼,会心一笑。
这头江大成心情愉悦,酒过三旬,人人都以为他喝高了,眼眶转红,却没人知道他眼角的余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对恩爱的小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