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诸葛苡湛跟着岳王爷、皇甫璟渊来到皇陵。他们才下马车而已,原本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突然风云变色,皇陵外头卷起滚滚黄沙,呼啸的强风让人几乎站不稳。
“啊,啊!”
她被这股强劲的风往后吹,就在将要往后倾倒之际,腰际被人圈住往后一带,整个人落进温暖结实的胸膛之中,一抹专属于皇甫璟渊的好闻气息瞬间盈满她的鼻间。
“小心!”皇甫璟渊单手护住她的肩,关心的嗓音自上头传来。
“谢……”她本想推开他,可一阵强风再度袭来,简直跟十四级强阵风有得比,她只能先圈紧他的腰身,避免自己被吹倒。
当她的脸旁贴上他的胸膛时,过去曾趴在他胸肌上睡着的画面突然窜进脑中,紧接着就是两人的唇不小心碰在一起。
她顿时红了脸,连忙想推开他,“没事,没事,谢谢你!”
猝然间,风势更急,狂啸不已,夹着碎石的怪风从四面八方迎面扑来。
皇甫璟渊连忙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臂弯以及胸怀之间,拉过肩上披的银白色披风盖住她的头,避免她被碎石砸痛了脸。
诸葛苡湛看不到外头的状况,只能听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物品被卷起碰撞的声音与惊恐的尖叫声不时窜出。
“皇甫璟渊,你这样我看不到,快放开我。”她拍了拍他的胸口,瓮声瓮气的喊着。
他警觉的观察着四周,“先别急,这阵风太诡异。”
整座皇陵笼罩在诡异离奇的怪风之中,黄沙被卷得满天飞扬,所有人都快站不住脚了。
“璟渊,你护着诸葛姑娘,我们先移步到祠堂内避开这阵怪风。”岳王爷由两名手下扶着,往陵墓内移动。
“三舅,您小心些,我跟苡湛这边您无须担心。”皇甫璟渊索性一把抱起她,压低嗓音在她耳边提醒,“拉好披风!”说完搂紧她纤细的身子,用尽全身力量顶着强风往前走。
他身上的披风形成一个屏障保护着她,脸蛋被他的大掌紧紧压靠在胸前,她有些羞涩地咬着水女敕红艳的下唇,听着他那让她感到安心的心跳声,不知不觉,一颗心陡然加快跳动,呼吸变得急促又紊乱。
皇甫璟渊神情淡然地抱着她不畏强风的往前,除了那次她照顾命在旦夕的他以外,两人从没有如此靠近过,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呼息交缠。
即使他表现得如此淡定,心里却鼓噪不已,一向平静的心湖似被这阵怪风吹起层层叠叠的激浪,激荡不已。
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走到恢弘气派的祠堂里。
皇甫璟渊眷恋不舍的放下诸葛苡湛,故作淡然地拉开披风,“到了。”
“谢谢。”她若无其事地道谢,但脸颊上的两抹红晕泄漏了她的羞涩与紧张。
皇甫璟渊眼底一簇火热光芒闪动,看着她染着些许羞红的脸蛋,嘴角轻勾,轻笑一声,看来这丫头也是会紧张害羞。
她眨着水眸不解问着,“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敛下笑容,眯眸看着狂风大作的外头,“看来一时间这阵风不会停。”
“最近皇陵掀起怪风的情况愈来愈频繁了。”岳王爷皱眉看着半空中翻飞的草屑树枝。
“听王爷的意思,以前并不是这样?”
“是的,怪风是这两三年内才形成,最开始约莫半年才出现一次,直到今年越来越常出现,大概十天半个月就会掀起一场敝风。皇上派了不少人来查探,连国师本人也亲自前来勘查,但每个人都说没问题,而这股怪风究竟从何而来,还真的查不出来。皇上甚至提出要迁皇陵,命国师寻找新的龙脉,但国师并不赞成,因此还是继续沿用。”
岳王爷说到这里时,诸葛苡湛拿出八卦罗盘开始在祠堂内走动,查看几个方位后,开始慢慢地查看皇陵里每一处的格局。
她连着查看了几个陵墓,忽地,一阵怪风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夹带着几块巨大木头朝她面门吹来。
她丝毫没想到已经进了皇陵还会出现这种状况,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闪避。
“小心!”皇甫璟渊惊喊出声,迅速搂住她将她往怀中一带。
她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木头,他的肩头却因闪避不及,被硬生生撞上。
“啊!”诸葛苡湛就这么撞进他怀中,过于惊险的画面让她发出惊呼,直往他怀里缩。
这一切在瞬间发生,她下意识寻求保护的动作快得自己都来不及细想,待她察觉这无意识的主动时,整个人瞬间愣住,她怎么会这般主动?
与他紧紧贴靠在一起,她感觉到干枯的心灵如得到甘泉滋润,有什么东西萌芽。
在这短暂的瞬间,她恍然明白了一事,就是……
她喜欢皇甫璟渊这个高傲又别扭的男人。
她的信任让皇甫璟渊眼底泛起阵阵涟漪,紧紧圈住她的腰身,感受佳人在怀的美好。
旁人见状也是大为意外,冲过来紧张的问道:“璟渊,诸葛姑娘,你们没事吧?”他松开揽着她腰的手,淡然回应,“没事。”
诸葛苡湛心有余悸地拍着激烈起伏的胸口,“我没事,但是世子他被木头撞到了!”她赶紧向前一步,查看他方才被撞到的部位。
“我没事,不用担心。”他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摇头,“趁现在风势较小,赶紧探勘,查出问题出在哪里。”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罗盘,拂去上头的灰尘,确定没有坏,这才又开始细看。
当她走到开国太祖皇帝的陵墓时,脸色大变,指着其中一处,“那里被动了手脚,影响皇家后代子孙,这两代人一直子嗣艰难,并不是只有岳王爷,当中甚至有可能出现狸猫换太子的情况。”
岳王爷与皇甫璟渊大为吃惊,异口同声,“此话当真!”
“皇陵的龙脉早就已经遭到破坏,皇家的运势近些年才会逐渐转弱,遭逢内忧外患,国力也跟着减弱。十年前云璟国可是这大陆上国力数一数二的,可这些年来却敬陪末座,他国都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云璟国,不是吗?”她神色凝重地点头。
岳王爷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至于这阵怪风……是阵法所为,无怪乎无论外头还是里面都会出现,必须找到阵法加以破坏才行。”
“还有阵法?”
“是的,请王爷派人秘密前往皇陵西北方,阵法应该就设在那方向。”
“整个皇家像是落入一张无形的网中……”岳王爷愈听愈感觉皇家人是陷入一个局里。“破坏皇陵风水格局的人从十年前就开始动手脚了,一点一滴暗中改变。按照你们先前所说,皇陵守卫森严,一般人无法轻易入内,只有自己人或是被允许之人才可随意进入。进入皇陵的人都会记录,只要稍微一查便能发现蛛丝马迹。”
岳王爷与皇甫璟渊不约而同想到一人,“国师!”
“若真是他,他为何这么做?”岳王爷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国师!皇甫璟渊神色严肃地看向岳王爷,“三舅,有一事我必须跟您交代。”
“你说。”
“我回京的路上曾经遭到追杀,命在旦夕,若不是苡湛救了我,恐怕现在您只能到坟上为我烧纸钱了。这是当时杀手头子带在身上的玉牌,上头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而您的王府是经过国师堪舆兴建的,这一件件事情的矛头皆指向他!”他拿出当时那块玉牌,“让我不得不怀疑国师与云璟国有仇。”
岳王爷脸色凝重无比,深吸口气:“看来真得好好调查国师一番。”
一早醒来,诸葛苡湛便发现外头下着雨,绵绵细雨惹人心烦,她皱眉看着滴滴答答滴着水珠的屋檐。
这种天气出门最麻烦了,可是她还是得出门,因为她跟老爷子约好了,今天要到东城门接他。
本来老爷子是要直接到岳王府找她的,但是他临离开前,皇甫璟渊告知他,半年前皇上曾经遭到一次暗杀,至今杀手仍未抓到,因此规定除了商户跟读书人外,户籍不在京城的人进京除了需要路引,还要有京城人氏做保才可以。
幸好她刚到京城第二天,岳王爷就让人将他们的临时户籍记在了岳王府,她才有法子当老爷子的保人,否则就要麻烦岳王府的人了。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出门了吗?”银子将手中的纸伞放在门边,拍了拍身上的水气后才进屋。
“不,我们寄人篱下,我要出门必须到王妃的屋子告知一声,以示尊重。”她取饼披挂在屏风上的披风往门外走去。
“小姐,您等等,奴婢为您撑伞。”银子取饼纸伞追了上去。
两主仆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与花园小径,来到岳王妃的院子,丫鬟领着她们主仆进到内厅,才刚要撩开垂荡的琉璃珠帘,便听到几声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有些耳熟,好像是元生的,可他怎么会在岳王妃这里?
她略带疑惑的进入,看到岳王妃亲密的揽着元生,笑得正开心,那模样就像母子一样。“苡湛见过王妃。”她领着银子向岳王妃见礼。
“苡湛,你来了。”岳王妃抬起头来亲切的喊着她,“来人,给苡湛上茶点。”
“不,别忙,王妃,我打算出城一趟,茶点就不用上了。”她连忙告知。
“整个京城弥漫在一片雨雾之中,怎么这时候想要出门?”她模了模元生的头,有些不赞成的看着她。
“我要到东城门接老爷子,我跟他约好了今天去接他。”
“老爷子要来了?王妃,元生也想去接老爷子!”元生兴奋的睁大闪亮亮眼睛。
“元生,外头下着雨,你别去,留在王府里陪我好吗?”岳王妃像个母亲一样温柔的与元生商量。
“可是……”看着岳王妃期待的眼神,元生不想让王妃失望,可是他已经多日未见到老爷子,着实想念他啊。“王妃,我可不可以先去接老爷子再回来陪您?老爷子不在,我多日未读书了……”
“元生真厉害,告诉我你都跟老爷子学了什么东西?”
看到他们的互动,诸葛苡湛忍不住轻笑了声,“王妃对元生就像对自己孩子似的。”
“你知道的,我与王爷膝下无子,因此打算收他为义子,卫先生这个当叔叔的也同意,待皇陵的事情解决后,便办个认亲宴。”
乍听,诸葛苡湛眼睛一亮,替元生高兴,“真的?那太好了,元生日后有王妃照顾,相信他的未来是无可限量的。”
“这孩子与我们有缘,王爷与我打小便认识,我第一眼见到他,还以为看到了王爷小时候呢。”
“元生跟王爷小时候这么像?”
“是啊,少说也有七分像。”
诸葛苡湛眉头皱起,歪着头看着元生。
岳王妃见状便问:“苡湛,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妥吗?”
“不,没有不妥,我只是突然感到纳闷,王妃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一个毫无血缘的人可以跟你们家族的人长得这般相像?元生不只跟王爷长得像,他跟皇甫璟渊也有四五分像,这就很奇怪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总不可能是皇家子嗣流落在外啊。”经她这么一提,岳王妃也感到疑惑,低声嘟囔。
站在岳王妃身后的女乃娘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赶紧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告知自己日前得到的一个消息。
岳王妃蓦地睁大眼睛,低呼,“真有此事!”
诸葛苡湛跟一旁的元生纳闷的歪头看着神情惊骇的岳王妃。
岳王妃捣着胸口压下心头的震撼,扬起一抹显得僵硬的温柔微笑,“苡湛,你不是要出城吗?时间不早了,若再不过去,东城门是很容易塞车的。”她又模了模元生的头,“这样吧,你带着元生一起去,他也想早一刻见到老爷子。”
“唷,好,那我们先过去了。”
方才岳王妃突然露出震惊的神色,诸葛苡湛知道王妃有要事处理,不方便让他们再留在这里,因此拉着元生飞快的退出。
待两人离去后,岳王妃慌乱地拉着女乃娘,焦急问着,“女乃娘,你说有丫鬟看到元生身上有个类似龙纹的胎记,还看到元生的包袱里头有一件黄色的小肚兜?”
女乃娘慎重点头,“是的,王妃,这事当时老奴并未上心,如今听到您与诸葛姑娘对话,这才想起那一事。”
“女乃娘,黄色织物只有皇家能用,若真的如那丫鬟所说的,那……元生的身分定有问题!”岳王妃的脸色变得更为凝重。
“这事需要告知王爷一声吗?”
岳王妃沉思了下,握紧手中的丝帕,“趁着元生跟着苡湛出门,我们先到他屋子看那件黄色小肚兜,再做决定。”
“是的。”女乃娘扶着岳王妃匆匆出了院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件黄色小肚兜出现在岳王爷书房的案桌上。
岳王爷看着这条专属于皇家、织着龙纹的黄色小肚兜,不解地看着神色不对的岳王妃,“王妃……你这是……”
“王爷,这条肚兜是元生的,是妾身自他那个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包袱里找到的。”到现在她手心都还是凉的,怎么也无法形容心中的惊诧。
“这肚兜一看就是皇宫织物,只有宫中有孩子即将降生才会制作,这表示那孩子要出生的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他怎么会流落在外?”岳王爷更是震撼。
“王爷,那现在……”
“这事必须暗中调查,先暂时保密,任何人都不许泄漏!”
“您放心,妾身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漏一句。”
东城门外,皇甫璟渊跟太子、皇甫卫澜在一株大树下举着纸伞等候。
他们会一大清早到来,不是为了迎接某个大官权贵或是凯旋的大将军,而是来等待清儒大师。
据线报指出,行踪飘忽不定的清儒大师今日会从东城门进京。
清儒大师是云璟国闻名的儒学大师,曾经辅佐过先皇,受到先皇重用与信任,先皇甚至在遗诏中指名由他辅佐当今皇帝,直到七年前他才告老还乡。
即使当今皇帝信任国师,凡遇重大事情必询问对方,但清儒大师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远胜于国师,即使七年过去还是如此。
自从清儒大师退出朝堂,国师势力坐大,一再试图说动皇帝撤换太子,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正因为如此,各皇子身后的势力开始拉拢布局,如今朝中分成好几派,每一位皇子身后都有拥护支持的大官。
这些皇子所拉拢的大官即使在皇帝面前很有分量,但怎么也比不上两朝元老清儒大师,因此各方人士一直在积极寻找清儒大师的下落。
太子若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唯一的办法便是抢在各方人马之前先见到清儒大师,这也是他今天跟着皇甫璟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陈先生,你说清儒大师告诉你,他今日会从东城门进京,到京后会与你联系?”
他们在东城门已经等了近一个半时辰,依旧没有见到清儒大师,这让太子不由得再次询问他身旁被称为陈先生的中年男子。
“是的,太子殿下,在下在老师府中见到了清儒大师,一番详谈后,大师告知在下今日到京,更承诺安顿下来后便会前来在下府邸拜访。”陈先生抱拳将当日的经过再说了一次。
“大师可有确定今日必到京城?”
“有的,大师提过他的亲人已经在京城,约好今日巳时在东城门相会。”
“现在已经快过巳时末,大师却还未出现……”太子担心他已经与人错过了。
“太子请放心,清儒大师还未出现,可能是路上耽搁了。”陈先生打包票道。
“那就好。”太子不太放心的点了点下颚,看向一旁的皇甫璟渊跟皇甫卫澜,“卫先生,璟渊,有劳你们了,帮孤多注意些。”
皇甫璟渊道:“放心吧,太子,清儒大师满头白发,很好认的。”
“是的,太子殿下,您放心吧。”皇甫卫澜道。
自从知道皇甫璟渊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后,皇甫卫澜便随时跟在他身侧,一方面是保护他,一方面是想借着跟他多接触,看是否能够唤醒自己的记忆。
“有劳了。”
此刻,又有一批人正排队等着检查路引,其中一名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满头白发的老者正跟着一群人排队,一边等着的同时,一边不停地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人。
陈先生看到了清儒大师,激动地指着他,“太子,是清儒大师!”
太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名白发老者。
事不宜迟,一群人激动向前,朝清儒大师走去。
与此同时,诸葛苡湛等人刚下马车。
机灵的元生发现了老爷子,扯着诸葛苡湛的衣袖喊着,“姊姊,是老师他人!”说完便拉着她跑过去。
“老爷子(老师)!”
“清儒大师!”
一群人不约而同赶到,将老爷子围了起来。
双方都是认识的,但看到对方时都愣住了,不约而同惊呼。
“苡湛,你认识清儒大师?你是来接他的?”
“太子,皇甫璟渊,大叔,你们也来接老爷子?”
皇甫璟渊跟皇甫卫澜看清楚斗笠下那张熟悉的脸,更是不淡定,异口同声低呼,“老爷子!”因为身边无人识得大师,之前一直是以消息找人,才会一再错过。
“学生陈奕见过清儒大师。”陈奕向老爷子行了个大礼。
听到陈奕的呼唤,皇甫璟渊跟皇甫卫澜更是惊骇。
诸葛苡湛也愣住了,老爷子竟然是皇甫璟渊极力寻找的清儒大师?不是吧!
当下,皇甫璟渊的表情宛如彩虹一样五彩缤纷,有一种想一掌拍晕自己的冲动,他们简直是瞎忙,早知道老爷子是清儒大师,直接将人请回来就不会白费那些功夫!
所有人还未从震撼中回神,一辆华丽的乌木马车自不远处缓缓驶来,站在一旁跟着大家一起傻笑的元生侧过头看到了那辆乌木马车,脸色倏地大变,连忙躲到一旁载着大批货物的驴车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察觉到元生不对劲,诸葛苡湛连忙寻了过来,“元生,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躲起来?”手心发冷、脸色发白的元生看着那辆在老爷子身旁缓缓停下的乌木马车,全身颤抖地告知,“姊姊,我……我看到了打死哑叔的凶手……”
“你看到打死哑叔的凶手?在哪?”
元生眼里凝满愤怒,指着正在下马车的那名穿着一席白袍、仙风道骨模样的男子,一口咬定,“就是他,他让人将哑叔打成了重伤!”
“他?”
就在她看向那名气质超然绝俗的男子时,周围的人喊了出来,“国师,见过国师!”
她愕然低呼,“元生,你说杀死哑叔的人是国师?”
元生用力点头。
诸葛苡湛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拉着他躲到一株树后,压着嗓子小声地问着,“元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堂堂一个国师,没必要跟残疾人士过不去,除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元生眼眶含泪,“是的,我在院子偷偷见过他几次,最后一次是他下令杀死哑叔的时候。当时他是要来抓走我的,哑叔……”
当元生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出,诸葛苡湛这才知道,原来有一名中年男子每三个月会暗中前来看他,这男子看他的眼神充满怒意,他总是很害怕。
一次,他无意间听到男子跟哑叔提到“养了他九年,该是他报恩的时候,届时我会来取他的心头血”等话,哑叔求那男子放过他,毕竟照顾了九年,也有感情,没想到男子不听就算了,还对哑叔痛殴一顿才迳自离去。
哑叔老了,受不住这种折腾,临死前要他连夜逃去京城,说他的亲人在京城,并且塞给他一个包袱,里头装的是他被送到哑叔手中时身上穿的肚兜,还有一块玉佩。
“心头血?”
“是的,他说是为了我的心头血,才会让我一直活到现在。”
“心头血……”怎么听起来就不太对劲,国师要元生的心头血做什么?
诸葛苡湛觉得这一连串的谜团似乎有所关联,可又无法连结,百思不解的她只好随手算一卦,结果出现的卦象更是错综复杂,令她头痛。
这难解的卦象意思是真真假假,然而她算的是元生,怎么会出现这种卦象?让她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要怎么判断卦里隐藏的含意。
此时,皇甫璟渊一群人也看到了国师,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即使天气阴雨绵绵,这国师却一如往常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如仙人般出尘俊逸的脸庞,漾着和煦的笑容走向他们,“太子殿下。”
“国师。”
国师温柔的目光落在清儒大师脸上,对着他微点下颚,“清儒大师,好些年没见,近来可好?”
“有劳国师挂心了,国师还是一点都没变,而老头子我却已经白发苍苍,老了。”清儒大师摇头,客气应付道。
“清儒大师回京,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不如您就随在下进宫面见皇上。”国师并没有给清儒大师拒绝的机会,直接替他做出了决定。
“不了,我早已告老还乡,朝堂上的一切已经远离我,我现在就是一个糟老头。当年皇上曾经允诺,日后我若是进京,不用进宫请安。我就在这里对着皇宫磕三个响头向皇上问安,还请国师帮忙转达我对皇上的思念之情以及敬意。”清儒大师呵呵笑着,四两拨千斤的拒绝,同时意有所指地告诉国师,他不想再卷入朝堂的纷争。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清儒大师了。”国师含笑的阵光扫过他们每一人,“我还有事要向皇上禀告,就先进宫了。”
躲在大树后的元生看着国师那和蔼的笑容,忍不住低骂了声,“笑面虎,黄鼠狼!”诸葛苡湛连忙捣住他的嘴,“嘘,小声些,你想被他发现你吗?”
她皴着秀眉看着即使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依旧是白衣飘飘、点滴不沾,出尘得像个仙人的国师,怎么也无法将最近经历的那些事情与国师串联在一起。
这其中肯定有她所不知的事情,只是她该如何挖掘其中的秘密?若是不找出真相,她别想找到八卦罗盘,更别想回到现代……
“你在想什么?”皇甫璟渊关心的嗓音自头顶飘下。
她猛地回神,发现皇甫璟渊正撑着伞替她挡雨,“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皇甫璟渊给她一个白眼,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样子,直接忽略她的问题,“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困扰吗?脸色这般难看。”
“没什么,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她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
“想不通难道不会问我?”
“问你?”她愣了下,而后觉得颇有道理。
她好像也只能问他,毕竟皇甫璟渊是古代人,对于他们国家的历史或者是近几年来京城所发生的事情总是比她了解,况且他可以说是最了解国师的人,问他是最为合适的。
“怎么,不方便跟我说?”
“不是,我是在想怎么跟你提这件事情。”
方才银子已撑着伞领着元生回马车,这样她正好可以将想不通的地方以及元生身世的问题告诉他,听听他的想法与意见。
“说吧,你究竟在烦恼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他眯眸看着愈来愈粗的雨丝,“雨愈下愈大,到我的马车上说吧,我想你要说的事情也不方便让第三者听到,若不然也不会如此犹豫。”说完领着她往自己的马车方向前去。
“这样方便吗?还有太子殿下耶!”
“太子现在没有时间理我,他眼中只有清儒大师。”他睐了远处的太子一眼,“清儒大师方才已经表示不愿意到太子府,要与你回岳王府,但愿意暂时辅佐他。”
说话间,两人来到平国公府的马车边,他率先上了马车,转身伸出手要拉她。
看着眼前那只温暖厚实的大手,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与他交握,等进到马车,一杯冒着白烟的热茶便出现在她眼前。
“先暖暖身。”
她接过茶呷了口,瞄了眼桌上那泥炉,“想不到这马车这么舒适,还有桌子跟泥炉。”
“还有你想不到的。”他敲了下车壁,几个小抽屉弹出,他自理头取出几样用小钵装着的茶点、瓜子放到她面前。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权贵之家,平国公府世子,连搭个马车都如此享受。”她不客气的掀开其中一个,拿了块糕点便往嘴里塞,揶揄道:“投胎真是门技术活!”
“你又怎么了解我顶着这身分的难处。”他苦涩的扯了下嘴角。
“是,我是不了解,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难处,生活并不易。”
皇甫璟渊不喜欢这话题,强硬的带开,“你想不通的就是这事?”
“当然不是,真小气,不能让我调侃两句吗?”她抱怨了下,将最后一口茶喝掉才道:“是这样的,你可还记得元生说过,照顾他的哑叔被人害死,而害死哑叔的人想杀他?”
“自然。”
“元生今天看到那人了。”
“是谁?”
“国师。”
“国师?”他诧异的挑眉。
“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元生方才看到国师……”她一口气将之前所知道的、元生今天同她说的事情,以及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困惑告知他。
愈听皇甫璟渊的脸色愈是难看,阴沉得如同马车外的天色,他拧着一对英气剑眉,双臂抱胸,将诸葛苡湛告知他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马车里顿时陷入一片恐怖的沉寂,除了雨水打在马车顶上发出啪答啪答的声音与车轮辗过石板道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
她双手交握,时不时扭一下指头,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希望他分析出来的跟自己所想的相似。
片刻后,他神情严肃地盯着她,“苡湛,有皇子流落在民间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元生身上的肚兜跟玉佩,我若没有看错,确实是皇家之物。”
“皇家织物也有可能是假冒仿制的。”
他这一句话让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紧接着脑海里突然迸出前世她曾经算过的某个卦象。
那次,一名富商趁着她前去拜访时故意要考她的功夫,让她算算手中刚拍卖到的骨董是真是假。
她给了富商一个真真假假的卦象,因为富商现在给她看的骨董是假的,但拍卖时交到他手中的却是真的,物品是在运送中被人调包。
而后她突然想到,那天上街,她正好遇上出宫游玩的九皇子,当时负责开路的士兵大声喊着要百姓们让九皇子的车队先行,她好奇的朝当中最华丽的马车看去,正好看到九皇子将头探出车窗,当时虽是惊鸿一瞥,但她却是记忆深刻。
这一刹那她茅塞顿开,难怪她方才看到国师总觉得有些眼熟,原来!
她兴奋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难怪我算出的卦象上头显示着真真假假,我想我们都被皇家子弟不可能流落在外的迷思给迷惑了!”
“迷惑?”
她神情严肃慎重地看着他,“璟渊,我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我认为这个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她不自觉的直接喊他的名子。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说,不管再怎么大胆,我都相信你。”她不再连名带姓叫他,让他心头升起了一抹愉悦,总算又有一点的进步。
他的眼神跟语气里充满信任,让她喜孜孜的,一种幸福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用力点点下颚,“璟渊,你不觉得元生跟你还有岳王爷长得很像吗?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但若是本来应该长得与你们相像的人,却长得像另外一个人……”
皇甫璟渊一头雾水,“苡湛,你想说什么,直说行吗?”
“璟渊,我想说,九皇子有可能被掉包。”她语气凝重,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他。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十分惊讶,即使是车轮声与雨声仍然无法阻隔他惊诧的低喝。
“璟渊,我是有依据的,你仔细回想九皇子的面容,他是不是长得很像一个人?”
他在脑海中比对,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国师?不可能吧。”
“你说过国师是南方一个小柄的人,那小柄大约三十年前被灭,纳入云璟国的领土,在此之前两国是没有邦交的,人民禁止来往。就算之后并吞,历代皇帝也未曾与那族人通婚,既然如此,为何会生出一个与自己家族血脉完全不同的子孙出来?”
皇甫璟渊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元生有可能是皇家子嗣,而当今九皇子其实是国师的孩子?不,这事不可能发生,皇家对于血脉很重视,每到九岁那一年,每一个皇族子嗣都需要经过验血……”说到这里,他眼睛突然瞪大,“苡湛,你曾经提过什么心头血,你将事情的细节再告知我一次!”
想到这里,他开始认同诸葛苡湛的想法,并非天马行空,而有可能是真的。
她再次转述元生所说,“……元生之所以会逃走,是因为国师要取他的心头血。”
听完,皇甫璟渊脸色铁青,“苡湛,这事……恐怕涉及一场阴谋。”
“阴谋?”
“是的。”他略略沉点下颚,“你可能不知道,皇家有一样传奇宝物能够认证血统,所有皇子在满九岁那年必须将血滴到上头,只要是皇室血脉,宝物便会发亮,愈纯正的血统亮度愈亮,而当今太子之所以会成为太子,正是因为他血脉够纯正。此外,有个传说自古开始流传,说是想让那宝物全亮就必须用心头血,唯有心头血才能完全激发宝物的所有亮度。”诸葛苡湛完全明白了,捣着嘴惊呼,“所以国师养着元生,是为了元生的心头血!”她怎么也无法相信有人这么狠心。
“这是合理怀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事?怎么揭发国师的阴谋?而国师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皇位,国师这几年一直处心积虑地要将太子拉下,撤换新太子,而他的人选应该就是九皇子上官杰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