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諸葛苡湛跟著岳王爺、皇甫璟淵來到皇陵。他們才下馬車而已,原本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突然風雲變色,皇陵外頭卷起滾滾黃沙,呼嘯的強風讓人幾乎站不穩。
「啊,啊!」
她被這股強勁的風往後吹,就在將要往後傾倒之際,腰際被人圈住往後一帶,整個人落進溫暖結實的胸膛之中,一抹專屬于皇甫璟淵的好聞氣息瞬間盈滿她的鼻間。
「小心!」皇甫璟淵單手護住她的肩,關心的嗓音自上頭傳來。
「謝……」她本想推開他,可一陣強風再度襲來,簡直跟十四級強陣風有得比,她只能先圈緊他的腰身,避免自己被吹倒。
當她的臉旁貼上他的胸膛時,過去曾趴在他胸肌上睡著的畫面突然竄進腦中,緊接著就是兩人的唇不小心踫在一起。
她頓時紅了臉,連忙想推開他,「沒事,沒事,謝謝你!」
猝然間,風勢更急,狂嘯不已,夾著碎石的怪風從四面八方迎面撲來。
皇甫璟淵連忙將她牢牢護在自己臂彎以及胸懷之間,拉過肩上披的銀白色披風蓋住她的頭,避免她被碎石砸痛了臉。
諸葛苡湛看不到外頭的狀況,只能听到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物品被卷起踫撞的聲音與驚恐的尖叫聲不時竄出。
「皇甫璟淵,你這樣我看不到,快放開我。」她拍了拍他的胸口,甕聲甕氣的喊著。
他警覺的觀察著四周,「先別急,這陣風太詭異。」
整座皇陵籠罩在詭異離奇的怪風之中,黃沙被卷得滿天飛揚,所有人都快站不住腳了。
「璟淵,你護著諸葛姑娘,我們先移步到祠堂內避開這陣怪風。」岳王爺由兩名手下扶著,往陵墓內移動。
「三舅,您小心些,我跟苡湛這邊您無須擔心。」皇甫璟淵索性一把抱起她,壓低嗓音在她耳邊提醒,「拉好披風!」說完摟緊她縴細的身子,用盡全身力量頂著強風往前走。
他身上的披風形成一個屏障保護著她,臉蛋被他的大掌緊緊壓靠在胸前,她有些羞澀地咬著水女敕紅艷的下唇,听著他那讓她感到安心的心跳聲,不知不覺,一顆心陡然加快跳動,呼吸變得急促又紊亂。
皇甫璟淵神情淡然地抱著她不畏強風的往前,除了那次她照顧命在旦夕的他以外,兩人從沒有如此靠近過,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呼息交纏。
即使他表現得如此淡定,心里卻鼓噪不已,一向平靜的心湖似被這陣怪風吹起層層疊疊的激浪,激蕩不已。
一群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走到恢弘氣派的祠堂里。
皇甫璟淵眷戀不舍的放下諸葛苡湛,故作淡然地拉開披風,「到了。」
「謝謝。」她若無其事地道謝,但臉頰上的兩抹紅暈泄漏了她的羞澀與緊張。
皇甫璟淵眼底一簇火熱光芒閃動,看著她染著些許羞紅的臉蛋,嘴角輕勾,輕笑一聲,看來這丫頭也是會緊張害羞。
她眨著水眸不解問著,「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斂下笑容,眯眸看著狂風大作的外頭,「看來一時間這陣風不會停。」
「最近皇陵掀起怪風的情況愈來愈頻繁了。」岳王爺皺眉看著半空中翻飛的草屑樹枝。
「听王爺的意思,以前並不是這樣?」
「是的,怪風是這兩三年內才形成,最開始約莫半年才出現一次,直到今年越來越常出現,大概十天半個月就會掀起一場敝風。皇上派了不少人來查探,連國師本人也親自前來勘查,但每個人都說沒問題,而這股怪風究竟從何而來,還真的查不出來。皇上甚至提出要遷皇陵,命國師尋找新的龍脈,但國師並不贊成,因此還是繼續沿用。」
岳王爺說到這里時,諸葛苡湛拿出八卦羅盤開始在祠堂內走動,查看幾個方位後,開始慢慢地查看皇陵里每一處的格局。
她連著查看了幾個陵墓,忽地,一陣怪風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夾帶著幾塊巨大木頭朝她面門吹來。
她絲毫沒想到已經進了皇陵還會出現這種狀況,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閃避。
「小心!」皇甫璟淵驚喊出聲,迅速摟住她將她往懷中一帶。
她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木頭,他的肩頭卻因閃避不及,被硬生生撞上。
「啊!」諸葛苡湛就這麼撞進他懷中,過于驚險的畫面讓她發出驚呼,直往他懷里縮。
這一切在瞬間發生,她下意識尋求保護的動作快得自己都來不及細想,待她察覺這無意識的主動時,整個人瞬間愣住,她怎麼會這般主動?
與他緊緊貼靠在一起,她感覺到干枯的心靈如得到甘泉滋潤,有什麼東西萌芽。
在這短暫的瞬間,她恍然明白了一事,就是……
她喜歡皇甫璟淵這個高傲又別扭的男人。
她的信任讓皇甫璟淵眼底泛起陣陣漣漪,緊緊圈住她的腰身,感受佳人在懷的美好。
旁人見狀也是大為意外,沖過來緊張的問道︰「璟淵,諸葛姑娘,你們沒事吧?」他松開攬著她腰的手,淡然回應,「沒事。」
諸葛苡湛心有余悸地拍著激烈起伏的胸口,「我沒事,但是世子他被木頭撞到了!」她趕緊向前一步,查看他方才被撞到的部位。
「我沒事,不用擔心。」他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搖頭,「趁現在風勢較小,趕緊探勘,查出問題出在哪里。」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羅盤,拂去上頭的灰塵,確定沒有壞,這才又開始細看。
當她走到開國太祖皇帝的陵墓時,臉色大變,指著其中一處,「那里被動了手腳,影響皇家後代子孫,這兩代人一直子嗣艱難,並不是只有岳王爺,當中甚至有可能出現狸貓換太子的情況。」
岳王爺與皇甫璟淵大為吃驚,異口同聲,「此話當真!」
「皇陵的龍脈早就已經遭到破壞,皇家的運勢近些年才會逐漸轉弱,遭逢內憂外患,國力也跟著減弱。十年前雲璟國可是這大陸上國力數一數二的,可這些年來卻敬陪末座,他國都虎視眈眈的覬覦著雲璟國,不是嗎?」她神色凝重地點頭。
岳王爺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至于這陣怪風……是陣法所為,無怪乎無論外頭還是里面都會出現,必須找到陣法加以破壞才行。」
「還有陣法?」
「是的,請王爺派人秘密前往皇陵西北方,陣法應該就設在那方向。」
「整個皇家像是落入一張無形的網中……」岳王爺愈听愈感覺皇家人是陷入一個局里。「破壞皇陵風水格局的人從十年前就開始動手腳了,一點一滴暗中改變。按照你們先前所說,皇陵守衛森嚴,一般人無法輕易入內,只有自己人或是被允許之人才可隨意進入。進入皇陵的人都會記錄,只要稍微一查便能發現蛛絲馬跡。」
岳王爺與皇甫璟淵不約而同想到一人,「國師!」
「若真是他,他為何這麼做?」岳王爺百思不得其解。
又是國師!皇甫璟淵神色嚴肅地看向岳王爺,「三舅,有一事我必須跟您交代。」
「你說。」
「我回京的路上曾經遭到追殺,命在旦夕,若不是苡湛救了我,恐怕現在您只能到墳上為我燒紙錢了。這是當時殺手頭子帶在身上的玉牌,上頭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而您的王府是經過國師堪輿興建的,這一件件事情的矛頭皆指向他!」他拿出當時那塊玉牌,「讓我不得不懷疑國師與雲璟國有仇。」
岳王爺臉色凝重無比,深吸口氣︰「看來真得好好調查國師一番。」
一早醒來,諸葛苡湛便發現外頭下著雨,綿綿細雨惹人心煩,她皺眉看著滴滴答答滴著水珠的屋檐。
這種天氣出門最麻煩了,可是她還是得出門,因為她跟老爺子約好了,今天要到東城門接他。
本來老爺子是要直接到岳王府找她的,但是他臨離開前,皇甫璟淵告知他,半年前皇上曾經遭到一次暗殺,至今殺手仍未抓到,因此規定除了商戶跟讀書人外,戶籍不在京城的人進京除了需要路引,還要有京城人氏做保才可以。
幸好她剛到京城第二天,岳王爺就讓人將他們的臨時戶籍記在了岳王府,她才有法子當老爺子的保人,否則就要麻煩岳王府的人了。
「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要出門了嗎?」銀子將手中的紙傘放在門邊,拍了拍身上的水氣後才進屋。
「不,我們寄人籬下,我要出門必須到王妃的屋子告知一聲,以示尊重。」她取餅披掛在屏風上的披風往門外走去。
「小姐,您等等,奴婢為您撐傘。」銀子取餅紙傘追了上去。
兩主僕繞過彎彎曲曲的回廊與花園小徑,來到岳王妃的院子,丫鬟領著她們主僕進到內廳,才剛要撩開垂蕩的琉璃珠簾,便听到幾聲清脆的笑聲。
這笑聲有些耳熟,好像是元生的,可他怎麼會在岳王妃這里?
她略帶疑惑的進入,看到岳王妃親密的攬著元生,笑得正開心,那模樣就像母子一樣。「苡湛見過王妃。」她領著銀子向岳王妃見禮。
「苡湛,你來了。」岳王妃抬起頭來親切的喊著她,「來人,給苡湛上茶點。」
「不,別忙,王妃,我打算出城一趟,茶點就不用上了。」她連忙告知。
「整個京城彌漫在一片雨霧之中,怎麼這時候想要出門?」她模了模元生的頭,有些不贊成的看著她。
「我要到東城門接老爺子,我跟他約好了今天去接他。」
「老爺子要來了?王妃,元生也想去接老爺子!」元生興奮的睜大閃亮亮眼楮。
「元生,外頭下著雨,你別去,留在王府里陪我好嗎?」岳王妃像個母親一樣溫柔的與元生商量。
「可是……」看著岳王妃期待的眼神,元生不想讓王妃失望,可是他已經多日未見到老爺子,著實想念他啊。「王妃,我可不可以先去接老爺子再回來陪您?老爺子不在,我多日未讀書了……」
「元生真厲害,告訴我你都跟老爺子學了什麼東西?」
看到他們的互動,諸葛苡湛忍不住輕笑了聲,「王妃對元生就像對自己孩子似的。」
「你知道的,我與王爺膝下無子,因此打算收他為義子,衛先生這個當叔叔的也同意,待皇陵的事情解決後,便辦個認親宴。」
乍听,諸葛苡湛眼楮一亮,替元生高興,「真的?那太好了,元生日後有王妃照顧,相信他的未來是無可限量的。」
「這孩子與我們有緣,王爺與我打小便認識,我第一眼見到他,還以為看到了王爺小時候呢。」
「元生跟王爺小時候這麼像?」
「是啊,少說也有七分像。」
諸葛苡湛眉頭皺起,歪著頭看著元生。
岳王妃見狀便問︰「苡湛,怎麼了?是有哪里不妥嗎?」
「不,沒有不妥,我只是突然感到納悶,王妃您不覺得奇怪嗎?為何一個毫無血緣的人可以跟你們家族的人長得這般相像?元生不只跟王爺長得像,他跟皇甫璟淵也有四五分像,這就很奇怪了。」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總不可能是皇家子嗣流落在外啊。」經她這麼一提,岳王妃也感到疑惑,低聲嘟囔。
站在岳王妃身後的女乃娘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事情,趕緊低頭在她耳邊小聲告知自己日前得到的一個消息。
岳王妃驀地睜大眼楮,低呼,「真有此事!」
諸葛苡湛跟一旁的元生納悶的歪頭看著神情驚駭的岳王妃。
岳王妃搗著胸口壓下心頭的震撼,揚起一抹顯得僵硬的溫柔微笑,「苡湛,你不是要出城嗎?時間不早了,若再不過去,東城門是很容易塞車的。」她又模了模元生的頭,「這樣吧,你帶著元生一起去,他也想早一刻見到老爺子。」
「唷,好,那我們先過去了。」
方才岳王妃突然露出震驚的神色,諸葛苡湛知道王妃有要事處理,不方便讓他們再留在這里,因此拉著元生飛快的退出。
待兩人離去後,岳王妃慌亂地拉著女乃娘,焦急問著,「女乃娘,你說有丫鬟看到元生身上有個類似龍紋的胎記,還看到元生的包袱里頭有一件黃色的小肚兜?」
女乃娘慎重點頭,「是的,王妃,這事當時老奴並未上心,如今听到您與諸葛姑娘對話,這才想起那一事。」
「女乃娘,黃色織物只有皇家能用,若真的如那丫鬟所說的,那……元生的身分定有問題!」岳王妃的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這事需要告知王爺一聲嗎?」
岳王妃沉思了下,握緊手中的絲帕,「趁著元生跟著苡湛出門,我們先到他屋子看那件黃色小肚兜,再做決定。」
「是的。」女乃娘扶著岳王妃匆匆出了院子。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件黃色小肚兜出現在岳王爺書房的案桌上。
岳王爺看著這條專屬于皇家、織著龍紋的黃色小肚兜,不解地看著神色不對的岳王妃,「王妃……你這是……」
「王爺,這條肚兜是元生的,是妾身自他那個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包袱里找到的。」到現在她手心都還是涼的,怎麼也無法形容心中的驚詫。
「這肚兜一看就是皇宮織物,只有宮中有孩子即將降生才會制作,這表示那孩子要出生的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他怎麼會流落在外?」岳王爺更是震撼。
「王爺,那現在……」
「這事必須暗中調查,先暫時保密,任何人都不許泄漏!」
「您放心,妾身知道這事的嚴重性,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泄漏一句。」
東城門外,皇甫璟淵跟太子、皇甫衛瀾在一株大樹下舉著紙傘等候。
他們會一大清早到來,不是為了迎接某個大官權貴或是凱旋的大將軍,而是來等待清儒大師。
據線報指出,行蹤飄忽不定的清儒大師今日會從東城門進京。
清儒大師是雲璟國聞名的儒學大師,曾經輔佐過先皇,受到先皇重用與信任,先皇甚至在遺詔中指名由他輔佐當今皇帝,直到七年前他才告老還鄉。
即使當今皇帝信任國師,凡遇重大事情必詢問對方,但清儒大師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遠勝于國師,即使七年過去還是如此。
自從清儒大師退出朝堂,國師勢力坐大,一再試圖說動皇帝撤換太子,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正因為如此,各皇子身後的勢力開始拉攏布局,如今朝中分成好幾派,每一位皇子身後都有擁護支持的大官。
這些皇子所拉攏的大官即使在皇帝面前很有分量,但怎麼也比不上兩朝元老清儒大師,因此各方人士一直在積極尋找清儒大師的下落。
太子若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唯一的辦法便是搶在各方人馬之前先見到清儒大師,這也是他今天跟著皇甫璟淵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陳先生,你說清儒大師告訴你,他今日會從東城門進京,到京後會與你聯系?」
他們在東城門已經等了近一個半時辰,依舊沒有見到清儒大師,這讓太子不由得再次詢問他身旁被稱為陳先生的中年男子。
「是的,太子殿下,在下在老師府中見到了清儒大師,一番詳談後,大師告知在下今日到京,更承諾安頓下來後便會前來在下府邸拜訪。」陳先生抱拳將當日的經過再說了一次。
「大師可有確定今日必到京城?」
「有的,大師提過他的親人已經在京城,約好今日巳時在東城門相會。」
「現在已經快過巳時末,大師卻還未出現……」太子擔心他已經與人錯過了。
「太子請放心,清儒大師還未出現,可能是路上耽擱了。」陳先生打包票道。
「那就好。」太子不太放心的點了點下顎,看向一旁的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衛先生,璟淵,有勞你們了,幫孤多注意些。」
皇甫璟淵道︰「放心吧,太子,清儒大師滿頭白發,很好認的。」
「是的,太子殿下,您放心吧。」皇甫衛瀾道。
自從知道皇甫璟淵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兒子後,皇甫衛瀾便隨時跟在他身側,一方面是保護他,一方面是想借著跟他多接觸,看是否能夠喚醒自己的記憶。
「有勞了。」
此刻,又有一批人正排隊等著檢查路引,其中一名戴著斗笠披著簑衣、滿頭白發的老者正跟著一群人排隊,一邊等著的同時,一邊不停地左右張望,似乎在找人。
陳先生看到了清儒大師,激動地指著他,「太子,是清儒大師!」
太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名白發老者。
事不宜遲,一群人激動向前,朝清儒大師走去。
與此同時,諸葛苡湛等人剛下馬車。
機靈的元生發現了老爺子,扯著諸葛苡湛的衣袖喊著,「姊姊,是老師他人!」說完便拉著她跑過去。
「老爺子(老師)!」
「清儒大師!」
一群人不約而同趕到,將老爺子圍了起來。
雙方都是認識的,但看到對方時都愣住了,不約而同驚呼。
「苡湛,你認識清儒大師?你是來接他的?」
「太子,皇甫璟淵,大叔,你們也來接老爺子?」
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看清楚斗笠下那張熟悉的臉,更是不淡定,異口同聲低呼,「老爺子!」因為身邊無人識得大師,之前一直是以消息找人,才會一再錯過。
「學生陳奕見過清儒大師。」陳奕向老爺子行了個大禮。
听到陳奕的呼喚,皇甫璟淵跟皇甫衛瀾更是驚駭。
諸葛苡湛也愣住了,老爺子竟然是皇甫璟淵極力尋找的清儒大師?不是吧!
當下,皇甫璟淵的表情宛如彩虹一樣五彩繽紛,有一種想一掌拍暈自己的沖動,他們簡直是瞎忙,早知道老爺子是清儒大師,直接將人請回來就不會白費那些功夫!
所有人還未從震撼中回神,一輛華麗的烏木馬車自不遠處緩緩駛來,站在一旁跟著大家一起傻笑的元生側過頭看到了那輛烏木馬車,臉色倏地大變,連忙躲到一旁載著大批貨物的驢車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
察覺到元生不對勁,諸葛苡湛連忙尋了過來,「元生,你怎麼突然跑到這里躲起來?」手心發冷、臉色發白的元生看著那輛在老爺子身旁緩緩停下的烏木馬車,全身顫抖地告知,「姊姊,我……我看到了打死啞叔的凶手……」
「你看到打死啞叔的凶手?在哪?」
元生眼里凝滿憤怒,指著正在下馬車的那名穿著一席白袍、仙風道骨模樣的男子,一口咬定,「就是他,他讓人將啞叔打成了重傷!」
「他?」
就在她看向那名氣質超然絕俗的男子時,周圍的人喊了出來,「國師,見過國師!」
她愕然低呼,「元生,你說殺死啞叔的人是國師?」
元生用力點頭。
諸葛苡湛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連忙拉著他躲到一株樹後,壓著嗓子小聲地問著,「元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堂堂一個國師,沒必要跟殘疾人士過不去,除非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元生眼眶含淚,「是的,我在院子偷偷見過他幾次,最後一次是他下令殺死啞叔的時候。當時他是要來抓走我的,啞叔……」
當元生將整個事情的經過說出,諸葛苡湛這才知道,原來有一名中年男子每三個月會暗中前來看他,這男子看他的眼神充滿怒意,他總是很害怕。
一次,他無意間听到男子跟啞叔提到「養了他九年,該是他報恩的時候,屆時我會來取他的心頭血」等話,啞叔求那男子放過他,畢竟照顧了九年,也有感情,沒想到男子不听就算了,還對啞叔痛毆一頓才逕自離去。
啞叔老了,受不住這種折騰,臨死前要他連夜逃去京城,說他的親人在京城,並且塞給他一個包袱,里頭裝的是他被送到啞叔手中時身上穿的肚兜,還有一塊玉佩。
「心頭血?」
「是的,他說是為了我的心頭血,才會讓我一直活到現在。」
「心頭血……」怎麼听起來就不太對勁,國師要元生的心頭血做什麼?
諸葛苡湛覺得這一連串的謎團似乎有所關聯,可又無法連結,百思不解的她只好隨手算一卦,結果出現的卦象更是錯綜復雜,令她頭痛。
這難解的卦象意思是真真假假,然而她算的是元生,怎麼會出現這種卦象?讓她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要怎麼判斷卦里隱藏的含意。
此時,皇甫璟淵一群人也看到了國師,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即使天氣陰雨綿綿,這國師卻一如往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如仙人般出塵俊逸的臉龐,漾著和煦的笑容走向他們,「太子殿下。」
「國師。」
國師溫柔的目光落在清儒大師臉上,對著他微點下顎,「清儒大師,好些年沒見,近來可好?」
「有勞國師掛心了,國師還是一點都沒變,而老頭子我卻已經白發蒼蒼,老了。」清儒大師搖頭,客氣應付道。
「清儒大師回京,皇上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不如您就隨在下進宮面見皇上。」國師並沒有給清儒大師拒絕的機會,直接替他做出了決定。
「不了,我早已告老還鄉,朝堂上的一切已經遠離我,我現在就是一個糟老頭。當年皇上曾經允諾,日後我若是進京,不用進宮請安。我就在這里對著皇宮磕三個響頭向皇上問安,還請國師幫忙轉達我對皇上的思念之情以及敬意。」清儒大師呵呵笑著,四兩撥千斤的拒絕,同時意有所指地告訴國師,他不想再卷入朝堂的紛爭。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強清儒大師了。」國師含笑的陣光掃過他們每一人,「我還有事要向皇上稟告,就先進宮了。」
躲在大樹後的元生看著國師那和藹的笑容,忍不住低罵了聲,「笑面虎,黃鼠狼!」諸葛苡湛連忙搗住他的嘴,「噓,小聲些,你想被他發現你嗎?」
她皴著秀眉看著即使在這陰雨綿綿的天氣依舊是白衣飄飄、點滴不沾,出塵得像個仙人的國師,怎麼也無法將最近經歷的那些事情與國師串聯在一起。
這其中肯定有她所不知的事情,只是她該如何挖掘其中的秘密?若是不找出真相,她別想找到八卦羅盤,更別想回到現代……
「你在想什麼?」皇甫璟淵關心的嗓音自頭頂飄下。
她猛地回神,發現皇甫璟淵正撐著傘替她擋雨,「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皇甫璟淵給她一個白眼,一副「你在說什麼傻話」的樣子,直接忽略她的問題,「有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困擾嗎?臉色這般難看。」
「沒什麼,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她撓了撓頭,皺著眉頭道。
「想不通難道不會問我?」
「問你?」她愣了下,而後覺得頗有道理。
她好像也只能問他,畢竟皇甫璟淵是古代人,對于他們國家的歷史或者是近幾年來京城所發生的事情總是比她了解,況且他可以說是最了解國師的人,問他是最為合適的。
「怎麼,不方便跟我說?」
「不是,我是在想怎麼跟你提這件事情。」
方才銀子已撐著傘領著元生回馬車,這樣她正好可以將想不通的地方以及元生身世的問題告訴他,听听他的想法與意見。
「說吧,你究竟在煩惱什麼事情?或者是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他眯眸看著愈來愈粗的雨絲,「雨愈下愈大,到我的馬車上說吧,我想你要說的事情也不方便讓第三者听到,若不然也不會如此猶豫。」說完領著她往自己的馬車方向前去。
「這樣方便嗎?還有太子殿下耶!」
「太子現在沒有時間理我,他眼中只有清儒大師。」他睞了遠處的太子一眼,「清儒大師方才已經表示不願意到太子府,要與你回岳王府,但願意暫時輔佐他。」
說話間,兩人來到平國公府的馬車邊,他率先上了馬車,轉身伸出手要拉她。
看著眼前那只溫暖厚實的大手,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與他交握,等進到馬車,一杯冒著白煙的熱茶便出現在她眼前。
「先暖暖身。」
她接過茶呷了口,瞄了眼桌上那泥爐,「想不到這馬車這麼舒適,還有桌子跟泥爐。」
「還有你想不到的。」他敲了下車壁,幾個小抽屜彈出,他自理頭取出幾樣用小缽裝著的茶點、瓜子放到她面前。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權貴之家,平國公府世子,連搭個馬車都如此享受。」她不客氣的掀開其中一個,拿了塊糕點便往嘴里塞,揶揄道︰「投胎真是門技術活!」
「你又怎麼了解我頂著這身分的難處。」他苦澀的扯了下嘴角。
「是,我是不了解,不過每個人都有他的難處,生活並不易。」
皇甫璟淵不喜歡這話題,強硬的帶開,「你想不通的就是這事?」
「當然不是,真小氣,不能讓我調侃兩句嗎?」她抱怨了下,將最後一口茶喝掉才道︰「是這樣的,你可還記得元生說過,照顧他的啞叔被人害死,而害死啞叔的人想殺他?」
「自然。」
「元生今天看到那人了。」
「是誰?」
「國師。」
「國師?」他詫異的挑眉。
「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元生方才看到國師……」她一口氣將之前所知道的、元生今天同她說的事情,以及自己一直想不通的困惑告知他。
愈听皇甫璟淵的臉色愈是難看,陰沉得如同馬車外的天色,他擰著一對英氣劍眉,雙臂抱胸,將諸葛苡湛告知他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馬車里頓時陷入一片恐怖的沉寂,除了雨水打在馬車頂上發出啪答啪答的聲音與車輪輾過石板道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
她雙手交握,時不時扭一下指頭,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希望他分析出來的跟自己所想的相似。
片刻後,他神情嚴肅地盯著她,「苡湛,有皇子流落在民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元生身上的肚兜跟玉佩,我若沒有看錯,確實是皇家之物。」
「皇家織物也有可能是假冒仿制的。」
他這一句話讓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緊接著腦海里突然迸出前世她曾經算過的某個卦象。
那次,一名富商趁著她前去拜訪時故意要考她的功夫,讓她算算手中剛拍賣到的骨董是真是假。
她給了富商一個真真假假的卦象,因為富商現在給她看的骨董是假的,但拍賣時交到他手中的卻是真的,物品是在運送中被人調包。
而後她突然想到,那天上街,她正好遇上出宮游玩的九皇子,當時負責開路的士兵大聲喊著要百姓們讓九皇子的車隊先行,她好奇的朝當中最華麗的馬車看去,正好看到九皇子將頭探出車窗,當時雖是驚鴻一瞥,但她卻是記憶深刻。
這一剎那她茅塞頓開,難怪她方才看到國師總覺得有些眼熟,原來!
她興奮的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難怪我算出的卦象上頭顯示著真真假假,我想我們都被皇家子弟不可能流落在外的迷思給迷惑了!」
「迷惑?」
她神情嚴肅慎重地看著他,「璟淵,我現在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但我認為這個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她不自覺的直接喊他的名子。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你說,不管再怎麼大膽,我都相信你。」她不再連名帶姓叫他,讓他心頭升起了一抹愉悅,總算又有一點的進步。
他的眼神跟語氣里充滿信任,讓她喜孜孜的,一種幸福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用力點點下顎,「璟淵,你不覺得元生跟你還有岳王爺長得很像嗎?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很多,但若是本來應該長得與你們相像的人,卻長得像另外一個人……」
皇甫璟淵一頭霧水,「苡湛,你想說什麼,直說行嗎?」
「璟淵,我想說,九皇子有可能被掉包。」她語氣凝重,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他。
「你說什麼,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十分驚訝,即使是車輪聲與雨聲仍然無法阻隔他驚詫的低喝。
「璟淵,我是有依據的,你仔細回想九皇子的面容,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一個人?」
他在腦海中比對,終于想到了一個人,「國師?不可能吧。」
「你說過國師是南方一個小柄的人,那小柄大約三十年前被滅,納入雲璟國的領土,在此之前兩國是沒有邦交的,人民禁止來往。就算之後並吞,歷代皇帝也未曾與那族人通婚,既然如此,為何會生出一個與自己家族血脈完全不同的子孫出來?」
皇甫璟淵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元生有可能是皇家子嗣,而當今九皇子其實是國師的孩子?不,這事不可能發生,皇家對于血脈很重視,每到九歲那一年,每一個皇族子嗣都需要經過驗血……」說到這里,他眼楮突然瞪大,「苡湛,你曾經提過什麼心頭血,你將事情的細節再告知我一次!」
想到這里,他開始認同諸葛苡湛的想法,並非天馬行空,而有可能是真的。
她再次轉述元生所說,「……元生之所以會逃走,是因為國師要取他的心頭血。」
听完,皇甫璟淵臉色鐵青,「苡湛,這事……恐怕涉及一場陰謀。」
「陰謀?」
「是的。」他略略沉點下顎,「你可能不知道,皇家有一樣傳奇寶物能夠認證血統,所有皇子在滿九歲那年必須將血滴到上頭,只要是皇室血脈,寶物便會發亮,愈純正的血統亮度愈亮,而當今太子之所以會成為太子,正是因為他血脈夠純正。此外,有個傳說自古開始流傳,說是想讓那寶物全亮就必須用心頭血,唯有心頭血才能完全激發寶物的所有亮度。」諸葛苡湛完全明白了,搗著嘴驚呼,「所以國師養著元生,是為了元生的心頭血!」她怎麼也無法相信有人這麼狠心。
「這是合理懷疑。」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處理這事?怎麼揭發國師的陰謀?而國師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圖的又是什麼?」
「皇位,國師這幾年一直處心積慮地要將太子拉下,撤換新太子,而他的人選應該就是九皇子上官杰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