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很热,今天下午更是闷热让人不舒服,沈文尔一直躲在空调房里没出门,今天的晩饭就在家吃泡面吧。
吃完晩饭她再继续画手头的兼职,这个宣传海报今晩应该能完工了。
将近凌晨一点,沈文尔将成品发给了客户,这时才发现窗外有闪电明灭,难怪下午这么闷热,原来是大雨将至。
当雨霹霹啪啪落在屋顶的时候,沈文尔已经躺在床上关灯睡觉,躺了一会儿突然想到院子里有刚种下的花。
她重新起床,将院子里的大灯打开,冲跑到院子里先把一盆多肉抱回屋檐下。
等到搬动最后一盆兰花的时候,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轰隆——
“啊!”
哐当!
沈文尔手里的花盆摔碎了。
啪的一声,室外的电闸火星四射,接着屋子里的灯瞬间熄灭。
冲回屋的沈文尔脑袋直接撞门上,她捂着脑袋推门进了家门,又发现室内漆黑一片。
此时晔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站在黑暗中的沈文尔胸口剧烈起伏,室内只有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模找手机……
刚才结束工作之后,她把手机丢哪里来着?
一道雪白的闪电再次亮起,沈文尔连忙抬手捂住耳朵,自己喊了一声壮胆,再借着雷声过后又一道闪电的亮光,直冲向房间。
闪电熄灭,室内一暗,沈文尔小腿撞到矮凳,整个人扑倒在了坚硬的地扳上。
外头又是惊雷声起……
其实她一个人在外边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不怕这些了的,沈文尔捂着耳朵趴在地板上,你真的不怕了的沈文尔,这场雷雨很快就会过去的。
只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直在持续着,就像小时候那场暴风雨的延续一样……
有一次,爷爷去开讲座要在外地待几天,所以安排她去隔壁顾家住,但她要强没去,然后那天半夜突然雷雨交加,她害怕得捂着被子哭喊顾之行,顾之行。
雷雨那么大,她心想就算喊破喉咙他肯定也听不见,但家里的门铃却响了。
顾之行撑着一把大雨伞站在玻璃窗外,用手电筒贴着玻璃窗往室内照,看到她从房间跑出来,他拍了拍窗户,她当时像见到救星一样跑去开门,那个男孩红着伞还没进门就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害怕。”
当时她问他,你是听到我叫你所以过来的吗,他说是,我听到你一边哭鼻子一边叫我的名字。她说他骗人,雨声那么大还打雷,他怎么可能听得见。他说:“只要你叫我,我就能听见。”
“顾之行。”沈文尔此刻轻喃这三个字,眼泪就溢出眼眶,“顾之行。顾之行……还说不是骗人的,我叫了那么多次你还是一直听不见,一直听不见……”
砰砰!
门口突然传来拍门声,沈文尔身体猛然一僵。
砰砰砰砰!
这几下像是拍在了沈文尔的心脏上,她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以至于心跳跟着怦怦直跳。
“沈文尔!”
是顾之行!
沈文尔猛然坐起来,但敲门声却停止了,她还以为自己又幻听了,就在这个时候,她落在沙发上的手机被打响亮了起来。因为不想主动联系,所以从来没有保存他的号码,但这一串数字却早已烂熟于心,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漫长的等待到了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绝地逢生,沈文尔手有些颤抖地将电话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顾之行说:“沈文尔,我在门口,你开门。”
这一瞬间所有的情愫转成了难以自持地委屈,她抽泣一声哭了出来,千言万语全都变成了哭声。
顾之行连忙安抚,“文尔你别怕,我就在门口,你开门就见到了。”
可她曾经开过无数次门,看见的只是少年时候的他们进进出出,她从来没见他真正站在她的门口,即便在梦里一开始他都在,可最后总会是他离开的模样,接着她就会被吓醒,醒来后的现实依旧也没有他在。
这次他真的会在吗?
像那个暴风雨夜开着一把大伞出现在她门前的男孩那样,会再次来到她身边吗?
沈文尔拉开门。
门口不是他少年的模样,她的男孩长大了。
他长成了一座能抵挡风雨的山,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能清晰看到昏暗中他担忧的眼神,苦涩而空虚的心脏像突然被填满,挤出了她堆积在心脏里的眼泪,瞬间汹涌决堤。
看她泪流满面,顾之行踏入屋内将她抱入怀里,心疼地叹气,柔声说:“就知道你会害怕。”
这一句让沈文尔内心全线崩溃,再也忍不住将自己深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积压的等待与思念都哭给他看。
“顾之行,我真的叫了你很多很多遍,你为什么现在才听见?”
顾之行不断安抚地揉着她的背:“好了不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你不是说我叫你你就能听见吗,为什么现在才来?”等得太久了,久到每次见面都恍若隔世,又久到分开数年相见还仿佛就是昨天,可是昨天从来不能再次来过,她一直在失去他。
“是我不好。”仿佛感受到了她害怕情绪之外的情绪,这个拥抱好像欠了她十年之久,顾之行将她深深抱住,揉揉她的长发将她贴在自己的心口,“我应该早点过来的,我应该早点来。”
听他这么说,沈文尔更是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得到安抚,哭得更加厉害。
外头依旧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可是在他怀里,她一点也不害怕。
沈文尔哭了很久,等到她收住的时候,顾之行衬衣的衣襟早被她哭湿了大半。
她才抽抽嗒嗒地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顾之行瞧见了她回过神来的尴尬,抬手揉了一把她的长发笑着说:“都多大人了,还这么胆小。”
说完捞起她的手往室内牵,沈文尔老老实实跟着进来。
等到他把她送回房间点上蜡烛,坐在床边的沈文尔才发现他穿着十分正式,白色衬衣黑色西裤,显然来她家之前他还没有睡下,她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听见你叫我啊。”
还当她是小孩子呢,她瞪着他不说话。
顾之行笑:“我刚从外边回来,看到你家院子的灯突然亮了,想着你应该在家,然后断电了就过来看看。”
说完他拿手机当照明出了房间,沈文尔慌忙问:“你要去哪儿?”
顾之行被她需要很是受用,眼神都格外温柔起来:“去给你找块毛巾擦鼻涕。”
顾之行去拿了湿水的毛巾给她擦脸。
她毫无说服力地解释说:“我其实不是特别害怕。”
顾之行嘴角弯起,然后点头表示赞同。
“我真的不是因为害怕,就是在地板上摔了一跤,很疼。”这句说得不像解释反而像求安慰,而顾之行还真的要动手给她检查。
“摔到哪里了我看看。”
“没有啦,现在不疼了。”沈文尔笑着躲开不让他翻找,一把将用过的毛巾塞回他手里。
顾之行将毛巾放好。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
沈文尔这时觉得自己刚才哭得有点过头了,有点丢脸,她言不由衷地问道:“你要回去休息了吗?”
“外边下雨呢,你还赶走我?”
她知道,他这是不会走的意思,沈文尔冲着他开心地笑起来。
顾之行深深吐了口气:“沈文尔,你终于肯正眼瞧我了。”
什么嘛……
“我以前没拿正眼瞧你吗?”
“哼。”顾之行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床边,双手环胸看着她,“有没有你心里不知道吗?”
原来她做得那么明显啊,沈文尔装傻:“我不知道啊,你想多了吧?”
“还不承认,这些年你有主动给我发过信息吗,我打你电话你要么不接要么就急着挂,就算是见面你也……”数落着顾之行还真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脸色跟着沉下来。
这是他不爽的表现,沈文尔自然看得出来,连忙安抚说:“我前几天找你了啊,但你又不在家。”在他反驳之前她继续问,“听赵钧说你去外地出差了是不是啊?”
知道他出差,那看来她还真找过,顾之行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一些:“商家推介会,去了几天。”
他语气还稍微带点脾气,大概是还想被哄。
这个样子的他就像小时候,她耍赖他又拧不过,最后不得不委屈求全的样子,沈文尔不觉扬起笑容。
见她笑,顾之行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没好气地跟着笑道:“你笑什么?”
笑还不行啊?沈文尔这次心平气和地问他:“你在国外不是也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决定回来了?”
“没有突然啊,一直很想家,还有……”后边的话他看着她没说完。
“还有什么?”
看她目光水灵灵的看着自己,顾之行咽了咽嗓子默然片刻,然后说:“想你。”
想,想她?沈文尔心脏猛然一跳,有一瞬间的迷乱,但又很快意识到他在开玩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对了,你还记得大美吗?罗丽美。”
“跟你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去的那个。”
“呵呵对,她跟毛嘉文学长准备结婚了。”
“我知道。”
“大美已经跟你说了呀?”
“没有,毛嘉文让我给他做新房家具,还邀请我当他伴郎。”
“找你当伴郎,你在学校没有跟他很熟吧?”
“也还好,他当时也是篮球校队的,我们有一起打过球。”
“哈对哦,当时大美还说毛嘉文学丑,给他起了外号叫长毛怪,现在她居然嫁给了长毛怪……”
外头依旧风雨交加,室内橘色的烛火光暖洋洋的。
顾之行看沈文尔喋喋不休的小嘴,清澈的大眼睛,一时之间恍惚时光交迭,七岁那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十七岁那个娉婷的少女,二十七岁依旧美好如初见在他眼前的小女人。
她睡着了,还是特别乖的样子,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那么让他这么接近她。
顾之行坐到床前的地毯上,用眼神描绘她的模样。
长长弯弯的睫毛,睡得粉扑扑的脸,顾之行忍不住用手指轻点一下她的脸颊,看她毫无反应,他用食指的指背轻拨她的睫毛,这下沈文尔眼睛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顾之行无声笑开,太可爱了。
慢慢的,他笑容凝在嘴边。
沈文尔面朝他睡得酣甜,他无论如何转移目光,但总会回到她好看的粉唇上。
心跟着蠢蠢欲动,身体不由自主慢慢靠近她,感受到她温暧的呼吸与自己鼻息交融,心跳瞬间快到难以自已,渴望已久的唇在这一刻无法自拔地印在她温软的唇上。
他知道自己无耻了,但沉迷不已,欢喜不已,又失落不已。
沈文尔,你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