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也黑了。
“我想吃你煮的饭菜。”
乐不染的眼睛竟是有些热辣辣的。“饭菜马上就来。”
她转身进了厨房,没想到连彼岸化成小尾巴,也跟着她进了厨房。
“要不,你在外头等着,我做好给你送去?”
他挽起袖子,面不改色。“我给你生火。”
“你会?”
“你瞧瞧就知道。”他在军中多年,埋锅造饭不是难事。
“那好,我就等着瞧。”
灶台上已经摆着几样齐果儿准备要下锅炒的菜,海碗里的大排全腌上了,瓦罐焖的饭也熟了,她一见乐不染进来,后面还跟着一条大尾巴,很自觉的交出了厨娘的掌勺权。
连彼岸熟门熟路的添了根木柴进去,用烧火棍捅了下灶膛里的火头,乐不染初初愣了愣,不过看他是真的行,也就没管他,忙活了起来。
美食她喜欢,下厨却没有特别爱好,不过认真起来,也不会太差,这会儿要做饭给心上人吃,便难得用心了起来。
她先抓了一把面粉、少许今年自家碾出来的玉米粉,再加入调料,又敲了三个蛋,打成蛋汁,大排先在面糊里反复裹粉,再放进蛋汁里,静置后再裹一次面粉。
接着她拿出一瓦罐秋天蟹肥时炼好的秃黄油,挖了几勺放进笼屉里用小火煨热。
秃黄油是以大闸蟹公的白膏还有母蟹的黄膏加上熟透的肥膘末,然后用葱、姜爆香,再用黄酒和花雕焖透,最后放香醋,她一口气做了好几坛子,柴家人都觉得好吃,女乃娘拿了两小瓶送给邻居,这一来,口耳相传,还居然有人登门来讨,匀来匀去的,最后,剩下两坛子,她再舍不得给人,也都告诉对方,要吃得等来年了。
她又想到外头那几个小的,在稍热的油锅倒油,把大排放进锅里炸了起来,片刻,一块块比脸还要大的排骨出了锅。
洒上梅子粉和胡椒粉,乐不染让齐果儿去招呼外头的小子们吃大排,自己又烧了一锅的水,等水开,放入波棱菜,焯了水,用凉水给它冲凉,然后拍了蒜头,丢锅里快炒起锅。
初春的波棱菜最是鲜女敕,根红叶绿,最为可口。
连大人好奇了。“这菜,怎么是连着红根,能吃吗?”
“红根是好东西,波菜所有的含铁量都在根上。”乐不染忙着手里的活儿,没顾得上修饰,说出了连彼岸听得莫名的词。
“吃了对身体有益处?”连彼岸也没追究。
“是。”
那就是了,未来老婆说的话都是对的!
待用各种蘑菇、菌菇、豆腐、鸡高汤下去煮的菇菇豆腐汤起锅,连彼岸拿了托盘,端了一大碗浇上秃黄油,纯纯蟹黄的白饭,大排骨和一菜一汤,回到了前头。
连彼岸坐下来端起菇菇汤喝了一口,满嘴的鲜甜涌进喉咙,温暖了干冷的肚肠,接着他又扒了一大口的饭,一入口,蟹膏味充斥口中,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乐不染坐在他对面。“好吃吗?”
“我没吃过这个。”他指着蟹黄膏。
“这东西费工,十几大篓的螃蟹就做了几坛秃黄油,你要喜欢,我还剩下两坛,给你带回去。”她不好这一口,只是偶而想到时,用来解解馋。
“好。”
“淞州府的灾情可得到控制了?”
连彼岸夹起大排骨咬了一口,酥香甜脆,肉汁在嘴里形成一种独特的口感。“算是。”
乐不染挑眉看他。
“因为水灾,淞州府粮仓里的粮食都让大水和黄泥泡坏了,粮仓亏空,明年复耕的机会很小。”别说存粮,明年地里的种子都成问题,虽然圣上下令各州府县开仓赈灾,他也带了八十万石的粮食去了淞州,但粮食吃完,地里的收获还赶不上,又会是严峻的大问题。
这对刚登上圣位没多久,基础还不稳的陛下而言,会是个重大的考验,但是身为九五之尊,要经历的考验只会多不会少,身为臣子的他能分担多少算多少吧。
但是他没打算把这些事对乐不染说,对他来说,把心爱的女子娶过门,带她回京,才是重中之重。
“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还记得你要去淞州府之前带给我的那些种子吗?”朝廷什么的她没兴趣,当今皇帝圣明与否她也不关心,但显而易见的,婚后她是要跟着连彼岸回京的,连彼岸既然在皇帝的手下做事,能替皇帝分担一二就分担一二,说来说去,那些个种子也是连彼岸给的,要是能替淞州百姓做点事,也是好的。
“你试种的如何了?”
“大丰收!”她的语气里掩不住得意,那些枢了肥的田收了成吨的马铃薯和山一样高的玉米,至于葵花籽榨的油,颜色金黄,澄清透明,这么好的植物油,等她的油坊盖好,推广出去,又是一条生财的道。
“那些全都是好东西,只要有地就可以种上,而且三个月就能收成,可以解决一部分粮食不足的困扰。”
“你的意思是要把那些种子呈给陛下?”连彼岸也不知是想让乐不染多认识他这个人还是怎么着,现在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少。
“皇帝要是点头的话,我只要留下少部分明年的种子就可以了。”是人都要吃饭的,遭灾已经够不幸的了,要因为这样连口饭都吃不上,成了流民,甚至抢盗,影响都不是一个州一个府的事情,是全面性的。
如果可以让这些作物普及到整个王朝,受惠百姓也没什么不好,粮食多样化,人民挨饥的机率就会少掉很多,吃饱了饭,有力气干活,思绪活络,国家才能迈向富强康乐。
“我马上修书,那些作物也一并让康泰带回去。”这种事是不能拖延的,早一日解决,人心才能早日安定。
“那我把种植的法子写上,另外,把食谱也附上,让皇帝尝尝这些东西有多好吃,有多管饱。”至于谁做给皇帝吃,这就不劳她操心了,宫里头的御膳房有的是大厨,到时候变出来的花样可能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两人分头去写信和方子,半个时辰后,康泰快马带着三个大麻袋回京了,乐不染也没让他挨饿,给他带了三大块的大排和一油纸袋的牛肉干,一皮囊的青草茶。
依照惯例,成婚的男女是不好见面的,搬家日的碰面算是意外,没人会追究,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这位连大人也日日来报到,要不蹭顿饭,要不握个小手,要不一个看书,一个看帐,甚至下盘棋,甚至,什么都不做,总之,只要能见着乐不染就好。
乐不染思忖着,这不会是被她接二连三的不告而别给种下心病,非得瞧着,才有安全感?
乐家爹娘虽然也看着不像样,但是只敢背地叨念,一见着连彼岸,就像耗子见着了猫,连吱声都不敢。
这是个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主,不声不响的就整治了大房一家,据说乐启开这县令被查出贪污收贿,纵容衙役压榨百姓,巧立名目搜刮民财,贪得无厌的变着法子敲诈勒索,知府抄家竟然从县府后衙抄出了十万两的白银、珊瑚树若干,元宝百锭。
想想乐启开这县令才当了多久,一年都不到,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用不到一年时间就贪了这么多银子,就连见惯贪官污吏的知府也直摇头。
被连坐的乐府更是鸡飞狗跳,本想赖着不走的二房和四房为了撇清关系,居然立马搬出了乐家,气得内忧外患的乐林氏卒中了。
据说是偏瘫的卒中,不能动弹,口水直流,也不能说话了。
乐不染半点不同情。
二月初一早上,乐不染寅时就被几个丫头轮番叫起来,不是她赖床,是昨夜被杨氏捉着“促膝谈心”谈了许久,杨氏一直觉得对她抱歉,这么仓促的婚期,她实在没办法替女儿置办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来。
“娘,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要真是那种想贪妻子嫁妆的人,我才不嫁他!”
杨氏拍了一下女儿。“你啊,几时主意变得这么大,娘看着那孩子事事依着你,你也不能太过了,夫妻要相敬相爱,一辈子才能圆满幸福。”
乐不染嘴里应是,心里却打趣的想着,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啊?
外头的院子不到天亮就已经传来走动、说话的声音,到处是红彤彤的喜字和绸带,下人穿扮也都焕然一新,都在腰际系上了红绸带,倒是乐不染这院子是打她起身才开始有了动静。
洗漱换衣,梳妆打扮,单是那十几层的嫁衣就够乐不染喰的,喜娘、全福太太叮嘱了又叮嘱,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炮仗声,接着鞭炮的声音密集了起来,喜庆的味道浓烈又欢乐。
给杨氏和乐启钊磕过头后,在喜娘和全福太太的扶持下踩着红毡毯出了闺门。
喜娘弯下了腰让新娘子伏在背上,这是平遥的婚礼习俗,姑娘出嫁,脚是不能沾地的,由兄弟将新娘子送到门口,再由新郎背上轿子,直到夫家。
乐浅昙年纪小,所以送姑娘出门的任务就由壮实的喜娘代劳了。
迎亲队伍被档在门口,围观的路人大声起哄,讨利市,说吉祥话,迎亲队伍里几个乐不染曾见过的面孔忙着散发花红钱物、红枣喜糖,人人都有,一派喜气洋洋。
相较于站在门口的新郎,没有人敢给他考验,连彼岸往大门一站,气场惊人,元婴手里的大红封如流水般的发去,几个拦门的半大小子和自告奋勇拦新郎的全都蔫了。
喜娘将新娘子交给了来迎娶的新郎,连彼岸睇着披着盖头,凤冠霞帔出现的乐不染,那一刻,他的眼里就再也瞧不见别人。
乐不染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连彼岸竟是用公主抱,将她送进了八人抬的大轿子里。
一时锣鼓喧天,喷呐齐鸣,应和着鼓乐笙箫,空气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令人也忍不住苞着笑了起来。
起轿后,八抬大轿的前后各有十二对穿着鲜艳的女子提着精致的宫灯,飘然而过,后面紧接着也是十二对手捧各式各样珍贵物品的家丁,最后才是嫁妆车。
迎亲场面看似不大,却给了大街上的人耳目一新之感,虽然还是免不了几句闲言碎语,但是多数人看见这般精致而隆重的迎亲场面还是给予最诚挚的祝福。
一个下堂妇要找到这样的下家,是积了八辈子的福啊!
连彼岸娶亲的宅子是租来的,因为只住两天,隔日他们便要启程回京,因此对新房的要求便没有太多,只交代元婴找一间方正干净的宅子就可以了。
乐不染是真的无所谓,只要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同在,去到哪都可以是家。
来到红漆大门的宅子前,轿子一停,乐不染的手里被塞进一团软软的绸布,是红绸做的大红花,有人掀起了轿帘,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毡毯,绵延到了礼堂。
新娘落了地,由盖头下看见自己手里攒着的红绸延伸到另外一只男人的手上,锦绸的一端是连彼岸,一想到这里,乐不染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那些个热闹,令人不安的声音都逐渐淡去。
这就是她新的人生,要随着他走往后的路。
是的,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她将无悔的走下去。
他爱她多久,她就陪着他走多久。
因为男方的长辈都不在这里,权充司仪的元婴大手一挥,直接让新郎将新娘子送进了洞房。
连彼岸手里让喜娘塞了喜秤,喜娘还未让他揭红盖头,他已经把新娘子的盖头给揭了下来。
喜娘像流水一样的好话成串的往外丢。
少女穿着大红嫁衣,大红喜烛将那鲜艳的红照映得耀眼万分,金丝绣成的并蒂凤凰纹折射出炫目的光,她的眉目被衬得如染云霞,焕发出令人惊艳的美丽。
“嗯,出去!”
任谁都没想到新郎会在这节骨眼上把屋里侍候的人都往外赶,可谁敢不从。
“哎呦,我的爷啊,这还没喝合誉酒,结发呢,爷还要出去敬酒……”
喜娘被日暖轻轻推了出去,手里的大红包笑嘻嘻递上,总算封住喜娘的嘴。
而外面的贺客几乎都是连彼岸的手下,谁敢真的让他出来敬酒,又不是想冷场。
好在有元婴这么个爱热闹的人满场飞,就算少了新郎敬酒,大家还觉得自在许多。乐不染仰起脸,从连彼岸这角度,能清楚的看见少女乌黑的鬓发,饱满雪白的额头,小巧秀气的鼻子,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她眉若远山翠,睫若蝶翼,似乎伸手一碰就会翩然飞去。
连彼岸在她旁边坐下,心里有种得偿所愿的如释重负,彷佛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来到他的面前,太不真实了,以至于他看痴了过去。
“你掐我一把。”他忽道。
“做什么?”头冠很重耶,他不会打算让自己的颈子扛一晚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作梦,梦见和你成亲了。”
乐不染笑得明媚又狡猾,“要不,你的手再让我咬一次,好确定真假?”
他还真伸出手。
乐不染把他的手按下,瞋了他一眼。“傻子,你把我的丫头赶出去了,那你来替我把凤冠取下来,压得我脖子疼。”
“我来。”他轻轻一提,替她卸下沉重的凤冠,微微勾起的几缕发丝也让他细心的拉开,放到前胸。
“我对不住你,没能给你一生难忘,人人艳羡的婚礼。”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般潦草的把乐不染娶回家,一切都从简,比寻常人家还不如,她值得最好的。
乐不染没想到他心里挂意着这个,眉眼柔和了下来,彷佛化做了水般。“为了让我离开那个家,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对我来说婚礼的盛大与否真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能携手一直走下去,要是半途谁变心了,婚礼的大小,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宾客如云,冠盖满京华又如何,有多少人是真心诚意来给予他们祝福的?
她只要知道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就好了,婚礼大小不过是附加价值。
“阿染。”
乐不染感觉到额角传来滚烫气息,连彼岸低头从她的额头、眉心,一路往下,一路制造着火热的感觉,到了唇边,辗转的咬了起来。
……
乐不染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阳光透过大窗洒遍整个房里,她试着起身,不想身体酸麻的爬不起来,她撑起半个身子才发现衣衫半开。
后半夜擦洗后,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也不记得中衣的衣带到底扣紧了没有。
一旁的男人听见动静,长臂一拉,她又滚回了他的怀里。
“阿岸!”
乐不染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一闪,干脆把头埋在她脖子里,张嘴细细的啃咬,咬得她又麻又疼,真真要了她的命。
“喊夫君。”
“不喊。”
他干脆从她的胳臂内侧舌忝到锁骨,闹得乐不染又痒又受不了的咯咯直笑。
乐不染实在没想到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居然这么能闹腾,缩回手,求饶的喊,“夫……君。”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咱们再睡一会儿。”
“我爹娘不跟着我们上京,咱们明天要走,今天不是得去辞行?”还有三日的回门,今日都得一起办了,女乃娘那里也得去一趟。
她这一走,田庄、铺子有柴子管着,她倒是不担心。
她放不下的是弟弟乐浅昙,他聪明好学,让他跟着爹娘,未免太埋没人才,原先她打算把弟弟带到京里去,那里的师资胜过县城许多,好的师资加上勤恳好学的学生,事半功倍,加上还有连彼岸这个姊夫,就算一时进不了国子监,找一所好的书院想必不成问题。
但杨氏担心的和她却完全是不同层次上的问题,她娘觉得她一个没有经过男方长辈就私自完婚的女子去了夫家,不知会遭受多少刁难,要是再带个小舅子,人家不知道会怎么看她。
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倘若她真的有心,安顿下来后再把弟弟接去京城也不迟。
她衡量过后觉得杨氏的想法也没错,平遥县和京城也不过百里的距离,就算不赶路,一天就能到,还真是不急在一时了。
热闹又不舍的跟大家过了一天,第三天,乐不染坐上连彼岸安排好的马车,向着京城而去。
连彼岸吩咐马车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不想让马车颠了她是原因之一,之二是他发现自己洞房花烛夜把小妻子折腾得太狠,乐不染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昨天陪她回娘家时,便敏感的发现她的行动有些不便,连马车的脚凳都有些上不了。
他歉疚极了,明知道她的年纪还小,自己却像没吃饱的饿狼,直向她索求,昨夜他只能把小妻子搂在怀里睡觉,什么都没做。
今天他让人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羊毛毯和绣花软垫,就连车厢也铺了厚实的软垫,乐不染被他的殷勤闹得啼笑皆非,这位爷,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她身子不适,人家一联想就会想到那啥的上头,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但事实证明连大爷是对的,她坐在宽阔的乌木大马车上,一点也不觉得颠簸,官道平坦不说,马车里茶碗点心瓜果都有,还有让她消遣的话本,只是她头一遭上京,眼睛有些不够用,哪来的时间看话本。
春寒料峭的季节,京城郊野已经大地回春,草桥、老树,一片的柳林,枝头已经泛着女敕绿,巡田水的农夫,三两个脚夫赶着驮炭的毛驴向城内走来。
进了偌大的城门,天子脚下的京城气象万千,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四周的屋舍,鳞次栉比,茶坊、酒楼、香火纸马、珍珠香料、绫罗绸缎,大商店外悬挂市招旗帜,乐不染还多看了公廨一眼,要不是在车上,她还想过去见识一下都城的公厕和平遥县有什么不同。
街市行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八街九陌,繁荣似锦,车水马龙,铺子门庭若市,一派繁华景象宛如画卷般呈现在眼前。
连彼岸见她看得专注,也不干扰她,只道:“往后在京里住下来,你喜欢怎么逛,多的是时间。”
在马车上,连彼岸也大致跟她说了连家的情形,连府人口不复杂,连老太爷往昔的功绩就不说了,老人家年岁已高,长住在西北大院,闲来时莳花养草,到处溜达,掩姓埋名找棋友拼棋,生活过得十分滋润。
老太爷有三个儿子,老大一家,也就是连彼岸的爹娘早逝,如今是两个叔父同住在大宅里。
二叔父连竞诚娶妻太原王氏,王氏闺名王雅致,出自四大名门的王家,是王家嫡支小姐。
王小姐嫁入连府,属于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一年后,生下长子连彼衡,娶妻童氏,长女连锦绣嫁与逍遥侯府嫡系二少爷元梦为妻。
连竞诚承接老太爷的余荫,十七岁便入朝为官,一路往上爬,三十五岁已经是六部的户部尚书,一妻一妾,倒也不多。
三叔父连竞晏也不遑多让,二十岁高中进士,被榜下捉婿,娶妻华氏,华氏出身是名门贵族,累世仕宦,琴棋书画皆通,又是华府唯一嫡女,十成十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女。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连彼锦与连烟岚。
因为有连竞诚这个珠玉哥哥在前,连竞晏妥妥便是那种生来就好命的人,出身显贵不说,还长得相貌堂堂,在礼部忝居右侍郎的位置,混得是风生水起,一妻三妾,一个赛一个漂亮,皆出身高门大家,倒也替人丁不旺的连府增添了几分生气。
时近戌时,天还未黑全,三辆乌木马车来到城东乌衣巷的三保胡同,这三保胡同素来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胡同深处有一大院,左右蹲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大狮子,这便是连府。
二十来个骑马的护卫分散前后,护着中间的马车。
“少君。”护卫喊道。
“到家了。”连彼岸从马车下来,伸出手要扶乐不染一把,没想到她自己踩着脚凳慢悠悠的下来了。
看门的老许头一见是许久不曾回府的大少爷,忙躬着腰上前,“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小的马上去知会老太爷。”
“开中门。”连彼岸道。
老许头愣了下,他万万没想到向来冷若寒冰的大少爷会跟他说话,立刻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让小厮开了中门。“来人,开中门……大少爷回来了!”
正门上有一脾匾,匾上黑底红金漆字的“连府”二字,雕刻得龙飞凤舞,初来乍到的乐不染只觉那字颇有风骨,没有人说,当然她也不会知道那可是大东朝高祖皇帝的亲笔。
看着古朴不张扬的大门,她拉了连彼岸一把。“我们走旁门就可以了,不用大张旗鼓。”
“不能八抬大轿让你进门已经是我的失误,你是我连家妇,头遭入门,说什么都该从中门堂堂正正的进去。”他很坚持。
不说乐不染了,老许头是府邸的家生子,也就是看着连彼岸长大的,他可以用他的人头发誓,他从来没见过大少爷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来。
雷劈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再说这位娘子到底是……大少爷方才称呼她连家妇……难道……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