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马大军,你是长个不长脑是不是,连人话也听不懂了,我才说过天水城我说了算,你这颗灌满肥油的猪脑袋又往脑后抛,忘个精光了,我称霸天水城时还没你这头猪……”
这句话说的没错,当一身火红、骑着红棕大马冲过来的女子还年幼时,她便打遍天水城的大街小巷,那些富二代、官二代、街头小霸王全被她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地不敢再横行。
她便是威扬武馆的馆主千金梅双樱,人称天水一猛虎。
“怎么又是你这头母老虎,你管闲事也未免管得太多了,我爹是谁你知道吧!天水城守备,敢对小爷大呼小叫,官家两个口就足以咬死你。”娘呀!老虎又来了。
正在调戏卖花小泵娘的马大军耳边忽然听见女子的娇斥声,觉得有点熟悉,回头一看竟是熟人,当下胆子差点吓破了,脸色转白,装腔作势地想藉亲爹之名把人吓走。
可惜强龙不压地头蛇,正六品的守备大人是三年前才由岭南平调过来,根基还没扎稳,而梅双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往上好几代都是天水城人,这半城的百姓都在威扬武馆学过武,或是受过杨姥爷的恩惠,她一跺脚,全城骚动。
马守备是官,可也要看情势,民风剽焊的边境小城几乎人人会武,也能耍两下拳脚功夫,民不与官斗在这里不存在,想仗着官威在此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百姓们第一个把人打出城,让人连官都做不得。
本想来搜括一番油水再走人的马守备一瞧见势不如人,连忙循规蹈矩地当他的守备大人,不敢有非分之想,乡绅富户孝敬的银两他敢收,用于百姓的官银动也不敢动。
地方知府严正清明,不与之同流合污,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地方官,有样学样的马守备也约束眼高于顶的家人,要他们低调行事别得罪本地人,他做完两任就调走,别给他找事。
不过马守备也是善于钻营的人,不到一年就模清了天水城大小事,并深入了解本地最大的势力不是官府,而是弟子众多的威扬武馆,他们不只个个能打,还养了五、六百人的镖队,那是真正杀过山匪,刀口沾满血的悍夫,有以一敌十的本领。
一想到连土匪都敢杀,还剿过好几个山寨,马守备就识相了,缩头缩尾不与之为敌,他还想继续当他的官。
只是他低头做人,还是养出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傻儿子,接二连三被天水城一霸逮过几回还不知死活,每每自以为伟幸一犯再犯,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把天水城百姓当作任他宰割的鱼肉。
“有本事来咬呀!你这个只剩下一张嘴的家伙,敢在我们天水城败坏女子的清白,马王爷有几只眼你数过没,回去问问马王爷的族亲,你爹应该清楚。”他们都姓马。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再敢过……过来,别怪我饶不了你……”这女魔头不是去了苏州?他都打听清楚了,怎么他一使坏人就出现,这世道让人如何活?
“我就是欺人太甚,谁叫你不长眼撞进我手里。”天水城是她的家,她不允许有人祸害百姓。
鞭随语落,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的梅双樱话一落下,闪电一般的赤焰九尾鞭卷向还怔立的龌龊男子,当下抽出一道血花,他痛得哇哇大叫,左闪右躲。
梅双樱一出鞭从不落空,鞭长五尺三寸,以精钢打制,鞭上有倒剌,鞭身通红泛银光,能一分为九,九条细鞭,故而称九尾鞭,有如山海经所描述的九尾狐,鞭鞭都能要人命。
“快,快护着爷!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小爷打回去,她才一个人,你们还怕打不过吗,使劲地用,用力的打,打死小爷负责,这头母老虎猖狂太久了,打死她有赏……”天啊!痛死了,皮开肉锭,她那根鞭子怎么这么厉害。
血流不止的马大军认为全是鞭子在作祟,没想过其实是使鞭的人功夫超绝,身上带伤还起贪念,想把赤焰九尾鞭抢过来,占为己有。
有了神兵利器在手,他便所向无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没人压得过他。
怕死的马大军虽有恶胆却也晓得天水城不是岭南,在吃过几次亏后,他特意带了二、三十名他爹的兵出来,一来有吓阻作用,让人心生恐惧,二来也好保护他的安危,堂堂守备府公子岂能让人看轻。
“是。”
重赏之下有勇夫,马大军一声“赏”,原本担心被鞭子抽到的小兵也一鼓作气的冲上前,蚁多咬死象,不信这么多人困不住一个骑马的十五岁姑娘,车轮战也累死她一人。
但是……
“哈!打死我?姑女乃女乃我还把土匪的头当鞠球踢呢!模模你们的颈子够不够硬。”她的鞭子是沾过人血的,命不够硬的最好滚远点,否则休怪她鞭下不留人。
一鞭分九鞭,忽闪迷人眼,没人看见她如何出手的,只见纤纤素手美得像在绣花,五指或挑、或拈、或拨动,九条细鞭连伤九人,手腕再一翻,又是九人滚地哀嚎。
不到一刻钟,马大军带出来的爪牙全倒地不起,有的抱肚、有的蜷腿、有的扶着手臂、有的只敢趴着,因为背太痛了,火烧似的灼人,有人肩膀抬不起来,不见伤口却疼入骨髓……
在场的人看傻了眼,也有些发怵,不愧是天水城一虎,实在太凶猛,这样的女子嫁得出去吗?
“你,你敢打官兵……犯,犯了王法……啊!你又用鞭子抽我……”血,他又流血了。
马大军捂着脸,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
“有官兵吗?我没瞧见,只看到一群欺负良民的恶徒,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弱小女子,我好怕、好怕呀!”梅双樱嘲弄的发出惊声,媚如春水的眼儿居高临下的蔑视。
“梅双樱,你要不要脸,凶猛如虎还敢自称弱女子,这里有谁比你强悍。”倒了八辈子楣,居然遇上她。
“放心,脸皮只比你薄一点,不敢与你媲美。阁下是不要脸始祖,叫人敬佩。”好话不听,非要逼她动手,当她好脾性不成,能好言好语听他说完一堆废话。
“你……你敢嘲笑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得意不了多久……”他气得口不择言,浑然忘却眼前面对的是何人,还当自己是吐沫成兵的公子哥儿。
“要将我小师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问过我了吗?”一道龙吟虎啸般的低沉嗓音以内力传来,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发出嗡嗡声。
“大师兄。”梅双樱眉开眼笑的迎上前。
尘土飞扬,几匹高壮大马由远而近,马背上坐了数名精瘦男子,除了一名面带冷肃外,其他几人都一脸笑意,好不乐乎,等着看好戏。
“一进城就闹事。”俊色惑人的漠生一开口状似喝斥,但语气中多有纵容,不快她私自离队,招惹是非。
六年前威场武馆自组镖队,一开始只有不到二十人加入,其他人采观望态度,不相信护镖的买卖做得起来。
第一桩镖是北方商人要将五车皮毛运往南方销售,皮毛主人也是试试水温,不敢托运太多,想着能到达南边就好,赚多赚少无所谓,因此镖银给得很高,扣除贩卖皮毛的价钱顶多赚一成而已。
也是皮毛商贩走好运,那年江南发大水,一到入秋天气转凉,皮毛供不应求,价格往上翻了好几倍,他赚得盆满钵满,还自动加价贴给镖队过冬,一趟来回赚足千两银。
沿路也遭过几次匪患,但全被威扬武馆的武师给打退了,因此一回天水城,在皮毛商贩的赞扬声中,新组的镖队也广为人知,不少感兴趣的人纷纷询问,想求个平安。
那一回漠生和梅双樱也出去了,把梅承勇急得头发都快白了,直到两人归家了松了一口气。
可是之后的几回又去了,把他愁得整日眉头不展,数着日子盼他们早归,勿在外逗留太久。
两、三年后镖队的成长逐渐平稳,他俩也较少外出,把带镖的事交给特意培植起来的人,他们只在大镖时才偶尔跟镖,余下时日便整治那莫名得来的千顷土地。
虽然未留名姓,可漠生和梅双樱心底明白肯定是他们救的那名锦衣少年所赠。只有他能如此大手笔,而他们找不到人还地只好接下,再想办法找人开垦、耕种。
土地不利用起来,免税三年之后还是要缴税的,那么多的税金想想都心疼,于是两人异想天开的找上边关驻军。
而随着托镖的人越来越多,镖队的武师也越招越多,分成甲一、甲二、甲三、甲四、甲五五个镖队。
不过看人做买卖赚了银子,梅双樱也打起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念头,既然自家有五个镖队,为何不抽出两个镖队南货北运、北货南运,他们不插手商道,只赚取差价卖给商家,竟也有相当可观的利润。
发展至今已有六百余人,四个镖队、两个商队,在大师兄漠生和小师妹梅双樱的带领下,威扬武馆俨然已是城中首富,竖立起标竿,让其他小鄙势力望尘莫及。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举懂不懂,高风亮节、光风霁月,是值得推崇的美德。”梅双樱有如一朵盛开的海棠花,明艳照人,美得不可方物,漾着光彩的水眸宛若宝石,熠熠生辉。
“哪来的刀,分明是鞭,瞧瞧这些没求神拜佛的可怜虫,被咱们双樱妹妹虐得体无完肤。”啧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就撞上大发雌威的母老虎了。
“二师兄,你这是捧我还是眨我,我怎么听出一丝谑意。”笑话她出手太重?她还没在每个人脸上刻花呢!
“捧,绝对是捧,谁敢说三师妹一声不是,二师兄打断他的腿。”想找死不怕没鬼当,七月鬼门提早开。
王清隽是王婶的大儿子,是第二个拜在梅承勇名下的弟子,依入门的先后,梅双樱排第三,之后底下是六名师弟,分别是四师弟周少绍、五师弟张仲怀、六师弟郑不凡、七师弟秦劝、八师弟吴品众,小师弟梅双峯。
如今武馆又增添了十二名教武的师父,皆是先前威扬武馆前馆主的弟子,也是梅承勇的师兄弟,因此他只带连同自家儿女在内的九名弟子,余者各有自己的师父,他升格为师伯。
“二师兄你太狗腿了,三师姊的武力需要你吹捧吗?我建议你离远点,免得被她的鞭子扫到,遭受无妄之灾。”周少绍咧嘴取笑,他的马离得可远了,就怕不省心的三师姊一个失手用到自己人。
“老四,做一回男人,别让二师兄瞧不起你。”有这么扯后腿的师弟吗?
“二师兄,你瞧不起吧!我是四师妹。”一遇上三师姊的凶猛,他宁可不当男人。
一句“四师妹”一出,几个师兄弟哄堂大笑,有人还揶揄着要给新师妹买朵珠花簪。
“不许胡闹,师父还在武馆等我们。”这一群一闹起来无法无天,比上万头小兽还闹腾。
“是,大师兄。”众人齐声。
漠生看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师弟们,又瞧了朝他挤眉弄眼的师妹,面容未变却好笑在心。
“全部往后退,不准碍事。”
“是。”
大师兄又想自个儿出锋头了。
哎呀!大师兄太坏了,每次都在三师姊面前大献殷勤。
大师兄太贼了,自己抢头功。
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师兄……
几个师弟“窃窃私语”的说着大师兄小话,偏偏那声音传得老远,连没习武的老百姓都听见,低声吃笑“大师兄”的假公济私,原来他的不苟言笑是装出来的,一肚子花花肠子。
“嗯——”
冷眸一扫,几道杂音瞬间消失。
好,很好,知道怕就好。漠生目光转回脸色发白的马大军,踢到铁板的他十分后悔今日出门未看黄历。
大凶。
“我小师妹那么娇小柔弱,风一吹就倒,你怎么忍心对她下狠手,妄想辣手摧花,你说这公道我该怎么讨。”要不是小师妹有功夫,这亏岂不吃大了。
这……这假话说得太顺了吧!谤本是睁眼说瞎话,护短护得人神共愤,没一句听得下去,只会起全身的鸡皮疙瘩,这大师兄恶心人的功力又增进几分。
掉了一地疙瘩的众人抖了抖身子。
“什么娇小柔弱,风一吹就倒,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躺了一地的都是我的人,我还被她伤了,这笔帐你要如何算?”他才是损失惨重的人,私下带了兵出来,他还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向爹交代。
“看来伤得还不够重,小师妹曾说你的牙长歪了,我看真歪牙。”歪牙不拔,看了也碍眼。
“不歪、不歪,我的牙……”啊!飞出来了。
痛上加痛的马大军不知该捂伤口还是按住缺牙的地方,他痛得五官皱成一团,连娘都喊不出口。
“也许该把腿也给留下,省得出门惹是生非,逼得小师妹伸张正义。”漠生眼中确有其意。
一听他要砍自己的腿,面无血色的马大军难得聪明一回,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丢下伤臂拐腿的残兵,速度之快叫人回不了神,还有些……错愕。
“他……跑了?”五师弟张仲怀一脸讶然。
“不跑等着断腿吗?大师兄不出剑都能折了他两条腿,他傻了才等着当残废。”换成他也跑,大师兄不算凶暴,但是一出手绝对鬼哭神嚎,神鬼莫敌,堪称天下无双、翻天覆地、辟山填海的噬血虎王。
郑不凡暗暗在心里抹汗,好在天水城二虎是他的师兄师姊,要不然他也吃不消。
“说得有理,大师兄太凶残了。”也就调戏卖花女而已,给点银子安抚就好,没到断手断脚的地步。
秦劝最怜花惜玉,他虽比梅双樱大三岁却因入门晚,只能当师弟。他也是师兄弟当中桃花最多的一个,常常有红着脸的小泵娘找上门,依依难舍地想与他花前月下。
除了梅双峯外,每个师弟都比梅双樱年长,她是占了师父即爹的便宜,五岁就开始习武,因此辈分比人高。
“跟三师姊有得比。”周少绍小声的说了一句。
张仲怀补了一句。“所以才是天上一双,地上一对,号称我们天水城二虎,威震八方。”
不知是哪里出错了,师父一本正经,大师兄严谨正直,可是到了二师兄以后的弟子全都歪楼,没一个端正自身,再严肃的事都能打趣,说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说够了没?”这几人的舌头太长了,该修一修。
“够了,大师兄。”赶紧闭嘴,大师兄要黑脸了。
“够了就先回去,等镖队入城。”漠生拿出大师兄的威严,把几个小的震慑得不敢抬起头。
“是。”没二话,众人马月复一踢,纵马而行。
“还有你……”墨色深瞳一触及如花娇颜,冷然的语气多了丝丝柔情,眼神也蒙上笑意。
“大师兄又想训人?”刚才的母老虎一下子柔弱成娇怯小白花,一眨一眨的水眸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以后不准一个人偷偷离队,城门近在眼前,有什么好急的,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不同,你这性子要改一改,不要再鲁莽行事。”改不了的孩子气,太急躁了。
梅双樱低头认错,但……“我也帮了人呀,功过相抵不算大错,大师兄,你还要继续骂我吗?”
这算思过吗?他无奈的扬唇。“这些年你得罪不少人,幸好这一回只是守备府的酒囊饭袋,若是人家特意请了高手来,你能落得个好吗?”
“大师兄,我有这么天怒人怨吗?还请高手围剿呢!我也就闯小小的祸而已,天水城是我的地盘,又有你们护航,谁敢太岁头上动土,为了报复把小命搭上。”她扯着大师兄的袖口撒娇,语气柔到能滴出蜜。
“还小祸,要不是你大师兄还顶得住,看你找谁背锅。”她聪明,但性格刚烈,怕迟早会给自己惹麻烦。
她咧开米白贝齿,谄媚到近乎滑头。“大师兄英明、大师兄神武,大师兄是我的定海神针、擎天一枪,没有你我怎么活……”
“好了、好了,巧言令色,快回去吧!再被你灌迷汤下去,大师兄都要晕头转向了。”他伸手拉过她的缰绳,与之并行,两匹马疾风、踏月亲昵地互蹭鼻头。
“人家说的是真话,大师兄在我心里无可取代。”世上大概只有大师兄会不顾一切为她拼命,她都明白在心。
漠生轻轻地握了柔若无骨的小手一下,扬起的嘴角久久不散。“你也是我心中的唯一,没人及得上。”
“那是,我是独一无二。”梅双樱脸上布满美玉光泽,笑得恣意,彷佛万千星光全聚拢在她身上。
看傻了眼的漠生不再言语,一丝一丝的柔情溢出,这是他的宝儿,与他相伴一生的至宝。
“姊姊、姊姊,你回来了,你给我带什么东西,快给我,我好想你喔……”嗯!这个人形大杀器是什么,又挡住他的路……呿!又是大师兄,每次都用武力压人。
爆竹似的梅双峯兴高采烈的冲过来,少年体型的他快如他姊姊一般高了,到了她下巴位置。
可是狂牛似的奔走还没到她姊姊跟前,一如往常的“路障”又出现,一只大手抵住他头顶,把他挡在三步之外。
“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给你的东西?”明知斗不过大师兄他还铁头直钻,有个傻弟弟实在叫人头疼。
“都有。”梅双峯大喊,企图从魔掌中月兑身。
“峯哥儿,还没叫人。”规矩不行,还得再教。
“大师兄。”梅双峯嘟着嘴,很不甘愿的喊人。
和他抢姊姊的人都是坏人,大师兄最坏,仗着个高腿长抢人,还抢了不还,扬长而去。
“你长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要一见到你姊姊就扑过来,于她名声有损。”也不想想他个头越来越高了,碰坏了、撞伤了可不是小事,他皮粗肉厚,和宝儿的细皮女敕肉不一样。
“大师兄还不是和姊姊同进同出,毫无顾忌,你才应该收敛点,不要害了我姊姊。”大师兄想用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拐他,真是太贼了,他和姊姊是亲姊弟,亲姊弟耶!怎么也比跟大师兄亲。
“我们为的是镖队的事情,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自会明了。”漠生用哄孩子的口气揉乱他的发。
“长大、长大,每次都用这一句话忽悠我,我已经很大了,再过两年也能跟姊姊去走镖,我会是最好的武师。”他用挑衅的眼神看向漠生,表示他一定会比他强。
“不行。”梅双樱目露厉色。
“姊姊……”梅双峯都快哭了,他最崇拜的姊姊居然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人,他好伤心。
“至少要等到十五岁,太小姊姊不放心。”很快地,小树苗也要成长了,希望能长成参天大树。
他松了一口气,露出笑脸。“姊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让我走镖呢!”
梅双樱笑着拧他耳朵。“十五岁加入镖队,我和大师兄带你几年,等你能独当一面便接手镖队事务,你是爹唯一的儿子,要把武馆接过来,给爹养老,做孝顺儿子。”
弟弟是干什么用的,嫁祸呀!把自己不想做的事扔给他。
“姊姊呢?”他心上一慌。
“那时姊姊都二十多岁了,你还不准姊姊嫁人呀!非要我累死累活的给你当牛作马啊?”她才不干,她要撂挑子。
这些年武馆也赚够了,她自己的私房也不在少数,就连大师兄也是“富”字辈的爷儿,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兵荒马乱,那一千顷土地的出息也够嚼用了,她不缺银子。
既然不缺又何必拼命攒黄白俗物,知足常乐,够用就好,她还要留着气力去游历天下,大师兄答应她的。
仗剑走天涯,除尽一切不平事。
“姊姊嫁得出去吗?”天水城一虎哪!
梅双峯刚一嘀咕,漠生的大掌立即往他后脑杓一掮。
除了少数几人外,没人知晓威扬武馆大小姐已许了人,她的未来夫家正是眼前的黑脸男子。
所以不存在嫁不嫁得出去的问题,有人等着接收。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说话。”敢说你姊姊,皮痒了,马步多蹲两时辰,挥剑千次。
“大师兄……”好痛呀!又不是他仇人。梅双峯一脸委屈,要哭不哭的扁着嘴。
漠生往小师弟背上一拍。“男子汉大丈夫要挺起胸膛,不能为了一点小事沮丧,以后你姊姊还要靠你给她撑腰,你要是立不起来,谁能让她依靠。”
一说到姊姊,他马上小胸脯一挺,扬眉抬颚。“姊姊,你放心,我一定比你更凶残,让人看见我就绕道走。”
呃……这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什么不好比比凶残,她也不想凶名在外,只是脾气急了点。神情无力的梅双樱往大师兄那儿一瞟,在自家人面前她一向是娇滴滴的菟丝花,遇到事就由大师兄解决,她躲在他身后数着数,看几息了结。
“峯哥儿,姊姊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长戟,精铸师打造的绝品,上一回姊姊就下定了,这一次带回来了。”可怜的弟弟,姊姊补偿你,看在你一次又|次被大师兄糊弄得团团转的分上。
咱们才是亲的,不忍心你泥足深陷。
“真的吗?”他喜出望外。
他要有自己的武器了!
“真的,花了我五百两。”天杀的贵。
不过比她的赤焰九尾鞭和大师兄的青锋剑,还是便宜了许多,他们的剑和鞭中加了天外飞石,刀砍不断、火烧不融,坚硬得能劈山碎石,化骨为沙,堪称神兵利器。
“姊姊,以后我赚了银子还你,不过我还小,再等我几年。”他先是说得认真,而后咧开嘴傻笑。“姊姊,你刚回来先去休息,我去接镖队要我的削天长戟。”
姊弟俩都是急性子,他话一说完就往武馆外边跑,急着拿他自行命名的银戟,连最喜欢的姊姊也不管了。
“刚刚才说他长大了,这会儿又说自己小,咱们峯哥儿缺少磨练,明天起多跑几圈练武场。”小孩子定性差,要安排更多的体术磨他的性子。
闻言的梅双樱好笑地睨了大师兄一眼。“那是我弟弟哪!你可不可以别把他当猴子耍,大师兄,你心眼也挺黑的。”
“对你不黑。”全然坦白。
她得意的翘嘴。“那当然,因为我比你更黑。”
暗下黑手她又快又狠,准头没话说,便让人措手不及。
漠生勾唇一笑。“这有什么好比较,瞧你乐得眼都眯了,咱们不黑人,要大度。”
听出话中话的梅双樱笑得更欢了,小指勾着他尾指,神态自若。“我都听大师兄的,做个心地善良的人。”
看她娴雅的面露真诚,他都要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没半句虚假。“最好如你所言,我也能省点心。”
她嘴上是一套,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信之无疑,一转头又是另一套,古灵精怪得叫人招架不住。
“哎呀!大师兄信我一回,我真心悔改了,绝不再冒冒失失让你担心,你瞧我多聪明伶俐,哪会是做傻事的样子,我不阴人就是别人祖上有德了,谁家没烧高香拿我大作文章。”她不以为然的撇嘴,露出娇俏又讨好的神情。
大掌反握小手,轻轻包覆。“宝儿,我们的事也该准备了,等秋收过后大家都清闲些时,我会向师父提一声。”
他多想把她变成他的,一刻也不想等,她越来越出色了,美得像边城一朵最娇艳的花,他怕这朵花被人摘下。
随着日积月累,漠生对看护十几年的小师妹情意渐深,他不知道自己的爱有多少,只知少了她的日子,他的心不再跳动。
“大师兄……”一向大剌剌的梅双樱居然面色潮红,有几分小女子的羞意。
“漠生大哥,你回来啦!这一趟出门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弄了药膳给你补补身……”
才过了垂花门,难得展现一回女儿娇态的梅双樱红晕未褪,一道茜红色的身影迎面而来,娇声如莺,软中带腻,企图把“多余的”人挤掉,那抹笑靥甜得犹如春花开。
只是她未能如愿。
学武之人身手何其矫健,又是常年在外走动,对周遭发生的事非常敏锐,对方的身子刚一撞过来,两人便心有灵犀地往侧边一移,让她扑了个空。
“刘半翠,你是把整瓶香粉往身上洒是不是,还是你鼻子坏了,闻不到浓呛的味道。”
太香了,香得令人头晕目眩。
好厉害的毒,杀人于无形。
“姊姊怎么这么说话,你是嫉妒我生得比你好看吧!你不能怪漠生大哥多看我两眼,看看你一身劲装,一点姑娘样都没有,哪个男人敢看你。”她眼中有着嫌弃,自认为女子当如她一般,温柔婉约,宜室宜家。
梅双樱翻了翻白眼,刘半翠的自说自话让人很无言。“谁是你姊姊,我姓梅、你姓刘,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少自我陶醉了,就你连我一根脚趾也比不上,装什么大蒜。”
她一听,泫然欲泣,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连拭泪的帕子都掏出来,往眼角一按。
“姊姊这话好不伤人,我们怎么就不是姊妹了,我娘是你爹的枕边人,按理说咱俩是姊姊妹妹没错,你不认都不成,这是事实。”
刘半翠是花姨娘的女儿,只比梅双樱小一岁,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她老当自己是梅家小姐,眼光高又不肯屈就,家无恒产的还不要。后来不知为何就盯上高大健壮的漠生,有意无意的暗示她愿意委身,让他快来提亲。
可惜妹有情、郎无意,彻底表错情,她做再多的明勾引、暗诱惑都是抛给瞎子看,人家完全不理会。
可是刘半翠丝毫不死心,越挫越勇,认为漠生只是欲拒还迎,不好明着私相授受,她再加把劲便可以水到渠成。
“想恶心人回你自己屋子去,什么枕边人,不过是个妾罢了,你还能蹬鼻子上眼吗?你刘半翠和刘青松只是我家收留的穷亲戚,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日后你们各自嫁娶,我梅家不会出一份嫁妆、聘礼,自个儿勤快些,自食其力。”
随着刘家姊弟的长大,梅双樱一直防着他们两人,她不给丝毫的银子,让他们蹦跶不起来。
可是父亲正值壮年,不可能身边没有女人,偶尔也会到花姨娘屋里抒解一下,在她哭穷的泪眼下,才闹腾一回的他不好板着脸不给,就会心软的把身上的银子随手一掏。
食髓知味的花姨娘便不时地向梅承勇伸手,而且越要越多,贪心不足,要到让梅双樱起疑心——她爹的银子花得太快了。
她这一查,查出端倪,心里有气却隐忍不发,暗使了一招狠招让花姨娘再也要不到银子。
斧底抽薪的办法是她不再给父亲现两,他出外花用全部挂帐,再让商家凭条子来武馆结帐,她一放话出去,全天水城的大小商铺,包括摆摊的小贩莫有不从。
没法再要到钱的花姨娘对梅双樱恨得牙痒痒的,不过手边已有数巨两银子,也存点底气了,对女儿是极尽的打汾,耳提面命让她眼睛利一点,找个好人家当少女乃女乃去。
“姊姊……”刘半翠声音柔得快滴出水,嘴里喊着姊姊,不安分的眼儿却直飘向漠生,要他为她做主似的。
“去去去,别拦路,谁家没几个脏东西,该去弥陀寺求些净水驱驱邪气,免得门庭生霉。”晦气。
“漠生大哥……”见梅双樱拉了人就走,心有不甘的刘半翠追上去想把人拉住,却被冷漠挥开。
“请自重,我跟你不熟。”什么玩意儿。
“漠生大哥,我的心意……”你当知。
不等她矫柔作态,漠生目色狠厉。“想让我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何颜色吗?”
闻言的刘半翠脸上血色顿失,惊恐的连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