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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迟 第十三章 情深情浅

作者:楼雨晴类别:言情小说

他在生气。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全程静默,一路上专注开车,她就是感受得到,那股辐射而来的怒气,曾经交往过好些时日,她自认对他的情绪起伏,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

但是,为什么?

还没能来得及理顺思绪,车已经停在她家门口,驾驶座那位临时司机,正侧着身,手肘搁在窗框上,深幽幽的眸睐向她。“不请我进去?”

这次他倒是自己主动提了,她便也顺势问出口:“喔,那你要进来坐坐吗?”

“开门。”他示意她开启车库大门,那是短时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再不懂就是装傻了。

她手一抖,有些笨拙地翻包包,找钥匙。

他伸手,稳住她,直接接过遥控器,开启铁卷门,稳稳地将车停进去。

一前一后下了车,她走在前头开门。“那个,你要喝什——”

他随后关上门,抓住她腕心,反手将她压在门上,二话不说便迎面吻来,没浪费一秒。

他浪费得够久了。

这一吻,很绝对,热烈、激狂、充满男人的野性与掠夺,钥匙掉在地上,谁也没空管,他只专注将她细碎的嘤咛吞没在口中——

……

过后,他汗湿的身体压着她,缓慢地调气息。她柔柔地,来回轻抚他肩背的肌理线条,不一会儿,靠在她肩上的头猛然抬起,她清楚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他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云——”正欲张口喊他,男人迅速抽身退开,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回去,头也没回地走出房间,而后,她听到关门声。

他就这样走了?

一句话也没有?

她缓慢地深呼吸,不让眸底的酸热凝聚,侧过身,蜷起四肢,至少熨在身上的温度,她可以留久一点……

“小舞,醒醒。”

她撑开困倦的眼皮,眸底映上男人的身影,她一时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吗?早前的激烈欢爱是梦?还是他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是梦?

“先把药吞了再睡。”

小小的药锭被塞入唇内,苦味在舌尖漫开,她才清醒了一点,就着他凑上来的杯缘吸啜几口,和着苦味吞下去。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邵云开轻道,指月复揉开她紧皱的眉头。

哪个下次?是不会再跟她上床?还是不会再让她吃避孕药?

不管是哪个,她决定全都不要问,只挑最没危险性的话来说。“好苦。”

他笑出声。“你不要含那么久就不会苦了。”

所以还是她的错了?

她背过身,不搭理他,对他刚刚那一声不吭走人的行为还有些阴影。

“要不要洗澡?”

“不要——”

“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那——”他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要走就走!难道我要你留,你就会留吗?三年前你都没留了!”

结果,他真走了。

看着轻轻掩上的门扉,她闭上酸涩的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叫醒她,而她梦到,曾经那个万般多情的邵云开,那个会在欢爱后拥抱她入眠、会在她使小性子时哄哄她、会带笑吻她、只以她为念、她说什么都说“好”的邵云开。

云开,我好想你。

她后来知道,那个“下次不会”,指的是什么了。

不会再如此失控,可是他并没有后悔自己做的事,这让她心里有好受一点。

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别的表示,就在她预备当成一夜处理过去时,他来了电话,语气是一贯温温的,问她晚上有没有空?

这当中隔了五天。

他们一起吃了饭,自然而然地,又滚了一下床单。

于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了。

如果他有心,不会过了五天才联络她,可是如果无心,他也大可以当成一夜来处理,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在床上混。

他不是那种可以为性而性的人,两性的亲密背后,有责任,有担当,还有爱。

她不知道他对她,现在是哪一种。

从很多细微的小动作里,她都还感受得出爱的痕迹,他的照拂、他凝视她的眼神、还有他牵手的方式。

朋友不会牵手,但他下意里,依然会用五指交握的方式牵她的手。

可是若说他有意复合,他又什么都没表示,既没有搬回来的迹象,也不让她去他住处,跟她上床从来只在她这里、或是外头的饭店。

有一次滚完床单,她不晓得哪根筋接错,突然问他:“你现在有别的交往对象吗?”

他一阵错愕,死死地瞪着她。

好吧,她大概解读出,这句话有多罪该万死。

“只是确定一下而已。”她不想不明不白当了别人感情世界里的小三,毕竟他的行为,真的很有金屋藏娇的意味,平日里无声无息,只有偶尔一通电话来,他们才像是有关系的人,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她才会猜想,也许他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没有,我谁都没有!”他似是气恼地背过身去,久久不说一句话。

“……生气了?”她扯扯被单。

他动了动,终究还是回过身,轻轻将她捞进怀里。

言多必失,她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了,这样就好。

即将入眠时,处在半梦半醒的交界间,耳畔隐约听闻一声浅浅叹息——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互相猜心,若即若离。

因为回答不了他,也回答不了,自己索性佯睡,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他沉重的叹息、没听到他压抑的无奈、也没听到他声音里满满的纠结伤楚。

他对她不会没有感情,她不是笨蛋,这点不至于看不明白,若是真的不爱了,一点感觉都不剩,他大可以像个老朋友,好好打声招呼、吃一顿饭,又有何不可?

他会避着她、不敢靠太近,是因为心里还有伤,痛仍在。

他第二次到她家的时候,绕了一圈,看到空置的宠物房,便问她:“余妃呢?”

她说:“被邻居妺妹要回去了。”他走后不到一年,邻居妹妹也跟男友分手,失恋时格外孤单脆弱,想起小宠物的软萌贴心,便来向她讨回去。

他听完皱眉。“你为什么不据理力争?”

“怎么争?人家主人都来过了。”

“你才是它的主人!”

“我这样想,别人不见得也这样想。”那时候的余妃也不怎么快乐啊,她觉得,或许余妃还是比较喜欢前主人的,她只是它生命旅程的中继站,彼此相陪一段,却不是永远的停驻点,就像——他。

那个时候,可能也有一点自暴自弃,很颓废地什么都算了,不争了。

“如果我在,我一定会争。”他似是动了怒,见不得她如此委曲,任人捏圆搓扁。“这个世界不是绕着她运转,一切她说了算,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丢,发现还是很喜欢就反悔回头来过,真要回去了,又会善待珍惜吗?如此反复无常,把别人的真心当什么?”都已经疼进骨子里了,付出去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她神情僵了僵,不知说者有心还是无意,涩涩地接道:“你说得对。”

人心不是玩物,不能任她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人都走了,才发现自己原来很爱,就反悔来追讨,这算什么呢?这个世界不是绕着她的情绪运转。

邵云开似是也察觉话中暧昧,好一会没搭话。

“可是就像你说的,人心不是玩物,自有它的归处,它如果在我这里不快乐,想走我也没心动的立基点,那个人连一点点都没有!

他不曾想过,在别人眼里,她只剩青春的尾巴,没得挑了,将就吧,别耗了。

为什么要?她凭什么不能挑最好的?她凭什么要将就?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最好最珍贵的,从来都不需要去退而求其次。

那当下的感觉,很痛。

她怎么可以比跟他在一起时,还要不幸福?那这样,当初他的放手、他的痛苦、他的成全到底算什么?一点都不值得。

如果她终究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真心所爱的人,那他还宁愿那个人是他。

他说过,再有一次,他就不顾一切。

他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她爱也好,不爱也就罢了,这一次,他不想再放开她。

他让自己缓下步调,配合着她,慢慢来,她给多少,他就受下多少,这一次,别再给她有亏欠他的压力。

压抑感情,不表现得那么全心全意,拒绝了她一次,然后在心里盘算着,下一回,他会说“好”。

但他没有等到下一回,在她心里他也就值那么一通电话。

按捺不住回拨,她却在跟别的男人吃饭。

她甚至没有将他的号码放进通讯簿,以致他来电时,根本不知他是谁,开头第二句便问:“请问哪位?”

那种难堪痛楚,在当下只觉得,是不是该默默把电话挂了就好?

可是他不甘心,既痛,又怒。她真的宁愿跟一个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男人去吃饭看夜景培养感情,而不要他?

他告诉自己,只要那一刻,她愿意走向他,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是用这样的心情在等待她,她究竟知不知道?

他甚至渴望到让自己产生幻觉,听见她在两情缱绻时,对他说——

我很爱你,云开。

如云絮般,扫过耳畔,轻轻浅浅,正待捕捉,便消逸无踪。

她若真肯说,要他付出一切他都愿意。

轻轻关上了窗,步履轻浅地走回床边,凝视她恬静睡容。

无论多痛,痛完之后,还是想回到她身边。

有时我都不知道,是我感情放得太重还是你太没心没肺。

他自嘲苦笑,躺回那犹有余温的位置,再度将她轻拥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