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穆淮恩出发已经好几天了,赵芙龄推测他应该早就到了,她唯一可以通知他的法子就只有——追上去。
她以家人有紧急要事为由,跟长荣请长假。
当然,她也有想过要跟靖远侯禀明,她想若能得到侯爷相助,对穆淮恩也是有益的,然而七王爷身为皇室贵胄,岂是她一个小厨娘无凭无据就能指控的,她也无从解释她是如何偷听到的,深夜潜入二房院子里,就足以让她被怀疑居心,还有一点是,侯爷已经因为穆谨熙有杀害世子爷的重大嫌疑而心力憔悴,这时候再让侯爷知道他和七王爷联手的阴谋好吗?
赵芙龄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直接去见穆淮恩本人,要他小心防范穆谨熙,别中了他和七王爷的诡计。
要是穆淮恩不相信她的话呢?
反正她脸皮够厚,他不信,她就说上一遍又一遍,为他找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反正不管如何,她都一定要到他身边提醒他这件事才行。
纵使刻不容缓,可到边关重地哪有这么简单,出发前她仍要准备妥当。
没有手机可估狗地图和所需要的资料,赵芙龄小心地向长荣探问边关要如何去,军营在哪个方位,以及路上应该要注意的事。
女子只身在外也是件危险的事,女扮男装是必须的,银子当然一定得带够。
愿意为了穆淮恩如此拼命,赵芙龄终于明白了,她不只是欣赏穆淮恩这个人,不只是将他当成主人,他对她而言是个相当迷人、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在历经过这几天的空虚寂寞,在看到他留下她所写的每一张字条后,她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了。
她喜欢他,她想救他,想为他阻止这个阻谋,肋他一臂之力,帮他打胜仗,哪怕她只能永远单恋他,不对他告白都无所谓,她就是想为他扮命去做。
怕阿福不见了长荣会担心,赵芙龄便对长荣说,阿福由她带回德景镇照顾,接着她便出发了。
平常为了省银子,赵芙龄是不坐马车的,可现在赶时间,也顾不得多花钱了。
按照原定计划,赵芙龄要搭七天的马车才能抵达边关,岂知途中竟下起滂沱大雨,车夫怕危险就近躲雨,多拖了两天行程,等到天气转晴要赶路了,马车的车轮竟陷进满是泥淖的垃泡里,好不容易把车推出来,车轮却损坏了。
赵芙龄快气炸了,为什么每次她赶时间都会遇上车子坏掉?
她焦急的问道:“大哥,请问马车何时才能修好?”
“真抱歉,修不好了……”车夫看她那么心急,提议道:“小鲍子,你赶时间的话,我的马卖你好了,骑马远比搭车快。”
“可是我不会骑马。”赵芙龄干笑着摇头。
“往前走上两百尺,前面有家小吃店,你去问问有没有马车可雇吧。”车夫好心的指引道。
赵芙龄道声谢谢,给了车夫车资后,便往前步行,果然不久便看到一家小吃店。
她向客人们询问起有无马车可搭,刚好有几个车夫在,可送她一程,但听到她要去的地方是边关,想到和鸟烈国一触及发的战事,他们都摇头不愿前往。
在赵芙龄伤透脑筋时,她背后有一辆朴素的灰色马车驶来,后方跟着十几辆运货用的马车,载满了粮食和物资,要载往军营去,还有军需护卫护送,那正是昭平公主的马车。
说起来,堂堂娇贵的公主岂能到军营去,皇上第一个不允许,但昭平公主就是吵着要去看穆淮恩,皇上知道爱女对穆淮恩的恋慕之心,怕她私自熘出宫更危险,只好默许了,让马车伪装成一般护镖的商队,动用大批护卫随行保护公主,也让一部分护卫隐身在暗处保护。
车队出发了几天,愈接近边关,饭馆就愈少,凌嫣只能吃从宫里带来的干粮,已经吃腻了,好不容易看到路边有家小吃店,她忙要护卫停车去买些吃食。
透过车窗,凌嫣看到店铺前有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在向客人们搭话,觉得那少年好面熟,不正是……
为什么赵芙龄会在这里,长荣不是说她回德景镇了?她又怎会打扮成这样?凌嫣内心充满疑问,但能在异地巧遇赵芙龄她是高兴的,马上朝宫女道:“去把赵芙龄叫上来。”
赵芙龄听到背后有人喊她“赵姑娘”,本能的转过身,见到昭平公主的宫女时十分惊讶,这代表昭平公主也在此地。
“赵姑娘,我们公主等你上车。”
赵芙龄向前一看,在她前方停着一辆灰色的马车和十几辆运货用的马车,光是随行护驾的护卫人数就多得吓死人,她立即猜到昭平公主这是要前往军营去,让她冒出了搭便车的主意,但她要怎么开口呢?该告诉她七王爷的事吗?
七王爷是昭平公主的皇叔,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真让她难以开口,别说公主不会信她的话,她更怕说了会打破她和公主这阵子培养出来的好感情……
“赵姑娘?”宫女疑惑她怎么杵着不上车。
赵芙龄回神,马上踏上马车,见凌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心里更加有负担,表面却装作镇定,行了礼道:“公主,真巧。”
“快坐下来。”凌嫣打量着她那一身男装,心情甚好的说,“赵芙龄,你打扮成男人真俊,都快比本公主好看了,你怎么会想打扮成男人?还有,长荣说你回去德景镇了,你怎么会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沉下脸,“你该不会是要上军营吧?”
赵芙龄没有回答,表情说明了一切。
猜中了!凌嫣气呼呼的道:“赵芙龄,你上军营找淮恩哥做什么?军营不是女人该去的地方,淮恩哥在军营不需要女人侍候!”说完这句话,她马上补了句,“当然,公主贵为公主,不算在内。”
赵芙龄连忙解释道:“公主,奴婢不是要去侍候世子爷的,奴婢是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他……”唉,该怎么说才好?
听到她不是要去侍候穆淮恩,凌嫣暗地里松了口气,“那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这个嘛……”
凌嫣看她欲言又止,没耐心了,“快说!本公主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对我不能有任何隐瞒!”
赵芙龄知道她不说,昭平公主是不会放她一马的,更何况她也必须拜托公主让她搭便车,她深深吸了口气道:“奴婢偷听到有人要在军营里陷害世子爷,因此想去警告他。”
闻言,凌嫣惊讶地嚷嚷道:“天啊!是谁想陷害淮恩哥?”
赵芙龄无法靠凭空想像编出一套故事,只好实话实说,她想,只要说出一半的实情好了,“是二少爷穆谨熙想用计陷害世子爷,让世子爷打仗失利,除掉世子爷,他这个参将再找机会取代他的位置带兵。”
“你说穆谨熙想用计害淮恩哥打仗失利,再害死他?据本公主所知,父皇并没有任命他到边驻守,他人正在京城……”凌嫣蹙着眉,不以为然的道。
赵芙龄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七王爷前几天已透过其他官员举荐,说服皇上让穆谨熙担任参将一职,现在他已经出发前往军营去了。”
凌嫣听得一愣,“你说七皇叔举荐穆谨熙?为什么七皇叔要这么做?”她眯上眼,尖锐的道:“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指七皇叔将穆谨熙送进军营,是想助他除掉淮恩哥?”
赵芙龄想避开实情,但昭平公主还是聪明的猜到了,她现在再刻意隐瞒,反倒漏洞百出,不如直说,“公主,恐怕真是如此,七王爷前几天夜访穆谨熙,奴婢从视窗亲耳听见七王爷怂恿穆谨熙陷害世子爷……”她将穆谨熙与凌霄的对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凌嫣听得一震,肩膀激动的颤抖着,“大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竟敢诋毁七皇叔的名声!”
赵芙龄毫无畏惧的迎向她,“奴婢所言不假,实话实说,奴婢这次前往军营就是要提醒世子爷万事小心,别中了计。”
凌嫣见赵芙龄女扮男装想直闯军营,可谓十分大胆,若她说的话是假的,她何必冒那么大的险?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知道赵芙龄是不会对她说谎的,她那双眼向来坦荡荡的,不会讨好她,更无惧于她。
“可是皇叔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何必怂恿穆谨熙害淮恩哥,淮恩哥跟他有什么仇恨吗?”凌嫣想不透,摇起头来。
芙龄从椅子上站起,跪了下来。她生在人人平等的现代,一点都不喜欢卑微下跪这种事,如今为了证明她所言不假,她只能跪下,“请公主相信奴婢,奴婢没有说谎。”
凌嫣态度软化,但仍是摇头道:“本公主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赵芙龄拾起头道:“公主知道皇宫里曾有一种名叫神仙,已经失传十几年的剧毒吗?”
“知道,本公主小时候曾经听过……”凌嫣轻点了头。
“世子爷先前曾中这种毒。”
“什么!”凌嫣惊叫一声
“据世子爷调查,穆谨熙是最有嫌疑的人,但神仙这种毒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又已经失传多年,穆谨熙要取得并非易事,所以世子爷认为真正的主使者有可就是七王爷。公主若不信奴婢说的话,大可直接问世子爷是否真的有中过神仙的毒。”赵芙龄有条不紊的道,她当然不希望公主真的去问穆淮恩,这是只有阿福才知道的事,她是为了取信于公主,不得不说的,
凌嫣真的不想相信的,但听赵芙龄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她也动摇了,再加上她想起七王爷的传闻……
“七皇叔……很有可能真的拥有神仙。据说当年就是从他母妃淑的宫殿里搜出神仙的,淑妃生在药毒世家,要制毒并非难事,她就这么背上毒害其他妃子的罪名,被皇祖父打入冷宫。也因为淑妃持有神仙,皇祖父并不待见七皇叔,剥夺了他的实权,让他成为闲散王爷……”
凌嫣喃喃道:“后来父皇登基,查到这事有疑点,才替淑妃平反。为了弥补七皇叔,父皇赏赐他很多东西,更让他随心所欲的到处游山玩水,从不干涉他做任何事。但也不知道七皇叔是怎么想的,一直绝口不提淑妃的事,面对所有人都笑嘻嘻的,有时我总觉得他笑得不够真心,看不清他……”
赵芙龄看出昭平公主眼里的哀叹,自己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定不希望七王爷成为毒害她喜欢的男人的凶手。
这时,凌嫣突然凶狠的瞪向赵芙龄,“赵芙龄,你说七皇叔是害淮恩哥的主使者,这种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必须要有证据。七皇叔跟淮恩哥无冤无仇,为何要帮着穆谨熙害他?对他没有好处。本公主会查个清楚的,要是被本公主查到七皇叔与这件事无天,你污蔑七呈叔的名声,本公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被威胁,赵芙龄反倒笑了,至少公主没有全盘否定她所说的话,还说要查个清楚。
“有什么好笑的?”凌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赵芙龄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后坐回椅子上,笑咪咪的道:“那么公主,调查七王爷的事就交给您了,奴婢呢,就负责到军营告知世子爷,请他提防,烦请公主送奴婢一趟吧。”
赵芙龄说了这么大胆放肆的话,竟还敢与她平起平坐,用着一副理所当然与她分工合作的态度对她说话……她有说要合作吗?凌嫣心里气结,但在赵芙龄面前,她就是发不了火,气势弱了一半……该说,她发火赵芙龄也没在怕。
“本公主不喜欢你到军营见淮恩哥。”凌嫣说出了她的真心话。
赵芙龄看她坦率的说着,抿嘴笑道:“奴婢知道。”
“本公主是没有办法才送你到军营的,毕竟我也不希望淮恩哥出事。”凌嫣强调道。
“是,奴婢知道。”赵芙龄仍是笑着。
凌嫣气得牙痒痒的,看她一身男装,像想起什么,哼了哼道:“你以为你到军营,那么容易就能见到淮恩哥吗?”
赵芙龄一愣,“不是对外面的士兵说,要见世子爷就好了。”
“笨!军营戒备森严,你这种打扮看起来男不男、女不女,恐怕会被当成使美人计的细作,先被捉去拷问一番,出来都只剩半条命了……”凌嫣看她一脸惊吓非常得意洋洋,像是大胜了她一回,“不过幸好你遇上本公主,有本公主在,包准你能顺利踏入军营。”
军营里,处处都是驻守的士兵,气氛非常严肃,士兵们一致的面无表情,没有人敢说笑,毕竟现在乌烈国随时会攻来,要防范着敌军来袭,一刻都不能放松。
穆淮恩来到军营几天了,平常他除了练兵,还要听取探子收集的情报,和将领们讨论军情。
这会儿的他一个人待在主帅的大帐里,正看着地图。
外头的士兵前来禀报,“将军,昭平公主的马车到了。”
穆淮恩听到“昭平公主”四个字,脸色沉下,一个拍桌,“这儿可是军营,不是她能来撒野的地方。”
士兵吓坏了,语气颤抖起来,“不是的,将军,公主本人没到,是她的马车到了,上头都是一些干粮、食材,车上还载了一个小厮,那小厮说是公主让他来侍候您的……”
穆淮恩蹙眉,不知昭平公主在玩什么把戏,竟送个人要侍候他,偏偏在备战时刻,粮食是不能往外推的,而那个人他更不能直接退还,驳了公主的面子。
他忖度着先看看人,再不济,发落到马厩去喂马。
“带过来吧!”
“遵命。”士兵飞快的逃走。
穆淮恩继续看桌上的地图,心思却飘得老远,想着若来的人是赵芙龄该有多好。
前来军营的这些天,他每天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想念她的笑容,她清亮的笑声,她煮的每一道菜。
她送他离开时给的饭团,他吃得很慢、很慢,就怕很快便尝不到。他真是庆幸她不介意他所做的那些冒犯的事,还为他做了那么好吃的饭团。
他也会想起阿福,以往每个晚上都有它作伴,现在它不在,他想念它撒娇的样子,想念着那小小的猪耳朵、圆圆的猪鼻子,还有胖胖的猪**,不知有多可爱。看到它,他心情就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赵芙龄和阿福很像,要说哪里像,或许是她们总是能安慰他的心吧……若是知道他觉得她和阿福很像,她会有什么反应?
穆淮恩唇角微微勾起,下一刻却忍住。
不对,他现在是在看地图,怎么可以又分心想她……穆淮恩试图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地图上。
“将军,人到了。”
穆淮恩喊了声进来,一会儿才从地图上抬起眼,霎时,他浑身一震。
他一直在思思念念的女人竟出现在面前,是他在作梦吗?
不对,在他面前的是个男人,只是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那白皙的皮肤、细致的五官,活月兑月兑是个女儿身。
“赵芙龄,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穆淮恩不敢置信地瞪视着她,看到她的打扮,倒抽了口气,“你怎会穿成这副德性?”之后咬牙切齿道:“你真是疯了!你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跑来军营……公主呢?为什么她让你来,她自己没到?”
他想不通,昭平公主怎么会让赵芙龄来军营侍候他。
赵芙龄进入军营才知道自己先前想得太简单了,驻守的士兵是一关又一关,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多亏遇到公主,她才得以顺利进军营。
穆淮恩发火是她预料中的事,她既然都敢来了,就敢于承受。
她目光熠熠的迎向穆淮恩,“世子爷,奴婢有重要的事要向世子爷禀报,雇用马车赶来边关,不巧途中马车坏了,遇上公主,便拜托公主送奴婢进军营。公主原本要来,是临时有事才没到。”
穆淮恩听她竟然雇用马车赶来边关,想到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在途中会发生的危险,额前青筋一跳,“有什么事可以写信,你不需要——”
“不,这件事奴婢一定要亲自对世子爷说,这攸关着世子爷的安危!”赵芙龄截住他的话。
他的安危?穆淮恩听她说得那么慎重,姑且听听是什么事,“好,你说。”
赵芙龄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见得能获得他的信任,压力很大,但她还是得说。
她深深吸了口气后道:“世子爷,奴婢看到七王爷深夜来侯府与二少爷会面,偷听到……”她将过程详细说了一次。
穆进恩锐眸射出厉光,“大胆!这种话不得胡说!”
“奴婢发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世子爷,你自己也很清楚,二少爷是有动机害你的,他长期活在你的光环下无法出头,再加上公主对你情有独钟,因此怀恨在心,下毒并买凶杀你,现在又受到七王爷煽动。世子爷可调查二少爷是如何进军营的,便知和七王爷有没有关系。”赵芙龄句句条理分明,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压下。
这一番话让穆淮恩沉静下来细想,他想到穆谨熙临时被皇上召来军营确实有异,再想到他一直怀疑穆谨熙背后有个主使者能助其取得神仙,倘若主使者是七王爷的话就说得通了。
其实穆淮恩最初调查皇宫里的人时,是有怀疑过七王爷的,可七王爷受到神仙所害,失去了母妃,更丧失了成为储君的机会,这样的人无疑对神仙恨之入骨,不会去碰触神仙才对,所以他排除了七王爷的嫌疑,现在想想,是他太主观了,犯了大错。
但假设七王爷是幕后主使者,那他一次次帮穆谨熙除掉自己的理由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七王爷看不惯他抢去穆谨熙的风头,为穆谨熙抱不平,才想杀死他?
不,七王爷知道皇上很看重他的打仗能力,不可能做这种摆明对自己没有好处,又得罪皇上的事,他会冒险帮着穆谨熙杀他,肯定是怀有什么目的。
如今乌烈国随时会攻打来,如此急迫的情况还想陷他不义,其心可议,就不怕穆谨熙带兵会打输,被乌烈国反攻吗?
穆淮恩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七王爷与乌烈国有勾结?
穆淮恩不得不深想。
沉思到一半,有一件事突然遁入他脑海里,他眸光犀利的望向赵芙龄,“不对,你怎会知道穆谨熙对我下毒,又买凶杀我的事?”
完了!赵芙龄这时才惊觉自己说溜了嘴,把阿福知道的事一并说出来了。
穆淮恩又想到另一个疑点,质问道:“你是如何偷听到穆谨熙和七王爷谈话的,又是如何不被察觉全身而退的?”他并不认为这两人在谈重要的事时,会轻易地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偷听到。
“奴婢……”赵芙龄小脸渐渐发白,发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老实说,她是变成阿福才偷听到的吧。
她咬了牙道:“世子爷,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没办法向你说明理由,但是奴婢绝对没有说谎,奴婢真的听见了,请你相信奴婢!”
穆淮恩心情复杂的看着她,说他不相信她,她说的话细想下来是合理的,目眼神坚定,态度又是那么理直气壮,没一点虚假。但要他相信她,疑点仍太多,光是她无法解释如何得知这些事,本身就大有问题。
他的目光让赵芙龄害怕他将她当成细作,“世子爷,奴婢不是什么细作,请你相信奴婢,奴婢是为提醒你二少爷和七王爷要联手谋害你而来的。”
穆淮恩叹了口气,恐怕也没有像她这种连圆谎都做不到的蹩脚细作,“女人是不能待在军营的,我派人送你回去。”
听到要被送回去,赵芙龄直觉认为他不相信她的话,不想让一个有疑点的人待在身边,拒绝道:“奴婢不回去!若世子爷对奴婢的话心存怀疑,那么就让奴婢证明吧,奴婢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用意被曲解了,穆淮恩没好气地道:“我没有怀疑你是细作,只是你是姑娘家,不能待在这里。”
听到这话,赵芙龄高兴的道:“既然世子爷没有怀疑奴婢,那么就更应该留下奴婢,让奴婢成为你的助力,助你一臂之力。”
她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穆淮恩怒了,“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奴婢不回去!”赵芙龄耍赖的坐在地上,“世子爷就教人把奴婢拖走吧,奴婢一定会死命挣扎,还是你干脆把奴婢打晕算了,若没打晕,奴婢途中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跑,再来军营找你的。”
她这是在威胁他!穆淮恩眯上锐利的眸子。
赵芙龄知道他在生气,但兹事体大,她只能坚持到底。
穆淮恩瞪着她,觉得她真是不知好歹,偏偏他就是在意这个女人,怕她真的在途中逃走,毕竟她是那么聪明又大胆,没有她做不出的事。
若她逃月兑,被居心不良的人看出她是女儿身,遇上危险,又该怎么办?
派人将她送回去,不如让她待在他身边,还教他放心点。
穆淮恩盯着她白晳秀气的脸蛋,接着踏出大帐,当他回来时,手上多了把泥土。
他想做什么?用泥土攻击赶她走?赵芙龄发现自己不是不怕的,往后倾想闪躲。
穆淮恩对她这姿态感到好笑,现在才知道怕?他走近她,倾身扣住她的下巴,将泥土涂在她脸上,命令道:“好好的涂,把你的脸涂黑,让人看不出是个女人,否则别想待着。”
“我明明都打扮成男人了……”赵芙龄哇哇叫,嫌泥土脏,她快崩溃了,丝毫不知在穆进恩的眼里,她仍然是个娇俏的姑娘。
“快涂!”穆淮恩一声斥喝。
“知道了……”为了留下来,赵芙龄不得不听话,一脸委屈的涂着脸。
穆淮恩见她慢慢涂黑半张脸,看起来像个小黑人,总算有点满意了,但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军营里都是男人,没有多出来的帐篷,都是共享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晚上要睡哪。”
这是很大的问题吗?赵芙龄看向四周,“这儿这么大,我睡这里就好了。”说完,她对上穆淮恩的眸光,突然尴尬起来,想到这是穆淮恩的大帐,他们孤男寡女同睡在一顶帐篷中……不妥当吧。
穆淮恩拢着眉看她,一言不发的将这难题丢给她,踏出了大帐。
赵芙龄大拍额头,“真丢脸,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的脸发烫,晚上该怎么办呀?
其实赵芙龄根本不必烦恼晩上孤男寡女怎么办,因为她一到夜里就会变成猪,她该烦恼的是,同在一顶帐篷里,她要如何守着秘密不被穆淮恩发现?
赵芙龄用完晚膳后,意外的发现穆淮恩在帐里的某个角落为她铺了床,还细心的用布幔围住四周,很有隐私,但仔细一瞧,那位置离穆淮恩的床铺很远,让她不禁想,他是怕被她怎么样,所以想离她远一点吗?
变身时间一到,赵芙龄躲在布幔中,在棉被里露出了一双猪耳朵。
透过布幔,她看到在外头闪烁的烛光,映出穆淮恩躺在床上的影子。
她知道他还没睡,因为她不时听到他翻来覆去的声响,而她也睡不着,她发现就算是变成阿福,只要和他同处一室,心脏就会怦怦直跳,哪里有办法睡。
赵芙龄就这么精神奕奕的瞠着圆亮的双眼好久好久,可说是彻夜未眠,直到她听见脚步声,看到穆淮恩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确定他踏出帐篷,终于待不住了。
她心道:反正睡不着,穆淮恩又不在帐篷里,不如偷溜出去探查敌情。她一路辛苦的闯来军营就是为了帮上他的忙,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接着,赵芙龄从布幔里探出猪头,悄悄踏出去。
穆淮恩并不在帐外,大帐外的士兵也都只盯着前方,根本不会注意到底下有只小猪溜出来。
赵芙龄白天时就曾经小变了下,知道大致的方位,但穆谨熙的帐篷位置她并不确定在哪,只能一边问一边找了。
当然不是问人,赵芙龄是向动物们询问,这真是她变身为猪后最好的技能。
她来到了马厩。
穆淮恩的爱驹疾风和其他的战马分开饲养,单独圈在一个栅栏里。
疾风看到赵芙龄,暴躁的道:“你这只天杀的小猪怎么跟来了?主子一定是被你可爱的外表迷惑了,才会将你这只猪带来军营!”
脾气真差!赵芙龄故意在它面前跩跩地道:“对啊,我就是长得可爱,嫉妒我吗?”
疾风不屑的朝她哼了哼,“你这只小猪来军营能做什么事?你又不像我是战马,可以跟着主子去打仗,除了做成烤乳猪,你没有一点贡献。”
什么烤乳猪,真是不尊重猪。“谁说我没有贡献的,我会帮主子探查敌情。有人要害你家主子,你都不知道吧。”赵芙龄挑衅道。
“什么,有人要害主子?到底是谁?我要一脚踹翻那个人的**!”疾风嘶鸣起来。
看来这一点他们很合!赵芙龄偷笑着,“小声点,你那么激动,要是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看顾马厩的士兵正在前面巡逻,她这只猪可不想被发现。
“快说。”疾风压低声音。
“最近乌烈国有可能会攻来,他们会派出细作来烧粮草,要是粮草被烧了,会害得战马没粮草吃,没力气打仗。”粮草当然不只给战马吃,但这样说疾风才会合作。
“竟敢偷烧我们战马要吃的粮草!”疾风气呼呼地道。
“所以我们才要合作,你帮我告知你的同伴们这件事,一起注意有无可疑人物接近马厩,或是有无发生奇怪的事,有的话务必告诉我,我每个晚上都会来的。”
“哼!”
赵芙龄就当它是愿意和她结为同盟了。
“马大哥,我叫阿福,你呢?”
疾风得意洋洋的道:“主子帮我取了疾风这威风的名字。”
“名字取得真好呀。”赵芙龄夸起它,想跟它培养感情,又道:“马大哥,你这身黑色的毛真漂亮,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啊?”
说到它一身油亮的黑毛,疾风引以为傲的道:“我当然平常都有在梳理毛发了,不是我爱说,能长得比我好看的马真的不多……”
赵芙龄听着疾风吹牛老半天,发现它没有停止的迹象,她不能继续浪费时间,遂向它打听穆谨熙的帐篷在哪里。
疾风并不知道,赵芙龄只好离开马厩,沿途询问其他动物。
她先问了一只青蛙。
“呱呱呱呱……”
原来是往左边走。赵芙龄迈动她的小胖腿,躲过巡逻的士兵,看到一顶顶帐篷。
穆谨熙住的是哪顶帐篷呢?她问了一只爱唱歌的鸟儿。
“啾啾啾啾……”
找到了,原来是这一顶。
赵芙龄看到帐篷上的标记,这是参将的帐篷。
她悄悄靠近,刚好看到有个侍从打扮的人进了帐篷。
她竖起猪耳朵贴着帐篷,听到里头传出对话声,声音很小,但凭着她的耳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来消息了,再七天乌烈国就会攻来,王爷嘱咐务必在前一晚烧粮草……”
“这……没问题吗?”
“穆参将请放心,王爷要我来协助您,我会发落下面的人去做,到时请您做一些事引开在马厩附近巡逻的士兵……”
赵芙龄专注的听着,完全没有察觉有士兵靠近她。
“这是哪来的猪?”
完了,被发现了!赵芙龄吓得浑身僵住。
两名士兵围着它看,困惑的道:“我们营里有养猪吗?”
“这是从外面闯进来的野猪吧?”
“我还真没看过这种野猪,毛色好漂亮,像镀了金一样……”
“而且还肥滋滋的,看起来真好吃……”
最后一句话,赵芙龄听得浑身竖起寒毛,意识到变身为猪的她是绝不可能被当成细作的,只会被当成食物!
“怎么这么吵闹?”穆谨熙踏出帐篷,问起士兵。
士兵指了指底下的小猪,“穆参将,我们发现这只野猪,也不知道是从哪跑来的。”
穆谨熙低看一看,喃喃地道:“这猪好眼熟……”那漂亮的棕黄条纹很稀有,到底是在哪见过呢?
赵芙龄哪管得了穆谨熙说了什么,着急的想,她被当成食物了,她会被宰来吃的,她要快点逃跑!
赵芙龄自两名士兵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飞奔逃走。
穆谨熙看猪跑了,这才想起来是穆淮恩养的那只猪,心里一震,月兑口而出道:“快追!”
“是!”
穆谨熙见属下去追猪,才惊觉自己下了道很蠢的命令。
哪怕穆淮恩带猪来军营,他也不得过问,更别说像这样大费周章的命人捉猪。
只是……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只猪每次出现的时间点都那么恰好,都在他商讨重要机密的时候,更奇怪的是,穆淮恩当初并没有将这只猪一道带来军营的,穆淮恩前往军营后,他还曾在侯府内见过它,怎料它现在竟诡异的出现在军营里,让他觉得它就像是个人一般,懂灵性的在跟踪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哪有像人的猪!
穆谨熙现在担心的反倒是若属下莽撞的伤了猪,他对穆淮恩就不好交代了。
在乌烈国攻来的前夕,他绝不能跟穆淮恩起任何冲突,免得被盯上,防碍了他,无法执行七王爷交代的计划。
穆谨熙脸色深沉,迈开步伐去追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