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也跟我一样,曾经讨好过父母吗?”齐以诺用一记意味深长的眸光,将她钉在座位。
“你到底挖了我多少底细?”沉珍蓁按捺不住,终于摊牌。“你知道我父母是谁?知道我的家庭状况?”
“我只对你这个人有兴趣,你的家庭,我没必要了解。”
齐以诺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对她这个人胜券在握。
沉珍蓁胸口一热,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在异性面前感到手足无措。
她匆匆放下筷子,端起玻璃杯,凶狠地灌下一大口气泡水。
可她喝得太急,竟呛着了自己,连忙拿开杯子,抓起餐巾掩嘴低咳。
见状,齐以诺推椅起身,再次来到她身旁,修长大手轻轻拍打起她的后背。
滚烫的掌心温度,穿透了薄薄布料,若有似无地熨着她纤瘦的背。
她用餐巾紧捣着半张脸,两颊上那两朵嫣红,竟已分不清是被呛红的,抑或是娇窘所致。
齐以诺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长长睫毛底下的美丽眼瞳,倒映出她有丝慌乱的秀颜。
他面露关切的提嗓问:“还好吗?”
她困窘地摇榣首,眼中透看一股懊恼,避开了那双炙热的注视。
当齐以诺意识到,眼前这个很有脾气的女人是在害羞时,嘴角不禁上扬。
沉珍蓁推开了齐以诺的手,含糊不清的说:“我很好。”
“看来上海菜不合你的胃口。”齐以诺识趣的收回手,笑睐她几乎没什么动的那一桌子上海菜。
沉珍蓁总算咳顺了气,拿开面上的餐巾,没好气的说:“我很好奇能跟你吃上饭的,都是哪些能人异士,光是看你吃饭就让人觉得压力很大。”
“怎么说?”他不解的微挑峻眉。
“你连吃饭的样子都比女人好看,谁还吃得下饭?”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他笑了笑,又补了句:“至少,跟我一起吃过饭的人从没提过。”
“跟你约会八成压力更大。”她下意识月兑口。
“所以,你觉得我们这算是约会吗?”
听见他含笑的反问,沉珍蓁怔了怔,对上那双漂亮眼瞳,这才惊觉自己失言。
她忍住脸红,镇定的否认,“当然不是。”
“也对。”他附和的点了点头,说:“你应该不会跟我这样的人约会。”
天生反骨的沉珍蓁,下意识反抗性的问:“为什么不会?”
齐以诺顺着她的话反过来问:“所以你会吗?会跟我这样一个浑身铜臭味,唯一的天赋是赚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才华的男人约会?”
听见他这席半认真半戏谑的话,沉珍蓁心下恍然大悟。
看来他认定她会欣赏的异性,应当是才华洋溢的设计人,而不是他这样的商业精英。
然而恍悟过后,她发觉自己掉入了他设下的言语陷阱。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沉珍蓁模棱两可的答道。
怎料,齐以诺淡淡一笑,朝她俯下高大身躯。
她当场怔愣,僵直的紧靠着椅背,看着他一手搭在她椅背上,一手搭在桌沿,上半身伏向了她。
她屏住呼息,美眸跟着微微瞪圆,却看见那张俊雅的面容扬起了笑,然后探出拇指为她擦去唇边的水珠。
“那么,下次跟我见面时,不要感到有压力,约会不应该有压力。”
齐以诺的语气是那样自然,仿佛他们两人当真在交往,天晓得这只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第一次近身接触。
望进那双自信而锐亮的眼瞳,沉珍蓁喉尖一紧,竟然无话可反驳。
约会?他跟她?别开玩笑了。
“齐老板,我们今天才交朋友,下次见面就约会,这会不会太离谱了?”
“一点也不。”齐以诺缓缓站直身躯,返回自己的位子。
“齐老板……”
“你明明喊过我的名字,为何又要改口?”他微笑地凝视着她。
“齐以诺。”她从善如流的改回来,语气却有些冲,像是在呕气。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件痛苦的事情?”
“我是说有压力。”她纠正。
“根据我最后一次与前妻碰面时,她对我这个人做的总结,她说跟我在一起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前妻?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她从齐以诺身上得到的讯息量,却得用数天才消化得完。
“我结过婚。一次。没有孩子。”齐以诺淡漠的陈述着。
沉珍蓁张了张嘴,好半晌方挤出声音:“网路上没有你结婚的报导。”
“那是我父亲主导的商业联姻,目的是为了巩固双方的信任,不是为了让媒体大作文章编故事,一切都在低调保密中进行。”
“你离婚多久了?”
“两年。”
“为什么离婚?”
齐以诺笑。“原来你对我离过婚的事情更有兴趣,我应该早点把这个话题搬出来。”
经他这一提醒,沉珍蓁察觉自己越问越深入,有丝不自在的别开眼,端起气泡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
“这样吧,我把这个问题留待下回见面时解答。”齐以诺耐人寻味的说。
“不必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你会介意跟一个离过婚的男人约会吗?”
“介意,非常介意。”沉珍蓁目光满是挑衅的回望。
齐以诺也不气馁,犹然一派气定神闲,似乎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真可惜。”他笑叹。
“什么意思?”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也许那段失败的婚姻就不会存在。”
“齐以诺,你越说越夸张了。”
尽避这听来不过是千篇一律的甜言蜜语,不过是男人追求女人的一种说词,然而沉珍蓁仍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
齐以诺的表情却是那样认真,全然不带一丝玩笑。
“不过,既然你介意,那我想我应该是出局了。”
话落,齐以诺推椅起身,又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看着那抹走至包厢门口的高大背影,沉珍蓁心底掠过一丝失落。
这个男人身价非凡,外貌出众,有过一段婚姻……种条件总合下来,都不可能是会令她动心的对象。
然而,想起过去三个多月来的谈话,想起今日的近身接触,这个男人对她所说、所做的每件事,俱是令她难以忘怀。
返回公司的路上,沉珍蓁在一阵沉默中开了口:“齐以诺。”
驾驶座上的男人淡淡睐她一眼,眸光依旧深邃专注,却没有太多表情起伏。
“你这么努力的花费时间与金钱游说我,希望我加入威映集团,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变成你的员工,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你觉得呢?”齐以诺更想知道她的答案。
“在今天之前,我们从没见过面,所以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上我,才这么千方百计的说服我。”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不是因为喜欢上你,才会在遭受你一连串残酷拒绝后,依然不肯死心的纠缠你?”
闻言,沉珍蓁微露诧异,同时心口微微发烫。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良久,她只能挤出这句话。
“你觉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他笑笑反问。“按照你对我的看法,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容许自己出任何差错,这样的人会随便开玩笑?”
沉珍蓁怔怔地望着他嘴角那抹笑。
她对这个男人到底认识不深,无法草率判断他这席话究竟是认真,抑或只是一个玩笑或恶作剧。
一个转弯后,劳斯莱斯车速逐渐缓下,最终停在一幢簇新华厦前。
沉珍蓁回过神,瞄了一眼窗外景色,又是一阵讶然。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话刚问出口,下一秒便后悔。
她会来到上海,随徐宓加入月河,这一切不都是他策画的吗?他当然清楚她在上海的落脚处,问了也是白问,只显得她笨。
在那张丽颜上看见懊恼神色,齐以诺当下便模清了她的心思。
“我不会让公关部门出面否认与徐宓的绯闻,毕竟那张照片是你的精心之作,我可不能让它白白浪费。”
想起那张震惊国际的合成照片,在经历这一整天的事之后,沉珍蓁竟然有些后悔,至于后悔的原因,大抵与她对齐以诺改了观,并且……对他有些动了心这两件事有关。
“其实你可以否认的。”沉珍蓁努力让自己维持面无表情。
齐以诺是见多商场上各种假面具的狐狸,包括他自己亦然,什么样的场合便戴上什么样的面具,他岂会看不透她冷然表情之下的那丝别扭。
“徐宓要的是话题,她已经达到目的了,你出面否认也不会让她损失什么。”
“如果你真这么在意,我会让公关出面否认。”
“我没有在意——”
辩驳的话倏然中止,她无比惊愕的瞪大美目,看着刚在她脸颊上礼貌性轻轻一吻的俊颜退开。
这一吻并不算什么,对于生长于欧美国家的人而言,这不过是绅士之吻,代表基本礼节与亲近。
尽避内心清楚这一点,可不常与异性有过这般亲昵之举的沉珍蓁,仍是不免面露几分娇窘。
齐以诺笑睐那张倔强隐忍羞涩的丽容,又探出手与她交握一下。
“很高兴结交你这个朋友。”
“我也是。”这句回应听起来硬是有些不情不愿。
抑下想大笑的冲动,齐以诺下了车,绕到副座这侧,为她开启车门。
沉珍蓁匆匆下了车,表情略带别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沉珍蓁。”
蓦然,身后传来那道低沉淳厚的男性声嗓。
包裹在紧身牛仔裤下的纤长双腿一顿,沉珍蓁停在原地片刻方转过身。
齐以诺目光深邃,嘴角扬笑,笔直的朝她走来。
看着逐渐靠近的高大身影,她胸口一缩,竟感觉到压力与窘困。
这个男人的影响力太可怕,随时随地都能令人感到庞大的压力,以及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他拉起她的手,将名片递进她手心,随后退开身离去。
望着渐远的车影,沉珍蓁拿起手中有着雷射镂空设计的名片,盯着上头那个名字发起愣来。
齐以诺。
过去,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名字,她只能在脑中勾勒这个男人模糊的身影。
如今望着这个名字,她脑中便会浮现那道强烈且抢眼的高大身影,以及令人无法忽视的俊美脸庞。
指尖抚过名片上强而有力的那三个字,沉珍蓁心潮泛起点点涟漪。
下一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