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苏晓婵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也好,那个大恶人不在,她自在一些。
苏晓婵肚子很饿,想吃东西,于是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打算去找点吃的。
守在外间的翠儿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连忙进来,“奴婢给夫人请安。”
苏晓婵被突然出现的年轻圆脸姑娘给吓了一跳,“你是?”
“启禀夫人,奴婢翠儿,是老爷吩咐进来伺候夫人的。”
苏晓婵心道,怕是沈思皓派来监视她的吧。
翠儿见她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可要起床了?”
苏晓婵见外面天光大亮,她还在床上睡着不像话,于是点点头,“起。”
翠儿于是将帐子挂好,准备扶她起身。
苏晓婵昨天出嫁,家里请的梳头娘子为了给她绾髻,起码倒了二斤头油在她头上,再加上她又被沈思皓给抹了一脑袋的药膏,这会儿觉得油腻腻的,好难受!
“翠儿,有热水吗,我要洗发。”苏晓婵说道。
翠儿被吓了一跳!
“夫人,老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您今儿可不能洗头呢!”翠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晓婵一怔,随即大怒,看看,是吧,嫁给他连洗头也不让!她这过得的是什么日子,爹爹,她好想回家!
翠儿看着夫人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若奴婢给夫人用篦子篦个头?”
苏晓婵想了想,同意了,不让洗头的话,那用篦子将长发多篦几次……也舒服些。
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又问:“家里可有吃的?”顿了一顿,她再问,“你家老爷不在?”
翠儿捧了苏晓婵的衣裳过来,说道:“回夫人的话,老爷出去给病人诊病去了,走的时候吩咐奴婢给夫人熬煮粥,如今粥已经熬好了,奴婢服侍夫人更衣,这就去端了粥来,可好?”
苏晓婵连连点头,好极了!粥当然是极好的,但最好的,就是沈思皓现在不在家。
“我自个儿更衣,你去把粥端来吧。”苏晓婵说道。
她娘家是个小门小户的,虽家中也有仆妇,但那多是帮着家里做些厨下,桨洗,洒扫等粗活的仆妇。所以她不太习惯婢女的近身服侍,像这些更衣,洗漱之类的,苏晓婵还是习惯自己来。
翠儿应了,出去端了粥来,苏晓婵已经忍着周身的酸痛,换好了家常的衣裳。
而翠儿一进来,苏晓婵便闻到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拿着的莲子。
“夫人先喝了这粥,待会奴婢帮您篦头发。”翠儿体贴地说道。
苏晓婵点头,说了声多谢,便接过了粥,慢慢地吃了起来。
翠儿见她性子温柔亲切,悬了多日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于是多嘴了一句,“这粥是老爷亲自吩咐厨房做的,用的是刚挤的鲜女乃和今年的新米。”闻着忒香,让人直流口水。苏晓婵顿了顿,没吭声。
他会那么好?他若真对她那么好,昨晚他还那样,然而一想到昨晚受到的屈辱,苏晓婵便立刻就没了胃口,她放下碗,不吃了。
翠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粥不合胃口吗?”
苏晓婵意兴阑珊地摇头,“没有,是我不想吃了。”
翠儿想了想,又道:“那奴婢给您篦头发?”
苏晓婵点点头,翠儿手巧,拿着细齿篦子慢慢地替她梳理着长发,让苏晓婵觉得舒服……趁着翠儿替她篦发的时候,苏晓婵便打量着这屋子。
昨夜偷偷一窥,她倒还觉得这屋子布置得挺好的,可现在……看着那张花梨木打造的八步床,苏晓婵闭了闭眼。
一看到那床,她就想起了……昨夜她和沈思皓之间的周公之礼。这周公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搞出了这劳什子礼?呸,那也称得上礼?简直太痛苦了,是不是以后的每一天晚上,她都要受到那样的伤害?
一想到那撕裂般的痛苦,苏晓婵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待了,她要回家,要回家,就要回家!
一整天,苏晓婵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直到夜深,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叫了翠儿,问道:“你家老爷呢?”
翠儿道启禀夫人,老爷上午就出了门!”
苏晓婵又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害怕她一睡着他就回来,然后又要与她行那可怕的周公之礼,所以她必须得醒着,她要告诉他,她不要,她不要什么周公之礼。
哪知翠儿说道:“这个说不好,老爷常常出门给人诊病,有时半天就回来了,有时候要去上十天半个月,这一回听说临县有位夫人年纪大了要生孩子怕,是有些凶险,所以我们老爷过去坐阵去了……”
听了翠儿的话,苏晓婵顿觉神清气爽,这妇人生孩子,快的半天就生了,慢的就要折腾上几天几夜。而这会都这么晚了,沈思皓又去了隔壁县城,所以说,他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苏晓婵喜笑颜开,说道:“那没事儿了,你下去歇着吧。”
赶走了翠儿,苏晓婵知道自己今天夜里可以独霸这屋子,她舒了一口气,大大剌剌地躺在床上。
没有那个大恶人在,苏晓婵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是,躺在床上……她却想起方才翠儿的话。翠儿说,邻县有位年纪大的夫人要生孩子,这才请了沈思皓去坐阵。那么,这一回他也会用刀子生生剖开那位夫人的肚子,把血淋淋的小婴孩从母亲的肚子里掏出来吗?
苏晓婵不寒而栗。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据说,也是在生她的时候,身子受了损,就一直缠绵病榻,捱到苏晓婵六岁的时候,终于撒手人寰了。
生孩子这么凶险,真到了要保大保小的时候,这做夫君的也不知会怎么选?也不知道当年被沈思皓剖月复取子的那个产妇和孩子怎么样了。
但不管怎么样,剖月复取子的画面,想想就觉得可怕,这晚,苏晓婵在床上滚来滚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苏晓婵彷若听到了男子的嘶吼:大夫,大夫快救我妻儿!
大夫清泠泠的声音响了起来:保大保小?
男人哭得声音都变了:发妻稚子,我都要,都想要啊!
大夫道:你孩儿胎位不正,再胶着下去便是一尸二命,唯今只有一个法子,便是拿刀剖开尊夫人的肚子,取出孩儿,这大人与孩儿或许还有一救。
男人:这……
大夫:如何?再拖下去,便一个也不用救了!
男人咬牙:那请大夫剖月复!
凄厉的女人惨叫响过,热血四溅。
苏晓婵被吓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也静悄悄的,啊,刚才作了个恶梦,好真实,好可怕!
苏晓婵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霸占了这么大间屋子,好像也不太好?虽然沈思皓是个大恶人,但要是有他在,她应该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吧?
她闭了眼,想再睡,却又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最终她眼睁睁熬到了天亮。
不知不觉,苏晓婵嫁进沈家已经三日,除了第一日沈思皓在之外,这第二日与第三日,她居然都独守空房。
见不着那个大恶人,当然是好事,可是今天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他不会让她一个人自己回去吧?
苏晓婵侧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衾枕,噘起了嘴儿,哼,他不回来便不回来!当她不识路,不会自个儿回娘家?这样还更好一点,她回了娘家以后就再也不来沈家了。
她气乎乎地起来了,扬声叫着翠儿,翠儿快把她的衣裳找出来。
很快,便有人掀了门帘子进来了。
翠儿今天这么快?苏晓婵转头一看,却见进来的人是沈思皓?嗯,但见他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儿,苏晓婵心下诧异,暗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还没说上话,翠儿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哎,来了来了,啊……老爷?”
沈思皓道:“你服侍夫人洗漱吧,有热水没有,我要沐浴。”他声音沙哑,还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
也不知怎么的,苏晓婵刚才还怒火攻心的,这会一下子就消了气。
翠儿连忙说道:“有!老爷请稍候,奴婢这就把热水送去耳房。”说着,她看了苏晓婵一眼,苏晓婵朝翠儿挥挥手,翠儿这才退出了屋子。
沈思皓看了苏晓婵一眼,开始慢条斯理的月兑衣。
苏晓婵犹豫了一会儿,低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淡淡地说道。
“听说你给人接生去了?”她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地瞄着他,见他没有否认,她又问了句,“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沈思皓已经除去长袍,正在解中衣,闻言,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还好,有惊无险,小孩儿无事,娘亲怕是要在榻上躺几年……”
啊?苏晓婵莫名便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这时,大约翠儿已经把热水搬进耳房,便拉了拉从耳房连到内室里系了绳子的铜铃。沈思皓除了靴子,换上家常的便鞋,进耳房沐浴去了。
翠儿把热水送进了耳房之后,便匆匆进屋里来,帮着苏晓婵梳妆打扮了起来。除去嫁进沈家的第一天夜里被沈思皓欺负得狠了,后来两天,苏晓婵都吃好喝好睡好的,再这么一打扮,真成了个肤凝玉脂,面如桃花的美人儿!
喜得翠儿赞道:“以往外头的人都赞我家老爷慈悲心肠,义薄云天,说将来定会娶一房慧美妻室,原来竟是真的,夫人,您生得真好看!”
苏晓婵面一红,啐了翠儿一口,又心想,沈思皓慈悲心肠,义薄云天?
不多时,沈思皓也沐浴饼,换上了一袭新衣,立马又变得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