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了,风吹起来总是暖洋洋的。
朱延舞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荡着,微风拂面,温温柔柔的,让她想起那日在床畔那男人的吻。
小脸热热的,心也热热的,这阵子只要想起他她就会心跳加速,偏偏,想起他的次数多到根本数不清,害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病还没好,心总是跳得乱七八糟。
上次在京城一别,她已经有大半月以上没见到襄王了,按日子推算,这平王也应该已经到了东北上任,听说朝中还有人传出平王可能根本不是皇帝亲生的传闻,那舒贵妃才会莫名其妙的被打入冷宫。
虽说皇帝为了保住颜面,只定了赵全一人妄言天机、扰乱朝纲之罪,但一夕之间舒贵妃进了冷宫,左丞主动辞官告老还乡,平王被调派东北,大家很难不对其中几人的关系浮想联翩,真正知道内情者,也都保持缄默,毕竟事态已然如此,何必多言惹事,不小心还会引来祸端。
朝中势力,瞬息万变,还真不是凡夫俗子们所能掌握的事,如今平王离开了京都,摆在台面上受宠的就只有七皇子襄王,短时间这态势应该很难被改变。
昨日,礼部连同执事大臣们从京里送来好几辆马车的彩礼,首饰、衣料、日用银器、貂皮、獭皮、狐狸皮,黄金白银等等,还备了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黄酒五十瓶到家里设宴,京城里这几日没当班的朝中大臣及二品以上的官员与命妇,和整个洛州大小辟员,都前来出席盛宴以表庆贺,当真是给足了朱家体面,这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一向不太沾酒的朱仲当天更是醉得都要让人给抬进屋去。
折腾完昨儿那场盛宴后,接下来就等着大婚,不知为何,到现在朱延舞都还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常常一觉醒来,就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蓝月咚咚地从连接前头回廊的拱门里跑过来,还不住地喘,“小姐,奴婢刚刚跑去偷瞄了一下昨天礼部送来的彩礼,看得眼花撩乱的,都是些上等好东西,老爷坐在前厅却连瞧都没瞧上一眼,瞪着手上的一堆纸,看了几次都没看够似的,眼睛张得老大,奴婢猜一定是皇上赐的良田美宅,才会让老爷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延舞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有你这样编排自家老爷的吗?胆子益发大了。”
蓝月冲着她一笑,美丽的眼珠子转了转,“小姐,今儿个的天气好,看天空的模样也不会突然下雨,奴婢陪你出外走走吧?”
朱延舞继续晃着她的秋千,对丫头的提议有些发懒,“爹叫我最近别乱跑,还是襄王特意转告爹的。”
“知道知道,襄王殿下就怕小姐有一点闪失,这朱府外头不都给围起来了,就是王爷叫蓝月带小姐出去兜兜的,怕小姐闷坏了,保镳都跟着呢。”
“是吗?”朱延舞还是懒洋洋的。要是前世这时的朱延舞可能会开心的马上飞奔而出,可这世的她却少了那些天真爱玩的心思,尤其这此从京城回来后,可能折腾得累了,不只身体累,心也累,更是懒得动。
“是啊。”蓝月上前把她从秋千上拉起来,“我的大小姐,再半月你就要大婚了,成了襄王妃就不能常常偷跑出去玩了,胡同里那个古玩店新来了一批货,你不是最爱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吗?真不出去走走?”
前世,自然是没这一段的。
前世的此时,她也是待嫁之身,要嫁的却是住在京城里的平王,因为觉得高攀了,总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舒贵妃娘娘也是这般顾虑,就怕她嫁到京城丢了她的脸,请了宫里的教习嬷嬷到洛州来亲自指导她,时间都被排满了,一直到被抬上了轿前都被教习嬷嬷跟着。
宫中规矩什么的,这世的她自然都懂,毕竟都当过皇后了,就算是个任期超短又不受宠的皇后,该学的该会的也都会了。
话说回来,襄王倒是没让人来教她这些,那敏贵妃娘娘似乎也不在意?或许是她这个儿子根本不听娘的话,所以这回就算被皇上指了婚,她却可以很专心的在家休养,闲到每天都到院子里荡秋千。
“好,走吧。”说实话,她是真闷了,因为脑海中老是想起那个男人让她更闷。
“太好了,小姐等等,奴婢去拿斗篷。”蓝月咚咚咚地跑进屋里,过一会又跑出来,手上的深红斗篷披到她家小姐身上,连帽子都替她拉上,把她家小姐捂得严严实实,“好了,可以走了。”
朱延舞愣愣地瞪着她,“都六月天了,你还要我穿斗篷戴帽子出门?你想让我闷死还是热死啊?”
“你老染风寒就是被冷的,这样穿着安全些,风大些也不怕,小姐如果怕热,上了马车再月兑,但下马车时一定得穿上,这是王爷交代的,奴婢一定得办到,所以小姐就不要再说了。”蓝月边说边推着她往前走。
朱延舞好笑又好气的睨着她,“喂,你吃里扒外啊?谁才是你主子?”
“自然是大小姐你啊,奴婢也是为你好,你听奴婢的就是。”
“你这么听王爷的话,不如我把你送给王爷好了?”
蓝月一听小脸红了起来,“小姐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蓝月不理小姐了!奴婢对王爷可没有半点那种心思!”
朱府大门内的院子堆满着昨日送来几辆马车的彩礼,今儿个一早一堆人进进出出忙着收拾打点,蓝月直接带着朱延舞走侧门,门一开,一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像是静候多时。
朱延舞愣愣地看了蓝月一眼,“你这丫头,早计划好了?”
蓝月脸上一僵,转眼笑了,“不是说王爷要小姐出去走走的吗?自然早准备好了,就趁着前头忙没人注意才好出门。”
朱延舞也跟着笑了,在蓝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像是要骗你家主子出去卖似的。”
闻言,蓝月的脸更僵了,半点笑都挤不出来,忙叫车夫快走。
马车不快不慢,从朱府到市集胡同也就几里路,但因人多胡同又不算大,马车不能跑太快,也走了快两刻钟的时间。
一路上,蓝月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不时的把车帘掀起又放下,就像做贼的怕被追似的,搞得朱延舞不得不狐疑起来。
“你有事瞒我吗?”
“没有啊,小姐。”
“还是你故意说为了我好带我出来玩,其实是你自己要私会情郎?”
“当然不是!”蓝月嘟了嘴,又把帘子掀起来,“到了,小姐。”
蓝月赶紧把她家主子用斗篷从头到脚都包好,这才扶她下马车,走进了古玩店。这间古玩店,店门口刚好一道阳光射来刺目得紧,店内却显得阴阴暗暗的,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里头的光线,却突然被人一手拉住往暗处扯——
朱延舞想要叫,嘴巴却被一只手给堵住——
“把她的斗篷月兑了!快!”一个男人开了口。
这嗓音……朱延舞一愕,愣住了。
蓝月闻声赶紧照办,上前月兑了主子的斗篷,另一个人很快过来接手。
朱延舞不敢相信的瞪着蓝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正要再次挣扎,下一瞬间即被一掌劈昏,身子软软地倒下了……
古玩店门口,阳光还是挺刺眼。
穿着红色斗篷走出来的姑娘头低低的,因为阳光刺眼不由把帽沿拉紧遮住了脸。
走在后头的蓝月也头低低的在数着手里捧的几件古玩,突然啊了一声,“小姐,你先上车吧,老板好像忘了把那件观音像放进去了,奴婢进去拿,顺便骂他一顿,做生意这么不老实,你先上车等奴婢!”
那姑娘应了一声,扶着蓝月先上了马车,蓝月转身又走进古玩店里。
停在门口的那辆马车突然间驾地一声往前奔驰,马车内的,还有胡同里那些闪避马车的人潮受惊吓,尖叫声此起彼落,不过马车还是不住地往前疾行,奔上了官道,完全没打算停下来。
车内的女人不再叫了,因为被不知何时坐在里头的一个男人给劈昏了。
“喂,你没把人给打死了吧?”坐在前头的车夫大声问着。
“这可是王爷心心念念的人呢,我怎么敢?”
“啧,什么心心念念!你懂什么?”
“不是吗?王爷迟迟不到东北赴任,却逗留在洛州这许多日,不就是为了等机会把朱大小姐给绑走带回东北?”
“这女人可是毁了高家一派的人,王爷恨不得要她抵命呢!”
“要她抵命还不简单?杀了她不就好了,还巴巴地绑人家来做什么?要是让皇上发现王爷到现在还没到东北,追究下来可怎么好?”
“王爷是恨死她了,想玩了再杀了,让我们等会在外头候着呢,说就算是尸体也得送回去羞辱旁人一番。”
“朱大小姐若死了被送回去,王爷还真不怕皇上会疑心到他头上?”
“不会的,王爷的替身已经先到了东北,到时所有的人都可以为平王作证,这事绝不是他干的,而是那山上的马贼干的,瞧我们现在不就是要往山上跑吗?荒山野岭的,王爷干起事来也方便些。”
“王爷倒是想得周全。”
“王爷这会还在洛州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身边也只带了一名亲卫,这才只好找我们这几个本来就留在洛州的高家下属来帮把手……”车夫说着,似乎听到马蹄声,忍不住往后望去。“后头好像有人在追我们。”
马车内的男人也掀开了车后的帘子看了一眼,扬声对着前头的车夫道:“没事,是个商团,马车上载着货,跑得并不快,不像在追人。”
“没有就好,要是被发现因此坏了王爷的事,铁定砍我的头不可。”
“真被发现,王爷抢了自家兄弟的未婚妻还玷污了人家把人家杀了,皇上恐怕会气得不想要这个儿子吧。”
车夫哼了一声,“小心说话。不然先掉脑袋的人就是你了,兄弟。”
“这倒是。”
“是说阿宝那家伙怎么临时出状况把任务交给你?瞧你说话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干这活的粗人。”
“不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也没多问,他只叫我护送一个姑娘到王爷那儿,这事简单,我便应了。”
“是怕事了吧?这活谁想接,伤天害理的……到了,兄弟,你把那姑娘扛进去得了,我在这候着。”
“知道了。”男人说着把马车上的姑娘扛在肩上,像扛布袋似的把人给扛进了一间小径尽头的木屋里。
木屋里的人等得有些不耐了,见人被扛进了屋放上了床,看都没看那人一眼便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乐正勋恨恨地瞪着躺在床上软绵绵的人儿,开始扯了扯领子,动手月兑了外衣和中衣后,这才走到床边动手扯开对方的斗篷,正要伸手拉开对方的前襟,才恍然发现躺在床上的这位姑娘的脸孔挺陌生,是个根本没见过的人……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快给本王滚进来!”乐正勋在木屋里大叫着。
“是,平王殿下。”刚刚扛着姑娘进屋的那男人闻声很快进屋来。
“你们怎么办事的?这人根本不是朱延舞,她是谁?”
“平王要的人是襄王的未婚妻,皇上亲自指婚的朱府大小姐朱延舞吗?”
“明知故问!本王一开始要你们劫的人不就是……”乐正勋的话突然打住,冷冷地瞪着他,“你是谁?”
竟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面孔……
他人在洛州一事是秘密,因此他身边只带着一名亲卫徐国,这样行事比较方便不引人注目,这种接应送人的事,他便找上母妃娘家高氏行馆内的可用之人,这些人自然都是在高家待很久值得信任的人,而眼前这位,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禀王爷,小的乃皇上内卫。”此人毕恭毕敬地答了。
但话一出口,却让人大惊失色——
“什么?”乐正勋一愕,“你说你是谁?”
“皇上内卫。”
皇上内卫是太子叛变后皇上设立的组织,不报名不报姓,一般人几乎从来不会看见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身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乐正勋深觉不妙。皇上内卫隶属于皇上本人,受的就是皇上的命令,皇上怎么会知道……
“襄王担心平王因为国师及舒贵妃一事而加害襄王妃,所以特禀皇上,小的奉皇上之命近日来一直尾随着平王,就怕平王一个不小心犯下了大错。”
乐正勋的俊脸一黑,“所以,现在你打算拿本王如何?”
“平王让人劫来襄王妃,意图先奸后杀,证据确凿,小的会如实禀告皇上,一切皇上自会处置。”
“你胡说!本王哪有先奸后杀?你哪只眼睛看见了?这个女人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丝毫无伤……”
“那是因为我根本不是朱延舞。”床上那位姑娘突然坐起身,微笑的看着乐正勋,“王爷都月兑衣服了,难道只是打算跟我在床上说说话?”
“你……”乐正勋不敢相信的瞪着她,连这女人昏厥都是假的?所以这一切根本都是早早安排好的,只等着他对朱延舞出手……
这个襄王!
“既然证据确凿,收工吧。”床上的姑娘站起身,“平王请自便,只是你外头的那些人我们会带走。”
这怎么行?遇到一个嘴不牢的,不全给招了?
就算这两人老说证据确凿,但他明明只是劫了一个姑娘罢了,只要杀了他们两个,就什么证据也都没有了……
想着,乐正勋的眼中起了杀意。
“站住!”乐正勋叫住了他们,“你们以为,本王会就这样放你们回宫?”
屋内的内卫互看了一眼,天底下谁不知道平王骁勇善战,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若真要一次对付他们两人也不一定做不到。
“平王爷,劝你三思后行,我们是皇上的人,你若想动手杀了我们,就等于公然忤逆皇上。”
乐正勋哈哈大笑起来,“等你们都死了,有谁知道是我杀了你们?”
“本王知道。”木屋的门被推开,乐正宸翩然入内。
“你……”
乐正宸的薄唇上勾着一抹笑,“四皇兄,禁卫军已将这里团团围住,劝你还是乖乖地回宫向父皇请罪吧。”
窗外一片黑暗,屋内只亮了一盏烛火,淡淡的熏香味是桂花的味道,笼内的两只鸟上下跳着,安静地没有发出声音。
屋内的人还比这两只鸟吵——
“你出手未免太重了,竟让她昏迷这么久还没醒过来!”乐正宸一脸责难的看着秦慕槐,“她哪得罪你了?”
秦慕槐搔了搔头,“我只是轻轻一击……真的!谁知道姑娘家的身子这么娇弱,这一昏竟昏了这么久……早知道用迷香就好。”
“早知道本王自己来办就好。”
真是,这叫什么?过河拆桥?帮忙还被人家嫌,真是吃力不讨好!
“你当初别瞒着她,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害他还要当坏人。
“要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模样,才不会打草惊蛇。”乐正宸瞪了他一眼,“何况,我不要她为这种事担心受怕。”
他可以保护好她。
当他决定要娶她的那一刻,她就是他乐正宸一辈子要守护的女人。
“的确很可怕,连我都没想到平王真会干出这种事来,本以为他顶多找人暗杀她而已,没想到他的想法那么龌龊,再把她送回来给你……”
“别说了!”乐正宸突然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出声打断了他,“让姑娘家听见这个不好,以后都别说了。”
闻言,秦慕槐模模鼻子,突然觉得当他表弟的女人真的好幸福。
“知道了。所以她被我打昏了什么都不知情比较简单,你就别怨了。”秦慕槐说着站起身,“我要回去睡了,你不把她送回朱府?”
“她暂时留在这里。”
“你这样会坏了人家名节……”
“本王是为了她的安全。”乐正宸淡淡地看了床上依然未醒的朱延舞一眼,“就算平王已经跟内卫一起回京,左丞的人却不知会不会就此罢手。”
“所以,你要一直把她留在这儿?朱大人那头……”
“朱府还是有一个大小姐在,没有人会知道真正的朱延舞 在我这儿,朱大人那边我已经跟他说了,为了他独生女的安全考虑,他自然会配合。”
“那个内卫?”
“嗯。”
秦慕槐点点头,“知道了,总之,在成婚前,你不可对朱大小姐乱来,听见了没?”
乐正宸挑了挑眉,神情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喂——”
“出去记得把门关好,本王要睡了。”说着,乐正宸毫不避讳,翻身便躺上床,就躺在朱延舞的身边。
秦慕槐哪能对他怎么样?打不过他,说不过他,连身分都比不过他,只能乖乖走人,乖乖把门关好。
“人走了,你可以睁眼了。”乐正宸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更像在自言自语。
朱延舞缓缓睁开眼,一颗心不安地乱跳,他们两人的对话她其实都听见了,之前就算有一堆的疑问也都化解了,此刻,最让她担心的是这个男人竟这样大剌剌地躺在她身边,她的手随便动一下都可能碰触到他。
“平王他……会怎么样呢?”她幽幽地开口。
某人不悦的挑了挑眉,“你担心他?”
“王爷以为我会笨得去担心一个想对我先奸后杀的男人?”她平静地说着,像是事不关己,其实是透到骨子里的悲凉,想到平王差一点对她做出的事,那股冷意就从她的脚底一直窜上她的脑门,想到便后怕。
果然,她都听见了。
乐正宸抿紧了唇,“那就别问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下场可以有多惨。”
闻言,乐正宸侧过身子,他凝视着这个女人,想看清她的神情,更想看清她的心。
“死不了。”但也绝不会再过得太舒心。
“是吧?死不了吧?我想也是。”她的眼中有淡淡的失望。
“本王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四哥?在这之前,你跟他应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结下任何仇怨,不是吗?”
她跟平王的仇,来自前世。
她能这么说吗?朱延舞在心里幽幽地叹息。
“不知道,我一看见他就觉得厌恶,只想离他远远地,也许他前世就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才会这么讨厌他。”
“所以,本王前世就是你的恩人,你才一见到我就说喜欢我,非赖着我不可?”
朱延舞眨了眨眼,“如果我说是呢?你信吗?”
“信。”乐正宸微笑颔首,“所以本王等着你这辈子报恩来着,这可是你欠我的,可半句怨言也不许有。”
“你想我怎么报恩?”问着,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你说呢?”
此刻,他温柔带笑的睨着她,一股热气不断的往她脸上涌,再往下蔓延,穿透她全身四肢百骸。
明明他连碰都没碰到她,她却敏感的整个人都快要因这股酥麻而蜷缩起来……
她想起那夜他的吻,浅而绵,每回想起都要恍了心神。
她想起了牢中那一日,他含情脉脉地对她说了一句——
“本王喜欢你,朱延舞。”
她更想起了要分离那日,他将她拥在怀中的温柔……
朱延舞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胡思乱想了,认真的看着他,“治水之道,那是我送王爷的第一份礼物,还有,我答应王爷,倾尽全力,我都会帮王爷坐上太子之位,但王爷得答应我,重要时刻,王爷得听我的。”
“听起来不太妙。明明是你要报恩,却是要我听你的?”
“我是报王爷答应娶我之恩,说到底,王爷还是因为我天生凤命的预言而娶我,就算王爷不愿意承认,但那绝对是王爷改变主意娶我的最大原因,所以,我定是会用这个预言来报答王爷,但前提是王爷必须听我的……只有听我的,我才能帮王爷达成所愿。”
乐正宸似笑非笑,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她,伸出长指轻刮起她柔女敕的脸庞,“怎么本王觉得你挺有妖女的天赋?”
意思是她妖言惑主吗?
朱延舞失笑,淡淡地垂下眼,“其实,这个预言也许是真的,因为我在某些重要时刻总是会预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可能真的是妖女也说不定,王爷若是害怕,现在还可以反悔不娶。”
他的长指捏了捏她的脸,“你在恐吓本王?想把本王吓跑?”
“王爷真不怕?”
“你如果可以马上在本王面前现出妖女的真身,本王或许会有点怕,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他逗她。
朱延舞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微微红了。
这个男人的内心果真强大呵。像是天塌下来他都不打算怕似的……
这辈子,她把他骗过来娶他,当真是她的福气吧?
在这男人还没认同她前,她就是根草。
在这男人认同她后,她就莫名的成了宝。感觉,像是他一辈子不会抛下她。
也许一切只是她多想了,但此刻她就是感动。
乐正宸睨着她红了的眼眶,又捏了捏她,“你就哭吧,哭了本王就像上回跟上上回那样吻你,本王很期待呢。”
遇到平王这等事,光想起就该吓哭了,她却该死的比他还镇定。
他不喜欢她这么坚强又淡定,像是用她的一生去努力承受这样的不安与恐惧。
他希望她可以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什么都不必多想,因为他会护着她,宠着她……
啧。这是他吗?
老是不由自主地想疼惜这个女人……
若她是妖,那他就是魔了。
为她着了魔的,魔。
朱延舞愣住了,不敢相信他竟开口说他期待像上回那样吻她,这样大剌剌地,明明是尊贵优雅高高在上的王爷,温柔的语调说的是欺负她的话,却又似蜜里调油一般,一听就让人禁不住脸红心跳。
她岂敢哭?再感动也不哭,哭了倒像是祈求他的吻似的。
“王爷真要与小女子同床共枕一夜?”朱延舞连忙把话题转开。不过话题一转她便后悔了,这个话题似乎更不妥。
偏偏,他还答得很认真——
“嗯,不只一夜,从今晚开始,本王要夜夜与你同床共枕。”
他说得理所当然,长手一伸便将她搂进怀里。
“王爷……”
“快睡吧,别吵,本王累了。”
朱延舞只好在他怀里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一下,乖得像只猫似的,免得不小心把某人体内的大野狼给吵醒。
不知是不是真累了,她听见身旁的他均匀的呼吸声,偷偷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轮廓分明俊逸的脸庞就像是世上最好看的雕刻品,那眉那高挺适中的鼻梁还有那唇……软软的温温的柔柔的……
“你再这么看着我,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了。”
小脸轰一声热了起来,朱延舞赶紧把双眸给闭上。
乐正宸张眼瞧她,见她紧紧闭着眼睛的模样,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可爱。
真可爱。
他怀疑自己是否可以这样抱着她睡一夜,而不会变身成一只狼。
“放轻松点,朱延舞,本王保证今晚不会吃了你的。”乐正宸对怀里的女子温柔地道。
天知道,他这句保证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过总算,怀中女子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些,再过不了多久便沉沉睡去。
伸手轻抚上她的发,她娇女敕的容颜,乐正宸终是露出他真心的怜与疼……
该死的平王……
幸好他预先防范着,否则,他难以想象若她真的因此被伤了一丝一毫,他会不会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