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加糖、加猪油和少许的水,揉成面团。
面粉加糖加猪油再加上玫瑰粉,揉成红色面团。
两个面团一起盖上棉布,醒两刻钟。
说过一百次了,玫瑰得来不易,为得到它,她的**险遭狗吻。
大部分玫瑰加上糖和蜂蜜做成玫瑰酱,在尚未成酱之前,已经被主子爷吃掉大半,而小部分玫瑰,浅浅把它们洗净、晾干,大锅子里摆几块大石头,一朵朵铺排好,用小火慢慢烘到干透,最后放在钵里,研成玫瑰粉。
量不多,这回全用上了。
她没打算回来,东西留着也是浪费,因此用料大方。
把红白两色面团搓成长条,平均分块,再将白色面团压平,包裹红色面团,搓成圆球状,压平,擀成长条状后卷起。
不久,四、五十个带着微微粉紫色的面卷平扑在铁板上,用棉布盖妥。
拿起研钵将炒香的花生磨碎,加入玫瑰酱搓成团子作为内馅,再将醒好的紫色面团擀开,包裹内馅后放进模型中轻压、定型,最后放入烤窑里。
当香喷喷的玫瑰饼放到楚默渊桌前时,他猜,温泉庄之行确实讨好到她。
浅浅是个关不住的女人,不晓得过去十五年,足不出户的闺秀生活,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拿起饼子,咬一口,甜甜的玫瑰酱、花生和猪油融和在一起的香气在嘴里散开,满足感陆然升起,但楚默渊垂眸,为着掩饰眼角湿润。
母亲也有一手好厨艺,她喜欢琢磨新吃食,待他下学回来,一盘甜点甜了他的胃,他一面吃一面说着学堂里的事,讲到被师傅夸赞时,母亲脸上的骄傲是他最大的成就。
“爷,好吃吗?”
“嗯。”他面无表情,假装看书。
亲切热情的问话换来冷漠回应,有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憋屈感,不过无妨,权当回馈,她就要离开啦,从此天宽海阔任我遨游。
“我教会蔚子好几道菜,也做了几屉豆干备用,爷嘴馋的时候,让厨子给爷炒点辣豆干吃。”
抬眸,瞄她一眼,他很清楚她在乐些什么,抿紧双唇。她就这么想走?
比起其他婢女,她的运气是无人能及的好,没让她吃苦辛劳,也没打骂,日曰不愁吃穿,平头百姓家的闺女日子都没有她逍遥,他真不懂,她干么想着离开?
四皇子就这么好,好到人家对她如此绝情,她还要义无反顾扑上前去?醋意在颊边漫开,酸得他皱眉。
浅浅噘嘴,回望他。
干么这种眼神,失望哦?失望个什么鬼啊,她已经很有良心了好不好,人都要走了,还想着为他的舌头谋福利。
楚默渊从腰间解下钱袋子、递给她。“温泉庄子在山上,山脚下有个市集,逢初一、十五会开集,闲来无事,你可以去逛逛。”
接袋子的手微微颤抖,反常即为妖,他对她这么好……是要使什么妖法吗?
“听说你为了拔玫瑰花,被狗追着跑?”
“嗯,爷要惜福,有我这么尽心尽力的奴婢,爷应该感激涕零。”
感激涕零?哼!流氓。“等从温泉庄子回来,我带你去采玫瑰,要多少有多少。”
完了完了,他用这么温和的口气说着这么温柔的事情,一定有所图谋!浅浅努力回想,自己身上有哪一处可以卖钱,值得他特意笼络?
眼珠子闪个不定,她呐呐问:“爷有朋友种玫瑰?”
微哂,就晓得她感兴趣。“他不只种玫瑰,他对园艺痴迷,你想得到的东西他都有种。花树、果木、菜蔬……我没注意到他有没有种辣椒,但我知道他种一种叫做花椒的东西,结小小的圆球果,到冬天会变成红色的,挂在枝头,好看得很。”
浅浅猛然倒抽气,眼睛睁成大牛眼。“那是用来入菜的,做麻辣锅再好不过,他居然把它挂在枝头……太浪费……实在太浪费!”
她熠熠发亮的眼睛瞪着他,楚默渊很想笑,这么喜欢吃的啊,那就……“你知不知道山里有许多药材?”
知道,她不确定辽州是不是现代地图中的辽东,有没有一座长白山,但图志上确实标明这里多丘陵、多山,并且药材出产丰饶。
但她装傻。“不知道。”
见她睁着双眼,用无比真诚的表情说着瞎话,如果不是看过她从图志上抄录的重点,还真的会被她欺骗。“不知道就算了。”
算了?不说了?怎么可以!
双肘靠在书桌上,她隔着书桌朝他靠近,脸上挂着藏也藏不住的期待。“爷,如果说……我知道呢?”
“刚才提到的市集,是我弄出来的。”
哇咧,他才在辽州主政多久,弄完城池弄市集,他还弄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所以……”
“辽人坐拥财富却不自知,为改善辽人生活,我放出消息,让药商到这里收购药材,再由药商教导百姓入山采药,听说市集已经颇具规模。”
他没料到袁立融会买下那片山地,无意中又替他添上一笔财富。
浅浅的眼睛再度发亮,意思是她可以找时间挖药材去卖,可……会不会又是为他人作嫁?
她站起身,鼓起腮帮子,抓起垂在颊边的发辫绕圈圈,装萌。“可惜我不懂药材,不过懂也没用,我卖再多银子,还不是会被爷收走。”
“爷会跟你计较这点小钱?卖掉药材,留着买好吃的吧!”
哼……哈……他居然如此的大方慷慨?
天,他肯定不晓得聚沙成塔的意思,小钱……只要小钱就可以留着吗?揉揉鼻子,她突然间整个人兴奋起来。“既然爷这么说,我就请药商教我辨药,赚点零花钱,但爷可得说话算话,要不要立个契约?”
她竟要同他立契约,这么不信任他?软软的眉毛瞬间竖立,眼刀子射出,浅浅望见,乖觉地把话给吞回去。
“说笑的,纯粹说笑。我去给爷做晚膳……”一面走一面往外退,退出门外,她喜孜孜地把钱袋子里的银角子倒出来……
嗄,不会吧,这么一点点?加一加有没有二两啊?他可是堂堂的大将军欸?你能想象郭台铭出门只带五百块新台币吗?
马车走了近三个时辰,浅浅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比起浅浅,周嬷嬷有定力得多,她还能在马车里穿针引线做女红。
一路上,周嬷嬷问她不少问题,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
她回答得七分真、三分假,真实的部分是她在现代的家庭,疼爱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和小阿姨,她从外婆身上学得好厨艺,跟着外公、舅舅学不少药材知识。
“浅浅,你喜欢爷吗?”周嬷嬷突如其来的问句,吓得浅浅往后一弹,整个背贴在车壁上。
“周嬷嬷,我向天发誓,我对爷绝对没有逾越之心。”
周嬷嬷笑着轻拍她的手。“别紧张,我没怪你什么,只是爷都二十三了,这年纪多少人都儿女成群,爷还是光棍一个,如果你和爷能看对眼,生个一子半女……爷再重感情不过,日后定会护着你。”
“周嬷嬷说笑了,我没这个想法。”她连连摆手,拉起车帘往外看,避开周嬷嬷的问话。
她喜欢爷吗?她用周嬷嬷的话问自己。
他是个好人,在他身边,让人很安心,他不太会说话,有时表现得很冷血,但她知道,他很好。
跟这样的男人共同生活,或许会缺少浪漫,但一定会很舒服,因为他有肩膀、有情义,也有责认感。
喜欢吗?应该喜欢的,不过……怎么能够喜欢啊?大将军喜欢小婢女,排除一切困难非要在一起,这叫做佳话,小婢女喜欢大将军,不顾一切贴上去,这叫做不自量力。
她的优点不多,但务实、不做自不量力的事是优点之一。
马车正行经一处空地,空地上搭着两排草棚,附近有几座山,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山,空地恰恰被群山环绕,这里就是楚默渊说的市集吗?
他很有脑袋,很有规划,也很上进,最重要的是,他和她一样都是务实的家伙,在他的生活里,现实比佳话更重要,所以不自量力的事别做、别想,那一点点的喜欢尚未群聚,要打散它们很容易。
车轮辘辘,马车往山林前进,路是新垦的,恰恰可以容纳一辆马车,路上铺着小碎石,车轮声更大了。快到了吧,浅浅心里想。
果然没多久马车在一处庄子前停下,下了马车,庄子里有六、七人迎出来。
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痩瘦小小的,黝黑、身材精实。
身后跟着一名妇人,微胖、嗓门大,满脸亲切,看见周嬷嬷,她热情迎上前,道:“是周姊姊吧?饭菜已经备好,先用过饭,好好歇歇,从明儿个起,您每天泡半个时辰热汤,包准你的老寒腿好个彻底。”
“多谢。”周嬷嬷温和道。
寒暄过后,浅浅一一认人,这两位是夫妻,郑大伯、郑大娘长年居住在北辽与大燕边界,因此膝下两个儿子郑廷、郑齐,年纪轻轻就投身军中。
他们也在,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八岁,两人都有武功,过去几年跟随楚默渊打仗,战争结束后,他们考虑父母年事已高,便从军中退役返家,可他们的老家被战火摧残,想重建并不容易,而楚默渊买下山地,正需要有人管理,且山下的药材市集需要有人看管,便让他们领着家人到庄子长住。
除这对兄弟之外,还有两个年纪和浅浅差不多的小泵娘郑芬,郑芳,她们是郑大伯的双胞胎女儿,最后一位是吴大夫,本是军医,但战时受到波及,伤了腿,得靠着拐杖方能走动,楚默渊便也把他送到此处养老。
一家人提及楚将军,虽没有华丽的字汇,但感激之情明明白白,能替曾经为自己做事的人费心安排后路,楚默渊确实是个重情之人。
这天用过晚饭后,浅浅早早睡下。
天将明未明之际,浅浅被一声公鸡啼声唤醒,伸伸懒腰,她美美地在脑海里规划未来。从现在起,她每天都要借口上山寻找药材,在山林里到处绕,待机会成熟,悄悄下山,只要抓对方向往南走,她就能顺利离开辽州,然后……呵呵呵,自由,我来了!
飞快换好衣裳,出门打水洗脸,郑大娘和两个女儿已经在灶下忙。
“大娘早。”浅浅主动打招呼。
“浅浅早,马上可以吃饭了。”
“嗯,不了,我上山去晃一晃。”
“不吃东西可不行,别心急,林子就在那里,不会长脚跑掉,我再炒两个菜就好。”她不急,浅浅心急啊,她要尽快把路给模熟。从桌上取了个馈剥开,往里面塞肉和碎鸡蛋,说:“我吃这个,大娘,家里有竹篓子吗?我想找点野菜。”
“有,阿芳,去拿个篓子给浅浅。”
郑芳应声去了。
不多久,浅浅背起竹篓往外走。
她下意识模模怀里的银角子,心想,在以农立国的时代里,她有的是挣钱本事,老天只会饿死懒人,而她勤奋、积极、上进,绝对可以安身立命。
离开后,绝对不能到京城,那里有个“变态钧”,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所以先朝俞州方向,再一路南下,她不确定冉莘会不会被燕历钧追走,没的话,她就去投奔冉莘,有的话……便借口是冉莘亲戚,寻到她们在冀州的老家,住进去。
从后院到前庭,短短的路上,她想了许多,独独没想到“寸步难行”这种事,她可是连非洲都去过的女性啊。
可……双脚在大门前停下,看看左,再看看右……这是啥?门神吗?怎么一边一个?念头冲入脑袋,胸口一紧,她猛甩两下头,不会不会……不会这么倒霉的,人家只是清晨早起做晨练,恰恰好门边宽敞舒服,便在这里练上了。
对啊,她谁啊?小小丫头哪需要守卫,别人穿越当主角,她穿越是当无足轻重的小小小女配,所以,哪需要他们费心?
她拉起笑容,假装无事,对着郑家两兄弟打招呼。“郑大哥、郑二哥,早啊!”
“浅浅早。”
她一面笑,一面从他们身边走过。“我去山上绕绕,马上回来。”
“好。”
然后她跨大门、他们跟着跨出,她走进山林小径,他们跟着走进,她缓下步伐,他们也放慢了速度,心里疑云越来越重,她深吸一口气,再拉起假笑,转头问:“郑大哥、郑二哥也上山吗?”
“对啊。”
“哦,我脚程慢,你们先请。”她让到一旁,做个请的动作。
两人看她一眼,郑廷实话实说,“我们奉将军之命,浅浅出门,就要亦步亦趋跟着,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
哇咧还滴水不漏,还以为大牛没跟来,她就稳能逃跑了,没想到……可恶!咬牙痛恨中……
楚默渊这么有本事?每回她冒出一点希望的小苗,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根除,她同他有仇吗?!
强忍狂怒,她绷起脸皮道:“你们这么忙,别跟着了,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将军把浅浅的安危交给我们,不能让将军失望。”
那就忍心让我失望?浅浅失望得双肩颤抖,肌肉紧绷,她想砍人,但对方身强体壮,若是品性稍差,想把她带到林子里宰了,根本没有技术上的困难。
所以,长吐气,她垂头哀怨,她的快乐、她的期盼、她的计划……转眼被催狂魔吸走。郑齐看哥哥一眼,还真被将军料到,浅浅会想方设法跑掉。
他不懂,有多少人想到将军身边做事呢,浅浅有这么好的机会,干么要跑?
一左一右跟在身边,她说错了,他们不是门神,是左右护法,他们的身影、他们的脚步声……和他们有关的一切都让她异常愤怒。
幸好走路能让人心情平稳,在走了将近两刻钟,吸取大量芬多精后,浅浅心中的怨念才没那么强烈。
一路行来,她看见两、三个很明显的陷阱,这座森林应该经常有人上来打猎,猎物多代表动物在这里形成一个完整的食物链,代表这里有足以养活它们、促进繁衍的自然资源。
走走停停,几天前下过雨,埋头苦走的浅浅发现不少蕈类。
除了人类经常食用的金针菇、草菇、香菇……之外,地球上约莫还有上万种罩类,能够食用的不少。
她走走停停,停下时就蹲在地上,她不嫌脏,忘记带铲子,就用十指刨开泥土,挖出几朵蕈菇。
拍开泥土、闻闻味道,带着微微的清冽香甜,它们可以让一锅鸡汤增鲜。
郑家兄弟见浅浅心情好些了,松口气,爷特地让他们到跟前交代此事,可以见得对浅浅很上心,爷在意的,他们自然更在意。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低着头寻找蕈菇的浅浅,发现地上有一颗颗褐色果实,她抬头看看大树,再低头捡起果实,不会吧,运气这么好?她目光四移,找到一颗干了有裂痕的,用力剥开,真的是核桃欸!
走到大树前,顺着树根往上望,那是树龄很高的核桃树,她没见过这么高大的,上头结满果实,有几只松鼠在觅食。
浅浅放下竹篓,攀着树干就要往上爬,连试过几回后,她知道错了,她高估“梅雨珊”的体适能状态。
想当初在乡下长大的余浅浅,哪是这么一棵树能够难倒的?
看着满枝头的果子却摘不到,心痒心恨,人跟她作对,连树也跟她作对,她气得用脚去踢,可是没撼动大树,却委屈了脚丫子,她抱着脚原地跳着,痛啊痛啊痛啊……
“浅浅想要核桃吗?”郑廷的声音传来。
浅浅这才想起,身边有男人,为啥不支使?唉,这就是新世纪坚强独立的女人,她们习惯事事自己动手,几乎忘记如何求助。
“对啊。”
“我去。”
郑廷、郑齐自告奋勇,三两下就躐上树,他们的速度比松鼠更厉害,采采飞飞、躐躐摘摘,看着他们灵活的身手,浅浅叹息。
兄弟俩不只是身材壮硕啊,那身功夫也挺能耐的,绝对能把她护得滴水不漏,看来出师未捷身先死,逃亡计划早夭,自由只能是梦想,贱籍……得永世跟随。
失望像潮水般涌上,让她窒息,幸好满地的核桃让她觉得人生还有些许乐趣。
转眼,地上堆满核桃,郑廷从怀里取出一只布袋,将篓子里的蕈菇收进去,再把核桃塞满竹篓,负在背上。
“浅浅,蒌子满了,要不要先回去,明儿个再来?”
浅浅冷眼瞄他,她有说今天的目标是把篓子装满吗?
拒绝响应,她继续往前行,听见淙淙流水声,她离开小径,往水源方向前行。
兄弟俩眼对眼,谁都看得出浅浅正憋着一口气,生气的老虎不能逗,生气的女人不能惹,因此他们乖乖跟在她身后。
走到河边,浅浅眼睛到处转,找到一根合用的树枝,再寻块石头挖土。
看着她的动作,郑齐好心问:“浅浅要挖什么?”
“蚯蚓。”
“浅浅想钓鱼?”
“啊不然呢?”她的口气很差。
“想吃鱼,不必这么麻烦啦。”
郑齐月兑掉鞋子,卷起裤管,走到河道中央,水流并不湍急,水质清澈,一条条肥硕的河鱼就在脚边穿梭。
他相准目标,手一铲、一捞,被打昏的鱼就被抛上岸,转眼功夫,浅浅脚边堆了七、八条肥鱼。
“浅浅,还要吗?”
浅浅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破坏钓鱼的乐趣,没意思极了。
她没吱声,郑廷却寻了把枯草穿过鱼鳃,把鱼串起来,二度小心翼翼问:“浅浅要回去了吗?”
就这么急着要她回去?鼓起腮帮子,头一撇,再次往前走。
看来,浅浅心情还没有好转。两兄弟叹气,继续跟随。
郑齐是个话痨,很懂得热络气氛,虽然浅浅始终摆着张冷脸,也没减低他说话的兴致。
“搬到山上几个月,我们每天在森林里钻进钻出,熟得很,往后跟着浅浅出门,你不必担心危险……”
哼,浅浅撇嘴,对她而言,他们才是最大的危险。
她不吱声,郑齐无所谓,自顾自往下说。“上回我们遇见一只狗熊,个头大着呢,之前听说有人被野鹿攻击,浅浅若只身上山,确实不妥。”
浅浅还是不应话。
郑齐又道:“浅浅想要什么吗?林子里到处是宝,辽人不懂医术,不辨药材,放着满山金银不会使,生活才会辛苦,要不要我们带着你发财?”
发财?一路行来她观察得很仔细,全是些寻常药材,就算清理炮制过,也换不到几个钱,难怪楚默渊大方。
“有人参貂皮乌拉草?有灵芝冬虫夏草?”一句话,问得他们沉默。“别说辽人不辨药材,就是燕人,又有几个能分辨?”
等山脚下的药材市集做起来,附近住户就会慢慢懂药,一旦采收的人变多,要发财更加困难。
见她虽然口气差,好歹肯讲话,郑廷一笑,道:“浅浅说的是,听说你有一手好厨艺,我们有口福了。”
一日厨娘,终身厨娘吗?浅浅闷声不应。
郑廷道:“浅浅需要什么尽避说,我们会想办法弄来。”
这是在暗示,他可以提供额外福利?浅浅考虑,要利用机会替自己谋福利,还是继续表达不满情绪,逼迫他们放松对自己的看管?
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后者……似乎很困难,犹豫半晌后,她决定送上门的礼物,不要白不要。“我要一支平底锅。”
“平底锅?那是什么?”
“很小的锅子,底是平的,既薄且轻,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她形容半天,郑氏兄弟听明白了,道:“行,回庄子后,我就去找李铁匠。”
“我还要酥油、鲜女乃、面粉、糖……”她开口就是一大串。
见她松口,两人放了心,只要她高兴,让他们上刀山,他们也会想办法试试,她可是爷看重的人呢。
一路说一路走,郑廷正要想办法将她拐回庄子时,浅浅停下脚步,揉揉眼睛,仔细看,那不是……跑上前,她在一片矮树丛前停下,拔下一颗果实,放进嘴里尝尝。
真的是欸,这不是在美洲才有的东西,是她太孤陋寡闻吗?
看着双眼发光的浅浅,郑齐问:“这是药材吗?”
浅浅来不及回答,连拔好几颗往嘴巴塞。
两兄弟依样画葫芦,也跟着做了,味道不坏,果子微甜,就是个头小了点。
浅浅急急忙忙把枝头上的蓝莓拔下的同时,脑子里冒出一堆东西,蓝莓酒、蓝莓果酱、蓝莓派……
她拔满一掌心,看看郑廷背后的篓子,没地方可装了。
眉心纠结,她不晓得要把核桃丢掉还是扔掉蕈菇,见她苦恼不已,郑齐又从怀里拿出一口布袋递给她。
接过的同时浅浅笑了,因为发现左右护法也挺有用的。
她一笑,郑齐、郑廷看傻眼,真美啊……本就是个俊俏小泵娘,可是一直绷着脸,那股说不出口的气势让人不敢造次,看着她的笑,像是吞进满口蜂蜜,甜得人幸福愉悦,原来她可以这么亲和,只要让她开心,她就会让人快乐。
把东西往地上一摆,两人快手快脚帮忙采蓝莓。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唉哟喵喵喵喵……”
遇见不在预期中的美食,浅浅太高兴了,一面摘一面哼起歌儿,甜甜糯糯的歌声,让郑氏兄弟的嘴角始终上扬。
不就是只猫吗?只要顺着她的毛模,她就开心啦。兄弟相视一眼,终于找到和她融洽相处之法。
“浅浅喜欢这个吗?我还知道有几处。”郑廷说。
“我见过一种有点像桑葚,中间空空的,是粉红色的,可是酸得难入口。”
“是覆盆子?”浅浅讶问。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还见过黑的呢,黑的比较甜,不过藤上长剌,我被刮了几道血痕。”
“应该是黑莓,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浅浅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发亮。
“不远,我还有两口袋子。”郑齐模模自己的胸口。
“时间还早,可以去拔一点。”这会儿,郑廷不催着浅浅回去了。
“家里糖够吗?”浅浅问。
“够,我前天才去买了三十多斤回来。”
两兄弟一人一句,争先恐后讨浅浅欢心,于是毛被模得很顺的小猫猫,收起爪牙,气氛融洽,之后陪浅浅上山时,左右护法的脚步欢愉,心情畅快。
回到家,郑齐、郑廷被支使得团团转,没有柠檬,幸好后院有两颗酸橙,他们上树摘了几颗来代替。
浅浅熬了蓝莓酱、黑莓酱和覆盆子酱,兄弟俩还帮着处理了核桃。
为了犒赏他们的辛劳,晚上浅浅做了个全鱼宴,红烧鱼、醋溜鱼片、松鼠鱼、锅烧鱼头、节瓜蒸鱼、干煎鱼排……运气更好的是,郑家是燕人,家里备有不少酱汁,也懂得使用葱姜蒜等调味菜。
捞上来的是河鱼,有土腥味,而辽州料理简单,味道清淡,去除不了重重的土腥味,多数人家并不爱吃鱼,除味道较重的红烧鱼等几道菜之外,蒸鱼或清水煮鱼很容易留下腥味。
浅浅以利落的刀工片肉,用盐水反复清洗,再用棉布吸干,一方面让鱼肉更扎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去除气味。
所有人大快朵颐,吃得满面红光,郑大伯还贡献了一坛酒。
害羞的郑芬、郑芳直缠着浅浅学蔚艺,能多两个小帮手,她怎么会反对?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上山采果,下河捞鱼,进厨房做菜。
郑齐、郑廷说话算话,果然给她弄来平底锅、烤窑,以及陈米、糯米、女乃油……一堆食材,这些够她折腾的。
周嬷嬷的腿脚也一天比一天好,她其实不是个美人,但恬然安宁的行事态度让浅浅很是喜欢,忍不住想与她靠近,这是在未来世界女子身上找不到的东西。
而就像郑廷郑齐说的那样,山确实是宝山,里头的物产比她想象的更丰盛,虽然没有找到珍贵药材,但也摘了不少东西。
比方生于湿润肥沃、腐植层深厚的杂木林里的五味子,种子可以做皂的剌五加,保肝利尿的龙胆草,活血止血的三七、桔梗、细辛……等等。
莓果类更是多不胜数,再加上核桃、蕈类以及栗子,平心而论,如果忘记自己的贱籍身,这样的生活挺不错。
有了楚默渊的承诺,卖药材赚来的钱全归她,三次的药材市集岜让她攒了近二十两。所谓财大气粗指的就是她这款人,口袋有钱,就极力怂恿郑齐、郑廷套车,带她去成立黑皮。
郑廷面有难色,只能先拖延着,说问过主子爷,爷答允了便带她去。
这让浅浅极度不满,但相处将近两个月,她也明白,两兄弟看着粗犷,但行事细心、做事一板一眼,要他们改变原则,再困难不过。
而浅浅的脾气本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发过一顿火,闹上两天小性子,再进山林一趟,不小心抓到一条大肥蛇,做几碗清火消毒的蛇肉汤之后,再大的火气也消失无踪。
更何况郑廷、郑齐虽不愿意带她下山,却愿意接受怂恿,在半山腰盖一间简单的草寮,还把家里的锅盆碗瓢、棉被枕头、刀斧锄头搬一堆过去。
转眼,明天十五,她又能到市集卖药材攒私房,这次浅浅只收了些五味子,量还不多,因此天刚亮她就急着进山。
背起竹篓,她试着走另一条没走过的山路,心里盘算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你们家爷怎么说,可以进城吗?”浅浅弯着身子挖红菇。
郑齐奇怪地瞄她一眼,那不也是她的主子爷?不过,他才不会轻易惹她,他已经够清楚浅浅的脾气了,顺着毛模,她会亲切可人又甜美,可爱得像个邻家妹妹,如果逆毛模……嘿嘿,后果自理。
“爷过两天会进庄子,到时你可以亲口向爷要求。”
楚默渊要来?“他不是挺忙的?”
“璃南城已经盖好,爷让工匠休十天,回家过中秋,之后大队人马就要转往璃咸城。”
现在最忙的是袁爷,有那么多宅子、铺子要卖,肯定连中秋节都没得过。
再加上京官陆续到了,爷不耐烦应付那些叽叽歪歪、空长一张嘴皮子的文官,怕是要到这里躲清静。
又盖好一座城了?效率这么高,人才啊人才。
不过她最佩服的是他的勇气,在不确定朝廷会不会支持筑城计划之前,就自己掏钱买地建城,会不会因此变成大燕首富不知道,但确定的是,就算京官屁话满囊袋,也不能阻止营造业发展。
所以将辽州建设成商业州的大方向,绝对不会改变了。
“房子卖得掉吗?”
“前几天,爹进了一趟璃原城,听说不少燕商举家搬迁到此,我想房子肯定能卖得掉,说不定供不应求,爷还得建第四、第五……”
突地,第六感钻过小脑,浅浅停下脚,头没动,眼珠子动,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唤她似的,视线一百八十度转过,最后她锁定左手边密林,伸手拨开野草上前,果然是……
“浅浅找到什么?”郑廷钦佩她认药材的本事,这几天跟前跟后,他学了不少,日后上山可以顺手采些,就算不能挣钱,也能给家里备点药。
“七叶一支花,正名叫做重楼,性微寒、味苦、有小毒,主治清热解毒、毒蛇咬伤、惊风抽搐、拉肚子及肠炎等症。”
原本分布在整个中国大陆,后来因为地壳变动、地质变异,才渐渐消失,只能在某些特定地方才看得到。
直到二十一世纪,重楼因为稀有,价钱可贵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整株重楼挖起,折下已经结出红色种子的花朵,挂在枝头。
“这是做什么?”郑齐不解。
“等花再干一点,种子掉进泥土,明年开春就能长出新株,这样才会有生生不息的重楼可以挖。”
又学到一门学问,郑廷看着浅浅的目光中带着崇拜,这时候,她不是邻家女孩,是老师傅,瞧她认真教学的沉稳态度,哪像十五岁的姑娘?
不管价钱如何,能找到新物种,浅浅都很高兴。
一面走,一面细细找,又让她找到五棵,背篓上的重量让她相当满足。
见她开心,郑齐趁机问:“浅浅上次说的千层蛋糕,什么时候做?”
“那个有点麻烦,不过……好吧,今天回去做。”
看吧看吧,她心花开了,大家的肚子就有福气可享,郑廷觑弟弟一眼,要是主子爷知道他们这样利用浅浅,不知道会不会发火?
“栗子糕也好吃。”郑齐又说。
“阿芬做得不差了,可以让她做做。”
“我还是觉得浅浅做得更好。”
“厨艺这东西,得多练习才能上手,你不给她机会做,自然就做不好。”
说笑间,郑廷提议再去捞几条鱼,于是一行人转个方向往水瀑走去。
那是山里另一处有水的地方,水瀑冲刷而下,在下方积出水潭,里头的鱼虽然没有长在河川里的肥美,但胜在没有土腥味,且种类更多,半个月前他们还抓到一条大鲈鳗。
手上甩着杂草,一双美目四下瞧,视线相触间,她看见……那是椴树?
椴树古名椴树,她记得祖父说过,三桠五叶,背阳向阴,欲来求我,椴树相寻。
人参生长害怕阳光,经常长在草木、低矮灌木和高大乔木形成的三层立体环境中,而椴木周围往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腐植土,是人参最喜欢的生长环境。
心脏狠狠地抖两下,过度兴奋的表情让两兄弟知道浅浅又找到好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找到了!
上头鲜红色的果实明目张胆地长着,就是人参,没错!她还没往前冲,郑齐顺着她的目光就要奔去。
“小心!”浅浅喊住他的脚步。
郑齐转身看她。
浅浅解释。“人参红色的果实会吸引鸟、鼠过来吃,而鸟鼠又是蛇的最爱,因此人参果附近往往会有蛇盘踞,小心一点。”
“哦。”郑齐找来一根枯枝,一面走一面拨开野草,确定没有蛇在附近,才让浅浅上前。
光是看见参叶,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郑廷问:“浅浅,这棵人参年分很久吗?”
“野山参生长五年以上才能长出一个完整的五瓣复叶,也就是俗称的巴掌叶,十年以上才会分杈,长出两个复叶,又叫一一甲子,最多最多只能长到六个复叶,这通常是几十年到几百年的人参。”
“哇,浅浅赚大了。”
浅浅眉弯眼笑,已经准备多时的小刷子和小锥子终于能够派上用场,她跪在泥地里,轻轻挖开泥层。
人参不会往下扎根,而是会往旁边延伸,她尽可能地用刷子刷开泥土,不伤到细茎,因为就算再细的茎断了,都会流失养分。
她花了个把时辰才将人参挖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兴奋可以形容。
因为、因为……你看看看它的个头,除非吃生长激素,否则依它正常的生长速度,至少有百年……她发了,绝对绝对发了。
心脏如雷鸣,喘息不定,现在的血压肯定飙破一百七,她拿出挖蕈菇的小铲子,舀了一片覆在泥土上的苔癖,小心翼翼地将人参包裹在中间,保持它的水分不流失。
“浅浅,这人参有几年啦?”
尽力憋住笑意,她面无表情回答,“没几年。”
只有……三百多年,哈、哈、哈!天晓得她得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仰天长啸的,心脏狂跳,穿越第一桶金,人生最美妙的事情就在今朝……发、生、了!
时来运转,命运将要出现重大转折,她再不会被燕历钧和楚默渊这两个变态控制人生,自由自在、自主的人生,多么美丽……
她恨不得马上转回家里,但是不行,这样会透露过度的兴奋激情,所以,深吸气、深吐气,缓缓再缓缓。
收妥人参,她说:“走吧,去捞几条鱼,今天再做一次全鱼宴。”
“好啊。”两兄弟一前一后护着浅浅往水瀑走去,她必须花大把力气镇定心神,才能够表现得若无其事。
走到水潭边,两兄弟迫不及待月兑鞋下水,秋天的潭水有些凉意,浅浅坐在潭边,捧着小脸,看两兄弟抓鱼,心里不停地幻想着自己的第一桶金。
能卖多少?一千两?三节两?还是一万两?不管多少,有楚默渊的承诺,谁都不能把她的银子收走。耶,这是她的、她的、她的,谁都不能抢!
郑齐捞到一条大鱼,得意地朝浅浅举高,大喊,“浅浅……”
话没说完,他脸上的喜悦转为惊恐,因为在浅浅背后,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正喷着气、刨着蹄子,转备朝浅浅攻击。
他大叫,“浅浅快跑。”说着丢下鱼朝浅浅奔去。
郑廷被弟弟的嗓子吓到,抬头,心一慌,也跟着狂奔。
快跑?浅浅不明所以转身,当视线与野猪对上时,不确定是她的目光惹毛它,还是郑齐的大叫激怒它,它迈开肥胖的猪蹄,抬起獠牙,以浅浅作为标靶,奔驰!
浅浅试着起身,但两条腿吓得发软,连试几次都没站起来,眼看野猪不断向她靠近,她想……完蛋了,死定了……
闭上眼睛,她乖乖接受命运摆布。
这时腰际一紧,她被人拦腰抱起,几个旋身已飞到枝头上。
此刻郑齐、郑廷从水潭奔到岸边,抓起弓弩,瞄准它的大脑袋射。
浅浅不敢张开眼,但耳朵清楚听见弓箭声、野猪的低吼声,她吓死了,反手抱紧救命恩人,把头往人家怀里猛塞,好像塞得够深,恐怖就会远离。
她的想象力没错,对方稳稳当当的心跳声,依旧维持一分钟七十上下的正常频率,固定的节奏,稳定住她的自律神经,好闻的气息缓和她的焦虑,宽闾的胸膛抚平她的不安。
直到郑齐一声,“它死了。”
浅浅的魂魄回笼,抬眼,这才发现,救命恩人是楚默渊本人。
“爷。”她弱弱地喊一声。
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她涉险,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再不高兴也只能收回肚子里。硕大健壮的野猪被射成豪猪,满身的剌,看着就觉得心酸,视线转移,她看见被野猪撞倒在地的竹篓。
天!心痛、心郁、心愁……是谁修出巨掌在她胸口乱掏啊,心这么会这么痛?忍耐不住,她放声尖叫,楚默渊被她这一嗓子喊皱了眉毛。
楚默渊不解,刚才被攻击,半声都没喊,这会儿危险解除,倒是有力气喊了。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我要下去!”重要的事要讲三遍,但因为比重要更重要万分,所以她声嘶力竭吼三遍。
楚默渊的耳朵快被震聋,不得不抱着浅浅飞身下树。
双脚刚踩上地平面,她没有说谢谢,一鼓作气冲到竹篓边。
气恨呐,懊恼啊,怎偏偏是今天?偏偏今天采到人参、偏偏今天遇上野猪,为什么不要错开?是老天爷看不得她的命太好?
她没有这么哀伤过,心一痛,眼泪像土石流滚滚而下,她一面哭一面看着被踩烂的蕈菇,看着损失过半的重楼,颤巍巍的双手打开苔藓时,她的心脏出现罢工迹象,不只手抖得厉害,心抖得更凶,然后……呼……肩膀垮下,她呵呵地傻笑着,从地狱回到天堂,心情洗过一遍三温暖。
居然没事?完整的人参乖乖地躺在苔藓中间……果然是蕴育天地灵气而长,果然有灵性,果然是药中之王,果然懂得躲避危险。
抱起人参,用女敕女敕的小脸抚慰它的须根。“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深情款款的声音,勾得冷静的楚默渊也忍不住笑出声。
熟悉的笑声,瞬间拉出她的记忆,关于那个五千两和一千两的,猛然回头,她双眼暴瞠,带着警戒直视楚默渊。“你说过,卖药材的银子全归我,不能食言而肥。”
“我有说要食言吗?”楚默渊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的回应让她放下心,急急忙忙把人参包回去,再小心翼翼地收进竹蒌,那谨慎的态度像在对待老祖宗。
楚默渊转头看郑齐、郑廷,脸色瞬间骤变,还没开口,两人立马跪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开口。
“爷是让你们来玩的?”冬天还没到,他的声音先结冰。
“属下知错。”两人重重磕头,脸贴在泥地上,不敢抬起。
然后沉默扩散,这种沉默很压抑,像有什么巨大怪物要从林子里跑出来。
郑廷想,这么严重的错误,爷会用军法处置他们吗?
郑齐想,爷肯定气坏了,方才那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而楚默渊却想着,方才柔软的身子入怀,为何他会心神荡漾?
只是个小奴婢,只是四皇子之托,推卸不得的责任,为什么……过去两个月来,每到饭点,他就觉得不舒服?
胃口越来越差,以前他吃粗粮也觉得没什么,不过是止饥的东西罢了,可现在厨艺明显进步很多的厨娘,端上来的菜仍觉得无法入口?
以为身子出问题,但接连几个大夫看过,都说他身体康健,再强壮不过。
但这几天情况更严重,连作梦都会梦见软女敕的豆花、甜入心的玫瑰饼,以及……软软的掌心,干巴巴的笑声,和她的流氓。
于是他加紧速度把大小事处理好,天未亮就跳上马背往庄子来,理由是……
当然不是为了见一个小奴婢,而是因为……对了,因为家里的玫瑰酱吃完了,得让她回去做。
谁知一路急赶而来,不安分的她竟然不在。
郑芬说:“哥哥说想吃鱼,也许到瀑布那里抓鱼了。”
然后他来了,然后遇到惊心动魄的这幕,再然后上树、再然后发现……身子某处发胀,血流加快,他必须运行内功,才能够抑制那股澎湃汹涌。
他的脸很臭,但不完全是在生气,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讨厌女人,一直都很讨厌,因为章氏,他痛恨女人的矫情,他不需要女人在身边,因此即使传言他有断袖之癖,也从未出言辩解。
也许有一天,为了传承,他会找个女人来绵延子嗣,但再多的……不会了。
所以他很公平,他讨厌女人,也讨厌余浅浅,讨厌四皇子没事给他找事做,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讨厌变了质?
是从她做的点心起头的吧?又甜又香的玫瑰茶、又软又女敕的豆花,她在他眼里,不再那么讨厌。
接着是她做菜的背影,纤细的身子,蕴藏大大的能量,专注的目光落在面团上方,他竟觉得那面团很幸福。
再然后呢?不知道,他始终告诉自己,她只是个讨人喜欢的厨娘,但她不在了,他连家都不想回。
更可恶的是,走进书房,想起她,看见花椒树,想起她,看见玫瑰花,想起她,经过胭脂铺,想起她……她无所不在。
可他来了,她就在眼前了,以为心该就此定下来,但是并没有,胸口翻腾得更厉害,血液直冲脑门,他甚至想直接把她抓上床给办了。
楚默渊面无表情,谁晓得他在想什么?
浅浅看看郑氏兄弟、再看看楚默渊,有这么严重吗?啊又没事……人参没事,她就没事啊。
为缓和气氛,她笑弯眉毛,戳戳楚默渊手臂,竭尽所能地讨好巴结。“爷怎么来了,刚好,我今天打算做千层蛋糕钦,那味道……我只能说,举世无双。”
只是小小的一戳,楚默渊却像被雷击一般,电流钻过全身,很意外,但……不讨厌……看着她的手指头,他等待她再戳。
她没再戳,但甜甜的嗓音化解了僵硬气氛,见他没反应,浅浅再加码。“爷,我可以用这头野猪给你做卤味吗?不是我夸口,我做的卤味曾被封为『人生死前必须吃的十大美食之一』!”她没夸大,是她家舅舅亲口封的。
楚默渊眉头一抽,有这种封号吗?
“爷让郑廷、郑齐快点收拾收拾,我们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触动他的神经,他已经很久没有家了……温柔了表情,他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