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澈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常常在京城四处耀武扬威,风流,但他也是懂得记取教训的人,所以,他从不往焦黎儿的点心铺凑,就算要去哪里从那家店经过比较快,他也宁可绕路走。
但老天爷不长眼,他都过得如此认分、委屈,却不过去了一趟尚书府的赏梅宴,吃了焦黎儿掌厨的点心,吐了一堆黑血,人就死了。
对卫国公府的人来说,就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浪荡子,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总要有人偿命才成,于是,差役将焦黎儿押走后,直接送进大理寺的刑房要来严刑拷打一番。
刑房四周插了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室内照得通明,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官员坐在一张桌子前,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在前方的焦黎儿。
焦黎儿心惊胆跳的仰头看着这审问的官员,又飞快的看着墙面上摆放的各式刑具,尤其一面墙上钉着的锁炼,上方还沾着新旧血迹,红红暗暗的,令她看了更是惶恐,而不知哪儿吹来的风,让火把的光忽明忽暗,让那名官员脸上也阴阴暗暗,气氛阴森可怕。
此时,突然又传来阵凄惨痛苦的尖叫申吟,接着,又是啪、啪、啪,不知打在什么地方响起的鞭打声,好像中间又掺杂着棍子击打声及可怕的痛苦吼声。
焦黎儿头皮发麻,面色如土,她努力镇定,看向那名官员,正要开口,一名差役竟然让人直接拿团布塞往她的嘴巴,后背又有人踹她一脚,她往前趴卧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臂上就被人狠狠杖击,她眼前发黑,身后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而来,她身子又痛又无力,脑昏沉,时而发出痛苦的申吟。
她不服,不服啊!她没有害人,她不会用她最爱的点心来伤人命!
焦黎儿微微扬头想说话,但又一杖狠狠敲下来,她顿时陷入黑暗中。
在刑房的一面墙后方,有个暗室,墙上有个小洞,站在暗室的人可以透过小洞清楚看到刑房的情形。
叶樱樱就站在那洞后方,白勺脸色惨白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叶樱樱的嘴角愈来愈往上,眼中笑意愈来愈浓,她却全身发寒。
相貌斯文的大理寺宜员陆森就站在叶樱樱身边,望着她眼中尽是深情。
此时,暗室后方的传来两声轻敲。
陆森回身走去开门,门外一名差役轻声跟他说些话,陆森点点头,回身走到叶樱樱身边,低声说些话。
她笑得灿烂,“让他进去,无凭无据,我就看看他要怎么替那身陷囹圄的贱人洗清冤屈。”
陆森黑眸闪动,吞咽口口水,马上回身去交代,门再度关上。
叶樱樱父亲任高职,身世显赫,听闻她与其它侯府世子议亲,他还难过了,毕竟他家世矮了那些人一截,没想到她会主动找上自己,直言只要帮了她的忙,她愿意下嫁给他。
叶樱樱目不转睛的透过墙上小洞看着焦黎儿昏厥过去,被差役粗鲁的拖进一边空着的牢房,她身上的手铐脚獠发出哐啷的声音,接着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冷笑,来了啊,动作可真快。
不过瞬间,她就见到袁靖渊身穿一袭黑色毛皮斗篷,头戴黑色皮帽进入大牢。
袁靖渊随着一名狱卒进来,先是看到那名坐在桌边的官员,目光再往另一边看去,脸色丕变,心像是被千斤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又一下!
为了挣一份荣耀,他战战兢兢、汲汲营宽叶,从不敢懈怠,幸有一个贴心爱他的妻子,让他在背负重责大任时,也能与她依偎倾诉,可如今因为他,她趴躺在发霉发烂的稻草堆上,身上还有手铐脚缭,那后背及臀上隐隐可见深红的血渍表明她已经受了刑,她侧着脸,脸色惨白,唇瓣更不见血色……
“小黎儿!小黎儿!”他冲到牢门前,大声喊她。
她眼睛紧闭,毫无反应,显见是昏厥过去了。
他全身散发出冷厉的气势,强烈的愤怒在他眼中迸出,视线一一扫过那名八字胡官员,再扫过一旁的几名大理寺差役,让他们个个头皮发麻。
“你们竟敢对她动刑!”他的神色像要将他们这几个人当场撕碎似的,不仅吓得审判官从椅上慌乱起身,几个差役也不禁往后靠壁,好像拉开距离就不会被他这团怒火烧到似的。
审判官虚咳了两声,“咳咳,她罪证确凿……”
“罪证确凿?人证物证在哪?她画押认罪了?尚未定罪就先施杖刑,你这昏官是妄动私刑!”袁造渊咬牙切齿的一步步走近他。
这一字字听得审判官心头发寒,他不由自主的吞咽口口水,袁靖渊……他记得只是个户部小辟,哪来如此大的官威及气势?
“你要敢再刑求,我不惜没了这官职也要进殿向皇上状告你草菅人命,想屈打成招。”袁靖渊恶狠狠的瞪着他,再转过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焦黎儿。
等我,我一定尽快的把你救出去。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自然也听不到,暗室里传出某人畅快淋漓的笑声。
焦黎儿的点心毒死人了!
这个消息在京城大街小巷迅速传开,不管是皇家贵胄、平民百姓人人议论纷纷,太多数人是不信、存疑的。
毒死庄澈那个纨绔,总得有什么仇恨吧?但焦黎儿的丈夫是探花郎,才貌双全又前程似锦,她一手好厨艺,日进斗金,何必为个浪荡子自毁前程?
但这时有人传出先前庄澈与袁靖渊曾在焦黎儿仍在大树下摆摊时结了梁子,又有人说,前阵子有人在早市看到个相貌与焦黎儿相似的女子衣衫不整的从一辆马车上逃了出来,当时,马车里还有一个男子探出半个身子,赤luo着上半身,似乎是庄澈。
于是,流言又变了个样,说焦黎儿被庄澈玷污,清白被毁,自觉愧对丈夫,早有自尽之意,但她也深恨庄澈,决心复仇。
所以,她如此决绝的利用赏梅宴,她知道庄澈也是座上宾,利用他在点心上的喜好特别做了黄金酥,在其中下毒。
而从户部尚书府也传出一件事儿,说在文德郡主列给焦黎儿的点心清单里并没有这一样,那日端黄金酥出去的丫鬟也向差役认了,说是焦黎儿特别交代,若有人中途要拿点心,一定要以“还烫口得先放冷”等话拒绝,甚至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拿到庄澈的面前。
这些事一桩接着一桩的传出来,硬是坐实了焦黎儿因失了清白而预谋毒杀的推测,虽然同情她遭辱的老百姓们居多,但毒杀庄澈,有更多人认为她太傻,为了这么一个人渣赔上一生。
这些不实的传言也传到袁靖渊的耳里,但他心中有数,知道是有人诬陷妻子杀人还不够,还要诋毁她的名誉,那人是谁,他一样心中有底。
这些蜚短流长,他暂时不予理会,他也没先去找三个挚友帮忙,他知道有个人比他们三人更有能耐。
他先去城西小院,李宜凤前些日子才从江南回来,因焦黎儿忙着梅花宴的事,两人仅简短的聊了一会儿,再告知秦瀚夫妻暂居江南,就地关照许毅,她便回来了。
这一日,她还没外出,并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看到袁靖渊还高兴极了,但在听到焦黎儿出事后,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脸色都发白了,不过,在听到他要找杨彦杰后,她马上振作起来,叫了同样忧心盈泪的乐嬷嬷。
“老奴知道。”乐嬷嬷赶快拭了眼中的泪,快步走到柜子旁,拿出一条绣着竹子的方巾,跑到门外,将方巾系在铜环上。
不过一会儿,就有两名黑衣人飞掠而来,这两人也是上回在门外主动找上袁靖渊的黑衣人。
如风、如尘原本就奉命关注焦黎儿的事,这次出这样的大事,他们急着要找杨彦杰报告,没想到却先看到小院发出求救讯息,才转而先过来。
事关重大,李宜凤也不啰唆,要两人立即带着袁靖渊去见杨彦杰,一行三人随即离开,上了辆看来简朴的马车。
马车却在京城左弯右拐,袁靖渊不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两人,他忧心如焚,只能从车帘缝隙看出去,发现马车仍在京城,似在打转。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一条偏僻胡同,马车直接进入其中一栋宅第。
三人下车,袁靖渊环视这座精致院蕗,跟着两人走,残雪都已扫至路两旁,几栋红梅开得正盛,但走着走着,渐渐闻到淡淡药味,待进入屋子后,四周的药味更浓。
杨彦杰受伤了,伤得还挺重,脸色苍白的他靠坐在床榻上,两名美人儿在旁伺侯用药,他一见三人连袂进来,向两名美人儿点个头,她们起身一福,退了出去。
“你这是?”袁靖渊没想到在他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杨彦杰也会受伤,看他在榻上挪动身子还有些困难,可见身子孱弱。
杨彦杰忍着腰间刀伤的疼痛,暗吐了口长气,像是看出袁靖渊的思绪,他苦笑一声,“我也是凡人,生意做太大,总会得罪人,没事,砍我一刀的,现在只剩白骨,窝在这里养伤不过是想图个清静,不想再招其它麻烦,倒是你,怎么会来见我?坐着说吧。”
袁靖渊脸色重的摇头,正要开口,杨彦杰两名手下立即迅速的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包括焦黎儿受杖刑昏迷被关等事。
杨彦杰黑眸一沉,冷冷的看着如风、如尘,两人倏地下跪,异口同声的道,“属下护姑娘不力,请主子责罚。”
“我是她丈大,都没能护住她,你若责罚他们,袁某又该如何自处?”现在营救焦黎儿才是重点,袁靖渊没心情看他在那罚人,口气也跟着冷峻起来。
杨彦杰也明白,两人的工作就是注意焦黎儿的生活,主要保护的是李宜风母子。
他抿抿唇,示意两人退出去后,再看着袁靖渊,“说吧,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袁靖渊也不啰唆,“我请你派出人手,要功夫极好能隐身在暗中监看大理寺,保护小黎儿在牢里的安全。”
“凭什么我要帮你?”杨彦杰反问。
“因为你也爱她。”袁靖渊答得毫不迟疑。
杨彦杰眼光一闪,却沉默了。
“坦白说,我并不甘愿来求你,但为了能护她周全,我的尊严不重要,我这条命也不重要,如果你要我这条命才愿意出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袁靖渊语气平静,显见他是仔细想过的。
杨彦杰没好气的瞪他,“你不需要如此,我也不是小人,不会以为你死了,我就可以得到小黎儿,你放心,害她的人,我一个地不会饶过。”
“谢谢杨公子,我先离开了,我还得去找一些人。”
杨彦杰心思一转,大概猜得到他还要去找哪些人,“不怕人情欠太多?”
“只要能救小黎儿,我都愿意去求,这些人情未来也是我一肩打,不会也不让小黎儿承担一丝一毫。”他坦然的看着他。
杨彦杰也不知该替焦黎儿开心,还是替自己难过,有这样甘心为她付出一切的袁靖渊在她身边,他注定只能当她一辈子的哥哥。
但事态严重,他不让自己多想,派人安排马车送袁靖渊回点心铺,袁靖渊一走,他即虚弱的倒卧在床,外头如风、如尘闻声立刻跑进来,他们很清楚主子这次受的伤有多重。
“没事。”他吐了一口长气,随即交代派人暗中去守着大牢,谁敢再对焦黎儿下黑手,全杀了,别留下任何线索。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但如风又想到袁靖渊一个文人要替焦黎儿洗清冤屈更难,于是问,“爷,要助袁大人一臂之力吗?”
“咱们只是商人,做到他要拜托的便好,其他的事,他自己想法子,谁让她是他的妻子。”杨彦杰闭着眼,他长期关注焦黎儿的事,很清楚那性子乐观、心思简单的女人不曾跟人交恶,纯粹就是嫁了个招蜂引蝶的夫婿才遇到倒霉事。
“爷?”手下见他合上眼,也不知该离开还是继续待着。
杨彦杰张开眼睛,冷笑一声,“这件事要查一点都不难,她碍了谁的眼,还不清楚?谁叫他魅力不凡,招惹了烂桃花,叶樱樱的父母一为户部尚书,一为文德郡主,袁靖渊要对抗这两方势力,犹如蚍蜉撼大树,但他若对小黎儿有心,再困难也该去一趟户部尚书府,要跪也该跪。”他可是半点同情也不给的。
袁靖渊在点心铺前下车,却是再次换车前去靖王府。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袁靖渊开门见山的拜托靖王,靖王是他认识的人中最有地位的人,而大理寺官员没有经过正常审讯就向焦黎儿动用私刑,显然背后有人在操弄。
袁靖渊从不高看自己,事关焦黎儿,他只能为她的清白努力奔走营救,借由靖王的高位,盼能抓出藏在暗处的黑手。
靖王虽然不问政事,但大理寺的确有他的人,这事儿,他应允了。
袁靖渊再问靖王能否请大夫走一趟牢房,焦黎儿身上的伤不能不顾,她陷入昏迷,就怕高烧不退。
靖王再次应允,袁靖渊这才千谢万谢的离开。
靖王就让靖王妃带着府中大夫去了一趟大理寺,靖王妃回来时,一肚子怒火。
“简直荒唐!那是要严刑逼供啊,小黎儿都发烧昏迷了,一看伤势至少被打了三十大板!”
“是户部尚书府下的狠手吧,庄澈虽然声名狼藉,但也是卫国公府的嫡三少爷、他们让她顶了全部的罪,责任不敢说能撇得一干二净,至少轻了些。”
“哼,大理寺寺卿根本不知道牢里动了私刑,那名审判官面对大理寺寺卿的问话,嗯嗯啊啊的说不出什么来,本王妃看他一副心虚也说了狠话,说他要再敢对小黎儿动刑,王爷也一定往圣上那儿告上一状,再怎么说,小黎儿的丈夫也是户部的官员,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对一个官员之妻都尚且如此,若是有平民百姓入狱,也不知那里有多少冤狱了。”
靖王知道妻子疼惜焦黎儿,也难怪如此气呼呼了。
袁靖渊离开靖王府后,汲是脚步未歇,前去找方景嵘、蔡柏宇、王律丞。
不意外的,三人也是四处寻他,先往户部冲,找不到人,又往大理寺去,结果两方错开又没遇上,三人只好再往点心铺中,总算见到人了。
这会儿,四人同在后方院落,袁靖渊俊朗的五官已略显疲累,双眸已见血丝,他很快的将事情安排说了一遍,方景嵘三人倒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已经做这么多了。
“有没有想过找你伯父帮忙?毕竟他是礼部书、这身分也够,去户部尚书那里说说,两人往卫国公府走一趟,看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方景嵘建议。
袁靖渊摇头,“伯父跟老太太原就不待见小黎儿,再加上那些流言,小黎儿从我身边消去,也许正合他们意。”
“你也在找我们,可见也有安排我们的活儿吧?”蔡柏宇脑袋灵活,想的也多。
袁靖渊也没客气的直说,“处理流言的事,就交给你们,我要去见一个人。”
三人互看一眼,不免有些忧心,他们都猜得出来他要去找谁,袁靖渊给了好友们一个放心的笑容,先行离开。
夜幕低垂,这一天,大雪了又停,停了又下。
黑瓦红墙的户部尚书府,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连走路都轻,府里的雪,他们也清得很干净,因为气氛让人紧绷,即便袁靖渊的到来让下人们小小骚动一会儿,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袁靖渊随着管事一路往庭园后方走,此时,府里已灯火通明、他穿过庭院,来到一雅致院落,因为烛火,在如意水纹窗后方,映着一个纤细姣好的身影。
仅仅一个身影,袁靖渊便知她是谁,屋内,叶樱樱就在等他!
在管事请示说袁靖渊要见她时,她就笑盈盈的在窗边的美人榻坐着,小手搁在裙上,目不转睛的看到袁靖渊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屋里。
她白女敕如葱的手指轻轻划过红唇,掩住得意的笑。
她就等着他来来她,焦黎儿是她府上出的事,她要替她月兑罪不过是几句话的事,随便找个人顶罪便行,她相信聪明如他定会来找她。
这男人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看他成亲后,整个人风采更为出众,俊颜如玉,她不开心,这样的美男子怎么可以是别人的丈夫?
她失神的看着他,袁靖渊却对她出一个鄙夷的笑,她对他原就虎视眈眈,恨不得分开他跟焦黎儿,如今这局面,眼前这蛇蝎女不知有多得意。
“姑娘?”
白勺小声叫唤,叶樱樱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挥挥手,又使了个眼色,白勺明白那是不管屋里有什么动静她都不许进来,她屈膝一福,退出去。
“袁公子,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牢里用刑,有一种是用倒刺的鞭子一抽,肉都跟着拔出来,接着再泼盐水或辣椒水,你说,这谁能受得住?”
他冷冷的看着她笑说这些,没有搭话。
“哦,还有啊,鞭子可是不长眼的,一不小心往脸上招呼,皮开肉绽、溃烂化脓,啧啧啧,未来哪有脸见人?”她顿了一下,眼神一冷,“焦黎儿的那双巧手很值钱吧,若是把她的十根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折断使其扭曲变形,你说她还能做点心吗?”
她说完了,袁靖渊却毫无响应,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他能沉得住气,她却忍不了,直接开口,“我可以放她出来,只要你休了她,娶我。”
他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如果你要她活。”叶樱樱早就想得妥当,眼中也有自信,“杀人偿命,但只要安排得当,她不必死,只要将她送到别的地方改名换姓的过日子,而你,死了一个妻子,只要几个月过去了,这事让人淡忘了,你就可以娶我了。”
袁靖渊冷冷的黑眸中添了厌恶之色。
“告诉你,大理寺的看守可不严密,她能不能话,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啊!”叶樱樱突然放声惊叫,因为袁靖渊的大掌竟无预警的掐住她的脖颈,用力一压,她整个人仰躺在美人榻上,而他居高临下,冷峻的黑眸盯视着脸色涨红的她,咬牙切齿的道,“这辈子,我不曾想过我会杀了一个女人!”
她惊恐的摇头,泪水迅速溃堤,她想开口却开不了口,双手无措的拍打他紧扣她喉间的手掌,眼前这张脸扭曲而狰狞,哪是那个她心仪已久的谦谦君子?
“但杀了你会弄脏我的手。”他突然嫌恶的放开她。
她瞬间呛咳起来,泪水朦胧的仰看着他,颤抖着哑声道,“我爱你啊。”
“但我憎恶你,你心如蛇蝎!!他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浓浓厌恶,“小黎儿的这笔帐,我会跟你讨回来,你最好懂得收手,免得连留个全尸的机会也没有。”
袁靖渊说的是真话,要是焦黎儿有什么不好,他会连上辈子的帐一起向这个恶毒女子讨回来。
叶樱樱蜷缩在榻上,泪流满面的看着他离开屋子。
白勺急匆匆的走进来,连忙将她扶坐起来,正想说话,叶樱樱突然低声交代她一些话。
闻言,白勺脸色瞬间一白,忍不住惊怕的开口,“姑娘这好吗?”
她恶狠狠的瞪着她,“怎么?你要我叫别人去办吗?”
白勺吓得跪下来,拼命摇头,颤抖着声道,“奴婢去办,求姑娘让奴婢去办,奴婢一定会办好的。”她很清楚,主子若找了别人,知道很多秘密的她就该死了。
“那还跪着干啥?还不快去!”她怒气冲冲的朝白勺狠狠的踢了一脚。
白勺闷哼一声,却不敢喊痛,急急起身就出去了。
“哼!杀了我会脏了他的手,我倒要看看,当焦黎儿被烧成焦尸后,他会不会后悔跟我说那样的话。”叶樱樱狞笑一声。
白勺出去没多久,文德郡主跟叶尚书同时来到女儿的屋子。
赏梅宴出事,文德郡主是主办人,所以,她跟丈夫也得到卫国公府那慰问一番,接着,又到大理寺了解案情,没想到,焦黎儿竟直接被打伤昏迷的关在牢里,而后,靖王还直接到大理寺去质问大理寺卿,有如此办案?
如今在朝堂上,叶尚书与当今首辅是交好的,属于同一股势力,而靖王虽看似不问政事,但他为人豪爽,交游广阔,朝中另有一派与他交好,这一派却是与他们对立的。
所以,叶尚书很清楚,这事在处理上得更小心,然而靖王却在话中不管明示暗示都指他家闺女为了一个男人毒杀庄澈再栽赃给焦黎儿,他哪能认了这个罪名?两人在大理寺闹得厉害,最后是不欢而散。
只是,他在外人面前替女儿辩驳,心里却不踏实,又听到外面沸沸扬扬的流言,他心里更加惶恐,一个流言能在短短时间内传遍大街小巷,绝对是有心人为,而女儿绝对有那个能耐。
他跟妻子宠爱女儿,为了女儿的安全,自小就给她几名私卫,那几名私卫只听命于女儿,刚刚他跟妻子一回府,就找了那几名私卫,没想到,十名竟然只剩两名留守,其他人不知去向,剩下两名坚不吐实,只说是奉小姐的命去办差,这让人更不安了。
“你派那些私卫去做什么?焦黎儿的事跟你无关吧?”文德郡主担心的追问。
“回答你母亲!”叶尚书也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什么也没做。”叶樱樱坚决否认。
夫妻俩不相信她说的,但再怎么软硬兼施的追问,女儿一概不认,两人心里惴惴也无可奈何。
“着火了,快救火啊!”
大理寺牢房突然燃起熊熊火光,不一会儿,火光就照亮半边天,在外的差役及狱吏急急提水要灭火,但浓烟滚滚,火势极大,要灭火谈何容易?
夜色中,离大理寺不远的户部尚书府,叶樱樱站在楼阁上,远远望着那片映亮半边天的火光,心中的快意笔墨无法形容。
讨厌的焦黎儿将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站在袁靖渊身边!
她开心的笑了,笑出声音,最后还笑出了眼泪。
这场火烧了一整夜,牢里的狱吏及犯人有无烧死或受伤,却无半点消息传出。
叶樱樱让白勺出去打探,不仅一无所获,她派出去的私卫还像在世上消失了似的,没有任何人回来。
更糟糕的是,那些特意收买去传流言的人让方景嵘、蔡柏宇及王律丞这三名世家公子的侍从逮了好几名。
那几个都是京城见钱眼开的长舌公、长舌妇,他们手脚被绑的跪在大街上,一个个承认他们收钱散播不实谣言,被老百姓用力的朝他们丢鸡蛋、烂菜叶,弄得好不狼狈,但他们也一再哭着澄清说他们是真的不认识付钱的人,那些人都黑衣蒙面。
叶樱樱嗅到一丝危险,她粉脸紧绷,一夜的好心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愤怒及不甘。
白勺却是害怕颤抖,她感觉出事了,怯怯的看着正在用早膳的主子,“小姐,万一我们做的事情被揭穿了……”
叶樱樱扬头,冷哼一声,“就算真的查出什么,我也无惧。”
白勺吞咽了一口口水,可她害怕被杀了灭口,她知道太多事了。
就连帮主子一手策画陷害焦黎儿的大理寺官员陆森,也让私卫给杀了,主子还吩咐私卫将他的尸首跟焦黎儿放在一起,要让他们消失在大理寺牢房的这场大火中。
她不知事情是否如计划进行,但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只有她。
就连厨房当差的钱氏母女,也只知道下毒栽赃焦黎儿的事,母女俩也早早被叶樱樱狠狠敲打一顿,绝不敢透露丝毫。
叶樱樱像是觉出白勺的忐忑,实然开口,“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加果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不知道会对你爹娘及弟弟怎么样。”
白勺脸色刷地一白,急急跪地磕头,“小姐放心,所有的事都会烂在奴婢的肚子里,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
叶樱樱满意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拿起碗筷,继续用她的早膳。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夜,叶樱樱的几名黑私卫杀了陆森,再火烧大牢时,就与潜伏在暗中保护焦黎儿的靖王手下及杨彦杰的暗卫打在一块儿,他们不仅成功救出吃药昏睡的焦黎儿,还因两方打一方,叶樱樱的几名私卫死的死、伤的伤,被活抓两名,还被靖主的人用了刑,真的咬出叶樱樱身边的白勺来。
午后,白勺被无预警的抓去大理寺。
户部尚书府内,叶樱樱急急的去找母亲,吐露一切,文德郡主连忙派人到户部去找丈夫。
但户部尚书未回,大理寺又来人,从厨房抓走钱氏母女,这对母女一个就是当日端黄金酥的丫鬟,另一名就是厨娘,两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
“母亲,怎么办?怎么办?”叶樱樱脸色惨白,她真的怕了,她紧紧的抱着母亲,就怕待会儿大理寺再来人,就是抓她的。
文德郡主想打骂女儿,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连人都敢杀?但现在教训女儿也没有意义了,时间不等人,怎么让女儿撇清关系最要紧,可靖王出手,她不过是个郡主,能怎么办?
“母亲,我们去见太后娘娘,请她救救女儿。”叶樱樱突然喊道。
文德郡主顿觉这是个好主意,立即差人备车,母女整理衣着,乘车去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