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日,容娇娇果然在自家茶楼里问了问说书先生,向他请教如何写戏本子。
说书先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很有兴趣地同她开始聊戏本子,顺便教她怎么写。容娇娇听得极为认真,将先生的话一字不漏全记到脑子里了。
不闷不知道,一问,她才晓得原来写戏本子有如此多的讲究和技巧,她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嫂嫂最近常常要出城,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容娇娇便经常被叫去店里帮忙。
她着急想早点把戏本子写出来,于是随时都带着纸笔,只要一有空便开始写,所以她没空再去找葱头儿了。
不过,她也想等戏本子写好了给他一个惊喜,不然,他总当她是小孩子闹着玩儿的,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是非常认真的想捧他的!
这就样,太白楼的戏照样演着,容娇娇也一如既往地去戏园子看葱头儿的戏。
葱头儿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固定位置,他登台的时候,偶然会朝她的方向看,他的眼神锐利而深邃,容娇娇总会被他看得心如鹿撞,然后努力鼓足了勇气……再回他嫣然一笑。
容娇娇还发现,每次看过她之后,他会唱得特别卖力,要刀也要得更精彩,那刀跟活了似的,在他手上舞出花来。
难道,他是特意表演给她看的?
不知为何,容娇娇的心里头甜丝丝的,像吃了蜂蜜水。
这曰,容娇娇看完戏,打算回家继续写戏本子,今日台上的葱头儿给了她新的灵感,她要赶紧回家,将这灵感记下来。
于是,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后台看一眼葱头儿再回家,而是直接出了太白楼。
“大将军孤身一人深入故军虎穴,一举擒获故军将领……”容娇娇口中念念有词,急匆匆往家赶。为了快点回家,她没有选择平日常走的路,而是选了一条偏僻些的捷径。
小巷两边俱是民居的围墙,窄窄的只容一人通过,巷子里很安静,听得见她的脚步声。
容娇娇往日是不敢走这条路的,这巷子太窄太长又太静,与京城的热闹格格不入,不过今儿她太想早点回家了,于是忘记了害怕,步履轻快地在巷子里走过。
等等,为何有别人的脚步声?难道是……
容娇娇吓得一激灵,她停下来,侧耳听了听,果然还有别人的脚步声,有好几个呢。
莫不是遇见鬼了?容娇娇吓得叫了一声,回过头去。
巷子里几个泼皮无赖正跟着她,见她回头,贱兮兮地剔着牙yin笑,“小美人儿,你一个人这是要去哪儿呀,我们送你吧。”
坏了!容娇娇突然想起来,最近洛阳街来了一群亡命之徒,听说已经拐走了好几个小娘子了……
难道说,她的运气这么坏,就遇上了这伙人吗?
容娇娇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可身后,那些泼皮们追了上来,还一面追一面调笑,“别跑呀,小美人儿。”
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混合着调笑叫嚷的声音,惊动了不知道谁家的狗,疯狂地吠叫。
容娇娇怕得要死,她知道若是被这些人抓住,她这辈子就毁了!于是,她慌不择路的乱跑一气,一看到巷子便跑,拐来拐去竟跑到了一处死胡同。
前面一堵墙将去路堵死,她扶着墙壁,大口喘气。
她跑不动了。
“你跑啊,哈哈哈……”
“这个小娘子够野,小爷喜欢。”
几个泼皮兴奋地朝她围堵过来,容娇娇心知自己完了,她被吓得直哆嗦,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你们站住!”容娇娇鼓起勇气,从头上拔下簪子,对着众人,“你们、你们要钱吗,我、我有钱的,我可以给你们!”
泼皮们楞了一楞,随即哈哈大笑,朝她逼近,“人,我们要,钱我们也要。”
“就是就是,等兄弟们过了瘾,再把你卖掉还怕没钱吗,呵呵……”
容娇娇闻言,脸都吓白了!她将簪子对准自己的脖颈,凶凶地这:“你们再走近一步,我就自尽!哼,我家爹爹和哥哥们知道你们欺负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宁可死也不愿受辱,只要这些人敢再靠近一点,她就自尽。
泼皮们对视了一下,一是不愿意也不相信她真敢自尽;二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她威胁,就叽叽咕咕商量怎么捉住她。
容娇娇很害怕,手抖个不停,簪子的尖刺刺破了皮肤,一粒血珠从伤口处沁了出来,慢慢凝聚,远远看去,像是白晰的脖颈上戴了一只红宝石。
她怕得不得了……这么多痞子,她打不过也跑不掉,这次她肯定完蛋了!
爹爹和娘亲要是知道她死了,肯定很难过吧,还有,四嫂才怀了孩子,她还没来得及见一见四哥四嫂的孩子呢……
还有……迁有她给葱头儿的戏本子也没来得及写完,她甚至还没有亲口告诉他,她已经在给他写戏本子了……以及,如果他再也看不到她去看他的戏,他会不会很失落?
容娇娇闭上眼睛,两行不甘的清泪流了出来,“呜呜……爹爹,哥哥,葱头儿……来世再见了……”
“别怕。”一道熟悉的声音很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紧跟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还轻轻将她手里的簪子抽掉。
容娇娇惊愕地睁开眼睛,只见一道伟岸的背影挡在她的面前。
“葱头儿?”只看背影,容娇娇也能离开认出来,那是葱头儿!
周冲回头冲她灿烂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等我会儿。”说罢,冲着那群泼皮掰了掰手指头,不耐烦地说道:“想活命的快点滚,不想活的尽避来。”
容娇娇愕然,葱头儿说话怎么这么,这么勇,他以为是在戏台唱戏吗?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葱头儿,你快去我家找我哥哥来,你一个人……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可不是戏台上的花架子。”
周冲回头,笑,“我在戏台上也不是花架子啊。”
呃……好吧。
二人自顾自说话,完全没把那群痞子放眼里,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这太让人生气了!
泼皮们被忽视,彻底怒了,纷纷指着周冲的鼻子大骂了起来,“臭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你爷爷的手段!”
周冲往前走了两步,让容娇娇远离战场,他勾勾小指头,“乖孙子,再叫一声。”
泼皮们气疯了,哇啦哇啦叫着冲了过来,周冲朝冲最快那人的胸口就是一脚,那人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痛得声音都变了,抱着胸口在地上翻滚鬼嚎。
其余泼皮见状傻眼了,急忙刹住脚,面面相觑。
这,这还没动手呢就趴下了?这茬子太硬,打不过,可是不打的话,将来他们还能在京城立足吗?
打又打不过,不打又丢脸,泼皮们左右为难尴尬地站着,手足无措。
周冲可不打算放过他们,这群泼皮,空有一身腱子肉,正事不干,专干这些龌龊事,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了,于是,他不等泼皮们想清楚怎么选,上去就揍。
容娇娇只见他花蝴蝶似的绕着几个泼皮,几下子便将泼皮们打倒在地,个个鬼哭狼嚎,叫苦不迭。
“好,好,葱头儿打得好!”容娇娇浑然将自己刚刚的危险全忘记了,她满脸放光,拍掌大笑,“打得棒,打得呱呱叫!”
周冲看了她一眼,暗暗摇头,这小娘子也是个心大的。
容娇娇跑到他身边,仰起头满眼崇拜地望着他,她捧着心口,赞叹,“葱头儿,你好厉害啊,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真有武功!”
她的头发还散乱着,眼角犹有泪痕,然而此时她眼里只有兴奋、激动和崇拜。
“葱头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拳脚功夫那么厉害?你是不是当过兵?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要来唱戏,我觉得你若是去参军,说不定能当将军呢……”
容娇娇彷佛一只快活的小麻雀,在周冲的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对于她连珠炮似的问话,周冲一概不回答,只无奈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家?”
容娇娇回过神来,这才回忆起刚刚自己经历了什么,她后怕地往周冲旁边躲了躲。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嗷嗷叫的泼皮们,她有些为难,想离开这儿也没下脚的地方。
周冲见状,弯腰捉住泼皮的腰带,将人举起来,扔到了墙的那一边。
只听一声纯响,接着便是一群狗狂吠的声音,再后来便传来杀猪似的尖叫声。
“好吓人,那人会不会被狗吃了?”容娇娇有些害怕,那人叫得太惨烈了,怕是性命不保。
周冲故意吓人,“应该会,我记得这家养的都是高原上买来的恶犬。”
容娇娇不忍听那边的惨叫声,捂着耳朵,“啊,那也太惨了。”
剩下的几个泼皮吓得瑟瑟发抖,挤成一团,又哭又叫又求饶的,生怕被周冲扔过去。
“滚!”周冲大喝了一声,
那几个泼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巷子里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走吧。”周冲走到容娇娇身旁,将她的簪子还给她。
容娇娇挪了半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动了。
周冲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受伤了?”
容娇娇摇摇头,现在她这副样子,不但不能回家,甚至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模样儿……否则,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样子,就够那些长舌妇议论纷纷的了。
“腿软?没力气?”周冲以为她是被吓到浑身发软走不动路,就问:“那……我背你,送你回去?”
容娇娇咬着下唇低下了头,左脚踩右脚。
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周冲突然醒悟过来,他想了一下,“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先去我家收拾一下?”
容娇娇有些犹豫,按说,她一个小娘子是不该去一个单身男子的家里的,可是……哎,刚才她跑得太急,好像亵裤的系带被扯开了,这会子要掉不掉的,虽然外头有裙子遮着,要万一系带真断了可怎么好?
所以她赶紧找个地儿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于是,容娇娇点了点头。
可她的腿早已经软得像熟了的面条似的,这刚一迈步,整个人顿时朝地面滑去……
“哎哟!”容娇娇惊呼了一声。
周冲连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他的手很大,很有力,像一双臂钏儿圈住她的双臂,他的手很暖,彷佛火炭,热度从胳膊传到她的脑子里,害她顿时热血上头,沁出细细的汗来。
“当心。”周冲关切地道,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绯红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像刚成熟的桃子,鲜女敕可口。
周冲心中浦起一股冲动,手上不自觉稍稍用力一握。
容娇娇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眼泪汪汪看着他,“疼。”
周冲连忙松开手,“对、对不起。”
到了家门口,周冲把大门钥匙给了容娇娇,“你进去吧,厨房水缸里有水,客厅博物架上有个木盒子,里面有梳妆用的东西,新的,没人用过的。”
容娇娇望着他,不解地问:“你不进去?”
周冲摇头,“不合适。”
容娇娇顿时醒悟过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好,难为他竟想得如此周到,心中不禁十分感激,甜甜地说了声,“多谢。”
周冲挑眉,“快进去吧,把门关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看着容娇娇进去之后,周冲走到旁边,敲开了隔壁人家的门。
一名老妇人开了门,“公子?可是要收拾屋子了?”妇人与他似乎很熟,笑咪咪地看着他,像看自家的孩子。
周冲笑着摇头,“没有,肚子饿了,馋大娘家的酱菜和米酒了。”
老妇人顿时笑容满面,拉着他进家门,“公子赶得可巧,老婆子我刚捞了酱菜出来,上次的米酒还剩了好多,老头子不能喝酒,正想着什么时候给公子送去呢。”
周冲笑,“那可真是赶巧了。”
老妇人道:“走走走,老头子正闹脾气,有公子在,他定然不敢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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