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惠羽贤被拉上山村外的梯田丘坡。
阁主大人从容徐行的步调在离开大伙儿的目视范围后立即变速。
身若行云、步似流水,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反正拖着就飞,大有她要是脚步踉跄了,他扛都要把她扛上丘坡,绝不允她有半分迟滞。
惠羽贤尽得南离一派真传,又得他独门内功心法传授,他骤然一动,她习武的身躯动得比脑子还快,两腿已随他飞驰。
勉强是在瞬间跟上了,但跟得有些手忙脚乱,导致两人飞奔上到梯田丘坡时,她心跳鼓得略响。
凌渊然忽地放开她的手,侧首回望被群丘环抱的小山村,像也暗暗整理心绪,一会儿才又转正看她。
惠羽贤心一跳,不禁道:“一路行来,见村里村外的花草树木多有损毁,遭蛇群爬过,怕多少都沾了毒……幸得向阳的这一大片梯田无事,田里作物大多已冬藏,泥土气味丰饶,如此就不会妨碍到开春播种了……”
凌渊然道:“山村的损害、村民的安置,武林盟的一十八分舵、八十一座堂口里自有人会担着,无关你我之事,你不会不知。”
被不重不轻地堵回来,她轻抿唇,不由得挠挠脸蛋。
曾混过武林盟,当过一舵之分舵主,武林盟里的运作她当然清楚。
“那……那‘秉笔写江湖’的乘清阁也帮上大忙啊,能对抗‘赤炼艳绝’之毒的丹药原来已成,想必令堂大人为此煎熬了不少心血。”被直视得口干舌燥,她欲缓和气氛般玩笑道:“兄长将解药分给众位好手,独独没我的分吗?”
“为兄为你载上的那块羊脂半月玦具辟毒之效,何须解毒丹药护身?”
惠羽贤轻咦了声,下意识抚上胸间,那一方暖玉正贴熨着她的肌肤。
此刻去想,才发觉当“激浊引清诀”收势,无形护墙消失,数条毒蛇游进来时,没有一条游向她,有些甚至在离她五步外便转向,她那时忙着将蛇挑飞、鞭晕,根本无心细思,岂料竟是……
她脸红红迎视他,那种带着淡淡焦灼、不愿他再次误解的甜蜜感充盈胸间。
她举步走去,眸光瞬也不瞬,直接走进他怀里。
这一次是从正面“突袭”,她双手再次圈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颈侧,小口小口地喘息。“谢兄长所赠。”
凌渊然挺立不动,淡然道:“那是在娘亲中了‘赤炼艳绝’,好不容易保下性命之后,爹费尽宝夫才托人寻得的辟毒白玉,后来再请手艺精湛的玉匠师傅雕琢成一对半月玦,原是爹要绐娘亲护身用的,可娘深知你我此行凶险,才将一对半月玦相赠,所以,并非我所赠。”
“呃?唔……”
半月,半月成双方为圆,其中又包含他家爹娘的真情挚意,她若不退那块白玉,即表示真要与他相伴一生了。
抵着他的颈侧略纠结地磨蹭两下,她终于小声改口。“……谢谢娘亲赠玉。”
闽言,凌渊然合上双目,藏于袖的手蓦地握紧。
暗抑过分激切的心绪,他徐徐掀睫,瞅着她黑鸦鸦的头顶心,低声问:“这就是贤弟给为兄的答复吗?身后抱一回,当面再抱一回,如此而已?我记得某人曾说过,求欢不应该仅是这样。”
“某人”指的是谁,惠羽贤一听脸蛋更红。
但此刻的她心志坚定,打死不退,遂很有骨气地拍起头,两手离开男人腰间改而去捧他的脸。
阁主大人俊美无俦的脸容在她捧持微微泛红,龙其是颧骨,竟浮开两朵红晕,且墨睫似蝶栖,半敛的模样将漂亮长目衬得无比耐人寻味,鼻翼微歙,气息如兰,唇瓣色泽似初绽粉樱,好看到……令人发指啊!
她内心大吼一声,随即扑上。
身长够高之因,仅微踮脚尖、仰高脸蛋抵上去,立时把他的樱唇含进嘴里。
原想着狭跻相逢勇者胜,她向男人求欢,她要当勇者,理应一路强势到底,然遭受蛮行对待的男人十二万分配合,她嘴一贴上,他唇已顺从启开。
她鼓起勇气进犯,他毫无抵挡地迎入她的舌,更在她忽萌退意、欲先撤走再重整旗鼓之际,一双健臂骤然环上,换他紧紧勒住她的腰身。
吻得舌根都疼,血肉热烫。
两张唇好不容易分开了,她气还没调好,却听他低沉挑衅——
“就这般吗?为兄是那么易让你打发的吗?”
是可忍,塾不可忍啊!
她飞眉扬眸瞪他,不知此际的自己颊红唇润,无比生气勃勃,那张扬争胜的气势令她英气焕发,既俊俏又可爱。
阁主大人一时看怔。
怀里之人倏地以一臂揽住他的肩颈,另一手捏住他精致的下颚,但她未勾下他的头,却是踮脚,借他的身躯牢牢稳住自身,让眸线与他平视。
“才不是打发!小弟亦是第一回求欢,求得不好,兄长总要多给机会。”
她揽着他的方式不似女儿家抱住情郎的娑态,倒像军中战友或江湖结义的好兄弟那样略粗鲁地勾肩搭背,两指捏他下巴的举措又如登徒子,实在乱来得很,但也实在太招人。
凌渊然淡然挑眉,被吮得水亮的嘴浅浅一勾,“机会有的是,不管贤弟需要多少机会,为兄都愿给,也给得起。”
惠羽贤见他说完就闭上眼睛,明摆着给她机会。
她脸红心跳,继续鼓起勇气努力求欢,誓要吻他个天翻地覆不罢休。
但所有激烈的情动在后来两唇相街的一刻,不知为何变得温柔起来……彷佛深藏在心的情意终于能毫无题忌地流向他,藉着这样的相濡以沫,与他曾有的过往、曾有的每一份忆念和思量都在她合起的眸。
她眸眶有些湿热,鼻间微微泛酸,柔情勃发。
这一个吻结束时,男人俊挺鼻侧仍与她的相贴,她感觉到他在笑。
“贤弟进步神速,为兄甚悦。”
他的欢喜是外显的,让她也觉得好欢喜。
她将他揽得更紧,坚定表自。“兄长,小弟惠羽贤,甚是心悦你。”
男人温暖的掌心按住她后脑匀,似在赞她真乖一般轻轻拍抚。
终于品味了她的告白所带出的蜜味,凌渊然颔首低笑,好半晌才出声——
“贤弟的答复,为兄听明白了。”
阁主大人得到答复之后的某一日——
阁主大人突如其来问:“是什么全贤弟突然灵窍开通、迷途知返?”
“灵窍开通”她尚能理解,总归是顿悟,明白能永伴他左右的那人是她。可“迷途知返”是怎样?她没有走错路啊!
身为“贤弟”的女子眸光微荡,还来不及完全荡开,已被阁主大人看似无害、实则威压迫人的淡然目光紧紧揪住。
“嗯?”俊鼻略高,颇有睥睨之姿,一副“本公子就招呼你一个”、欲将“持久战”打到底的神态。
好!要她说,她就说——
“兄长那时实如神人,光瞅着你的身背,浑身气血已沸腾不止。”她豁出去般硬着声再次告白,俊值脸蛋蜜里透红。
“那时?”阁主大人眉峰微动。“所指是何时?”
“就是赤炼蛇群袭村的那时;就是村民被兄长护在小便场的那时;就是你驱动内力造出一圈无形气壁的那时。”每说一句,她头奋力一点。
“我与兄长虽隔着所有村民们背对背而立,仍忍不住回眸靓看,看得不那么清楚,仍可真切感领到那份绝世的潇酒和魄力……我、我想与你一起,想与兄长并肩同行,想你护着我与他人之际,我也能守护你。”
阁主大人注视她良久,久到俊逸五官将要入定不动似,才终于勾扬嘴角。
“所以你跟随我,驱动了‘激浊引清诀’这一切原是为了护守我?”
她颊面更红讷讷道:“就算我的功力太浅薄,还需更多时日潜心修练,但好歹……好歹是能帮着抵挡一些的呀!”
她因自身能力不足而感羞惭的脸蛋被他一掌轻扣、抬起。
四且相交,他瞳仁湛光,显然非常愉悦,她却不知是哪一点娱乐到他。
“贤弟可听过‘双修’一词?”
闻言,她眸子陡亮,迅速眨了眨,所有羞惭全抛请脑后,只剩强烈的求知。
“我曾询问过师父,但他老人家不肯明言,还发狠敲了我额头一记爆栗,说我不用懂那种……那种邪道。”
“邪道吗?”阁主大人笑得更敞,指月复挲挲她的脸肤。“你随我修习内功心法,由我引领着深进,我再藉你的五感反观本心,这原就近似双修之道。而村里小便场上的那一战,你与我相呼相应,从我身上流出的气,由你身上再反刍回来,若修习得够深,足可形成永无穷尽的精气泉源,双修的精髓即在此,岂是邪道?”
“永无穷尽的精气泉源?”她英眉飞扬,一脸跃跃欲试。“兄长教我吧,我能做好的。”
“即便贤弟不肯学,为兄也要逼着你学。”他捏捏她的颊,俊庞凑近,在她耳边略哑又道:“既然贤弟如此好学,为兄当把口诀与势法先授予你,待返回乘清阁,再将珍本藏书呈给贤弟视览。”
她屏息以待,凝神细听。
对于武功心法的领略,首次闻道能领略多少,天分绝对是至要天键。
她不想听漏任何一字,希望能顺畅理解他所说的口诀和势法,因此非常认真。结果——
她到底都听见什么了?!
夫练气之道,去故纳新,玉茎动而不施者,所谓还精。还精补益,生道乃着,夫阴阳之道,精气为珍……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她已一手按住他的嘴。
她书读得是不多,但听到最后也知他背的绝非什么武功心法或诀,那根本是男女床笫之间的事!
阁主大人将她的手从自个儿嘴上抓下来,眉目间笑意舒朗,笑道:“尚有双修的势法未说,大致可分九法……往后为兄有贤弟陪我一起,这九法咱们可仔细斟酌,试试哪个双修起来最能事半功倍。”
她瞳光乱湛,眼皮又忙着抽跳了。
“你、你……这哪里是……”那名称怪异的“九法”,他虽未细说,她脑海中已随着想象浮出做着奇奇怪怪动作的男女,而那一双男女的脸正是她与他。
“莫非贤弟亦认为此为邪道吗?”
“唔……”她面泛潮红,瞥开眸光有些不敢看他。
“彼此修习得够深,如此的双修才能发挥最太之能,而这世间除了夫妻之外,又有谁适合持阴阳之道交接练气?贤弟随了我,是有小成了,但为兄总想看看咱们真在一起了,能行到何种境界……”
阁主大人颊面亦红,清浅笑意能蛊惑人心。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又道:“贤弟果真不肯学吗?为兄实不愿迫你,但你不学,为兄找不到人陪练,怕是要‘阴阳闭、神气不宣’,而‘玉|茎不动,则辟死其舍’”了。”
意思就是她若拒绝,他就没人陪他行房事。他阴阳无法调和,精神自然萎靡不振。然后他这个带把的不甩把,男人的那玩意儿不使之活动,迟早要萎缩。
“我、我又没有不肯学!”她嚷出,瞬间有掉进陷阱之感,因为眼前男人笑得真如三春降临,眩得她两眼都有些朦胧了。
“好,既然要学,总要名正言顺地学。待南蛮此地的事大定,贤弟与我的婚事就该办了,就先订在明年开春吧,如何?待你我成为夫妻,贤弟想怎么学,为兄皆与你一起!”
过了好半晌,某位俊俏憨直的姑娘才意会过来。
她……好像……应该是……
被正式求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