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里,驿站地牢的烛火摇晃闪烁,角落里的三名狱卒头碰着头,耳接着耳,正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那家伙是怎么办到的?几十日不吃不喝,换作他人早受不了了。”
“别忘了,人家可是威远将军,出外打仗,在那苦寒之地都能熬得下去,人称罗煞的威名不是唬人的。”
“将军有什么用?罗煞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皇上一句话成了阶下囚。”
“他不吃不喝,肯定知道咱们在饭菜里下了毒……”
三人沉默下来,谨慎地回头看向最里面那间牢房。只见威远将军盘腿坐在牢中,他长发披散,胡须满腮,就算身穿囚服,魁梧的背脊依然挺直如山,威武冷锐,丝毫没有坐牢后的狼狈萎靡,即使四肢被上了镣铐,依然威慑迫人。
即使他们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地牢底端透过来的骇人之气。
能得罗煞之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其中一名狱卒把声音压得更低。“没办法,大人交代了,若是在回京之前没弄死他,到时死的就是咱们了。”
三人一阵沉默。这就是身为棋子的悲哀,他们是驿站守地牢的小兵,虽然与将军无仇,但是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毒死他。
“我就不信他真能一直不吃不喝……”牢门突然打开,中断了话语,猛然吹起一阵阴风,晃得烛火明暗不一,连大伙儿儿的影子都多了几分诡谲,吓得三人一阵心惊,纷纷持刀跳起来。
马涛冷眼睨着他们斥道:“瞧你们吓的,丢不丢人?”
“马大人。”三人急忙收起刀,拱手施礼。
马涛是当地的刑府大人,受命带一队官兵负责押解囚犯。
他看了三人一眼,朝身后的官兵命令。
两名官兵将一名犯人带进来,身为牢头的章元宝急忙上前,拱手有礼地可:“大,这是?”
“新来的女犯人先关在此。”
三人听是女的,眼睛都亮了。这间驿站的地牢已经许久没有女囚犯了。他们正心喜着,却在官兵将女囚犯头上的黑罩拿下后,当场惊得往后跳。
这女犯长得太吓人,她脸上有一大片可怕的老鼠斑,形状宛若一只虫在脸上爬,十分狰狞可怕。
马涛笑。“瞧你们这点出息,不过这也难怪,这女yin魔着实吓坏了不少男人。”
章元宝惊愕道:“她就是那个奸yin男人无数、悬赏捉拿的女yin魔?”
“没错。”
章元宝让手下将通缉画像拿来比对,这女人果然跟画上的人一样,脸上的老鼠斑就是最大的特色。
章元宝将画收起,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奸yin男人的女魔头,这么恶心的女人,看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他转身正要对另外两位狱卒命令,接手把人关押起来,却忽然灵机一动。
他上前朝马大人低声建议。“大人,依小的看,不如把这女yin魔关进那人的隔壁,如何?”他指指最里画的那间牢房。
马大人眉头一动,虽未置一词,但是章元宝已看出大人饶有兴趣地听着。
“大人,与其咱们亲自动手把他弄死,不如借刀杀人……”这把刀,指的就是女yin魔。
在牢房里动点手脚,让女yin魔去沾惹那男人,两方缠斗,必有一死,而谁死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坏处,事后就说,那女yin魔趁他们不注意破坏了牢房,他们还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马大人眼里着狡光。含笑点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哪。”他拍拍章元宝的肩,笑道:“还算有点头脑。”
章元宝讨好地陪笑。他正烦恼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将军弄死,那男人总能知道饭菜里有毒,始终不上当,现在正好有个掉下来的好机会,让女魔头为他们做这件事。
马涛眼带赞许地对章元宝吩咐。“人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放心。”章元宝知道这是得了允许,他转身示意手下们去办,将隔壁牢房打点一番后,便将女魔头关押进去。
入夜后,他对所有人命令。“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许去管。”
他笃定那女魔头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只因威远将军有罗煞之名,有一副好皮相,他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眉锋如剑,鼻挺如松,动时威武霸气,静时亦不减其锋芒,只不过在战场上杀敌久了,周身积聚的煞气容易让人忽视他的俊朗风华。
看样子,今夜要便宜了那女魔达。章元宝忽然为这位将军感到唏嘘。此人一生戎马,驰骋战场,威风凛凛,但是到头来却落得被女yin魔折辱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刀结果自己来得干脆。
可为了保命,章元宝也只能硬起心肠。家里有老婆和孩子要养,他这么做也是万不得已,他只希望这位将军能想通,早早吃下有毒的饭菜,自我了断,起码还能保住名节。
夜里,墙上的烛火晃了晃,原闭目养神的男人忽尔睁开锐利的眼,盯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魔头。
男人虽未出声,但他浑身散发的狠戾,恍若一只伸出利爪、准备扑杀上前的猛兽。
巫姜并未被他的气场所慑,而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一双眼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冷道:“靳子花,有人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她也不啰嗦,伸手把刘鸿嘱咐的东西掏出来,不苟言笑的她将东西递上前,要交给这位更加不苟言笑的朝廷钦犯。
男人未收下,冷锐的墨眸闪着危险的刺芒,缓缓开口。“本将军不叫靳子花。”
巫姜愣住,收回手,疑惑地打量对方。“你不是靳子花?那你是谁?”
姓刘的家伙明明跟她说是这座地牢,还说里头只押一人,难不成搞错了?如果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岂不是白跑一趟?
当初她看到通缉榜上的女yin魔画像时,灵机一动,决定扮成女yin魔的样子。要知道,脸上这块老鼠斑可是花了她五十两的本钱去做出来的,材质上等,做工维妙维肖,贴了不痒,持久力强。
她原本打算派一个手下把自己押进官府,挣得这笔赏金,却在实行前恰好得知刘鸿他们这群人的计划,心想,既然都要坐牢,那一千两不赚白不赚。
刘鸿等人以为见到她的真面目,其实不然,她乐得收下五百两订金,扮成女yin魔的样子混进大牢,却没想到找错人,眼前的男子根本不是靳子花。
她心中正咒骂刘鸿办事不牢靠时,便听到男人冷森森的回答。
“本将军叫花子靳。”
她再度一怔,继而狐疑地拿出字条确认,借着昏暗的灯火瞧仔细,恍悟的切了一声。原来这字是要从左边念过来啊!
是花子靳,不是靳子花,姓刘的那家伙也不说清楚,就给张纸条写着人名,不过确定没找错人就好办了。她把字条收起来,再将东西递上前,从头再来。
“花子靳,有人托我把东西交给你。”
花子靳看着她,还是没收下,浑身杀气有增无减,似是一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野兽。
巫姜瞧他一脸阴沉,摆明了不信她。这也难怪,她现在是女yin魔嘛!于是又补了一句。“刘鸿你认识吧?是他托我来的。”
听到军师的名字,花子靳眼中浮现意外,目光却更加锐利。
“你是刘鸿的人?”被通缉的女yin魔怎会跟刘鸿扯上关系?
“他出一千两的重赏,要我把东西交到你手上,现在东西送达,我的任务也达成了。”
巫姜把东西往地上一搁,转身就走,照原路返回隔壁牢房,顺道将拆下的铁杆接回去。
这铁杆早就被狱卒动过手脚,目的是希望她这个女yin魔半夜去对付花子靳。看来刘鸿他们所言不假,有人要对花子靳不利,但背后之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并不是真的女yin魔,不过正好便宜了她,把东西送达后,她就拍拍**回自个儿的牢房了。
这一千两赚得实在太容易了,加上通辑赏金八百两,总共凑了一千人八百两。
巫姜心情好,回到牢里倒头就睡。东西送到,生意达成,她盘算着接下来只要过一、两日逃出地牢,就去找刘鸿拿另一半的酬劳,然后再去找巫澈。
想来想去,只有赚赏金的法子是最快的,改日叫巫澈扮成江洋大盗,说不定很快能凑足一万两。
花子靳看着地上用布包住的东西,再瞧那女人,沉吟一会儿,伸手揭开布,就见里头是一柄木制短鞘。他将短鞘拔开,是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他一年前带兵在西北打仗时偶然得到的宝物,刀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精细小巧,易藏于身,随着匕首还附有一封信。
虽未署名,但的确是军师刘鸿的字迹没错。信上说,有人要趁他被押解回京时刺杀他,劝他用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斩断锁住他的铁链,想办法越狱,而他相信,刘鸫此刻已经在外头部署人马准备随时接应他。
其实他早预料到了,而他等的就是这个,他还怕幕后主使者不派人来杀他呢,既然要等,他就不会逃。
他掌心一捏,字条瞬间化为细碎的粉状,至于这把匕首,他想了想,将匕首丢到隔壁牢房。
原本躺在地上闭目假寐的巫姜听到声响立即坐起身,拧眉瞧见地上的一把匕首,抬眼看向那男人,有些不明就里。
“告诉刘鸿,让他带人离开,这是军令。”
巫姜有些诧异。她知道刘鸿的目的,有人要对威远将军不利,才会派她潜入牢中把消息送到,为的是救将军离开。
她不禁拧眉看向他。“我只负责送东西进来,没空去传口信。”
“帮我带口信给他,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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