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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堂小娘子 第六章

作者:春野樱类别:言情小说

包子都卖完了,她开始收拾店面,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停下动作四处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她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便也不以为意了。

一如平常,尔沫的无名小站前挤满了等着买包子的客人,一个人身兼多职,忙得昏头转向。

突然,人群之中有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喊道:“我呸!这是什么玩意儿?!”她的声音引起旁人的注意,每个人都将目光转向她,包括正忙着给客人找零的尔沫。

那妇人一手抓着刚买的豆香红薯包,一手拉着孩子,几个箭步冲到摊子前,气怒地骂道:“我说姑娘,你瞧瞧这是什么?”

妇人手掌一摊,一只油亮的蟑螂就躺在她肥肥短短、使劲并拢的五根指头上。

“是油虫啊,这要是让我家小宝吃了,肯定要生大病的!”妇人拔高音调,像是要喊得人尽皆知一般。

看见那油虫,尔沫也是傻眼,她是非常注意卫生的人,每一颗包子的馅料也都是仔仔细细确认过才用面皮包起来的,怎么可能会没看见这么大一只油虫?

“各位父老乡亲,”妇人拉开嗓门,“这家包子不能吃啊!太可怕了!”

“大娘,这……”

“谁是大娘啊?”那妇人气呼呼地吼回去,“我才三十,你叫谁大娘?”尔沫实在不相信对方才三十,不过客人至上,她只能赶紧赔不是,“抱……抱歉,大姊,我一直急了,口误。”

“哼!”妇人不领情,续道:“你这铺子不干净,想必里面一定油虫耗子到处爬吧?”

“不,绝对没有。”尔沫向妇人解释的同时,注意到其他客人的脸上充满疑虑,拿在手上的包子迟迟无法安心的送进嘴里。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尔沫看了过去,不由得一愣。

她真想不到齐三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她觉得好糗,因为他的帮助,她才开了这家包子店,没想到他第一天光顾,就看见这一幕……

她望着他,眼眶倏地一热。

忽地,齐浩天抓起妇人手中黑亮的油虫,在众人来不及惊呼之前,一口吞了下去,顿时,四周一片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他。

“这……你……”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大娘,你有所不知……”他笑视着她,“这油虫可是能入药的好东西呀!”妇人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本草纲目拾遗》写道:小儿疳疾,不论何等疳,垂死者皆效,取灶上蟑螂,焙干与之食,患者但闻其香,不知有腥臭之气。”齐浩天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油虫珠更可治小儿脾胃胀气,大娘的儿子吃了也是能强身健体的。”

妇人满脸涨红,“我、我不是大娘……”

“是呀,大娘吃了说不定能滋阴,大娘都能变姑娘了。”

齐浩天妙语如珠,逗得众人掩嘴偷笑。

那妇人羞恼至极,气恨地瞪着他,再瞪向尔沫,一个跺脚便拉着孩子走了。

齐浩天扫视着所有客人,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姊妹们,方才在下吃下的油虫并非自尔姑娘的包子里取出,而是那妇人偷偷放在手里要栽赃尔姑娘的。”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

“什么?”尔沫也相当惊疑,“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呀。”齐浩天说得理所当然。

“那妇人是想敲诈尔姑娘吧?”

“我看不是,兴许是金贵肉包那边的人眼红,故意派人来找麻烦。”

“唉呀,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

客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早已忘了刚才齐浩天在他们面前吞了一只油虫,可尔沫记得,而且那一幕已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之中。

等他走到她面前,她马上问道:“你都看见是她放进去的,为什么还吃掉?”

“我若说我看见她栽赃你,她也可以一口咬定我是替你开月兑呀!”他不以为意地一笑,“所以我觉得吃了它是最快的方法。”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心里情绪一阵涌动,“可是那是油虫呀!”

“放心吧,吃一、两只油虫不会死人的,顶多就闹闹肚子吧!”齐浩天痞痞一笑,打趣道:“给我来个包子压压惊吧!”

齐浩天在铺子里一直待到尔沫收摊,看她生意兴隆,他也为她高兴。

收拾妥当后,尔沫点了十两银子递给他。“先还你十两。”

他愣了一下,并未伸手接过,“我不是来讨债的。”

“我知道。”她一笑,“但说了是借,那就得有借有还。”

齐浩天就是欣赏她不贪婪,也不占便宜,他收下十两银子,看着她的眸光有着温情,“看你生意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她坐了下来,神情有点严肃地直视着他,然后郑重地道:“谢谢你。”

他不解地问道:“谢我什么?”

“我能自立门户,开起这间包子店,全是你成就的。”她说。

他淡淡一笑,“我不过是带你去买了炊具罢了。”

“我……”她目光一凝,“我知道这家铺子是你帮我谈下来,再委托春姨张罗的。”

齐浩天蹙眉,“我以为春姨口风很紧呢。”

“总之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离开澡堂,并拥有自己的包子店。”尔沫衷心感谢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说真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的恩情。

“我只是推了你一把,路还是得你自己走。”他环顾这个小铺子,满意一笑,“你把这间铺子打理得很好。”

“你跟春姨都这么帮我,我不能给你们丢脸,更不能让你们失望。”尔沫神情坚毅地道。

“你第一次跟我说你想卖包子时,双眼像在发亮似的,好像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又好像无惧未来有多少险阻困难……”他幽深的黑眸定定注视着她,“那时我就觉得你会成功。”

她好笑的反问:“你不会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吗?”

齐浩天摇摇头,回道:“你的眼睛告诉我……没什么阻止得了你,尽避你一无所有,但你的眼神却像是拥有了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虽然没有任何恭维的话语,却字字句句都是让人心悸的赞美,这家伙真的是撩妹的高手,就连她这种不爱听甜言蜜语的女生,都让他撩得心花怒放。

突然,她想起他在湖边被十来名姑娘围绕的场景,心情顿时又闷了。

撩妹不正是他的强项吗?能一次搞定那么多个姑娘,他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这儿,她不免觉得有点懊恼沮丧,有点……怅然若失,看起来他不像是想延揽中介她到青楼工作,那么,他帮她的目的为何?他能从中获得什么呢?他说他喜欢帮助无所依靠的姑娘,难道他是想藉此感到愉悦及满足吗?

“想什么?”见她突然秀眉拧紧,默不作声,齐浩天疑惑地问道。

尔沫抬起眼帘,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对你来说有任何的价值跟意义吗?”

他蹙眉笑叹道:“为什么得有目的或是利益,才能帮助一个人呢?”

“助人当然可以不求回报或是没有目的,但也不该是全无理由吧?”她质疑的瞅着他,“你对我应该没有什么企图吧?”

闻言,齐浩天先是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后,很不给面子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好糗,他一定是在笑她说了蠹话吧?她完全没有让他产生企图的魅力跟可能吗?

她涨红着脸,羞恼地看着他,“请你认真的回答我。”

他稍稍敛住笑意,“你说的企图是指……”

“你是做那一行的吧?”她问。

“那一行?”他微顿,“哪一行?”

“就是中介年轻姑娘到青楼工作的那一行。”

齐浩天忍不住蹙眉苦笑。老天爷,是谁告诉她的?

“之前在湖边见你带了那么多的姑娘,她们应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或名媛淑女吧?”

在这种传统封建的年代,大家闺秀或名媛淑女怎可能大白天的跟男子在外面调笑呢?

“你以为她们是青楼的姑娘?”他问。

“难道不是?”

“还真不是。”齐浩天笑一声,“她们是某位官老爷府里的家妓跟随行丫鬟。”

尔沫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有些啼笑皆非,“我也不是中介女子卖笑的人牙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因为你总是跟那些莺莺燕燕纠缠不清呀。”她不知怎地有点激动,“第一次在澡堂招呼你时,你全身都是女人的香粉味,还有、还有……”说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教她整个人一僵。

天啊,她这是什么反应、什么语气,怎么活像是在吃醋般?他跟谁在一起,做的是什么行当,关她什么事呢?她为什么如此在意?

她无意识的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不是吧……她对他动了心?不不不,他虽然长得如此赏心悦目,可他从来不是她的菜呀!

好看的男人在她生命里,向来都是跟渣男划上等号的。

她人生中第一个遇见的渣男就是她爸爸,而她爸爸可是小至三岁的女娃,老至百岁人瑞阿嬷都认证的美男子。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不幸的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篮球校队队长的他,永远有一票死忠女球迷追随着,一开始她以为她是他万中选一的女朋友,后来才发现他到处都有暧昧的对象。

第二任男朋友是个书生型、看起来乖乖的美男子,后来竟只因为她拨开他几乎要模上她胸部的手,就以他男性尊严受创为由跟她提分手。

不是她专挑美男子交往,是因为她遗传了渣男爸爸的好基因,长得就一副女神的样子,那些样貌普通的男生就算跟天借八颗胆也不敢追求她,会来向她示好的都是那种对自己的外型极具信心的美男子。

有了深刻的体会,所以为了杜绝烂桃花,美男子成为她的拒绝往来户,这个原则就算到了古代也一样!

想到这里,尔沫口气一冷,“算了,你做什么,我其实不是很在意。”

“不在意?”齐浩天笑睇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你方才明明就一副打翻醋坛子的样子。”

“别臭美了。”她虽然满脸潮红,却一脸深恶痛绝的表情,“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可靠的。”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好看的?”逗她气、逗她笑,对他来说都是有趣的事情。

“不,我……”她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是好看又可靠的男人,不像那江三郎……”

她微顿,正色地反问:“江爷怎么了?”

“他是不好看又不可靠。”他突地一脸正经地再次提醒道:“听我的话,提防着他。”

她秀眉一拧,严正地道:“江爷是善心人。”

“善心人?”齐浩天眉梢一挑,“何以见得?你有多了解他?”

“江爷经常救济那些孤苦无依的穷人跟孩子,昨儿他才买走我仅剩的十三颗包子去行善呢?”

这道理尔沫不是不懂,但是江三郎虽谈不上是老实的生意人,却也是带着江湖侠气的好汉呀,再说,就连春姨都说他是个好人,能错吗?

“你对江爷到底是……”她意味深长的瞅着他。

“详情我就不说了,总之,对陌生人及陌生的事物保持警觉之心,对一个离乡背井的姑娘来说是必须的。”齐浩天不断地耳提面命。

他说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凡事提防警觉,确实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尽避他老是针对江三郎,难免让她觉得是他自己对江三郎有偏见,但是听他的口气,他又似乎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江三郎,他才更神神秘秘呢!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行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