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走在前头的两个男人一般的颀长,从背影看去,高瘦也是一般,两人在交谈,多是李翊皇在介绍园里造景,宣景煜自若应和,倒是一派友好景象。
一路上,夏依宁心思流转,她已经确定了李翊皇对宣静霞别有意思了,就不知道宣静霞的意思如何,李翊皇身边有个陵王妃,她知道陵王妃一向体弱多病且心地善良,若是李翊皇要宣静霞,陵王妃肯定没有二话,但宣静霞是嫡女,可以嫁到好人家为正妻,她愿意在王府做妾吗?
她才在想,便听到宣静霞有几分羞涩地道——
“嫂嫂,以前我常想,要嫁一个跟哥哥一样的男人,今日再见陵王爷,竟觉得他与哥哥有几分相似,幸好当日我救了他,今日才能再见。”
“静霞……”夏依宁很是惊讶宣静霞会对她做这一番告白,但旋即她更高兴宣静霞对李翊皇也有感觉,当两个人彼此都有感觉,那他们肯定更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心思,也就是说,宣静霞知道今日他们会来陵王府做客,全是因为陵王要再见到她。
这真是太好了,只要两个人都有情意那就好办多了,她记得前世兰贵妃会在赏花会落幕之后突然得了急病,众多太医都诊不出病因,不管怎么试药都徒劳无功,到时只要宣静霞出手就行了,只要宣静霞救治了兰贵妃,入了兰贵妃的眼,那她以商家之女的身分进陵王府就有谱了。
见夏依宁发怔,神情又有些激动,宣静霞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含羞笑道:“怎么了,嫂嫂,我说这话是不是太不害臊了?让你笑话了。”
“不是的,我没想过笑话你。”夏依宁忙挽住了她的手,郑重地道:“我瞧陵王爷对你也别有深意,他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你请来,肯定不会只想见见你、只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而已,所以我想问你,若陵王有意将你迎进王府,你可愿意?”
宣静霞显得淡定从容,微笑道:“嫂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凭我商象之女的身分,要进王府难如登天,但若王爷有心要迎我进府,我是愿意的。”
夏依宁虽然是猜到了,可还是有些震撼,两人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宣静霞怎么就有了入王府的胆子?前世的宣静霞端庄沉静,除了对医术比较执着,其他的向来都是听从家里安排,王府自然是水深又水脏,她实在看不出来宣静霞会有当皇子女人的勇气。
宣静霞又道:“我知晓他这个人,也知道他的模样,且他做事的能力天下皆知,他若要我,是我的幸运,能在他的身边,我觉得极安全,可比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不知道要嫁的是什么人好多了。”
这话听起来委实奇怪,夏依宁不解,难道宣静霞在宣家没有安全感?都说天家无情,她为何会认为在李翊皇身边是安全的?
虽然不明白,但走到这一步是她衷心盼望的,她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若王爷真向你哥哥提起,我会帮你说话的。”
“多谢嫂嫂。”宣静霞忽然真诚地道:“还有,嫂嫂,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嫁给哥哥,爹骤逝后,哥哥一人扛着宣家重担,我和静宸只恨生为女儿身,不能帮上忙,哥哥也没个能商议的人,所有事都要自己决定,他也不会来向我们诉苦,如今有了你,你能为哥哥分忧解劳,先前救了静宸,此番又提议上梨山,才能让扬弟避开大祸,我对嫂嫂真有说不出的感激。”
“说什么呢!”夏依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晶莹。“我才要谢谢你哥哥娶了我,不然我要嫁给什么人都不知道,能嫁给他,是我的幸运,这一生一世,只要能做的,我都想为他做,只要他不嫌我烦就好。”
宣静霞掩嘴笑了。“哥哥怎么会嫌嫂嫂烦呢?我看得出来哥哥很爱嫂嫂,不,不是我,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哥哥很爱很爱嫂嫂。”
夏依宁双颊染上淡红,轻声道:“我也是……很爱他。”
谈话间,目的地到了,眼前的巧凤楼是座两层高的精致楼阁,临湖而建,湖畔还有好几个水榭。“凤”字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才当用,可兰贵妃却大刺刺的用在陵王府中,可见没把皇后放在眼里。
李翊皇引他们入内,就见室内金碧辉煌,铺陈华美,一阵花香扑畺而来,夏依宁心想兰贵妃果然是爱花之人,有她在的地方就有花香。
前方的中央宝榻上坐着一名身穿绛红宫装、艳光逼人的美妇,身后立着一排宫女,那美妇便是闺名韩咏兰的兰贵妃了。
夏依宁知道兰贵妃日后会成为太后,照理李翊皇取代太子登基,还是该立嫡母皇后为太后,可李翊皇并没有照大齐的规矩来,而是把皇后幽禁在冷宫。
宣静霞第一个被召到兰贵妃面前,宣景煜和夏依宁留在原地,虽然有段距离,但她们说什么仍是可以听见。
宣静霞下跪行大礼,兰贵妃让她平身,笑吟吟地道:“陵王说你有倾国之姿,本宫原还不信,今日一见,何止倾国之姿,是倾国倾城了。”
宣静霞垂着眼睫,小心应答道:“谢娘娘谬赞,民女惶恐。”
兰贵妃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家中有什么人,医术跟谁学的,平日都读什么书等等,宣静霞都——答了,最后兰贵妃从自己腕上摘下一只玉镯赏给了宣静霞,宣静霞忙又跪下谢恩,由头至尾,李翊皇都站在兰贵妃下首,微抬着下颔,负着双手,一脸神清气爽的看着宣静霞。
既是召见了宣静霞,便也顺便召见了同行的宣景煜和夏依宁,知他们是宁州首富,肯定见过不少好东西,赏了几样少见的贡品便让他们退下,倒没有多问什么。
夏依宁知道贵妃娘娘不会将他们这些小人物看在眼中,邀他们来做客、接见他们已是给足了面子,这些肯定都是陵王央她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再次见到宣静霞。
三人出了巧凤楼,却见李翊皇又跟了出来,宣景煜一拱手:“殿下留步,请派个人为我等引路即可。”
“那怎么行?”李翊皇笑道:“既是本王领你们来的,自然要领你们回去。”
到了这时,宣景煜也不得不承认陵王对自家妹妹有想法,否则不会这样殷勤热络,然而他还是保特该有的分寸,很恭谨地答道:“那么就有劳殿下了。”
李翊皇似有意与他拉近距离,与他并肩而行,自顾自的说道:“宣兄,本王这王府虽大,可至今却没有个能当家的女主人,王妃体弱,几乎足不出户,几个姨娘除了胭脂水粉,不懂其它,幸而大总管能干,不致乱了套子。”
夏依宁眸里带笑的对宣静霞眨眨眼,这不是拐着弯在说,日后她入了府,她就是女主人吗?
宣静霞但笑不语,她的心不大,并没想过要做陵王府的女主人,她只求一生平安,有人真心疼爱,能够为那人生儿育女,听孩子叫一声娘,于愿足矣。
李翊皇亲自领着他们往来时路去,后头八名侍卫许是得到主子的命令,不敢太过靠近,只远远的跟着。
李翊皇又与宣景煜说起赏花会的由来,这时,远处小径上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夏依宁一眼就看到了千允怀与夏依嬛,她的步履一顿,发现身旁的宣静霞也是忽然一惊,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声问道:“怎么了?”
宣静霞回过神来。“没、没什么,见到熟人了,是哥哥的好友,镇江王府的千二爷……嫂嫂呢?好似也吓了一跳。”
夏依宁忙道:“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姊姊,有些吃惊。”
走在前方的李翊皇、宣景煜已停了下来,与千允怀一行人面对面,夏依宁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些什么,可是看着宣景煜和夏依嬛见着面了,明知道宣景煜根本不记得前世之事,她还是有些焦急,她拽着宣静霞快步向前,对夏依嬛唤了一声姊姊。
夏依嬛倒是挺有自信的一笑。“宁妹怎么会在这里?”眼光又转到宣景煜身上。“这是妹婿吧?”
千允怀的母亲韩氏与兰贵妃是堂姊妹,今日千允怀要来向兰贵妃请安,原只带了卓容臻一人,可她要求同行,他也不能说不,因为今日送给兰贵妃的贵重礼物是用她的银子釆买的,是以她区区一个小妾也跟来了。
夏依宁见到宣景煜听到夏依嬛的寒暄只是微微颌首,且脸色有异,虽然夏依嬛是千允怀的小妾,可她怎么说也是他的大姨子,她都主动问候了,他却一声不吭,这委实奇怪。
诡异的气氛中,李翊皇有心打圆场,有些玩笑地道:“原来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卓容臻视夏依嬛为眼中钉,没想到她娘家有人也进得了陵王府为客,这点叫她十分不爽快,她阴阳怪气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系,一个妾室的娘家人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李翊皇面色一冷。“弟妹这话有些刺耳,于你是妾室的娘家人,于本王是救本王一命的重要贵客,望弟妹谨记在心。”
卓容臻讨了个没趣,希望丈夫为她说几句话,就见千允怀一语不发,只是一直注视着宣家一行人,更是恨得牙痒痒。
千允怀的眸光直勾勾的落在宣静霞身上,心里的疑问不止一个、两个。
她竟然无意中救了李翊皇,还受邀来陵王府做客?这和前世不同,前世她是成了三皇子李翊堂的禁脔后,才有机会随着三皇子来陵王府,而今竟受邀来一向只有皇亲国戚会受邀的赏花会,还蒙兰贵妃召见?!
不只如此,在他的层层布局下,宣景扬竟然没有被山虎咬成重伤,还返回了宣家,请了韩意希做夫子,他原是打算寻个理由,将韩意希要了去,成为他的人,偏巧在宣家文墨馆众多的文人里,宣家人就挑中了目前并不出彩的韩意希做宣景扬的夫子,这委实也太巧了,他是知道将来韩意希会高中状元,才想早日延揽,而宣家人为何会挑中韩意希?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前世和今生有何不同之处?最大的差别是夏依嬛没有嫁给宣景煜,而是成了他的妾,而宣景煜娶的夏依宁,前世里并没有这个人。
难道问题是出在夏依宁身上?因为她,所以有这些变化?
他原就想找机会去宣府探探虚实,却在这里遇上了,又见李翊皇对宣家人不是普通的亲近,让他生了警惕。
不打紧,这些都不重要,他还有最大的筹码,那就是日后会登上皇位的李翊皇,只要他让李翊皇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赖他,对他言听计从,那滔天的富贵还不手到擒来?
第二日,赏花会徐徐拉开帷幕,夏依宁前世只听闻过,没有机会参与,如今身处其中,才知晓赏花会不只是赏花会,也是展现大齐文化的重要盛会,无怪乎各国纷纷派了使节团来参访。
赏花会的主要场地是陵王府里的麒麟堂,这是一栋五层圆楼,每一层楼都设置了桌椅,受邀的皇亲国戚和勋贵臣子与其家眷,都按照爵位品级高低编了座位,而开场节目有各路戏曲、各地杂枝、比武比创,全都是兰贵妃亲自筛选饼的,就连皇上也在首日来到会饧,给足了兰贵面子,而赏花会的重点——
花,则是在花房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花房里上万种花卉争奇斗艳,只要是与会嘉宾,皆能随意参观。
一整天,章管事领着宣景煜三人观赏节目,为他们安排座位,用膳时,不同身分、吃食文化不同的分在各个不同的轩、苑用膳,也是章管事领着他们,招呼得十分周到,半点也没让他们有受冷落之感。
一早,李翊皇亲自过来与他们说了要接待使节团,无法招呼他们,请他们见谅,他身为皇子,不能亲自招待他们,原是极平常之事,可他却特意走了一趟,足见对他们的看重,且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麒麟堂的第三层,与朝臣和他们的家眷坐在一块儿,更将李翊皇的心思表露无遗。
在夜晚的宴席上,夏依宁见到了数个使节团,其中一个大越的使节团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或许可以让宣景煜拉近与李翊皇的距离……
一整天节目一个接着一个,眼花缭乱的,她都没法和宣景煜说上话,好不容易晚宴结束回到玉筑轩,洗漱过后,夫妻俩总算能独处。
她端了杯热茶给他,轻声道:“夫君,我有话跟你说。”
宣景煜接过茶盖,点头道:“你说。”
夏依宁先是定定地瞅着他,她从昨日就感觉他有些奇怪,今日她整日坐在他身边,更是发现他没有将心思放在表演上,用膳时也没什么胃口,有时还面色阴沉,她不禁惴惴不安。
她不想再胡乱臆测下去,索性问道:“夫君,我见你这两日都眉头深锁,若有所思,是否有烦心之事,能否让我知道?”
宣景煜凝视着她,片刻之后放下茶盏,拉住她的手道:“我反复思量了许久,这事,还是得让你知道才好。”
他凝重的神色让她难掩不安。“究竟是何事?”
他缓缓地道:“记不清自几岁起,我常作一个恶梦,梦里宣家遭罪,满门抄斩,无一幸免,我在刑台上人头落地,有个女子冷眼旁观着一切,那女子手段毒辣,在梦里,她是我的妻子,也是她亲手将我推上断头台。”
夏依宁紧抿着唇,她手发冷,心也发冷,浑身都是凉意。他的梦境就是前世……
“这个可怕的恶梦反复出现,我清楚记得那女子的面孔,我甚至以为我会娶的女子就是她。”
夏依宁心一紧,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也知道他这两日为何面色凝重了。
“昨天,我见着了你姊姊。”宣景煜拧眉看着她,目光沉沉。“她竟然就是我梦中的女子。”
她心惊的看着他,虽然立于他面前,却好似汹涌潮水朝她涌过来,那水就快淹至她口鼻溺毙她了。“怎、怎么会……”她的心怦怦直跳,血液似都被抽干,她想问他梦里是否有个叫宁儿的丫鬟,却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
“我也很想问怎么会。”宣景煜苦笑道,“昨天见到你姊姊的刹那,我犹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梦中之人会出现在眼前,而她竟然是你的姊姊,是允怀的小妾。”
夏依宁垂下眼睑,眼珠子动了又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若她不知前尘之事,此刻应该表现得讶异才是,可面对他,她又演不出来,若是他再细心观察,必定会发现她的授应不对劲令
他伸出臂膀,将她搂住,头靠在她的胸前,嗓音微哑地说道:“宁儿,我原是要与你姊姊议亲,若我娶的人是她,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刹那,我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与她做夫妻?
那虽然只是梦,梦境却极为真实,彷佛我亲身经历过一般,每每醒来,总是汗湿衣衫,她的面孔也总是清晰地在我眼前,无法忘去,我痛恨那太过真实的梦境,更恐惧梦里的一切,我多怕因为我娶错了人,导致了宣家的败落,那我真的就是宣家的千古罪人了。”
夏依宁庆幸此刻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到前世他经历的痛苦,她的眼眸湿润,喉间一酸一梗,蓦地,宣景煜手臂使了劲,她冷不防地坐在了他腿上,她还来不及收起自己的表情,浓密的睫毛便微微颤抖,眸里带着些许的不自在,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夏依宁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的手修长有力,令她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极度不安。
“幸而,阴错阳差之下,我娶的人是你。”宣景煜深深地望着她,低柔沙哑地道:“虽然你和她是姊妹,可如今她已是允怀的妾室,想来是无法危害到我宣家,而你,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她决定要利用这个机会,她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里掺着说不清的异样,带着轻轻的颤抖。“景煜,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前世她在心中喊过千百次,不是姑爷,而是景煜。
她老是自己编故事,想象自己是他的妻子,日常里,她会喊他景煜,问他“帮我看看我穿哪件好”,就是这样的寻常小事,夫妻俩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开心惬意。
她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有多心疼他,才会常作这样的白日梦,那时她只有一个心愿,看到他笑。
他总是肃着脸容,要见到他的笑容难如登天,可听宣府其它下人说,少爷以前总是笑容爽朗,是娶了少夫人才渐渐不笑的。
是啊,一切的源头都在夏依嬛身上,被妻子冷待的男人,又如何笑得出来?
“你说,我听着。”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放下了手,改为圈住她的腰。
夏依宁凝视他片刻,这才缓缓地道:“洞房那日,我不是与你说过我在梦里见过你几回,像是前世相识,今世再见,不由自主的高兴,我一心想再见你一面,幸好你向我求亲了,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宣景煜望着她,点了点头。“我记得。”
她稳住心绪,续道:“那并不是诓骗你的,我真在梦中见过你,在我的梦里,有个要害你的人,他使尽了手段害你家破人亡,令你背负着罪名,百口莫辩,含冤而死。”
他震惊地看着她,这与他的梦境太过相像了。“你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夏依宁点了点头。“我昨日也见到他了。”
宣景煜脸色微变。“你说吧,究竟是何人?”
她眼也不眨的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正是镇江王府的千二爷千允怀。”
他的眸光变得一片幽深。“你可是看清楚了?”
夏依宁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她放软了声调,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可曾想过,千二爷是堂堂王府子弟,为何要来亲近于你?据我所知,镇江王府是个空壳子,五代而斩的王府,千允怀的伯父是最后一代了,千允怀要为自己找出路,他要靠的大树是陵王,而要利用的则是宣家庞大的家资,他手段毒辣,为人狠绝,在我的梦里,他在得到宣家的一切之后,再把你和所有宣家族人送上绝路。”
宣景煜默然不语。他的梦,难道是个示警?
梦里,夏依嬛是他的妻子,却不断加害于他,他没有在梦里看到千允怀,夏依宁却看到了,但就结局而言,他们的梦境可以说是如出一辙……这就是她有意无意暗示他与皇家结交没有损失的原因吗?因为怕他被千允怀陷害,所以要他早千允怀一步与陵王建立交情?
“宁儿,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要如何做才能避开劫难?”他的眸光凛冽。
因为他的信任,她忽然觉得心口发疼,口里有些发涩地道:“我以为你不会信我。”
“傻瓜。”宣景煜挤出一丝笑意来。“你对我的真心我都在看在眼里,又怎会不信你?”
夏依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幽幽地道:“我怕你会以为我想破坏你和千二爷的友谊。”
他淡淡地道:“我与他是好友,但我也不只他一个好友,如果是一个对我怀着目的而来的好友,那不要也罢,没什么可惜的。”
她心想,他说的也是,前世出卖宣家的是夏依嬛,并非因为他和千允怀有多深厚的交情,才导致那样的结果。
“眼下有两件事可以让陵王与你拉近距离。”时间紧迫,夏依宁便直奔主题。“第一,大越使节团里有个人是来刺探咱们大齐军情的,那人一向与太子保持着友好关系,你让陵王去注意那人,必有收获,非但可以建功,亦可让太子灰头土脸。”
宣景煜点了点头,至于要怎么告诉陵王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他自有说法。
她续道:“第二,对陵王献出宣家玉脉,并表明扶持他之意,若是咱们没走这一步,千允怀便会对陵王说出宣家有玉脉之事,鼓动陵王用强权占有玉脉。”
他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地道:“宁儿,我并没有告诉千允怀关于宣家玉脉之事,也还未将此事告知于你。”
不错,他是没有说,前世是夏依嬛在宣家探得这个秘密去告诉千允怀的。
“我也是在梦里知道玉脉一事。”她顺理成章地道:“在我的梦境里,千允怀便是拿此在陵王面前建了大功,他神通广大,在你身边安排了人也不一定。”
闻言,宣景煜的眸光越发深暗,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他抬眸注视着她,神色深沉。“宁儿,你口口声声提到陵王,难道……日后拥有大齐天下的不是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夏依宁见他瞬间便想明白了,也觉得无须隐瞒,他知道更好,他们便能夫妻同心,往陵王那株稳固的大树傍去,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两人的眸子距离极近,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眼眸深处细微的变化,她提着一颗心,深怕他会不信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毕竞此刻太子的地位坚若盘石,陵王也未旨显露出任何的夺嫡之意。
这事太过震撼,宣景煜又默不作声了片刻,才一脸严肃地道:“我明白了,你说的我都会做,日后你不须再一个人担心。”难怪初遇陵王的那次,她好似识得对方一般,原来她的梦境早有提醒。
夏依宁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多怕他会不信她,多怕这一世他再与允千怀交心,多怕他再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他看着她的表情从紧张不安到放松,想着在成亲前她就在梦里见过他,知晓了他与宣家将会遭罪的事,却还是嫁给了他,他顿时心一柔。“谢谢你,来做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