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跟她失控的举动教他狠狠愣住,乖乖的挨了她一顿打。
他想,他是真的吓坏她了,不知怎地,他心里有几丝愧疚,甚至是……怜惜。
“为什么要这样吓人?我以为你真的、真的……”再次想到父母去世的情景,戚书雅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痛又汹涌地翻搅着,她泪流不止又气恼地瞪着他,“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对不住。”乔无惑目光一凝,诚恳地道歉。
他的话教她一顿,稍稍的冷静下来。
“我绝不是存心……不,我确实是存心的。”他浓眉一皱,懊悔地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会让你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迎上他的目光,她感受到他道歉的诚意,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
她在他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哭闹,这让她觉得很丢脸,她懊恼的抽回手,转头抹去眼泪。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方才他在她眼底觑见了一抹非常深沉的痛楚,她娘是病死的,那她爹呢?
戚书雅有些惊讶他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你爹……是这么走的?”乔无惑问。
这么走的是她在现代的母亲,不是原主的爹,况且她也不知道原主的爹是怎么走的,但既然他也不知道,她也不用担心被他发现她胡诌。
“是。”她余怒未消地瞪视着他,“我爹他跌了一跤,虽然乍看只是皮肉伤,可实际上脑子受了伤,就这么走了。”
闻言,乔无惑更加歉疚了。“我毫无所悉。”他站了起来,弯腰一揖,诚恳地又道:“在下再次向孙小姐致歉,从今尔后绝不再跟孙小姐开此等玩笑。”
看他那么老实真诚的道歉,戚书雅的气也消了。虽然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又觉得他的脾气个性都不讨喜,但不可否认的,他是个直率的人,错了就认,绝不强辩。
就凭这一点,确实值得赞许,再说,他虽然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但他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算了,你……你也救了我,咱俩互不相欠。”她说。
乔无惑的唇角微微一勾,“孙小姐大器,在下谢过了,不过……”他突然神情一凝,表情有几分的严肃。
戚书雅微怔,疑惑的看着他。不过什么?
“你这种脾气真的太不讨喜了。”他一脸认真地道。
“什么?”
“你不需要为了逞强逞能,而让自身置身于危险之中。”他认真地道:“就算是男人,也有需要他人伸出援手之时。”
“我、我才不是逞强逞能,我只是不想麻烦别人,不想欠人人情。”戚书雅悍然回道。
乔无惑打量她好一会儿,笑了笑说:“曾经有只野猫不小心跑进府来,被府里的狗给围住,伤痕累累的瑟缩在院子的一隅,我见牠伤得很重,上前想救牠,没想到牠却恶狠狠的咬了我的手一口……”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往前倾,目光带着一丝促狭的瞅着她,“你就像是那只受了伤的野猫。”
她羞恼地推了他一把,“怎么不说你多事?兴许牠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忙。”
他唇角一撇,“姑娘家这种脾气太不讨喜,会吃亏的。”
“光是讨喜就能生存吗?”她傲然直视着他,“我不想当个软弱的女人,我不是靠仰赖讨好别人才活到现在的。”
听着,乔无惑微微一顿。
她的眼神闪闪发光,像是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见自己的方向一般,他得承认,他让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先是搬离芹香居,自己跑来这儿住,然后又不让人帮忙,埋头自顾自的忙,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关你的事。”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回屋里,感觉到他的视线仍旧钉在自己身上,不知怎地,她的心热热的,卜通卜通地跳个不停。
次日,戚书雅正在屋里忙着,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书、书雅表姊……”
她转过头,就见周品洁站在门外,好奇的往里头探看着。
看着这间鬼屋似的破屋子在她的打理下变得如此舒适,周品洁惊讶得瞪大眼睛。
“你是品洁,对吧?”虽然只见过一面,戚书雅还是认出了她。
“嗯。”周品洁怯怯的点了头,“我能进去吗?”
“当然。”戚书雅对她招招手,“进来吧。”
她觉得这个表妹挺可爱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心机,两人若能好好相处,她就等于多了一个朋友,这样倒也挺不错的。
周品洁一脸开心,带着身后的丫鬟小通走了进来,主婢两人又是一脸惊奇地赞叹。
“书雅表姊,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周品洁又问。
“是呀。”戚书雅点点头。
“你真是太厉害了,居然可以一个人做这么多事。”周品洁感到难以置信。
“这没什么。”她耸肩一笑,“要喝茶吗?”
“不用不用,”周品洁有礼地道,“妹妹不想打扰表姊做事。”
“也好,那我边做边跟你聊。”戚书雅说完,又忙着给自己缝枕头套,“你怎么会跑来这儿?”
“我听说表姊搬到西小门这儿的屋子住,很是惊讶,憋了好些日子,还是忍不住来瞧瞧。”周品洁的个性天真直率,想到啥就说啥。“反正我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做,只等着父母为我安排终身大事。”
闻言,戚书雅微怔,“你今年几岁?”
“十六。”
“十六就要说亲了?”
“十六不小了。”周品洁不好意思地笑道。
“十六我还在念高中呢。”戚书雅低喃道。
周品洁没听清楚,问道:“表姊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戚书雅干笑一声,话锋一转,“你平常都做些什么?”
“琴棋书画,刺绣插花,反正日子千篇一律。”周品洁说着,眼底有一丝无奈。
戚书雅皱起眉头,“要是我,铁定闷出病了。”
“娘说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要有千金作派。”
“品洁,你常出门吗?”她问。
周品洁摇摇头,“不常。”
“那你知道上哪儿去买布吗?”
“布?”周品洁眨眨无辜天真的大眼,“戚家在城里就有布庄呀。”
“是吗?”戚书雅一脸惊喜,“那自家人买布有折扣吧?”
“折扣?”
“就是有没有比较便宜?”
周品洁顿了一下,回道:“表姊,布庄是戚家的,你要多少只管叫人送来,不用买。”
“那不成。”戚书雅正色道,“我做的是自己的事业,要是免费取得,那就是做没本生意了。”
周品洁难掩疑惑,“表姊要做什么生意?”
“我会染织,也会一些手工,想自己染布及做些手工艺品上街去卖。”
周品洁瞪大眼睛,跟一旁的小通互视了一眼,两人一脸惊疑的看着戚书雅,好像她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表姊,你是……认真的?”
“当然。”戚书雅咧嘴一笑,“这屋子也是我跟老夫人租的呢!”
闻言,周品洁和小通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表姊,你……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周品洁真心赞叹着。
戚书雅不免觉得好笑,对古代人来说,她这样的女子确实是奇珍异兽吧,但是在二十一世纪,创业的女人多如繁星。
“你若有兴趣,闲着没事时就到这儿来,我可以教你染织技巧。”她说。
周品洁难得在府里找到聊得来的人,十分欢喜,但忽又想起爹娘顾忌着她,有点落寞地道:“可是我爹娘若是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多学一些才艺不好吗?”戚书雅问道。
“古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周品洁说。
戚书雅噗哧一笑,“这话一定是男人说的,他们怕女人一有才,就显得他们失败。”
听见她这番令人畅快的言论,周品洁忍俊不住的掩嘴一笑。“表姊真是个奇女子。”
“什么奇女子,我只是喜欢挣钱。”戚书雅接着又问道:“对了,戚府座落在城郊,若是府里有人生病或是怎么了,还得进城去请大夫吗?”
“表姊哪儿有恙吗?”周品洁一脸紧张。
“不不不,我好得很,我只是好奇而已。”
“咱们戚府里就有大夫呀。”周品洁说。
“咦?”戚书雅更是惊奇,没想到戚府还有驻府医师。
“自从戚家在城郊建造宅第,府里便有大夫长驻,昨儿范大夫才去帮乔大哥治伤呢!”周品洁说。
戚书雅一惊,急忙追问道:“乔无惑受伤了?他怎么伤的?”
“不清楚,我也是听他苑里的福来说的。”周品洁一脸疑惑地睇着她,“表姊怎么如此紧张?”
戚书雅尴尬一笑,“没什么,问问而已。”
看来乔无惑昨天也不算骗她,他是真的伤了,再怎么说他都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受伤,于情于理,她都得去关心一下,这可是待人处世的基本道理。
于是,周品洁前脚一离开,她便速速前往乔无惑的养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