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这天,圣旨进了信王府,原本喜气洋洋、准备好好筹办节日的赵涵芸,在接到圣旨那刻吓呆了。
她没想到自己怎会这么倒霉,赫连青事败就戮,原以为赫连湛是救驾功臣,信王妃这个身分可以让自己安享一世荣华,没想到转眼功夫,王爷竟被圈禁宗人府?
不是功臣吗,不是挽救了皇帝性命吗,为什么到头来无赏却有过?赵涵芸想不透,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宗人府是什么地方?是吃人的地方啊!为什么有功之臣要被圈禁宗人府?人进了那里,还能出得来吗?过去三皇子被圈禁,短短半年就过世了,王爷能够撑多久?
这消息已经教人喘不过气了,没想到圣旨竟让她进宗人府服侍王爷,有命进去,她还有命出来吗?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去!
太监微微一笑,拉着细尖的嗓子说:“皇上宽厚,给王妃一天的时间慢慢整理,明儿个奴才便来接王妃进宗人府。王妃可得仔细想清楚了,要带什么,尽量备上,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回准许使带东西进去,往后可没这个恩赏。”
拿钱办事,太监特地多嘱咐她几句,希望这个王妃是个聪明的,多带点有用的东西,别只带些胭脂花粉、绫罗绸胸缎那些没用的东西。
放下话,他领着两个小太监扬长而去。
赵涵芸握着圣旨,神情木然,她不懂,拼搏这么久,到最后还是逃月兑不了一个死字?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灵机一动,她想到办法了。“紫宛。”
“是,王妃。”
“备车,我要去诚王府!”
赵涵芸的方法奏效,她找到诚王妃,说是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救驾的信王无功却有过?为何会落得圈禁宗人府的下场?
然而探听是假,事实上她是想透露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
诚王妃不是傻瓜,倘若赵涵芸在乎阿湛,定会隐瞒孕事,进宗人府与丈夫同生共死,她非但不肯,还要试图从自己这里找到办法以便留在外头。
她的心里根本没有阿湛!
诚王妃把赵涵芸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为阿湛心疼不值,却不点明说破。
丈夫向皇帝做这个要求,本就是希望长年南征北讨的阿湛能够趁这回留下子嗣,既然信王妃已经怀上孩子,自然得让太医好生伺候,平安把孩子生下。
至于宗人府那边……自然得挑个愿意对阿湛上心的。
几番琢磨,诚王妃递了折子进宫,求皇太后在皇帝跟前说几句,把王妃换成侧妃,让木青瞳进宗人府伺候。
黄昏未到,消息便进了安乐轩。
木青瞳和赵涵芸一样错愕,她和雅儿、真儿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就在今夜啊,今夜把暖房的东西移走,她们就要海阔天空了,怎会……突然来这出?
消息是储嬷嬷带来的,赵涵芸一走了之,直接留在诚王府,府里该怎么安排都没说上一声,整个王府上下人心惶惶,一个个全求到了木青瞳跟前。
木青瞳哭笑不得,她的命怎么差成这副德性?
前辈子,她正准备用卖翡翠得来的一万两当个爽快富婆时,万事骤变,她的人生转过几个急转弯,最终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下场。
这辈子,她光明、她正面,她决定不坐以待毙,决定大展身手,眼看她步步筹划,眼看今晚将要圆满,殊不知……转弯又来了。
我的老天爷阿,她前辈子是杀人放火、奸yin掳掠吗?为啥要遭受这等报应?
看着储嬷嬷和江总管苦大仇深的表情,木青曈失笑,有人和自己一样错愕,感觉好多了。
明天,信王府将要被封,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赵涵芸只顾自己逃命,撂下担子让满府下人无所适从。
看着眼前跪着好几排下人,她就是再不满意也得把事情一肩挑起。木青瞳说道:“让帐房把府里的银子和下人的身契通通拿来。”
江总管闻言,立刻派人和帐房老涂去拿东西。
木青瞳对江总管说:“麻烦您把府里的人全聚在外头大厅,我有话说。”
“是。”总算有个有担当的肯出面了,江总管松口气,和储嬷嬷对望一眼,便领着一票人往前头走。
木青瞳拉着储嬷嬷说:“储嬷嬷,王妃在诚王府里待产,身边没个有经验的人看顾,总也不好,不知储嬷嬷肯不肯过去照看王妃?”
见她做事挺周全的,储嬷嬷满意点头,道:“老奴明白,这就整理东西上诚王府去。”
“王妃和小世子就劳烦嬷嬷了。”
“说什么话,这是老奴该做的。”储嬷嬷转身离开安乐轩。
人都离开了,她转头,看看真儿,再看看雅儿,考虑片刻后抓紧时间说道:“雅儿,你跟我进宗人府,真儿,今晚方管事会过来,你把我们之前计划要带走的东西全带走,你也跟着方管事离……”
话没说完,就见真儿跪下来,强忍哽咽道,“求小姐也把我带上,我会悉心服侍小姐,万万不会懈怠。”
真儿这样讲,说不感动是假的,木青瞳忙把她拉起来,认真说:“我哪里是怕你懈怠了。”
“是啊,小姐最是看重你,你别胡思乱想。”被钦点的雅儿很高兴,半分没有要进宗人府的抑郁。
这些日子,她们已经习惯以小姐马首是瞻,有小姐在,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怕,要是没有小姐可以跟,她们肯定要吓坏的。
“你们两个,我一样看重。真儿别哭,先听我把话说清楚。跟着我这么久,你们对农事都学了不少,但你擅长算帐、刺绣这些精细活儿,雅儿更会做饭菜、蓄养家畜。想想啊,在宗人府那个地方,有帐可以给你算或需要你刺绣吗?在那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填饱肚子,所以我决定带上雅儿。
“何况就算宗人府允许我带两个丫头进去,我也得把你留下,因为我不在,花还是得种,你还是得和叶老板做买卖,总不能我不在了便失信于人,对吧?
“上次方管事才回了话,说我要的两千亩田已经买下,再加上之前陆续收购的,我名下已经有近六千亩田地,你很清楚我的打算,马铃薯、百香果,还有我培养出来的秧苗,都要尽快种下去,大量繁殖才成。
“方管事不懂农事,这方面我只能仰仗你了,要是能够成功,相信我,日后它们会成为造福大隋百姓的功劳,有了功劳,要和人讨价还价才会有筹码。所以真儿,你得帮我!”
真儿这才吸着鼻子,勉强点头应下。
“真儿,今晚方管事会过来,除了暖房里要送走的东西得尽量带走之外,我写的那几本书也得带着,那是我刚整理出来的,若是往后在农事上有困难,就在里头找找有没有解决之道。”
“好。”
“雅儿,你把我们的衣服被子针线全带上,还有米粮豆类、种子、咱们养的鸡鸭,能带的尽量带,进了宗人府,谁晓得会不会给咱们三顿温饱?我们就当是第二次被丢进安乐轩,不要害怕。”
“好,有小姐在,我就不怕。”雅儿用力点头。
“真儿,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大的银票几乎都送走了,只留一两、五两、十两的银锭和碎银子,约有七百多两,还有刚从叶老板那里收回来的三千七百两银票,面额很大。”真儿回答得清清楚楚。
“你整理好后全部交给雅儿收着。雅儿,你动作快点,我把王府的下人处理完毕后,会让他们过来帮着把我们要带走的东西送到前厅。”
“是,小姐。”
“真儿,你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晚就跟着方管事走。”
真儿抿着唇,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其他琐碎的事你们商量着处理就是了。”
“是,小姐。”
木青瞳一转身,真儿、雅儿迈开大步往屋里圭去。
信王府的十几辆马车全数出动,缓缓朝宗人府前进。
昨天,她把月银结给下人后,发还每人的卖身契,将剩下的几千两银子平均分给每个人。
木青瞳对大家说:“信王府蒙难,断没有让大家跟着落难的道理,日后信王府再兴起,愿意回来的人,信王府敞开大门欢迎,不愿意回来的,王府定也没二话,绝不会找碴。”
过去,侧妃娘娘的大方宽厚早已在王府里传通开来,虽不敢摆在明面上说,可人人心中自有一把尺,大家都认定侧妃比空有贤名却刻薄毖恩、严厉吝啬的王妃好上千百倍。
人心都是肉做的,光看侧妃这番行事,大家都自愿留下来,服侍侧妃到最后一刻。
因此,不只雅儿收拾的五辆马车,江总管又把纸砚笔墨、布匹衣服、火腿腊肉、药品等林林总总各种东西又收拾了七辆马车。
等太监总管进了王府,大家提着自己的包袱跟在马车后头,眼睁睁地看着王府大门被封。
有人压低声音说:“有这五十两银子过活,我才不卖身,我要等王爷回来。”
“我也是。”
“咱们一起等。”
江总管依着王爷的交代投身到诚王府,再加上储嬷嬷的到来,木青瞳的行事便传到诚王妃耳里。
诚王妃歉疚不已,九弟这回是看错眼待错人了,该怜惜心疼的锁进安乐轩里不看不管,却善待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马车上,雅儿眼底的红痕已经渐渐褪去,相处那么久,真儿却不能随她们一起走,谁不难过?出门的时候发现桑树上头又结出小小的青绿色果实,忍不住又鼻酸一回。
咬着指甲,她怨死王爷、恨透无理取闹的坏皇帝了。
木青瞳拍拍她的背说:“别怕,咱们会回来的。”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为什么逼宫事件整整比前世提早了两年?
她记得前世吴国也有进犯,但那次出征打仗的是赫连湛,为什么这辈子会换成赫连叡?而前世被关进宗人府的是赫连叡,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跟着进了宗人府。
两年后,逼宫事件发生,经过如何她不太确定,但确定赫连湛提早回京,连同宗人府里的赫连叡合力救下奄奄一息的皇帝,最后太子和赫连青身亡,一纸圣旨将赫连叡送上皇位。
身为赫连叡最要好的兄弟,赫连湛从此平步青云,赫连叡担心他的子嗣问题,赐婚徐婉君,从那之后,她的日子分外难过,直到被活活斗死。
木青瞳以为至少还有两年宫中才会发生动乱,只要在这之前出府,绝对绰绰有余,没想到……这是谁在耍谁呐?!
心里有点闷,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不怕奋斗的人得不到一个好结局。“小姐,有人说宗人府很可怕,我们会不会出不来?”雅儿问。
府里下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怜悯,像在看死人似的,弄得她很心慌。
“可以。”木青瞳口气笃定。这是在安慰雅儿,更是在告诉自己,她必须相信任何困境都打败不了她。
马车停下,木青曈和雅儿下车,这才发现还有几十个王府下人跟在车子后方。
木青瞳铭异,连宗人府的守卫都上前盘问,聚集这么多人,难不成是要闹事?
“你们怎么还没走?快点离开,这里是宗人府,不是闹着玩的。”
木青瞳关心的言语让下人们又充满感动。
江总管扬声说:“侧妃娘娘,咱们怕宗人府人手不够,东西抬不完,咱们来帮把手。”说着对守卫躬身一拜,道:“搬完东西,我们立刻就走。”
守卫看看后面的十几辆马车,想起这是皇上的吩咐,也罢,不让他们帮忙就是自己几个人搬,肯定要忙一宿。
他便退开两步,说道:“你们快点搬。”
得到应允,下人们纷纷动起手,把东西一箱箱、一笼笼往里头搬去。
雅儿低声说:“小姐,他们待咱们真好。”
“以真心待人,人必以真心还之。”
有这么多人帮忙,不到半个时辰东西就搬好并归置完毕,暂且不说木青瞳的感激,就说说待在里头的赫连湛吧!
看见东西不断被搬进来,他心里想着,赵涵芸这是做什么,搬家吗?
他一把拉住老涂和江总管,问:“王妃呢?”
提到王妃,听见的人忍不住叹气,想到王爷落难,圣旨才传下呢,她却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抛下王府跑了,难怪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分飞,要不是侧妃出面处理善后,他们这些人说不定会变成王府财产,交给人牙子发卖了。正憋着一口气呢,老涂不阴不阳地说:“王妃知道王爷被关进宗人府,吓得连东西都来不及拿就逃到诚王府去了,还求诚王妃到皇太后跟前说情,让她留在诚王府过好日子。”
哼,人走都走了,还派紫宛回来拿钱,想从他这边挖银子?想都甭想!
一句没有,他把紫宛给打发掉,至于秋后算帐……要是到时王爷还分不清好人坏人,依旧让王妃管着王府,他就另投明主。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好歹有一身真本事。
“那这些……”
“这些东西全是侧妃娘娘整理的,待会儿娘娘就进来服侍王爷了。”
是青瞳?那丫头……怎么可能?!她是个胆大妄为、恣意任性又自私自利的丫头,怎么肯进宗人府,恐怕是哭死哭活求着放她回木王府却没成功吧?
莞尔,赫连湛一哂,看来木青瞳肯定求错人了,若求到皇帝跟前,看在木王府每年进贡那么多银钱的分上,也许赫连靖端就允了。
挂起讽刺笑脸,赫连湛回到屋里,不理会下人进进出出忙碌着,把东西往屋里院子一堆堆叠上,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册子翻阅。
他有一堆书,全是四哥买通人送进来的,书里头夹着银票。
宗人府日子不好过,必要的时候得使银子换些好吃好穿好用的,可他哪有这等讲究,在沙场上待惯的人,什么苦吃不得?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四哥把吴国给打趴就行了。
翻开书页,四哥知道他对四书五经和做学问的书不感兴趣,送进来的全是兵书和话本,可是听过小花说的倚天屠龙记和鹿鼎记,这些话本子显得无味至极。
宗人府里分几个区块,赫连湛被分到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五间房,前后各有一块空地,前院有棵老树,冬天刚过,新芽未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堆长在树干上的枯枝。
前门边两排树全枯了,千万别告诉他什么枯木逢春,他正打算折下它们当柴烧,免得夜里冻得人受不了。
后院有口井,旁的赫连湛不在乎,唯独井是最重要的,井水称不上甘甜,但还不差。
进来一整天,他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练过几套拳法,本想提了水就洗,可正月里井水还真凉,本想砍几段枯枝下来烧热水,还没砍呢,王府里的下人就搬了一堆东西进宗人府,狠狠吓他一跳,这会儿想起来,他决定先去擦洗一番。
赫连湛放下书册往外走去,跨过门槛,迎面走来一个人,倏地,他被定身了!眼睁睁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是他看错了吗?他的眼睛坏掉了?她、她、她……
发现赫连湛的目光,木青瞳憋住气,低头迎上前,屈膝为礼。“妾身问王爷安。”
妾身……她果然是木青瞳?
怎么可能!他不傻、不昏,他只是转世重生,他的心志正常,脑袋也正常……
伸手,他想把她拉过来,可木青曈避开他的碰觖,低声道:“妾身先去后头把东西安置好。”
赫连湛的眼光杀伤力太强,能穿透人似的,害得木青瞳心脏怦怦乱跳。
该如何解释他的目光?惊艳?惊吓?饿得凶狠、想把人吞下肚?她无法正确归类,但敢确定,那个眼光里头肯定有代表“兴趣”的那个区块。
木青瞳试着搜索前世记忆,赫连湛第一次见到自己……她记得的,没有惊艳或惊吓,只有敷衍,每回行房,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拿她当生产机器似的,往她身上播完种就转身离去,他眼底的嫌恶她记得一清二楚。
赫连湛分明喜里不喜女,只是身分让他不能自主,这不是能够大方宜布出柜的年代,她理解他的痛苦,却无法为他解忧。
他痛苦,赵涵芸何尝不痛苦,自己又何其无辜?连同徐婉君,他们都是时代的悲剧产物。
虽然赵涵芸手段可恶,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不想怨谁,在最难挨的那段日子,她顶多想着,也许死了就回到二十一世纪,她又是时代女强人,只是没想到再来一次,她费尽千辛万苦躲避命运,还是进了信王府。
只是……他的目光是怎样?他被掰直了?
宗人府是个会让人发疯的地方,他才来短短一天就改变性向了?!
呼,为保自身安全,远离赫连湛是基本要件,木青瞳顶着发毛的头顶,拉起雅儿,飞快往外跑去。
她就要跑掉了!赫连湛直觉的出声大喊,“小花!”
这一嗓子让木青瞳瞬间封冻,抬在半空中的脚硬是花了两秒钟才平安落在地面。
他不是故意测试她,但下意识的呼唤引出她这个反应,赫连湛再傻便也明白了,他没错认,没有脑袋发昏,她确实是穆小花——他寻找许久的女子!
一股冲动,让他想要往前奔去,抓住她的手臂,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我终于找到你了,谢天谢地,谢谢老天爷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是……哪行啊!这辈子的木裴轩在三年前就过世了,他来不及认识穆小花,来不及和她当朋友,来不及为她盖暖房,来不及告诉她一米阳光的故事,更来不及允诺她,此生此世,他只想要她…… 所以就算他招认自己是木裴轩,她也只会认定他是个疯子,会排斥他,会在两人中间建起藩篱。
可是他的激动怎么办?想把她抱进怀里的怎么办?
他只能硬生生强忍下来。
木青瞳也在强忍,强忍着“转身冲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急问为什么叫我小花?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你知道我的真实身分?”的冲动。
于是她只能又开始搜寻记忆。
她见过赫连湛吗?在大理的时候?不可能,拥有前世记忆,这辈子她看到大胡子男都会下意识退避三舍,所以他怎么可能认识她……
咬牙,挤出笑脸,她不晓得自己的笑脸有多狰狞。
雅儿看见了,正月天,昨儿个还下了一场雪,天气冻得很,冷汗却从她后背冒出来。
来的路上她想过小姐和王爷见第一面的情形,她想过小姐会因为王爷被关、打乱全盘计划而生气,却没想到小姐会气到控制不住怒气。
她悄悄地扯扯小姐的衣袖,用目光提醒小姐,忍耐忍耐再忍耐。
对……该忍耐,木青瞳深吸气,转头问:“王爷说什么呢?”
笑容还是狰狞的,只不过没那么可怕了,雅儿忍不住抹抹额头,赶紧上前补两个笑脸,以做掩饰。
赫连湛眼里看不见雅儿,只看得到小花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一样,通通一样,和前辈子一样灵动美丽,一样让人转不开视线。
他实在太高兴了!只是……好吧,杀敌万千成就了他的沉稳,他拉下嘴角,只余下眉心的快乐,掩也掩不住。
望着她的眉眼,他懂的,不能叫小花对吧?她现在的名字叫木青瞳对吧!
行,不管叫什么名字,她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赫连湛快步上前,拉起木青瞳的手,指着她前方几寸处,那里有两瓣怯生生的绿叶和一个未开的小花苞,在雪地里分外明显。“瞧,春天到了,这里就这么朵小花,你可别踩了。”
木青瞳松口气,原来他喊的是……那个小花?点点头,看一眼握在自己腕间却迟迟没有松手意图的大手掌,心想着,该怎么对他说?
说“王爷,请自重”?自重个屁,她是人家的小老婆,要是赵涵芸在这里,不往上扑都怪了,还自重咧。
要不说“王爷,您掐痛我了”?这话更屁,人家力道明明拿捏准确,才沾上那么点儿肉,她又不是纸糊的。
要不,直接说“王爷,我跟您是同一国的,您喜男、我爱女,咱们各取所需,谁也别干扰谁,行不”?这话不是不能说,重点是要先确定,话出口,自己会不会被他活活掐死。
所有话在脑袋里过滤一圈,木青瞳还是不晓得该怎么暗示他,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一点都不熟啊!
幸好他抢先一步解除尴尬。“你带不少东西过来,是皇帝应允的?”
这话很正常也很正经,木青瞳放缓狰狞表情,点点头。
然后赫连湛明白,在面对“初识”的女人时不能太心急,迂回战术才能够夺得最后胜利。
“为什么是你来,不是王妃?”他明明记得四哥在赫连靖瑞跟前求的是让赵涵芸过来。
这件事四哥没事先跟他打招呼,他正头痛着呢,却没机会抗议,只能想着要怎么下来的圈禁岁月,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之喜。
早知道她是“木青瞳”,他何必把她关进安乐轩?是自己平白无故浪费将近一年,不过……很好,圈禁得好,她进来得更好,他对自己有信心,能够再度掳获她的感情。
“听说王妃有王爷的子嗣了,诚王妃将她留在诚王府里照料,皇上便让妾身进来伺候王爷。”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咬牙暗恨,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再晚两个月多好。
子嗣?赫连湛闻言浓眉皱紧,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那日清醒后,他万分后悔,怎么会让事情演变成这副光景,他根本不想与她发生关系,可木已成舟,他能说什么?
他选了个最差的做法——视而不见。
他知道这是掩耳盗铃,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幸好赵涵芸识相,没再往自己跟前凑,安安分分地过她的日子,这让他心有几分愧疚,却也感到万分庆幸。
他不愿意讨论这事,连忙转移话题,说:“听说你带了不少东西进来,还没归置好吧,你开口,我来搬,趁天色尚早,咱们合力把住的地方软理好,晚上才能歇得安稳。”
木青瞳微愣,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可哪容得了她细思,赫连湛已一把将她往外拉,一面走一面介绍环境。
“这一排有五间屋子,只有两间有床和桌椅,其它房间全是空的。你看,这间靠水井较近,拿来当灶房行不?我本来想把这组桌椅搬到最右边那屋子,以后在那里吃饭,权充大厅,你瞧如何……”
他拉拉杂杂说个不停,原本没有的计划从他嘴巴讲出来,好像真的在脑海里盘算过似的。
雅儿不解,木青瞳更不解了,综合两世的经验,赫连湛明明不是多话的人,为什么现在他的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