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时,太子和赫连湛遇上。
太子看着意气风发的赫连湛,气不打一处来,可人家手里还握着热腾腾的圣旨呢,现在赶上前去打脸,这巴掌岂不是搧在父皇脸上?
只是不挑剔个几句,他满肚子火气往哪儿泄去?
老四封王,老九又封王,本就是狼狈为奸的两个人,现在更好啦,势力越大、威胁越大,那群专会拍马屁的言官,不晓得又要把他贬成啥德性?
想到前阵子的事,太子脸上愈加阴沉。
事实上,太子眼里的“意气风发”,实则是义愤填膺。
赫连湛知道,为着避嫌,昨日四哥肯定不敢提早见自己,可今天连父皇都迎到城门口啦,为啥迟迟不见四哥?
方才出宫,他多问了两句,这才晓得四哥竟被禁足了。
为何事禁足?
为揭发太子克扣军粮,从中谋取三成军费,与太子在父皇面前争辩,最后虽然粮草顺利出行,四哥却被扣上不孝不悌、不友爱兄长、性情刻寡的罪名,在府中禁足三个月。
什么鬼啊,士兵在前线保家卫国、拼死拼活,在后方安享荣华的人,居然还想从他们身上抠下一层油?
让人更恨的是,父皇竟偏心至此,不赞四哥忠义,反倒扣上罪名,这样的大隋还能千秋万代吗?
太子凑上前,笑道:“九弟好样的,年纪轻轻就封王了,连当哥哥的老二都没这等荣光,由此可知父皇多看重九弟,看来日后我还得仰仗九弟提携。”太子皮笑肉不笑、语调刻薄,顺带把站在一旁的赫连渊给拖下水。
赫连渊施施然走过来,一双含笑桃花目,容貌俊秀至极,只是气质带着三分贵气、两分邪气,怪异的是,两种气质融在他的身上,并不显得冲突,反倒让他有股吸引人的手釆。
时候的赫连渊聪明聪慧、极爱作学问,与赫连叡旗鼓相当,可惜一次落水意外之后,痴痴呆呆近半年,清醒后便性格大变,再不肯读书上进。
他和所有皇子都保持距离,不沾边、不结党,镇日只顾着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府里妾室一房房的纳,外头处处留情,上朝听政只当点卯,木头人似的不说不应,偶尔靠得近的,还会听见微微的鼾声。
怪的是,他这般不长进,皇帝对他的爱护却多了几分,有事也宁可寻他商量,也不找赫连叡,难不成做父母的,当真都偏宠败儿?
见太子向老九挑衅,赫连渊悄悄退开几步。
他的原则是——绝不搀和麻烦事。人生短短数十年,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像斗鱼似的,明明水塘那么大,干么非抢那块方寸地?
赫连湛淡然一笑,没有因为太子的挑衅而恼火。“太子哥哥羡慕吗?下回北戎再来犯,太子哥哥就别退让,主动请缨,挣下大功劳,父皇的封赏还能少?”
太子被他堵得语塞,这个可恶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北戎入侵,朝臣请命让太子压阵,这种会死人的事儿,他只有躲的分,哪肯挺身而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懂吗?身为太子,岂能置自己于险地!
因此,他推荐赫连湛上战场。
老四是个深藏不露的,嘴巴上说不争,可是一个不争的人,怎会到处博名声?博得百姓爱戴、群臣拥护?
所以不管他怎么否认,太子都认定赫连叡野心勃勃。
好啊,既然赫连叡这般忠君爱民,就叫他表现个够,太子还想着呢,刀剑无情,让他有命去、无命回,才叫做老天开眼。
谁知老九这个武夫竟跳出来顶缸?那个时候赫连湛中毒,下个床两条腿还抖着呢,可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金銮殿上,那股气势……还未上战场,举国百姓已经将他当成英雄了。
这段时日,太子不是没有对赫连湛动过手脚,能动用的人全给用上了,结果呢?不但回回让他躲了过去,还被拔除不少钉子,这下子,他在军中能用的人,十成只剩下三,得不偿失。
他怎么都没想到赫连湛还能平安回来,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大?!
“老九这是干啥,还在为那事儿憋火?怎不想想,当时要不是为兄推你一把,哪得今日荣耀?几个兄弟不晓得多羡慕你,说不准老四正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你抢着出头,今儿个名扬四海这事儿,可就落在老四身上。”他呵呵两声,笑得遭人恨。
还想挑拨他与四哥的感情?赫连湛冷笑,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几次命悬一线,如今落在太子嘴里,倒是一派轻松。
看状况不对,赫连渊走过来充当和事佬,一把揽住老九的肩膀,却转头朝太子眨眨眼。“行啦,都过去了,走走走,哥哥今日作东,请太子哥哥和九弟到万花楼一夜销魂,就当给九弟接风了。”
太子满脸不屑,要不是老九手握军权,要不是他风头正盛,要不是父皇让自己好好攥着他,望老九为自己效力,他才懒得和这种武夫打交道。
赫连湛看赫连渊一眼,莞尔,他无视太子,他算定太子嚣张不了太久,但赫连渊……他的面子,赫连湛是乐意卖的。
事实上,他不是赫连湛。
两年前,赫连湛娶赵涵芸为妻,原本是喜事,岂料合卺酒里头被下了药,赫连湛于新婚夜里死亡,一代英雄就此陨落。
赫连湛死去,木裴轩重生。
木裴轩怎么都没想到,竟能成为自己最崇拜的大将军,他无法形容心情,无法接受这个改变,整整一个月,他沉默不语。
那个月当中,赫连湛的记忆一点一点在他心里熟悉,他很清楚自已不是赫连湛,但他却有了赫连湛的心情与壮志雄心。
他记得赫连湛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每件事,在看见赫连叡时,心中的兄弟之情油然而升,遇见太子,心中的憎恨压也压不住,他接收了赫连湛所有的情绪。
他花半年的时间来调养身子,那段时日,所有人都以为赫连湛已废,门前冷落车马稀,唯有赫连叡每天上门探望,不断的鼓励他,经过多次的对谈,让他对这个四哥的眼界见识和心胸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去,赫连湛是木裴轩的英雄,如今,赫连叡成了他的新英雄。
赫连湛行事磊落,却是少根筋、目光不够敏锐,在御人观心上头,始终略逊一筹。要不是这样,军队是他的地盘,太子怎能轻易在他眼皮子底下插人?
过去赫连湛依附着四哥,赫连叡不愿陷入争储争斗,他便不想改变什么,但他是木裴轩,一个在土皇帝家族里长大的孩子,虽然身子不利落,性格却是极敏锐机灵,行事从不按一般路数走。
因此他认定比起太子,赫连叡更适合当皇帝。
幸好赫连湛的中毒让赫连叡再也无法躲避,他彻底明白了,并非不争不抢就能置身事外,他的选择不是争或不争,而是愿意或不愿意待宰。
两人一拍即合,赫连湛躺在床上、适应新身体的半年里,兄弟俩谈了很多、计划很多,这些计划,一步都不能出错!
赫连湛武功卓绝,但性情直率,好便好,坏便坏,在他眼里没有灰色地带,这样的他,在战场上以骁勇善战着称,但军事谋略尚嫌不足。
木裴轩不同,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嗜好是看兵书,他天生心思细密、城府极深,更擅长谋略,只不过在兄友弟恭的木王府里没有发挥空间,成为武艺高强的赫连湛之后,梦想与世界在他眼前。
北戎进犯给了他机会,一年多的战场磨练让他越发成熟,这样的他再回头看看太子,心中鄙夷更甚从前。
只不过,换了芯的赫连湛再不会锣对锣、鼓对鼓,与太子正面对上。
既然有人搬来梯子,又是他肯卖面子的赫连渊,他浅笑,把那股不忿吞进肚子里,笑道:“行!什么时候?小弟想先回一趟府里,洗去一身尘土。”
他居然同意了?太子意外,这颗榆木脑袋几时开窍了?莫不是老四被禁足,让他看清楚局势?
若能把他拉到自己旗下……太子换上笑脸,连声道:“应该的,这么久没回去,九弟妹兴许想你想得紧,先回去吧,等我回头立刻下帖子。”
赫连湛点点头,拱手一拜,翻身上马。
太子兀自乐个不停,赫连渊的目光却变得深远,盯着赫连湛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来。
果然是……长大了啊!
他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赵涵芸一颗心怦怦乱跳,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丈夫。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已经十八岁,不年轻了,许多女人在她这个年龄,已经当娘,可是她为了“他”,情愿独守空闺,夜夜寂寞,愿意……让自己成为寡妇。
她是九皇子妃……
不,圣旨已下,她现在是信王妃,这个身分将跟随着自己,直到死去那天。
所以她和“他”,再没有可能了,是吧?
但她忘不了“他”。
那年桃花树下,相遇、相恋、相知相守,她只是个小辟员的嫡女,配不上“他”高贵的身分,可是“他”说:“不要怕,你安心参加选秀,我定会求得母妃让你入选,到时……”
“他”没把到时怎样说透,但她心领神会。
她从没那样认真过,跳舞、练琴、刺绣、学习礼仪,她吃尽苦头,却没有半句埋怨,因为相信,“他”在那头努力着,她当然要为他拼尽心力。
果然如“他”所言,她入选了,赵涵芸连睡觉都在笑,只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圣旨赐婚,对象却不是“他”,而是九皇子?
她当场昏倒,所有人都以为她高兴得无法承受,可她怎么高兴得起来?谁要嫁给一个莽夫?谁要与那等粗鲁汉子相守一辈子?更别说还是个好男风的!
那天夜里,“他”来了,神情憔悴,“他”紧抱住她,不断跟她说对不起,说是太子使的坏,不愿教“他”顺心遂意。
那个皇上多么偏心啊!
“他”说:“我们约定来世再成夫妻。”
“他”说:“我宁愿孤独,此生我要为你守身、守心。”
“他”说:“为你,我的心变得邪恶,我天天诅咒老九,希望他快死,就算我们的爱情不能见光,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他”的话提醒了她。
是啊,就算不能名正言顺,只要九皇子死去,他们就能在一起,即使是暗渡陈仓也没关系。
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赵涵芸学会心狠手辣、排除异己,以巩固嫡妻的地位,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所学的手段,第一次使用,竟是用在丈夫的身上。
可惜,功亏一篑。
赫连湛没死成,被太医救活之后,一直躺在床上,不愿让她近前服侍,才下床便出征北戎……
好笑吗?她甚至没看清楚赫连湛的模样,只看见他一脸的大胡子和铁桶似的身材。
她日夜惴测不安,忧心忡忡,会不会是他有所怀疑?
可他始终没对自己动手,还把府里中馈交到她手上,这让赵涵芸越发看不懂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之后他便被派到北疆,与勇猛难抗的北戎打仗,知道这消息时,天晓得她有多高兴。
从赫连湛出门那天起,她便茹素拜佛,人人都说她贤良,哪里知道她是求神仙有灵,让他战死在沙场上,可惜神仙不愿庇佑,让他活着回京,还封了信王,现在……便是“他”也在赫连湛之下了。
可恨的是,那夜情话全成过往云烟。
“他”成亲了,两个侧妃、一堆小妾,每个女人的娘家都比她显赫,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般受人糊弄。
被背叛的感觉像毒药,那股恨意侵蚀着她,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凶狠,她看不惯别人惬意快活,她不允许别人在自己跟前幸福着。
缓缓吐气,不……不该再想“他”了,她该想的是如何面对赫连湛,如何博得他的宠爱与看重,如何为他生下子嗣,确保信王妃的身分不落到外人手里。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赫连湛既已封爵,肯定有不少人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往府里送,眼前她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坐稳这个位置。
再次深吸气,她爱“他”,却也懂得衡量局势,做好信王妃,才是首要之务。
下定决心,她扬声喊,“紫宛。”
“是,夫人。”紫宛上前应声,没想到迎上的竟是一个响亮巴掌。
“喊我夫人?”赵涵芸的嗓音尖锐。
另一名乖觉的丫头迎上前,扬声道:“王妃,奴婢在。”
赵涵芸满意点头,没错,往后她就是信王妃,她会把这个身分落实,不让任何人欺到她头上。
“备水。”她要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送到他床上,征战多时,哪个男人受得了诱惑?
想起府里的信王妃,赫连湛头疼。
那不是他娶的女人,但他接收了赫连湛的身子,就得概括承受,清醒的那半年,他以养病为由住在书房,可是以后他要找什么借口坚持下去?
他对赵涵芸无心,他非要找到小花不可。
前世无缘,上苍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绝对要紧抓不放,因此对赵涵芸……他不愿也无法接受她。
马行到府前,门房迎出来,眼看王爷就要入府,府里的下人早已列队成行,准备好好欢迎他们的主子,没想到赫连湛竟扯起缰绳,调转马头离开了。
“四嫂好。”赫连湛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喜欢这个四嫂。
顾嫚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女子,她性子温婉、为人和善,掌家却也能恩威并施,将诚王府的后院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与京中贵妇相处甚欢,私底下替赫连叡笼络不少人心,这样的女子,才是母仪天下的典范,至于太子妃……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窝子的蠢货,偏偏以为自己比谁都能耐。
“你四哥昨儿个就叨念着,说你今日返京,下朝后必定先往咱们府里来,果然……”她上下打量他,问,“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备热水,先洗去一身尘土,再和你四哥好好喝几杯。”
“四嫂太懂我啦。”
“去吧。”
“还是青云轩?”
“要不然呢?那是王爷特别为你备下的。”
王爷待阿湛的好,不必摆在明面上,人人都感受得到。
“多谢四嫂。”
“说什么客套话。”顾嫚笑看赫连湛的背影,一年多的历练,他真是不同了。
夫君说,许是那次的毒杀让他突然长大,变得有心计,做事再一根筋,也懂得琢磨了。待在军中的这段时日里,他遭遇到的恐怕更多。
做大事的人呐,哪能不受磨砺?
转身,她对身边丫头说道:“吟翠,命人备几个菜,送到书房。”
“是,王妃。”
“记得,一定要炒一道银芽。”
“是。”银翠抿嘴偷笑。
九爷真奇怪,旁的不喜、专爱这一味儿,还说他们府里做得最好,过去九爷病着,每回王爷过府探望,都要带上一大盘去看他。
顾嫚转身朝书房走去,想起夫君知道阿湛过来,紧揪的眉头总该舒展开了。
还没走到书房呢,只见三个儿子手拉手跑来,见着她,围着她直问:“母妃,听说九叔上门了,人呢?”
诚王府里有妾室,却没侧妃,自从林侧妃死后,贵妃娘娘提过几次,都让丈夫给回绝了。
王爷说:“何必让人再往咱们府里安插眼线?”
至于几个妾室,刚进府王爷就让人灌了绝子汤,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这种行为匪実所思,但王爷说:“兄弟阋墙的苦,我自己受着便是,何必再传给儿子。”
能得此婿,夫复何求?所以她感激更感恩,她能够回馈丈夫的便是倾尽全力襄助,助他完成想做的事。
“在梳洗呢,父王等着和九叔说话,你们乖一点,别去吵大人。”
“母妃能不能说动九叔,让他在咱们府里住几天?”说话的是老二品璋,他一心向武,在他眼里,九叔比亲爹更厉害。
府里有三个男孩,全是出自正妃,十岁的品玥、八岁的品璋、六岁的品钰,三个儿子在他们父王的照看下,习文学武,站出去就是比旁人家的小郎君能耐几分。
她原以为就这样了,有三个儿子,不再奢求其它,没想到最近又怀上,大伙儿都赞她好福气,可她深信福气不会凭空得来,得尽力去争取。
“那怎么行,你们九叔连自己家里都还没回去呢。放心,等忙过这几日,九叔肯会经常过来。”
“母妃没骗人吗?”最小的品钰女乃声女乃气问。
“怎么会?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书房,问问父王。”
“好啊!”品璋带头走在前面,昂首阔步地,心里琢磨着,待会要到功夫房把九叔教的拳法再练几回,他可是九叔最得意的徒弟。
赫连湛和三个侄子玩了会儿才把他们给打发。
四嫂备的全是他最喜欢的菜,当然,有他最喜欢的炒银芽,不是他记忆中的味道,但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累了吧?折腾大半天。”赫连叡笑问。
看着四哥,他眼里没有被禁足的不悦,只有志得意满的畅快。
赫连湛道:“是累人啊,城门口那出,唱大戏似的,人人粉墨登场,好似真有这么感激边关将领,如果是真心感激,又何必处处使绊子?”
“还嫌弃,人家肯粉墨登场已是给足你脸面啦,如果输得一败涂地,猜猜,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铡刀。”他心知肚明,世上有两种事世人最爱做,一是锦上添花,二是落井下石。
“你倒是明白。”赫连叡笑道。
赫连湛叹气,直正当上大将军才晓得,这外头看着威风,里头却非事事如意,打仗、对付敌人,只需要一排弓箭手、一把刀,但对付朝廷派去监察的宦官,阴谋阳谋诡计样样得派上场。
还不只这样,连后方粮草都有人想剥削揩油,谁体恤在前方卖命的人了?
将军、将军,什么叫做将军?就是人人都可以将他一军。
“累不累,过饭先休息一会儿,今晚你该回王府里待着。”赫连叡道。
想到赵涵芸,赫连湛连连揺头。“再累,同几个侄子玩过一阵子就不累了,四哥,再让我跃几顿饭吧。”
“这么喜欢小孩,自己有王妃,回去加把劲。”
四哥的话让他心微沉,勾勾嘴角,淡淡一笑,转移话题,“四哥,你为什么任由父皇将你禁足?多少朝臣为你不平,只要他们联合上书,父皇那边……”
话还没说完,赫连叡莞尔道:“我必须禁足!”
“什么?”赫连湛没听懂。
“老八很快就会挑事,我待在府里,才不会被脏水泼到。”
“四哥故意的?”
“嗯,这回老七、老八的计划挺缜密的,我不确定太子会不会被定罪,但我确定老七、老八得不了好,这种时候,你我都别蹚浑水。”
四哥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代表不仅宫里,就是老七、老八身边都有四哥的人?看来他在前方忙战事,四哥在后方也没歇着。“他们打算做什么?”
“我猜不出几日,从豫州送上来的万民书就会到。万民请愿,求父皇彻查贪官,去年你不在京里,豫州发大水,朝廷赈灾,发下去的全是发霉陈米,一斗十文钱的米,竟然发霉,你说办差的太子爷要不要担上关系?”
“所以父皇定会派人去查,四哥不想去?”
“老七、老八当然希望我去,他们等着我把太子斗下台,可我何必揽事呢?没猜错的话,证握早就被在他们手中,换言之,此行必有太子阻道、危险重重,但到豫州之后,有老七、老八的人暗中帮衬,查案定然轻松,不管是谁去做这件事,只要没在半路上被截杀,就是板上钉钉、跑也跑不了的功劳。”
赫连湛接话。“谁晓得半道上,除太子爷的人马之外,老七、老八不会掺一脚。钦差大臣被杀,父皇定会震怒,命人彻查。
“这一查二查,必宝会查到太子头上,到时老七、老八再请帮前往豫州,证据到手,太子还能月兑得了干系?!倘若四哥当这个钦差大臣……一招计便损两方敌。高明!”
赫连叡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阿湛,长进了。”
浅浅笑出声,他早就不是那个直肠子的赫连湛。“在战场上被阴过那么多回,再不长进,哪还有命回来见四哥。”
“雕琢玉石需要刻刀,雕琢人需要苦难。你吃的苦,值!”
“接下来,四哥大概希望我‘旧伤复发’,在府里躲上一阵?”
赫连叡一笑,“不需要太久,一个月足矣。”
“知道了。”
“阿湛,赐婚一事,父皇同你提过了吗?”
“赐婚?我没听说啊!”赫连湛急急揺头。一个赵涵芸已经让他头痛,再来一个……他有晕眩的感觉。
“是大理木王爷的嫡女木青瞳,父皇打算让她当你的侧妃。”
天!那个任性的坏丫头?他都忘记这件事了,可……木青瞳不是要嫁给父皇的吗,没想到绕了一圈竟然是要赐婚给他……赫连湛无语。
这是**,这是……他直觉回答:“我反对。”
“我也不赞成,但父皇已经下定决心。”
“为什么?”
“猜猜木王爷送了多少金银过来?你以为我有办法逼太子把贪走的三成军饷吐出来?若非木王爷送上来的岁贡,想打赢这场战争……你会更辛苦。”
“那也不必……”
“不要急,先听我说,太子向父皇建议,让你长年驻守北疆。”
这是想折掉四哥的臂膀?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四哥交好……“父皇同意了吗?”
“就我所知,父皇同意了。木王爷的岁贡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为了示好,父皇决定与王府联姻,可木府嫡女岂能为妾,再不济也得当个记在玉牒上的侧妃。
“可惜太子身边的女人已经多到挤不下,而这次木王府表现出来的实力让老八极力想要争取这样的岳家,父皇能不知道老八在想什么?既不愿让木王府成为老八的助力,又怎会让他成为我的助力?
“倘若你驻守边关,到时木王府在南方,你驻守北方,鞭长莫及,就算木王府有再大助力,你也用不上,只能乖乖纳贡给朝廷,因此你是可以考虑的人选。”
“驻守边关的命令会很快下来吗?”
“父皇爱惜名声着呢,怎样也得把你留在京里一、两年,免得寒了将士的心。”
北方苦寒,谁都不愿意常驻,让一个立下大功的九皇子长年驻守,民间不知会传出多少议论。
可父皇为保太子,还是打算做此决定,这举动实在太伤人。
赫连湛沉默了,还有两年,若两年内可以鼓动太子干下蠢事,若两年中四哥需要木王府的助力,若配合这场婚事,可以松衡父皇的戒心,那么……
府里够大,多养一个女人没差,就算木青瞳很会挑事,也有赵涵芸顶着,不劳自己费心。
看着赫连湛的表情,赫连叡明白,他已经想通其中关键。“怎样?”
“明白,我会进宫谢恩。”
赫连叡点点头,回答:“我不想牺牲你,若真不喜欢,便给她一个院子待着,等大事既成,我再为她另行指婚。”
另行指婚?对那丫头也不算亏了。赫连湛说:“就依四哥说的做。”
“木王府的车队已经出发,我猜要不了多久木青瞳就会进京。”
赫连湛揺头……兄妹相逢,人事皆非呐。
“看来不必旧疾发作,怎样我都得留在京里迎娶侧妃,对吧?”
两兄弟相视而笑,许多话不必明说便能通了心意。
赫连湛说:“四哥,今儿个我留在你这里吧。”
“理由?”
“让人去请太医,因为四哥被禁足、郁结不解,卧病在床。”
这样子,就算老七、老八再会说话,淑妃的枕头风吹得再厉害,总没有让一个病人去当钦差大臣的理儿吧,吃皇粮的人多着呢,没猜错的话,太子肯定会抢着让自己人去,而那人……就算太子不动手,也无法平安到豫仲。
赫连前大笑。“你不必装旧伤复发,倒要我装病?”
“是啊,咱们兄弟友让,让小弟待在诚王府,亲手侍情,他正愁找不到借口赖在边疆呢。
赫连叡揺揺头,笑了。“品钥几个可要乐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