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時,太子和赫連湛遇上。
太子看著意氣風發的赫連湛,氣不打一處來,可人家手里還握著熱騰騰的聖旨呢,現在趕上前去打臉,這巴掌豈不是搧在父皇臉上?
只是不挑剔個幾句,他滿肚子火氣往哪兒泄去?
老四封王,老九又封王,本就是狼狽為奸的兩個人,現在更好啦,勢力越大、威脅越大,那群專會拍馬屁的言官,不曉得又要把他貶成啥德性?
想到前陣子的事,太子臉上愈加陰沉。
事實上,太子眼里的「意氣風發」,實則是義憤填膺。
赫連湛知道,為著避嫌,昨日四哥肯定不敢提早見自己,可今天連父皇都迎到城門口啦,為啥遲遲不見四哥?
方才出宮,他多問了兩句,這才曉得四哥竟被禁足了。
為何事禁足?
為揭發太子克扣軍糧,從中謀取三成軍費,與太子在父皇面前爭辯,最後雖然糧草順利出行,四哥卻被扣上不孝不悌、不友愛兄長、性情刻寡的罪名,在府中禁足三個月。
什麼鬼啊,士兵在前線保家衛國、拼死拼活,在後方安享榮華的人,居然還想從他們身上摳下一層油?
讓人更恨的是,父皇竟偏心至此,不贊四哥忠義,反倒扣上罪名,這樣的大隋還能千秋萬代嗎?
太子湊上前,笑道︰「九弟好樣的,年紀輕輕就封王了,連當哥哥的老二都沒這等榮光,由此可知父皇多看重九弟,看來日後我還得仰仗九弟提攜。」太子皮笑肉不笑、語調刻薄,順帶把站在一旁的赫連淵給拖下水。
赫連淵施施然走過來,一雙含笑桃花目,容貌俊秀至極,只是氣質帶著三分貴氣、兩分邪氣,怪異的是,兩種氣質融在他的身上,並不顯得沖突,反倒讓他有股吸引人的手釆。
時候的赫連淵聰明聰慧、極愛作學問,與赫連叡旗鼓相當,可惜一次落水意外之後,痴痴呆呆近半年,清醒後便性格大變,再不肯讀書上進。
他和所有皇子都保持距離,不沾邊、不結黨,鎮日只顧著吟詩作對、風花雪月,府里妾室一房房的納,外頭處處留情,上朝听政只當點卯,木頭人似的不說不應,偶爾靠得近的,還會听見微微的鼾聲。
怪的是,他這般不長進,皇帝對他的愛護卻多了幾分,有事也寧可尋他商量,也不找赫連叡,難不成做父母的,當真都偏寵敗兒?
見太子向老九挑釁,赫連淵悄悄退開幾步。
他的原則是——絕不攙和麻煩事。人生短短數十年,何必放著好日子不過,像斗魚似的,明明水塘那麼大,干麼非搶那塊方寸地?
赫連湛淡然一笑,沒有因為太子的挑釁而惱火。「太子哥哥羨慕嗎?下回北戎再來犯,太子哥哥就別退讓,主動請纓,掙下大功勞,父皇的封賞還能少?」
太子被他堵得語塞,這個可惡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初北戎入侵,朝臣請命讓太子壓陣,這種會死人的事兒,他只有躲的分,哪肯挺身而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懂嗎?身為太子,豈能置自己于險地!
因此,他推薦赫連湛上戰場。
老四是個深藏不露的,嘴巴上說不爭,可是一個不爭的人,怎會到處博名聲?博得百姓愛戴、群臣擁護?
所以不管他怎麼否認,太子都認定赫連叡野心勃勃。
好啊,既然赫連叡這般忠君愛民,就叫他表現個夠,太子還想著呢,刀劍無情,讓他有命去、無命回,才叫做老天開眼。
誰知老九這個武夫竟跳出來頂缸?那個時候赫連湛中毒,下個床兩條腿還抖著呢,可他就這麼直挺挺地跪在金鑾殿上,那股氣勢……還未上戰場,舉國百姓已經將他當成英雄了。
這段時日,太子不是沒有對赫連湛動過手腳,能動用的人全給用上了,結果呢?不但回回讓他躲了過去,還被拔除不少釘子,這下子,他在軍中能用的人,十成只剩下三,得不償失。
他怎麼都沒想到赫連湛還能平安回來,他的命怎麼就這麼大?!
「老九這是干啥,還在為那事兒憋火?怎不想想,當時要不是為兄推你一把,哪得今日榮耀?幾個兄弟不曉得多羨慕你,說不準老四正恨得咬牙切齒,當初要不是你搶著出頭,今兒個名揚四海這事兒,可就落在老四身上。」他呵呵兩聲,笑得遭人恨。
還想挑撥他與四哥的感情?赫連湛冷笑,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幾次命懸一線,如今落在太子嘴里,倒是一派輕松。
看狀況不對,赫連淵走過來充當和事佬,一把攬住老九的肩膀,卻轉頭朝太子眨眨眼。「行啦,都過去了,走走走,哥哥今日作東,請太子哥哥和九弟到萬花樓一夜銷魂,就當給九弟接風了。」
太子滿臉不屑,要不是老九手握軍權,要不是他風頭正盛,要不是父皇讓自己好好攥著他,望老九為自己效力,他才懶得和這種武夫打交道。
赫連湛看赫連淵一眼,莞爾,他無視太子,他算定太子囂張不了太久,但赫連淵……他的面子,赫連湛是樂意賣的。
事實上,他不是赫連湛。
兩年前,赫連湛娶趙涵芸為妻,原本是喜事,豈料合巹酒里頭被下了藥,赫連湛于新婚夜里死亡,一代英雄就此隕落。
赫連湛死去,木裴軒重生。
木裴軒怎麼都沒想到,竟能成為自己最崇拜的大將軍,他無法形容心情,無法接受這個改變,整整一個月,他沉默不語。
那個月當中,赫連湛的記憶一點一點在他心里熟悉,他很清楚自已不是赫連湛,但他卻有了赫連湛的心情與壯志雄心。
他記得赫連湛從小到大經歷過的每件事,在看見赫連叡時,心中的兄弟之情油然而升,遇見太子,心中的憎恨壓也壓不住,他接收了赫連湛所有的情緒。
他花半年的時間來調養身子,那段時日,所有人都以為赫連湛已廢,門前冷落車馬稀,唯有赫連叡每天上門探望,不斷的鼓勵他,經過多次的對談,讓他對這個四哥的眼界見識和心胸謀略佩服得五體投地。
過去,赫連湛是木裴軒的英雄,如今,赫連叡成了他的新英雄。
赫連湛行事磊落,卻是少根筋、目光不夠敏銳,在御人觀心上頭,始終略遜一籌。要不是這樣,軍隊是他的地盤,太子怎能輕易在他眼皮子底下插人?
過去赫連湛依附著四哥,赫連叡不願陷入爭儲爭斗,他便不想改變什麼,但他是木裴軒,一個在土皇帝家族里長大的孩子,雖然身子不利落,性格卻是極敏銳機靈,行事從不按一般路數走。
因此他認定比起太子,赫連叡更適合當皇帝。
幸好赫連湛的中毒讓赫連叡再也無法躲避,他徹底明白了,並非不爭不搶就能置身事外,他的選擇不是爭或不爭,而是願意或不願意待宰。
兩人一拍即合,赫連湛躺在床上、適應新身體的半年里,兄弟倆談了很多、計劃很多,這些計劃,一步都不能出錯!
赫連湛武功卓絕,但性情直率,好便好,壞便壞,在他眼里沒有灰色地帶,這樣的他,在戰場上以驍勇善戰著稱,但軍事謀略尚嫌不足。
木裴軒不同,他從小到大最大的嗜好是看兵書,他天生心思細密、城府極深,更擅長謀略,只不過在兄友弟恭的木王府里沒有發揮空間,成為武藝高強的赫連湛之後,夢想與世界在他眼前。
北戎進犯給了他機會,一年多的戰場磨練讓他越發成熟,這樣的他再回頭看看太子,心中鄙夷更甚從前。
只不過,換了芯的赫連湛再不會鑼對鑼、鼓對鼓,與太子正面對上。
既然有人搬來梯子,又是他肯賣面子的赫連淵,他淺笑,把那股不忿吞進肚子里,笑道︰「行!什麼時候?小弟想先回一趟府里,洗去一身塵土。」
他居然同意了?太子意外,這顆榆木腦袋幾時開竅了?莫不是老四被禁足,讓他看清楚局勢?
若能把他拉到自己旗下……太子換上笑臉,連聲道︰「應該的,這麼久沒回去,九弟妹興許想你想得緊,先回去吧,等我回頭立刻下帖子。」
赫連湛點點頭,拱手一拜,翻身上馬。
太子兀自樂個不停,赫連淵的目光卻變得深遠,盯著赫連湛遠去的背影,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微微笑了起來。
果然是……長大了啊!
他要回來了,終于要回來……趙涵芸一顆心怦怦亂跳,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自己的丈夫。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已經十八歲,不年輕了,許多女人在她這個年齡,已經當娘,可是她為了「他」,情願獨守空閨,夜夜寂寞,願意……讓自己成為寡婦。
她是九皇子妃……
不,聖旨已下,她現在是信王妃,這個身分將跟隨著自己,直到死去那天。
所以她和「他」,再沒有可能了,是吧?
但她忘不了「他」。
那年桃花樹下,相遇、相戀、相知相守,她只是個小闢員的嫡女,配不上「他」高貴的身分,可是「他」說︰「不要怕,你安心參加選秀,我定會求得母妃讓你入選,到時……」
「他」沒把到時怎樣說透,但她心領神會。
她從沒那樣認真過,跳舞、練琴、刺繡、學習禮儀,她吃盡苦頭,卻沒有半句埋怨,因為相信,「他」在那頭努力著,她當然要為他拼盡心力。
果然如「他」所言,她入選了,趙涵芸連睡覺都在笑,只是……哪里出了差錯?為什麼聖旨賜婚,對象卻不是「他」,而是九皇子?
她當場昏倒,所有人都以為她高興得無法承受,可她怎麼高興得起來?誰要嫁給一個莽夫?誰要與那等粗魯漢子相守一輩子?更別說還是個好男風的!
那天夜里,「他」來了,神情憔悴,「他」緊抱住她,不斷跟她說對不起,說是太子使的壞,不願教「他」順心遂意。
那個皇上多麼偏心啊!
「他」說︰「我們約定來世再成夫妻。」
「他」說︰「我寧願孤獨,此生我要為你守身、守心。」
「他」說︰「為你,我的心變得邪惡,我天天詛咒老九,希望他快死,就算我們的愛情不能見光,我也想要和你在一起「他」的話提醒了她。
是啊,就算不能名正言順,只要九皇子死去,他們就能在一起,即使是暗渡陳倉也沒關系。
從小,在母親的教導下,趙涵芸學會心狠手辣、排除異己,以鞏固嫡妻的地位,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所學的手段,第一次使用,竟是用在丈夫的身上。
可惜,功虧一簣。
赫連湛沒死成,被太醫救活之後,一直躺在床上,不願讓她近前服侍,才下床便出征北戎……
好笑嗎?她甚至沒看清楚赫連湛的模樣,只看見他一臉的大胡子和鐵桶似的身材。
她日夜惴測不安,憂心忡忡,會不會是他有所懷疑?
可他始終沒對自己動手,還把府里中饋交到她手上,這讓趙涵芸越發看不懂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之後他便被派到北疆,與勇猛難抗的北戎打仗,知道這消息時,天曉得她有多高興。
從赫連湛出門那天起,她便茹素拜佛,人人都說她賢良,哪里知道她是求神仙有靈,讓他戰死在沙場上,可惜神仙不願庇佑,讓他活著回京,還封了信王,現在……便是「他」也在赫連湛之下了。
可恨的是,那夜情話全成過往雲煙。
「他」成親了,兩個側妃、一堆小妾,每個女人的娘家都比她顯赫,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受人糊弄。
被背叛的感覺像毒藥,那股恨意侵蝕著她,她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凶狠,她看不慣別人愜意快活,她不允許別人在自己跟前幸福著。
緩緩吐氣,不……不該再想「他」了,她該想的是如何面對赫連湛,如何博得他的寵愛與看重,如何為他生下子嗣,確保信王妃的身分不落到外人手里。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赫連湛既已封爵,肯定有不少人迫不及待要把女兒往府里送,眼前她最要緊的事,是如何坐穩這個位置。
再次深吸氣,她愛「他」,卻也懂得衡量局勢,做好信王妃,才是首要之務。
下定決心,她揚聲喊,「紫宛。」
「是,夫人。」紫宛上前應聲,沒想到迎上的竟是一個響亮巴掌。
「喊我夫人?」趙涵芸的嗓音尖銳。
另一名乖覺的丫頭迎上前,揚聲道︰「王妃,奴婢在。」
趙涵芸滿意點頭,沒錯,往後她就是信王妃,她會把這個身分落實,不讓任何人欺到她頭上。
「備水。」她要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送到他床上,征戰多時,哪個男人受得了誘惑?
想起府里的信王妃,赫連湛頭疼。
那不是他娶的女人,但他接收了赫連湛的身子,就得概括承受,清醒的那半年,他以養病為由住在書房,可是以後他要找什麼借口堅持下去?
他對趙涵芸無心,他非要找到小花不可。
前世無緣,上蒼給了他重來的機會,他絕對要緊抓不放,因此對趙涵芸……他不願也無法接受她。
馬行到府前,門房迎出來,眼看王爺就要入府,府里的下人早已列隊成行,準備好好歡迎他們的主子,沒想到赫連湛竟扯起韁繩,調轉馬頭離開了。
「四嫂好。」赫連湛咧嘴,笑出一口白牙,他喜歡這個四嫂。
顧嫚是個聰慧識大體的女子,她性子溫婉、為人和善,掌家卻也能恩威並施,將誠王府的後院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與京中貴婦相處甚歡,私底下替赫連叡籠絡不少人心,這樣的女子,才是母儀天下的典範,至于太子妃……
唉,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窩子的蠢貨,偏偏以為自己比誰都能耐。
「你四哥昨兒個就叨念著,說你今日返京,下朝後必定先往咱們府里來,果然……」她上下打量他,問,「餓了吧?我讓人給你備熱水,先洗去一身塵土,再和你四哥好好喝幾杯。」
「四嫂太懂我啦。」
「去吧。」
「還是青雲軒?」
「要不然呢?那是王爺特別為你備下的。」
王爺待阿湛的好,不必擺在明面上,人人都感受得到。
「多謝四嫂。」
「說什麼客套話。」顧嫚笑看赫連湛的背影,一年多的歷練,他真是不同了。
夫君說,許是那次的毒殺讓他突然長大,變得有心計,做事再一根筋,也懂得琢磨了。待在軍中的這段時日里,他遭遇到的恐怕更多。
做大事的人吶,哪能不受磨礪?
轉身,她對身邊丫頭說道︰「吟翠,命人備幾個菜,送到書房。」
「是,王妃。」
「記得,一定要炒一道銀芽。」
「是。」銀翠抿嘴偷笑。
九爺真奇怪,旁的不喜、專愛這一味兒,還說他們府里做得最好,過去九爺病著,每回王爺過府探望,都要帶上一大盤去看他。
顧嫚轉身朝書房走去,想起夫君知道阿湛過來,緊揪的眉頭總該舒展開了。
還沒走到書房呢,只見三個兒子手拉手跑來,見著她,圍著她直問︰「母妃,听說九叔上門了,人呢?」
誠王府里有妾室,卻沒側妃,自從林側妃死後,貴妃娘娘提過幾次,都讓丈夫給回絕了。
王爺說︰「何必讓人再往咱們府里安插眼線?」
至于幾個妾室,剛進府王爺就讓人灌了絕子湯,以男人的眼光來看,這種行為匪所思,但王爺說︰「兄弟鬩牆的苦,我自己受著便是,何必再傳給兒子。」
能得此婿,夫復何求?所以她感激更感恩,她能夠回饋丈夫的便是傾盡全力襄助,助他完成想做的事。
「在梳洗呢,父王等著和九叔說話,你們乖一點,別去吵大人。」
「母妃能不能說動九叔,讓他在咱們府里住幾天?」說話的是老二品璋,他一心向武,在他眼里,九叔比親爹更厲害。
府里有三個男孩,全是出自正妃,十歲的品玥、八歲的品璋、六歲的品鈺,三個兒子在他們父王的照看下,習文學武,站出去就是比旁人家的小郎君能耐幾分。
她原以為就這樣了,有三個兒子,不再奢求其它,沒想到最近又懷上,大伙兒都贊她好福氣,可她深信福氣不會憑空得來,得盡力去爭取。
「那怎麼行,你們九叔連自己家里都還沒回去呢。放心,等忙過這幾日,九叔肯會經常過來。」
「母妃沒騙人嗎?」最小的品鈺女乃聲女乃氣問。
「怎麼會?要不你們和我一起去書房,問問父王。」
「好啊!」品璋帶頭走在前面,昂首闊步地,心里琢磨著,待會要到功夫房把九叔教的拳法再練幾回,他可是九叔最得意的徒弟。
赫連湛和三個佷子玩了會兒才把他們給打發。
四嫂備的全是他最喜歡的菜,當然,有他最喜歡的炒銀芽,不是他記憶中的味道,但已經是最接近的了。
「累了吧?折騰大半天。」赫連叡笑問。
看著四哥,他眼里沒有被禁足的不悅,只有志得意滿的暢快。
赫連湛道︰「是累人啊,城門口那出,唱大戲似的,人人粉墨登場,好似真有這麼感激邊關將領,如果是真心感激,又何必處處使絆子?」
「還嫌棄,人家肯粉墨登場已是給足你臉面啦,如果輸得一敗涂地,猜猜,迎接你的會是什麼?」
「鍘刀。」他心知肚明,世上有兩種事世人最愛做,一是錦上添花,二是落井下石。
「你倒是明白。」赫連叡笑道。
赫連湛嘆氣,直正當上大將軍才曉得,這外頭看著威風,里頭卻非事事如意,打仗、對付敵人,只需要一排弓箭手、一把刀,但對付朝廷派去監察的宦官,陰謀陽謀詭計樣樣得派上場。
還不只這樣,連後方糧草都有人想剝削揩油,誰體恤在前方賣命的人了?
將軍、將軍,什麼叫做將軍?就是人人都可以將他一軍。
「累不累,過飯先休息一會兒,今晚你該回王府里待著。」赫連叡道。
想到趙涵芸,赫連湛連連頭。「再累,同幾個佷子玩過一陣子就不累了,四哥,再讓我躍幾頓飯吧。」
「這麼喜歡小孩,自己有王妃,回去加把勁。」
四哥的話讓他心微沉,勾勾嘴角,淡淡一笑,轉移話題,「四哥,你為什麼任由父皇將你禁足?多少朝臣為你不平,只要他們聯合上書,父皇那邊……」
話還沒說完,赫連叡莞爾道︰「我必須禁足!」
「什麼?」赫連湛沒听懂。
「老八很快就會挑事,我待在府里,才不會被髒水潑到。」
「四哥故意的?」
「嗯,這回老七、老八的計劃挺縝密的,我不確定太子會不會被定罪,但我確定老七、老八得不了好,這種時候,你我都別蹚渾水。」
四哥能知道的這麼詳細,代表不僅宮里,就是老七、老八身邊都有四哥的人?看來他在前方忙戰事,四哥在後方也沒歇著。「他們打算做什麼?」
「我猜不出幾日,從豫州送上來的萬民書就會到。萬民請願,求父皇徹查貪官,去年你不在京里,豫州發大水,朝廷賑災,發下去的全是發霉陳米,一斗十文錢的米,竟然發霉,你說辦差的太子爺要不要擔上關系?」
「所以父皇定會派人去查,四哥不想去?」
「老七、老八當然希望我去,他們等著我把太子斗下台,可我何必攬事呢?沒猜錯的話,證握早就被在他們手中,換言之,此行必有太子阻道、危險重重,但到豫州之後,有老七、老八的人暗中幫襯,查案定然輕松,不管是誰去做這件事,只要沒在半路上被截殺,就是板上釘釘、跑也跑不了的功勞。」
赫連湛接話。「誰曉得半道上,除太子爺的人馬之外,老七、老八不會摻一腳。欽差大臣被殺,父皇定會震怒,命人徹查。
「這一查二查,必寶會查到太子頭上,到時老七、老八再請幫前往豫州,證據到手,太子還能月兌得了干系?!倘若四哥當這個欽差大臣……一招計便損兩方敵。高明!」
赫連叡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阿湛,長進了。」
淺淺笑出聲,他早就不是那個直腸子的赫連湛。「在戰場上被陰過那麼多回,再不長進,哪還有命回來見四哥。」
「雕琢玉石需要刻刀,雕琢人需要苦難。你吃的苦,值!」
「接下來,四哥大概希望我‘舊傷復發’,在府里躲上一陣?」
赫連叡一笑,「不需要太久,一個月足矣。」
「知道了。」
「阿湛,賜婚一事,父皇同你提過了嗎?」
「賜婚?我沒听說啊!」赫連湛急急頭。一個趙涵芸已經讓他頭痛,再來一個……他有暈眩的感覺。
「是大理木王爺的嫡女木青瞳,父皇打算讓她當你的側妃。」
天!那個任性的壞丫頭?他都忘記這件事了,可……木青瞳不是要嫁給父皇的嗎,沒想到繞了一圈竟然是要賜婚給他……赫連湛無語。
這是**,這是……他直覺回答︰「我反對。」
「我也不贊成,但父皇已經下定決心。」
「為什麼?」
「猜猜木王爺送了多少金銀過來?你以為我有辦法逼太子把貪走的三成軍餉吐出來?若非木王爺送上來的歲貢,想打贏這場戰爭……你會更辛苦。」
「那也不必……」
「不要急,先听我說,太子向父皇建議,讓你長年駐守北疆。」
這是想折掉四哥的臂膀?所有人都知道他與四哥交好……「父皇同意了嗎?」
「就我所知,父皇同意了。木王爺的歲貢解決了朝廷的燃眉之急,為了示好,父皇決定與王府聯姻,可木府嫡女豈能為妾,再不濟也得當個記在玉牒上的側妃。
「可惜太子身邊的女人已經多到擠不下,而這次木王府表現出來的實力讓老八極力想要爭取這樣的岳家,父皇能不知道老八在想什麼?既不願讓木王府成為老八的助力,又怎會讓他成為我的助力?
「倘若你駐守邊關,到時木王府在南方,你駐守北方,鞭長莫及,就算木王府有再大助力,你也用不上,只能乖乖納貢給朝廷,因此你是可以考慮的人選。」
「駐守邊關的命令會很快下來嗎?」
「父皇愛惜名聲著呢,怎樣也得把你留在京里一、兩年,免得寒了將士的心。」
北方苦寒,誰都不願意常駐,讓一個立下大功的九皇子長年駐守,民間不知會傳出多少議論。
可父皇為保太子,還是打算做此決定,這舉動實在太傷人。
赫連湛沉默了,還有兩年,若兩年內可以鼓動太子干下蠢事,若兩年中四哥需要木王府的助力,若配合這場婚事,可以松衡父皇的戒心,那麼……
府里夠大,多養一個女人沒差,就算木青瞳很會挑事,也有趙涵芸頂著,不勞自己費心。
看著赫連湛的表情,赫連叡明白,他已經想通其中關鍵。「怎樣?」
「明白,我會進宮謝恩。」
赫連叡點點頭,回答︰「我不想犧牲你,若真不喜歡,便給她一個院子待著,等大事既成,我再為她另行指婚。」
另行指婚?對那丫頭也不算虧了。赫連湛說︰「就依四哥說的做。」
「木王府的車隊已經出發,我猜要不了多久木青瞳就會進京。」
赫連湛頭……兄妹相逢,人事皆非吶。
「看來不必舊疾發作,怎樣我都得留在京里迎娶側妃,對吧?」
兩兄弟相視而笑,許多話不必明說便能通了心意。
赫連湛說︰「四哥,今兒個我留在你這里吧。」
「理由?」
「讓人去請太醫,因為四哥被禁足、郁結不解,臥病在床。」
這樣子,就算老七、老八再會說話,淑妃的枕頭風吹得再厲害,總沒有讓一個病人去當欽差大臣的理兒吧,吃皇糧的人多著呢,沒猜錯的話,太子肯定會搶著讓自己人去,而那人……就算太子不動手,也無法平安到豫仲。
赫連前大笑。「你不必裝舊傷復發,倒要我裝病?」
「是啊,咱們兄弟友讓,讓小弟待在誠王府,親手侍情,他正愁找不到借口賴在邊疆呢。
赫連叡頭,笑了。「品鑰幾個可要樂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