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忽然被打开,把孟孟拉进屋的仆妇出现,板着脸道:“爷要见你。”
她点头表示明白。
是该见一面,甘愿或委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孟孟随着两人走进凤天磷院子里,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每次走在上头时,总是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讨他欢心,可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再也无法讨他开心了吧。
她知道他痛恨背叛,他既认定是她下药,那么在他心里,她就是个叛徒。
打开门,孟孟没看见薛蕾,心中有些意外。
是离开了吗?薛蕾怎肯错过这个场景,把对手踩到脚底,看着对方跪地求饶,于薛蕾应该是快意的事吧?
自己变得恶毒了,孟孟想。
凤天磷怒目望向孟孟,满脸寒霜。
他没想到清醒时躺在身边的女子竟会是薛蕾,她哭得梨花带泪,声泪俱下。
面对着他的愤怒,薛蕾说:“我明白三爷心中不愿,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我绝对不会勉强,今日之事三爷实为奸人所害,算不得数,但愿三爷别将此事张扬,就当没发生过吧。”
她仓促下床、慌张地抓起衣服,狼狈的背影击中他的良心。
薛蕾走了,他望着床上褐色的斑斑血迹,久久无法释怀。
最终,他让魏总管进宫,请父皇下旨赐婚,即使心中不愿。
就这样吧,反正母妃希望促成这门亲事,他就当再依她一回。
“你有什么话说?”凤天破冷眼望着孟孟。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薛蕾做的。”她与他对视,口气平静,没有慌乱焦急。
薛蕾谋杀了孟孟的良善,那年她从谷底跑上来,母亲因为忧思而亡,她花好大功夫才逼得自己不怨恨。而今她办不到了,再也无法宽恕谋杀她的母亲又谋杀她的爱情的薛蕾。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年前,我与薛蕾曾遭歹徒掳走,薛蕾贞洁被毁,她忧心我将此事透露出去,决定杀人灭口,薛家人找到我们时,命人将我丢入山谷。我的腿折断却大难不死,在皇子府中,薛蕾看见我、认出我,惊吓不已,约莫是怕我将昔日旧事翻出,才再次动作。”
给皇子下药是死罪吧?假凤天磷之手收拾她的性命,确实是好算计,不只除枝叶,连根都斩尽。
“证据?”
“没有,爷愿意相信,就是证据。”
“信口雌黄的事,让爷相信?你以为我这么蠢?好,你拿不出证据,她拿得出!”
不假手他人,凤天磷亲自走进内室取来昨日床单,往地上一丢,“薛蕾失去贞洁?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口,我该佩服你吗?”
孟孟打开床单,干涸的血迹说明了两人昨天发生什么事。
她愣怔,心痛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扩散蔓延。
薛蕾和凤天磷有了夫妻之实,那么没猜错的话,赐婚圣旨很快就会下来吧?
竟然连这种细节都算得如此清楚,孟孟凄凉一笑,怎么斗啊?凭她这种心计,有什么资格在薛蕾面前谈输赢?
“无话可说?”
“我说什么,爷会相信吗?爷认定药是我所下,我所言所语皆为冤枉薛蕾,在爷眼里我已是那十恶、不赦之人……我说的每句话,在爷眼里都成了狡辩,对吧?”深吸口气,她第一次因为委屈,难过得想哭。
怎么会这么傻啊?为了多留几天,连未来都搭进去;为求他的灵魂完整,她放弃灵知聪慧,可到头来,他连信任都给不起。
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掐着她的心脏,像是千针万针戳刺着她每一寸神经,她冤枉、她委屈,她想尖叫、想任性大哭,却发现……发现自己好弱喔,连嘶吼都没有能力。
她真的是输得太彻底了,输给薛蕾、输给凤天磷、输给爱情……她输得无颜见江东父老,输得连自己都无法面对。
她错了,她认。
凤天磷冷笑,“如果你拿不出的证据,我还有很多。”他扬声大喊,“把月华带进来!”
转眼功夫,月华被带进屋,看见凤天磷,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接连磕头,把头皮磕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青紫。
她哭得声音嘶哑,“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贺姑娘天天在屋里捣弄药材,奴婢早习以为常,真的不知道那包药会是药,爷饶命,求爷饶命。”
粗使婆子将她架起,凤天磷把一包药往地上丢去,问道:“她加进去茶汤里的,可是这药?”
月华打开,看一眼,慌张中失手,药粉洒满地。
她斩钌截铁地回答,“就是、就是这个。”
孟孟不敢置信地望向月华,不懂月华为什么要说谎,她明明没有对不起月华,待她真心真意,还为月华治疗寒症,为什么月华会这般对待她?她哪里做错了?
恶因恶果她认,但结下善缘,怎会换来污蔑?
突地,她想起凤天磷的沮丧,那时他们谈到凤天岚,他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就真心换绝情的哀愁?
没有愤怒,只有浅浅的悲哀,孟孟望着月华,清澈干净的目光里有着了然。
月华生出胆怯,良心被罪恶啃噬,她低头,不敢同孟孟对望。
孟孟没有丝毫言语。
也罢,他已经认定她的罪,她没有证据,反驳再多都是多此一举,结论不过是令他加深偏见。
算了,不说了,他想怎样便怎样吧!
她安静地看着凤天磷,沉默着、微笑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悲惨哀怜。
“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凤天怜寒声问。
“不需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知道自己逃不过。
“很好,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一旁的李强闻言倒抽口气,暗道二十大板会打死人的!就算贺姑娘一时胡涂,可、可主子爷也没损失不是?
两名家丁进屋,一人一手架起孟孟,正准备把人往外拉时,凤天磷伸手阻止,冷声道——
“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孟孟回眼望他,这就是实话啊,只不过他不信,实话成谎言,虚言成真。
两人之间没有信任,薛蕾一个简单的计划便能蒙住他的眼,所以……说得再多都只是徒劳伤神,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唇舌?
她不喊冤,安静地望着凤天磷,眼底千言万语,却一句都出不了口。
明白了,今日不是第七天,是最后一天,他和她在此时此刻彻底断却缘分。
其实死在他手下,情况不会比较差,至少比起与凤天岚的交易……或许她还占了些许便宜,这样也好。
只是心很酸呢,泪水有冲破闸门的冲动。
她下意识还存着一丝侥幸,心想着当鬼的时候凤天磷那么容易就爱上自己,也许当了人,他也会爱上她,爱得无以复加。即使身分背景让他们无法在一起,但是只要喜欢她就够了。
说到底,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妄想不可能的爱情,妄想不属于她的男人。
那时他会喜欢她,是因为……别无选择吧?只有她能看见他、理会他,她解除他当鬼的寂寞,如今他身边有无数人环绕、无数人为他尽心力,他怎么会看上自己?
云泥之别的男女不能混在一起论情爱,他们的世界不同,他们的道路歧异,她的痴心妄想成了最可笑的笑话,她啊……是自寻死路。
孟孟想透澈了,淡然一笑,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凤天磷冷眼望她,耐心地等着她认错、等她低头求饶,只要她说:“对不起,我别无他法,我只是不想离开三爷”,那么他就会顺势将她留下。
可她用那样的眼光看他,好像做错的是他,而不是她。
凤天磷恼羞成怒,这算什么?
她是料定他喜欢她的面、喜欢她待在身边,就算她算计他、就算她无法无天,他都必须忍气吞声?
哼!女人没有那么了不起,这天底下没有谁离不开谁,有凤天岚的前车之鉴,他不会再傻到对任何人无条件纵容。
四目胶着,她看着他,他等着她,谁都不说话。
都不说话?李强看看凤天磷,再看看孟孟,再三犹豫挣扎,虽然心里害怕自家主子爷发怒,却还是敌不过本心,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爷,贺姑娘身子骨柔弱,禁不起折腾,看在贺姑娘救您一命的分上,饶了她吧!”
李强的求情让孟孟动容,感激、感恩,更感谢。
原来她的善意并非没有人感受,还是有人在谣言毁去一切时,愿意为她出头。
李新见状也跑地求饶,“爷,功过相抵,不管贺姑娘做错什么,都不该丢了性命。”
凤天磷火气更大,冷哼一声。
贺孟莙对男人这么有手腕?于文谦对她死心塌地,连李强、李新都被笼络,一个个迫不及待跳出来为她求情。
“你们是在指责我恩将仇报?”
“属下不敢。”李强大声回话。
叩,重重一个响头像磕在孟孟心头上似的,令她难受,她承受不起啊。
从头到尾李新都不相信那些话言,他更不相信贺姑娘会蠢到做这种傻事。
当时他和李强就守在外头,有个动静能不冲进屋里?比起贺姑娘,他更怀疑薛姑娘,为什么她来得这么及时?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主子爷中毒?为什么她敢一个人留下照料主子爷,支使他们离开?
最重要的是,皇上迟迟未下赐婚圣旨,在这件事过后才下达,薛姑娘是最终的受益者。还是要怪他,当时李强愣头愣脑的,他担心李强做傻事,扯着李强一起去请大夫,如果当时留下一个人就好,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
李强见凤天磷纹风不动,跪两步,爬到他脚边,用力叩头,“爷,我皮粗肉厚,那二十板子让我代了吧。”
眼见凤天磷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就要踹上李强心窝,李新也跟着跪到他脚边,及时抱住他的脚,说道:“属下不是为贺姑娘求情,属下是心疼爷。爷恩怨分明,不愿负任何人,倘若贺姑娘死了,日后爷想起贺姑娘的救命之恩,肯定会自怨自恨。”
比起李强,李新的反应灵敏得多,这番话迅速地给凤天磷降了火。
李新这番话并不是胡说,他深知,即使爷不承认,可爷对贺姑娘肯定是有些许情愫的,否则不会如此阴晴不定,让人估模不透。
更别说爷虽霸道、骄傲,但对身边的人再护短不过,凡于他有恩的,他都倾全力回报,而贺姑娘对爷的救命之恩可是大过天呐!
李新脸上的倔强,凤天磷再熟悉不过,他打定主意这么做,就一定会做到底。
看看李强,再看看李新,凤天磷不懂为什么他们处处护她,为什么于文谦坚决相信她,为什么那个鬼魂紧跟着她不放?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这么多人糊弄得团团转?分明他有这么多证据。
凤天磷怒气更盛,但李新的话深入他心底。
李新说的对,孟孟死掉,他会后悔,他不喜欢她、不爱她,他痛恨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达成目的,他对背叛自己的人无比憎恨……可他也清楚知道,一旦她死了,他会后悔。
深呼吸过后,凤天磷喊道:“来人,李新、李强一人二十大板,贺孟莙十大板。”
此话一出,李强苦着脸,因为对女人而言,十大板还是会要掉她半条命。
但李新嘴角却微微上扬,因为此话一出,代表爷心软了,爷心软,剩下的事就好办,爷会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私底下运作。
模模荷包,里头还有二十两,二十两可以让十大板变成形式,不会伤筋动骨,只教皮肉难受个几天……
眼见愣头青李强又要向凤天磷磕头求饶,李新连忙一巴掌往他后脑呼去,急急拉着他向凤天磷磕头谢恩。
啪啪啪的板子落下,孟孟疼得冷汗直流,她没挨过打,只觉得魂都快莴体。
凤天岚蹲在她身前,眼底冒着青光,狰狞的面容上透着不平。“这样的男人你还喜欢?你还对他动心?你脑子被驴踢了!”
孟孟想苦笑,却因痛得冷汗直流,挤不出象样的笑容。
是啊,她也想知道,凤天磷哪里值得她坚持、值得她不死心?他早已不是她的凤三,他是三皇子,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可……怎么办才好?她的爱情不与理智挂勾,即使已经痛得她想呼天抢地,可她的心依然不见松动。
于文谦又急又气,他想进屋找凤天磷理论,却被人给牢牢架住,什么事也做不了。
李强死脑筋,一面挨着根子还一面骂人,“嗯嗯,打轻一点,把人打坏了,看我饶不饶得了你!”说完,又对孟孟传授经验,“不怕,每打一下就少一下,十下很快就熬过,我那里有很好的伤药,包准姑娘两天就能下床……”
李新大翻白眼,要不是**上还在受折腾,他很想再往李强后脑杓打招呼。
这人怎会蠢得这么厉害?他们是爷的贴身侍卫,代人挨打,谁敢往死里打?自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打,他这副天下无事的模样,岂不是在告诉爷,这二十根不是打,而是搔痒?更甭说他还光明正大恐吓人,这……他把爷的尊严往哪里摆了?
李新没想错,凤天磷被李强的话气到想吐血。
他们以为他没看见李新递银子给行刑之人?他都已经睁一眼闭一眼了,李强还如此明目张胆!
他气呼呼地走出屋外,想加重刑罚。
李强听见脚步声,急忙道:“快点打完,主子爷出来了。”
他这一嗓子把替孟孟行刑的人给喊僵了,啪啪啪,最后三下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凤天磷站到院子里时,李强、李新乖乖趴在凳子上继续挨打,于文谦已经冲上前将孟孟打横抱起。
凤天岚站在于文谦身旁,怒目望向凤天磷,“看清楚,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看清楚,你的牺牲换到什么?!”
孟孟听见了,胡乱点头。
是啊,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如果每个交换都能换到等值的东西,多好?做交易总是有亏有赚,她无法确保好运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虽然已经杖下留情,孟孟还是疼得冷汗淋漓,汗水湿透背脊,缕缕青丝贴在颊旁,脸色惨白得像个鬼,柔弱地靠在于文谦怀里,像小猫似的。
凤天磷接收到于文谦的怒目,也感受到黑影的凌厉视线。
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团人形黑影比于文谦略高,身穿明黄色长袍,可这颜色的衣服岂是人人都能穿得起?
他听见那黑影在对孟孟说话,只是声音太模糊,滋滋的杂音太多,他无法听清楚黑影在说什么?
于文嫌满脸愤慨,抱着孟孟上前跨一步,怒声道:“孟孟年轻,无意触犯府中规矩,既已受到惩罚,便当两清,在下代孟孟向三皇子告辞,就此离去。”
他这话比李强那没脑袋的话更加觫怒凤天磷。
凤天磷抬高下巴,冷笑道:“于太医想走请自便,至于孟孟……两清?谁给你的标准?依爷看来,还没够呢。”
“你!”于文谦气得脸色苍白,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被凤天磷几句话挤对得说不下去,只道:“孟孟没有欠你。”
“欠不欠,怎会是于太医说了算?”凤天磷痞笑问。
一旁的李新听在耳里,只觉得丢脸,自家主子爷未免太、太……太无赖。
“你到底想要怎样?”于文谦口气不善。
“不怎样。”他懒得与于文谦多说废话,伸手拂过去。
于文谦只觉得双手顿时失去支撑力气,软软地往下掉。
眼见孟孟就要摔落在地,他惊叫一声,凤天磷却不疾不徐地顺势接下孟孟。
把人抱进怀里,凤天磷嘲讽道:“既然手无缚鸡之力,于太医就别逞英雄了吧。”
“凤天磷,这天底下还是有王法的,就算你身分尊贵,睥睨天下,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凤天磷失笑,问得轻佻,“是吗?那你要不要去试试,看看律法和王子,谁高谁下?”
倏地,他变脸,“来人,送客!”
命令下达,刚挨完打的李新立刻跳起来,抓着于文谦急急将人往外推。
这会儿不能再让于太医说话,他讲得越多,贺姑娘会越惨,他们家主子爷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谁杠上,谁就死得冤枉。
凤天磷抱着孟孟回房,看见她满头大汗,似乎痛得厉害,经过行刑之人身边时,他站定,转身似笑非笑地问:“不是收了李新的银子,怎么还把人打成这样?”
两人心一惊,急忙跪地求饶,磕头间心里想着,得把李新的银子加倍还回去,否则主子爷……
苦呐,他们没弄懂自己哪里不对,到底是错在收银子,还是错在……打得太重?
不理会还在磕头的两个人,凤天磷加快脚步抱孟孟回房。
凤天磷不断提醒自己,他没喜欢上她,他只是在生气,生气那么多男人为她说话,生气连男鬼都护着她,她有什么好啊?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既是如此,为什么他舍不得她死?
对,他没有舍不得她死,他只是、只是尚未报恩,只是想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更离谱的手段,只是……她的申吟让他心疼得厉害……
步迈开,这时蠢到无法理解的李强又凑上来,低声道:“爷,不如让于太医留下来吧,贺姑娘需要大夫治伤。”
凤天磷快气炸了,他没有回身,只是右脚往后一踹,准确无误地端在李强的小腿骨上。他懒得回答李强,只对行刑的家丁说:“把李强拉下去,再打二十大板,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此话一出,正在和于文谦推搡的李新揺头气苦,暗道李强这家伙的脑袋一定是装饰用的!
凤天磷越走越生气,见男鬼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他知道男鬼也处于盛怒中,因为周身的寒意越来越深,冻得他的骨头僵硬,得晈牙相忍。
如果有一点点可能,这鬼肯定要将自己踢飞。
他想知道男鬼到底是何方人物,低头想询问,却发现孟孟闭上眼睛,陷入昏迷。
将孟孟抱进房里,却发觉屋里半个人都没有,他扬声怒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一个二等小丫头听到声音,急忙凑上前问安。
“月霜呢?”
她呐呐回话,“月霜姊姊去寻人求药,怕姑娘回来要用。
怒气略平,凤天磷把孟孟放在床上,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过来。”
“是。”小丫头转身,飞快往外跑。凤天磷走到外面小厅倒茶水,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转身回内室时,正巧听见孟孟无奈地道——
“凤天岚,够了,你这么生气,想把我冻死吗?”
“如果你会死掉,绝对是被打死,不是被冻死的。”凤天岚气恨她,他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女人,都被打成这样了,还……
他难得大发善心愿意收回交易,这么好的时机,她居然傻得不肯放弃交易。她疯了吗?就让他带走凤天磷的魂魄,她有什么损失?
因为会心痛难受?因为还是爱凤天磷爱得无法自拔?
笨女人、蠢女人,傻到无以复加的呆女人!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他也一样蠢呆傻笨?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出去绕绕吧,我现在受不得阴气。”她无力地挥挥手。
“受不得也得受!”嘴巴这样说,他还是乖乖地往梁上飘去,拉开与孟孟的距离。
凤天磷听不见男鬼说了什么,但听得见孟孟说的。
她说:“凤天岚”,难道那黑影是二皇兄?在龙椅上自刎的二哥?他怎么会在?他怎会认识孟孟?他们两人……
没有人点住凤天磷的穴道,他却动弹不得。
天亮,孟孟醒来,发现背后一片清凉,想着莫非是上过药了?
她侧头,发现坐在床边打瞌睡的月霜,淡淡一笑,轻推月霜两下。
月霜揉揉眼睛,看见孟孟醒了,急忙道:“姑娘要喝水吗?”
孟孟抬头,“整晚没睡是吗?去休息一下,我没事的。”
月霜点点头,却迟疑着不肯离去,犹豫半晌,突地双膝跪在床前,对孟孟磕头,语带哽咽说:“请姑娘原谅月华,她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吗?孟孟松口气,心想着那就好,不是她做错事招人嫌弃。
趴在床上,孟孟轻拉月霜,缓缓道:“我明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转告月华,事情已经过去,别搁在心上。”
月霜讶异,姑娘什么都不问就原谅月华?
孟孟不想问,月霜却不能不说。
她缓了口气,解释道:“月华的哥哥被钱庄的人押走,他迷上赌博,手中有钱就往赌坊跑,想要翻本却越陷越深,连家里两亩薄田都卖掉了,偿还不起债务。钱庄的人恐吓,若是再不还钱,就要断他一手一脚。
“他是月华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还指望着他送终,知道此事,月华的娘又急又气,病得下不了床,月华担心得不得了,到处借钱想帮她哥哥还债。薛姑娘无意间知道此事,便助月华一暂之力,条件是……要月华在爷面前指认姑娘。”
原来如此,难怪前一天月华神色慌张,当差当得不尽心。
“没事的。”孟孟又拍拍月霜的手背,“回去歇一下吧,熬过一夜,眼圈都黑了。”
月霜愣愣地看孟孟几眼,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错了,姑娘这样的人品怎会做出传言中那些事?薛姑娘都能设计下药了,那些话言怕也是……
念头改变,月霜为自己的错误感到羞愧。
她没有多说其它,孟孟却是理解,笑着反握她的手,再次郑重说:“月霜,我是认真的,没有半点矫情,我说没关系便是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快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月霜满怀感激,点点头,走出屋子。
屋里没了人,孟孟看一眼坐在梁上的凤天岚,淡淡笑开,“你也不必守在这里,我没事的。”
“薛蕾未必是“无意间”知道此事。”他冷冷提点。
“我明白。”
整件事必定是薛蕾一手策划,但皇子府毕竟不是薛蕾的地盘,从谣言四起,所有人对她产生不好印象,再到事情发生的经过……事件能够如此环环相扣、毫无破绽,背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达,薛蕾和凤天磷的婚事巳是板上钉钉。”
“我知道。”心还是酸得厉害,但她脸上不显。
说过很多遍了,凤天磷嘴巴坏,心肠却再良善不过,他既然认定自己毁去薛蕾的清白,自然会想办法弥补。
“他不会娶你,除非你肯做小。”
不管她做大做小,只要凤天磷爱上孟孟,她便赢了睹约,而他……输了交易。
对于这场交易,凤天岚原本十拿九稳,信心满满,因为失去一缕魂魄之人,心中无情爱,会自私刻薄得让所有人厌恨。
孟孟不知此事,只晓得魂魄不完整,凤天磷的人生将没有幸福可言。
她怕凤天磷不幸,所以与他进行交易,他恐吓她与凤天磷立下赌约,希望她因为凤天磷的自私冷情,放弃对他的爱情。
可是凤天磷的表现让他越来越没把握了,因为凤天磷对孟孟……似乎有情?
“我知道。”嫁给凤天磷为妻?这样的念头太奢侈,她从未想过。
“你继续留下也没用。”
“我知道。”
“他留住你,不过是想令你感到屈辱。”
“我知道。”他一句句挑拨,她照单全收,回话时不见喜怒。
凤天岚火大,却不敢飘下来,深怕阴气伤了她。
他指着孟孟发出刺耳喊叫,这就是当鬼最槽糕的地方,每次火大,发出来的声音就尖锐得教人害怕。
“你不要口口声声知道,重点是你要怎么做?”
孟孟轻叹,“等我能下床便求去。”
“凤天磷岂肯放人?”凤天风怒道。
那家伙再霸道不过,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没少做过。
昨天孟孟昏睡,凤天磷在床边坐了大半个时辰,还纡尊绛贵亲自为她擦拭身子,这些举动让他担心。
凤天磷少了魂魄,注定缺少七情六欲,他绝不可能爱上孟孟,算准这点他才敢和孟孟立下赌约,但凤天磷昨晚的举动……身为男子,他再明白不过,若非心中有意,天之骄子怎会屈膝?
他必须尽快把孟孟带走!他已经孤独太久,他要孟孟陪在身边,重圆那年的情缘。
孟孟不知他的担忧,只觉得他多虎。
她缓言道:“我不是府中人,爷无权限制我的自由,更何况约定的口期快到了。”
赌约结束,各归各位,他们之间已经到了永别的时刻。
“你最好说到做到!”
孟孟见凤天岚张牙舞爪的模样,竟觉得想笑。
真奇怪,刚开始那样怕他,现在却……她的胆子一定是变大了。
“我说到做到,不管是和爷的约定,或是与你的交易。”她清浅笑着。
她的回答让他满意,扬起眉毛,嘴上说出的话却依旧冷硬,“你敢毁约,我就让凤天磷一辈子这样过下去。”无情无欲的人生寞淡无趣,这就是他对凤天磷的报复。
孟孟失笑,柔声说:“你和爷真像,都是嘴硬心软的家伙,毕竟你们终究是兄弟。”
她不懂,这么相像的两个人,怎会为一张椅子闹得你死我活?名利权势真有这么动人心弦?
“谁跟他像!”凤天岚恨恨瞅她一眼,咻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