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春将在寝院里侍院的下人全都叫过来,肃着脸道:“你们究竟谁拿了那音乐盒,老实交出来,我可以不追究,否则要是再找不到那东西,就全部去太福晋那儿挨扳子吧。”
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都惊惶的揺着脑袋,表示自个儿没拿。
“从我娘家带回来后,英儿就摆在屋里,若是没人拿那东西,难不成它还能插翅自个儿飞走了?”
“福晋,奴婢没拿。”
“奴婢也没拿。”
“奴婢也没有。”
跪在地上的一干下人纷纷出声以示清白。
见他们无人承认,拂春气恼的瞋瞪他们,最后让英儿去他们住的屋里仔细搜了一遍。
半晌,英儿回来,朝她揺揺头。
眼瞅着巴颜氏给她一个时辰已快到,拂春心中焦急,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情急之下,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让英儿拿来二十两银子,搁在一张桌子上,朝他们说道:“我在这桌上放了二十两银子,一刻钟内,拿走东西的人只要交回来,就可以拿走那二十两银子。我这人素来说一不二,只要将八音盒还回来,我说不追究就是不追究。还有,倘若有人知晓是谁拿走的,私下里告诉我,也可以拿走这二十两银子。”说完,她的目光在那些下人脸上——掠过,然后抬手让他们退下。下人们——离开。
事关生死,英儿满脸担忧的问道:“福晋,您看拿走的人真的会还回来吗?”拂春也没什么把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能试试了。”
主仆俩在屋里等了一刻钟,迟迟没人进来。
而这时巴颜氏给她的时辰也到了,两个婆子带着十几个丫鬟和家丁饼来。
“太福晋差奴婢来问问,不知福晋可把那八音盒给找到了?”一名婆子上前问。
“还没有。”看着眼前这阵仗,拂春心头一凛,巴颜氏这回怕是不会饶过她和英儿了。
另一名婆子抬手点了十来个人,交代道:“太福晋吩咐,让你们去把在这院子里伺候的那些下人全都押下去,重打三十个扳子。”
上来个人应了一声,抓人去了。
原先问话的那婆子朝着拂春说道:“劳烦福晋同奴婢走一趟,去向太福晋禀明这事。”
英儿面色如土,吓得两条腿抖如筛糠。“福晋,英儿不想死,英儿还想在使身边伺候您!”
拂春紧握住英儿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被打死的。”
两人跟着那婆子进了巴颜氏的寝院,即刻有两个丫鬟上前押住英儿。
“福晋救我!”英儿惊恐的哭喊着。
拂春快步走到巴颜氏跟前,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哀求道:“额娘,这事是我的错,求您饶了英儿这一回,弄丢的八音盒我定会想办法给您找回来。”
巴颜氏暴怒的骂道:“这事当然是你的错!自打你嫁给永玹后,便目中无人、胆大妄为,一再顶撞忤逆我,现下连永炫特地寻来要送我的寿辰礼物你也敢给我昧下送回娘家去,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婆?”
“额娘,您要怎么骂我都可以,可您不能这么诬蔑我,我没有昧下那八音盒送回娘家去。”
“难道你今儿个没有把那东西拿回娘家去?”
“我是带回去一趟,可是有再带回来。”
巴颜氏厉声质间,“你有再带回来,如今那东西何在?”
拂春一窒,答不出话来,东西确实不知所踪。
见她无话可说,巴颜氏怒喝身边的婆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那丫头拖下去杖毙!”
拂春急忙回头拦在英儿身前,不让人带走她。“额娘,这事是我的错,您若真要罚就罚我吧,饶英儿一命。”
“你真要替那丫头受罚?”
“没错。”英儿服侍她多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
以她的身分,她料想巴颜氏再生气也不可能让人杖毙她,最多罚她几个板子,这样总好过让英儿被活活打死。
巴颜氏嗓音阴冷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让人打你吗?”
“我没这么想。”拂春觉得婆婆现下恐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你既然自愿受罚,来人,福晋弄丢王爷要送给我的寿礼,将她带下去杖责三十大板。”
登时有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的按着她将她带出去院子。
拂春没挣扎,被带到外头,趴在长凳上,两个婆子站在两边,轮流将手里的板子朝她的身上打下。
碍于她的身分,婆子们有所顾忌,出手不敢太重,但她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打过,心里又恼又委屈。
她气恼的不是巴颜氏,而是那偷走八音盒的人,让她抓到,她非扒了对方一层皮不可。
刚回府得了消息的永玹匆匆赶过来,正好瞧见拂春趴在长凳上挨板子,他脸色一变,怒喝道:“住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胆敢对福晋动手?!”
两个婆子连忙跪下,“是太福晋吩咐奴婢打的。”
永玹上前扶起拂春,不等她开口,阴沉着脸走进厅里。“额娘为何要命人杖打拂春?她做错了什么?”
巴颜氏气怒的马上回道:“她将你要送我的鎏金珐琅八音盒给弄丢了。”
永玹一怔,“额娘怎么知道那只八音盒是要送给您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她今儿个私自将那八音盒带回娘家去,那八音盒便不见了。”巴颜氏不愿让儿子知晓她在他房里安排了人,将他们夫妇俩平日里的动静回报给她。
“没看好那八音盒是下人的错,为何要对拂春用刑?”他不满的质问。
“我是要罚那下人,是她自个儿主动要替那下人受罚。”见儿子一回来便为了拂春的事来责问她,巴颜氏又恨又怒,在儿子心里,她竟不如那个他才刚娶没两个月的女人。
“孩儿先前以为您已经想通了,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别再为了点事计较,如今您却因为这点小事,一点情面都不留给拂春,命人杖打她!”他的语气透着掩不住的失望,说完,他不再看额娘一眼,来到院子,扶着还呆站着的拂春回到自个儿的寝房。
“把衣裳月兑了,我瞧瞧可有伤着。”
“那两个婆子下手不重,没伤着。”拂春听见了他对婆婆说的话,拉着他解释道:“弄丢那鎏金八音盒是我的疏失,也是我自愿要替英儿领罚,这事不能全怪额娘。”
婆婆错在不该罚英儿那么重,竟为此要杖毙她,一条人命难道还比不上一只死物吗?
永玹略一沉吟道:“你把这事仔细说给我听,那八音盒是怎么丢的?”
她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遍。
听完,他思忖道:“倘若不是这院子里的下人拿的,兴许那八音盒还在你娘家。”
拂春有些错愕,“可英儿说,我额娘他们看完后,她确实有把八音盒收回木盒子里。”
“但是离开前,她可有再检査一谝,确认那八音盒还在里头?”永玹问道。
拂春连忙叫来英儿询问。
英儿答道:“奴婢把东西收好后,离开前虽未再检査,可那时在少爷的院子里,应该不会有人敢拿走那八音盒。”
不等永玹开口,拂春便吩咐道:“你即刻回去找找,说不得后来又有人拿出来看,而你没发现。”
“是,奴婢这就过去找找。”害主子替她挨了顿打,英儿愧疚自责得赶紧回了趟大学士府。
进了大学士府,禀明了白佳氏,英儿来到常临住的院子前,便听见里头一阵耳熟的鸟鸣声传来。
她张着嘴,快步跑进屋里,瞅见那只他们遍寻不着的鎏金铜胎蓝底珐琅八音盒就搁在桌子上,一只白猫正抬着爪子,挠着那只会转动的珐琅鸟,常临则站在一旁模着猫儿。
“天哪,少爷,这八音盒怎么会在这儿?!”
常临抬头望了她一眼,随即便低下头,继续模着猫的耳朵。
英儿急忙上前想要重走那只八音盒,常临却拍开了她的手,瞋瞪着她,说了三个字,“毛毛的。”
英儿都要急坏了,清秀的圆脸紧紧皱着,“少爷,这八音盒不是这猫的,是先前福晋带来的,为了这八音盒,福晋还挨了板子呢,您快让奴婢带回交差。”
她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拿到八音盒的,估模着是那时福晋和三老爷到院子外头去比试时,他们都出去瞧了,屋子里没人在,少爷兴许是在那时出来,瞧见搁在桌上的木盒子,便自个儿打开来,拿走了八音盒,又走回了书房里去。
见她似是想抢走那八音盒,常临将那八音盒和白猫一块抱在怀里,走进自个儿的书房去,还把门板给紧紧关上,不让她进来。
她急得拍着门板,“少爷,您不能这样,求您快把那八音盒拿出来,让奴婢带回去。”
那扇雕花门板纹丝不动,她听见书房里继续传来那鸟鸣声,急得团团转。
一旁服侍常临的侍婢见状,给她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去请夫人或是随茵小姐过来,看看能不能劝得少爷把那八音盒交出来。”
“我这就去找夫人。”英儿匆忙的要去搬救兵,走到半路,恰好瞧见随茵,她想起除了自家福晋外,少爷似乎还愿意亲近随茵,遂说明事情的原委,想请她相帮。
听完,随茵并未答腔,只是提步走向常临的院子。
英儿连忙跟在她后头,见她进了屋里,直接来到书房前,抬手轻敲了下门板,那宛如清霜般淡然的嗓音徐徐出声——“常临,是我,随茵,开门。”
须臾,那紧闭的门板咿呀的开了,门后探出常临的脸。
“我可以进去吗?”随茵抬手指向里头。
常临眨了眨眼,回头往自个儿的书房里看了眼,便径自走了回去,抱起在挠着鸟鸣八音盒的白猫,轻轻蹭了蹭他,见随茵走过来,他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拿起那只鸟鸣八音盒向她炫耀。
“会叫。”
随茵轻点螓首,附和道:“嗯,它会叫。”她接着走到挂在墙面上,那幅他为拂春所画的肖画前,问道:“这是谁?”
常临看了过去,叫了声,“姊姊。”她作势朝画上的人轻拍两下,常临有些生气的走过去,一把推开她,护在画前。“不许打姊姊。”
她指着他拿在手上的八音盒,再比着墙上的拂春肖画,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字慢慢对他说道:“拂春因为丢弄这八音盒,挨了打,让英儿带回去还给她可好?”
他睁着双眼,呆愣的看着她。
随茵极有耐性的比着那八音盒,再指向墙上的拂春画像,接着再做出拍打的手势,如此重复了几遍。
半晌后,常临似是看懂了,愣愣的问道:“坏人打姊姊?”
随茵点点头。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八音盒,须臾后递到她面前,吐出了几个字,“叫坏人不打姊姊。”
随茵接过八音盒,颔首道:“不打。”随即她转身走出书房,将八音盒递给英儿。
英儿如获至宝的接过,迭声道谢,“多谢随茵小姐、多谢随茵小姐。”
“快送回去吧,顺道转告你家福晋,往后重要的物品别再随便拿出来炫耀。”
英儿答应了声,赶紧带着那只八音盒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