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湘蕾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会见到那张带给她恶梦不断的容颜。
当地窖的门一打开,那个肥脸大耳,看起来和蔼,可是心却比墨水还黑,当年买下她想要玩弄她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本来想要逃的她就改变了想法。
她把绳梯拆了一小截收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任由静空和那个男人把她和另一个女子连拖带拽的,一路往宅子后门的方向走,而因为她们没有反抗,这两人也没有绑住她们。
中途,她远远的看见了方圆,而他身边还有一个士兵,那士兵追了上来打算救她,可没想到静空居然会武,而且不是花拳绣腿,竟能跟士兵打得难分难舍。
静空甚至冷血地把带出地窖的另外一个女子当成挡箭牌,替她挡住了一次致命的攻击。
而那个男人趁机把莫湘蕾带走了。
“我还想着静空这么早喊我起来做啥呢,结果居然是要把你这丑八怪移走?”
那个肥胖的男人拼了命的拉着她跑,一边抱怨着。“结果害得我被官兵追,这最后一摊买卖真是不划算!”
莫湘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抱怨还有唠叨。
他说以后又少了条收一些好看的孩子去卖的路,一边又说璇山老祖没什么脑子,才会露出狐狸尾巴,结果导致今日的祸患。
莫湘蕾很快就明白他跟静空是一伙的,他们知道璇山老祖是个骗子,只是因为有利可图,方便他们做他们的生意,也就假装自己是信徒,捧着那些人,必要的时候把璇山老祖等人推出去当靶子。
静空是怎么跟这个人勾搭上的,男人没提到,但听了这些话,她就明白为何昨夜并没有看见这宅子里有孩子出入。
想来是他跟静空把那些孩子送出去卖了。
莫湘蕾跌跌撞撞的跟着,直到来到唐家宅子外的另一个小宅子外边,一辆覆着黑油布的马车就停在那儿,那胖子朱达兴正要把她推上马车时,却突然听见一句冷冷的话——
“你居然没被那支金簪扎死?”
朱达兴愣了下,然后看着揭下面纱的苢湘蕾,总觉得那面容看起来有些熟悉,随着他仔细思索,十年前在一个小镇上的窑子里,那个差点用簪子把他弄死的小女童的容貌,几乎和她重合了。
“你是……你居然是那个该死的……呃!”朱达兴回想起来了,那是他玩弄了那么多孩子里唯一次失手,还差点赔上一条命的那次,可他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勒紧。
莫湘蕾早把那段长布条从自己怀里拿了出来,就在他认出她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勒住了他的脖子,狠狠打结,然后在他挣扎着要拉开绳结的时候,她猛然从车上跳了下来,布条也狠狠地收紧。
在他抓着自己的喉咙不住的挣扎时,她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把布条的另一端给抛过树枝,又狠狠往下一拉,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朱达兴的体重不是她能够吊起来的,可是她也不需要完全把他吊起来,只要能够让他离地,然后绳结无法月兑落就够了。
莫湘蕾看着这个埋在她心里多年的恶梦根源得到报应,想要笑出声,可是声音却阴冷的让人觉得有些发沉。
“朱达兴,这些年又糟蹋了不少孩子吧!静空弄了不少好人家的孩子给你吧?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呢?”
莫湘蕾看他已经被勒得面色铁青,舌头也都要吐了出来,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只是慢慢的宣告。
“不过无妨,我会代替他们讨回公道,当年是我不好,没能够把你一次送往地狱,让许许多多的孩子受苦了,我今日就补足了十年前我就该做完的事情。”
朱达兴想不到在十年后,他居然栽在同一个人的手上!
莫湘蕾漠然地看着他不断的挣扎,然后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到风尘仆仆的夏侯彧就站在不远处。
她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着他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你来了。”
夏侯彧没去看那个已经口吐白沬似乎已经要断气的男人,只是轻轻地搂着她的肩,然后有些诧异的感受到她主动的环住他。
“我杀人了……”她喃喃的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不对,他早该死了,如果死在了十年前,那么也不会有这么多孩子也跟着受害了。”他听见她所说的话了。
她颤抖着身子,紧紧地拥抱着他,似乎这样就能够得到一些安慰,夏侯彧从她的话语里拼凑出了真相,看着那个似乎已经气绝的男人,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然后抽出刀子,扎在那人的胸口上。
“没事的,你没有杀了他,杀了他的人是我。”夏侯彧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谎说得有多拙劣。
她的肩膀被紧紧揽着,他只让她看见了他手中还滴着鲜血的刀子。
她恍惚地说:“死了……”
“别担心了,我来了,一切都由我来帮你扛着。”他安抚的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予她力量。
莫湘蕾愣愣地抬头望着他,那双眼里只有满满的,让人心头酸软的温柔。
她觉得这一刻好像在梦中。她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走过了泥泞,被火灼伤,然后到一片鲜花繁盛之处,而那里有一个男人正等着她。
她看着他,忽然间,慢慢地流下泪来,那像是所有的恶梦都已经远离的解月兑。
这一刻,她才像是真正的有了新的人生。
旭日升起,所有污秽痛苦,全都远离。
找到了莫湘蕾,其余那些受害者,还有邪教徒、静空等人,夏侯彧就不愿意管了。
全都由安乐侯府的管事处理,等衙门派人来调查是不是还有其它匪徒,以及安置被拐的女子。
而安乐侯府的人,还有被夏侯彧召集的士兵在交接的人来了之后,也就跟着离开,回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莫湘蕾恍恍惚惚地被夏侯彧带回京城,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侯府里一片紧张肃穆的氛围。
她下意识地走去夏侯彧所住的院子里,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屋子外头,而站在最里头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
莫湘蕾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出对方的身分。
夏候馨昨夜听说夏侯彧动用了那块令牌居然是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子时,心里就有了浓浓的排斥感,可看在这理由让皇帝有些开怀,甚至不去计较夏侯彧动用那块令牌的事,她也就没说什么。
可是事后她领着周嬷嬷回到自己的宫殿时,她就再也忍不住,要周嬷嬷把莫湘蕾的身世背景全都交代了。
没想到,这莫湘蕾毁了面貌也就算了,居然还曾经卖身为奴?甚至还被退过亲?而且这一回被掳也是她多事惹来的麻烦!
更让人恼怒的是,夏侯彧居然瞒着她,先斩后奏的已经成了亲!
听周嬷嬷说她早送了信禀报这一切,却没收到回音,以为是她默许了,夏侯馨简直要拍桌子,她才在想周嬷嬷怎都没有送消息回来呢!
显然是夏侯彧知道她不会同意,而把信扣住了!
事情发展至此,她心里早就已经下了决定,不管夏侯彧再怎么坚持,她都要逼着他休妻。
夏侯家需要的是一个大气懂事能够撑得起夏侯家的宗妇,绝不能是一个只会刺绣的姑娘,甚至这个女子还是一个惹事精!
可没想到这惹事精的威力居然还不只如此。
今日一早她收到消息确定他们已经回了京城,才想松了口气,却又听说夏侯彧经过一整晩的奔波,旧伤复发,如今两条腿一条已经是确定保不住了,另外一条腿就是保得住也会有残缺。
这简直是青天霹雳,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找上了皇帝,请他准许她出宫去看望夏侯彧,她欲语泪先流的模样,让皇帝心软,再加上他也知晓这一回夏侯彧的情况着实凶险,也就准了她出宫。
因为出来的急,所以一概仪仗都省了,只带了侍卫、贴身宫女和周嬷嬷等人。
而同一时刻的安乐侯府里,太医们正一个个抱着头烦恼,因为这腿到底留不留得赶紧做决定,若是拖得久了,不只是腿留不住,就只怕最后这人也得因为伤腿引发的感染而没命。
夏侯馨匆匆忙忙地赶到,迎接她的却是这么一个两难的消息,顿时她也顾不得皇后该有的仪态了,只急促而恳切地问着,“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徐太医,当年也是你把他的腿给救回来的,这一回……这一回的情况可没有当初那么凶险了,他也休养大半年了,怎么这回就不能把腿留住了呢?”
她没有注意到莫湘蕾就站在附近,一脸震惊。
被点名的徐太医也是满脸的苦色,“禀娘娘,侯爷这一回的伤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上一回严重,可其实比上一回还要危险,毕竟上一回是新伤化脓,只要削骨去肉,再好好休养敷药,便可以痊愈的,可现在这回是旧伤未愈,又因为过度的劳动而引发炎症……这……除了扁鹊再世,否则世间没有人能医了。”
简单来说,除非找到了有扁鹊医术的人来治,否则的话,只能选择留腿或者是留命了。
夏侯馨愣愣的看向其它太医,可是其他人也全都垂下头,没有一个人敢和她的眼神对上,她忽然晕眩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夏侯家的男子难道就是躲不过年纪轻轻就死的命运吗?
她闭上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是要腿还是要命,她自然知道该选择那一种,可是那是她的亲弟弟啊!她怎么忍心看着他真的成了残缺人!
之前瘸了一条腿还好,就算行动有些不方便,可也不妨碍,毕竟他们还能相信只要好好养个几年,就算不能恢复从前的样子,但起码走路活动也不会有大碍。
可如今要是真的没了腿……那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