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朗气清,夏侯彧和手下兵马不必带着火把入山,那皎洁的月色就足够替他们照明了四周,等三清宫和那栋宅子里的人察觉不对,他们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包围。
静云从三清宫里走了出来,目光就直接落在那翻身下马后,走路姿态有些不便的男人身上。
不是因为他走路姿态明显与他人不同,而是他明明表情平静,她却感觉得到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不知道施主半夜造访是为何事?”
“我的来意静云法师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夏侯彧的神色淡淡,话语却犀利无比。
静云施了一礼,脸色没有变化,“贫道是真不知施主为何半夜大动干戈。”
“喔?三清宫外树林里,早已成了拐子的巢穴,你不知?那你总该知道,你这三清宫里头的道姑,有些跟拐子勾连吧。”
他说得斩钉截铁,静云忍不住变了神色,可是也不过一瞬,很快地她就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后,便不再多说。
夏侯彧也懒得跟她废话,命人把三清宫里的人都赶出来,要搜个彻底,特别是那栋宅子,更是不能放过。
静云见他们没有伤人,就闭着眼站在一边默念经文,很快的,进去搜索的人就有了结果。
负责那栋大宅子的士兵搀了几个女子出来,几乎个个伤痕累累,有些人看起来甚至都神智不清了,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璇山老袓,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夏侯彧对佛道两家并没有恶感,也有涉猎两方的经典,所以他一听她们嘴里说的一些法号称谓,就知道那些拐子是冒充神明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也幸好已被察觉,不然再放任下去,只怕会成了邪教,引发更多惨剧。
“静云法师,你不来看看这些女子吗?她们说不定都是曾来你三清宫上过香的香客或者是信徒,她们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只怕是别想撇清责任了。”
夏侯彧泠冷地丢下了这么一句,从陈叔口中得知没有搜出贼人,加上方圆也辧认过那些被抓出来的道姑,确认没有静空,而眼前的静云看起来的确不知情,他就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决定顺着从那栋宅子里搜出来的一些线索,再往外找。
静云听见他说的话后,心里一震,睁开眼看着几个衣不蔽体,神色茫然,浑身是伤,没人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女子,可以想见她们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她知道,自己不能用一句不知情就撇清关系。
就如眼前男人说的,她没管好三清宫里头的人,才会有人勾结恶徒,借着三清宫的香火兴盛来隐藏恶行,把信徒做为猎物。
想起这一两年来,宫里平白多出许多修行的女子,还有静空常常以帮忙做法事为借口往外跑,她心中一沉。
她在夏侯彧即将要走出三清宫时将人拦了下来,“虽不知道那些人换到了哪里,可是今日静空说要去距此不到五十里处的唐家村做法事,还说待法事结束时辰太晚,会在那里过上一夜。而唐家衬,从以前就听说不怎么欢迎外人,只怕……只望施主小心了。”
夏侯彧神色平淡,“多谢法师提醒了。”
他夏侯家的男人可不是被吓大的,更别说那些匪徒还妄想伤害他宠着都来不及的人!不管是什么人还是魑魅魍魉,惹上了他,那纯粹就是找死!
夏侯彧冷冷一笑,率着人走出了三清宫,消失在山道上。
静云待人走远后,收回目光,就见几个被抓出来的道姑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她们平日是做粗活的,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接着被夏侯彧留下的其中一个士兵上前来,问她可有地方能安置这些受害女子,夏侯彧他们一行人还要去追捕歹人,带着这些女子多有不便,也分不出太多人手送她们下山,所以暂时把人留在三清宫,又留下三人,让他们盯着,以防万一。
静云看着她们的惨况,心里不忍,知道这些女子身上的伤口纵使痊愈,心上的阴影却恐怕一生无法消退,甚至即便回家,日子也会很难过……
她挥挥手,让人帮忙烧水清几间干净的静室出来,然后为她们梳洗上药。
安排好一切后,她也没回房,直接跪在了大殿里,对着祖师像默念起经文来。
只愿方才那施主能够一切顺利,得偿所愿之余,也能够救下那些无辜的女孩,至于静空等人……自有该受的惩罚。
夏侯彧到了唐家村外时,就发现有人在放哨,村口还有哨楼,一个普通的村怎会如此戒备严密?显然问题不小。
于是如同包围三清宫一般,他们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了放哨的人,逼问出人藏身的宅子方位后,就让人马把宅子团团包围起来,然后在其他村人和歹人反应过来之前,派出两个士兵,一人一脚踹开了可疑宅院的大门。
这一声巨响,把藏身在此的匪徒都吓傻了,他们一直认为唐家村是他们最好的据点,因为村子里的人不是他们的信徒,但也是熟识的人,要是有陌生人进来村子,肯定会有人过来通风报信,他们甚至还在村口那儿设了哨楼,只要有任何的不对劲,就能收到警报。
正因有此地藏身,这一两年来他们在京城周遭拐骗那么多女子和孩子,从来没有失手过,有的姿色不错的,他们还能先玩弄一番,等他们厌烦了,再转手卖了出去,简直一举两得。这么赚的无本买卖,谁要收手?
可谁知,今天竟有人杀上门来了!
屋子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号称璇山老祖的中年男子,可他要跑也已经来不及,夏侯彧手下的士兵已经把所有人都拖到了大厅。
夏侯彧让人点了火把,瞬间就把宅子里照亮,几乎宛如白昼,在火光下,他一眼就看见璇山老祖。
乍看之下,男子样貌称得上俊逸,留着一把美髯,披着道袍,颇有几分仙气,可仔仔细细打量,就能发现他大约四十来岁,眼角嘴边已有皱纹,随意搭上的道袍没系好衣带,可以选饼绿隙看见有些松垮的皮肉,而眼睛下头还泛着青黑,那是沉迷于酒色后身子被掏空的迹象。发现这些细节后,纵然再怎么打扮得像仙人,仙气也顿时消逝,反倒只让人觉得猥琐。
璇山老祖平日作威作福,一遇上这些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兵,就不敢张狂了,本来想气愤填膺吼出来的质问话语,还要踌蹉好一会儿,才有些气虚地说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夏侯彧走了出来,发现在场的女子除了神智不清的,竟还有人用狂热的眼神看着这个骗子,顿时觉得世间最荒谬之事莫过于此。
居然有人相信这种人是什么三清老祖的弟子下凡来救苦救难,点化世人?那怎么谁不点化,偏偏点化的都是女子,还点到床上去了?
更可恨的是,这些蠢蛋连累了他心爱的姑娘。
“王法?你不是璇山老祖,是仙人?既然如此还跟我谈什么王法,觉得我这么做不对,何不用仙法自保?”
璇山老祖张嘴,正想着要怎么反驳,却看见夏侯彧打了个手势,压着他的士兵就把他拖到夏侯彧面前。
夏侯彧急着找到莫湘蕾,哪里还跟他废话,璇山老祖一被拖过来,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小刀,就轻轻的划过了他的脖子,鲜红的血丝瞬间渗出。看见这一幕的女子们全都尖叫着,而那些道姑,还有被压跪在地上的璇山老祖等人,更是瑟瑟发抖。
夏侯彧没有任何的怜悯,甚至连一丁点的眼神变化都没有,依然平静冷漠的说:“什么下凡救苦,我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昨儿个你们在夜市城掳的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到那儿去了?”
已经被拆穿身分的璇山老祖唐高亿,一边抖着身子,一边思考他的问话,眼风一扫,发现被抓出来的人里没有静空的身影,想着没有证人,他胆子又大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们也没有绑人,我……啊——”
他眼珠子一转,夏侯彧就知道他在说谎,没等他把谎话编完整,他的刀子就陷入肉里一分,这回可不只是丁点血丝了,而是滔滔的往外流。
在一片灿灿的火光下,那流淌的血无比的明显,配上唐高亿凄厉的惨叫声,更是为这天明前的黑暗增添了几分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