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晒得她皮痛肉痛头痛肚子痛……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喊痛。
对不起,疼痛跟太阳没关系,跟运动过度才有比较密切的关系。
天地不仁,万物皆刍狗啊!
纪芳不晓得自己的运气这么烂,烂到让她想、想……想跳太平洋当美人鱼。
啥?这个形容不够可怕?如果知道她有多恐水,知道她连泡浴白都不敢,就会晓得当美人鱼对于她是多么恐怖的惩罚。
那天早上醒来,纪芳发现两件事,其一,棺材板被掀开一大半。其二,她没有穿越回去!
她用力掐自己的肉,她用墙去撞自己的头,她用牙齿去咬下嘴唇,咬到渗出血腥味儿……鲜明的疼痛,让她确定她不是艾丽斯,而穿越这回事儿,并不仅仅是一场梦境。
她很痛苦,大约痛苦了……十到十五分钟之后,开始振作!
她是个务实的女人。
就像当年,老妈说:“妳真的要嫁给阿凯?他的泡沫红茶店一天只能卖出二十杯。”
当时她的反应不是大吼大叫,痛骂老妈不懂爱情,而是拿出计算器,二十杯乘以三十元再乘以三十天等于一万八千块钱,扣掉成本、房租,他赚的钱连请她看一场电影都有困难,更别说和她一起养小孩。
务实的她,在务实的十八岁,务实地对阿凯说:“我们分手吧。”
务实是种良好的生活态度,务实告诉她,既来之,则安之,能回去,则爽之,不能回,则活之。
在务实的态度下,她呜呜哭完两声之后,决定寻找生存途径。
她爬出棺材,走到院子,她试着用正向思考来提高自己的生命力。
好事一,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把身上的棺材味蒸发掉了。
好事二,逛过每间屋子,院子前后左右转过一圈,有血迹,但没有找到尸体,换言之,风尘二匪若不是被杀了埋尸,就是躲过一劫,不知逃往何处去,这是绝绝对对的好事,她怕死人,更怕鬼屋。
好事三,她在二匪的屋子里找到三十两银票以及一小堆银子。
好事四,厨房里有馒头,她饿惨了,馒头刚好解决她过低的血糖问题。
吃饱喝足后,她的脑子重新启动,浮上大脑的第一件事是——接下来去哪里?
留下是最不智的打算,不管是风尘二匪回笼,或是王府杀手重返,她都不可能二度侥幸的逃过,到时屋里那副棺材就不会白白浪费。
昨晚的选择是逼不得已,她并没有躺棺材的嗜好,因此务实的她快手快脚换掉这身女鬼装,把银票银子金银珠宝通通收好,趁着天刚亮屋外没有太多人走动,悄悄离开。
她不知道东南西北,不晓得这个时代有哪些地名,离开村子之后,她最频繁做的事叫做点点豆豆点点豆,点到哪个方向,她就往哪个方向走。
这是不是个好方法?纪芳不确定,她只是单纯地认为,既然命运把她带到这里,就有责任把她的未来安排妥当。
于是她不断走,不停点豆,即使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渐渐失去知觉,即使它们已经在向她严重抗议,她依旧对自己心脏喊话——一天一万步,延年益寿,身体强健。
终于,在第一千次叹气之后,她看见前方三百公尺处有城镇。
哦耶!城镇代表有食、有住、有行,她再也不必让自己委屈得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加快脚步跑进这叫“越县”的县城里,她东瞄西看,东张西望,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她不晓得看见人类,自己会如此深受感动,大人、小孩、男的、女的……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阳气跟着飘过,感觉无比美妙。
百姓的衣着多数是整齐干净的,大部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街道两旁摆满摊子,一副民生乐利,世道繁华景象。
她当然明白,做人不能主观,更不能轻易下评断,但从百姓身上得到的幸福感,她就是直觉认定这是个太平盛世。
不幸中的大幸,她没穿越到动荡不安的世界,要是这是个烽火连天的时代,路有冻死尸,连古代人都不容易生存,她这个外来移民岂不是活得更艰难?
突地,她站定,满足地吸一口大气。
后面一名妇人撞上她的后背,还没看清楚纪芳张口就骂骂咧咧的,问她是不是没长眼。
纪芳心情好到不行,她这人往好听里讲,是个乐天派,说穿了就是个二货,缺心少肺的,否则怎能在小老板手下存活那么久,她最擅长的是人前拍马,人后造反,连讽刺人都笑眼瞇瞇地满脸善意。
于是她笑得很“天晴”,回对方一句,“大姊,我背后要是长眼睛,您能不到庙里收惊?不长眼这可是为您好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都五十岁的人啦,还被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喊大姊,肚子里有再大的火气也熄得一乾二净。
大婶离开,纪芳下意识模模包袱,决定找间客栈,把两条腿抬高高,免得年纪轻轻就深受静脉曲张之苦,左瞧右看,犹豫片刻,她走到一个摊子前面。
摊子后面坐着一个大叔,身着道士服,梳着道士头,两鬓微霜,有几分仙气儿,一柄拂尘摆在桌面上,时不时拿起拂尘挥两下,赶赶苍蝇。
大叔偏瘦,但脸色泛着红光,五官不显眼,就是那种……犯了罪,警察要找人画画相,也找不到特征可以画的那种人。桌上除了那柄权充牛尾巴的拂尘之外,只有笔砚纸墨,纪芳合理推论,应该是个算命摊。
走上前,道士看她一眼,微愣了愣,低下头,再不理她。
只是对视的那瞬间,纪芳胸口像被什么椎到似的,猛地一抽,那双眼睛……太犀利,让她觉得自己被看透了,无所遁形。
直觉地,她认为自己应该离开,可是好奇心驱使她向对方靠近。
纪芳问:“这位先生,可不可以请教这附近有客栈吗?”
对方皱眉,手指在书册上敲三下,微微地迟疑后抬头敛去眼底精光,语调平淡地回答,“测字。”
嗄?他们的对谈有交集吗?
纪芳生怕对方没听清楚,再问一次,“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客栈?”
“测字。”他指指竖在身后的旗子。
纪芳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上面写着“神算子晁准”。晁准?超准?真的假的,有没有过度宣传的嫌疑?眼珠子绕两圈,她试着理解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花钱测字,才肯告诉她客栈在哪里?欺负外出人吶。
“请问测一个字要多少钱?”
“十文。”他慢吞吞地提起毛笔,递到她面前。
纪芳不确定这时代物价如何,但想起那几张银票,胆子肥了点,写下自己的姓——纪。
晁准慢悠悠地抬起三根手指头,“三个。”
啥?三个字才能测得出?那不是一口气要污她三十文?她顿时觉得有误上贼船之感。
照理说,这时候她就该转身走掉,只是两人对视间彷佛有股力量拉住她,不让她走似的,是好奇心吗?不像,总之感觉有些诡异,不过她还是提笔再写下两个字。
纪芳穿——二十一世纪的纪芳穿越的简写,很敷衍,很随便,很有鄙视人的意味,但晁准不在乎,只是看见她的字同时眉头皱成癞皮狗,满脸的嫌弃。
纪芳看出他的鄙夷,脸上笑着,心底却OS个不停,别嫌了啦,现代人用计算机的机率比用笔高,要不是学过水墨画,她连毛笔都拿不好,这已经是超水平演出了好吗?!
晁准左手抓着纸,右手肘靠在桌面上,大拇指一根根点着其他手指,片刻后翻开他那本旧得连二手书摊都不收的蓝色书皮册子,缓慢地翻过数页。他每次的翻动,纪芳都担心那本册子下一秒就会散开了。
半晌后他拿起笔,写下一行字——
树有寄生,虫有螟蛉,算归己脉,衍族承传。
见对方无意解释清楚,纪芳试着理解这十六个字的意思。
寄生?是指她寄生在刘琇儿身上?那算归己脉呢?指她和刘琇儿血脉二归一?衍族承传又是啥意?她要帮刘琇儿繁衍后代?
呵呵……什么鬼话,古代算命的还真好混,丢出几句乱七八糟的句子就可以赚银子了。
憋气,她满脸忍耐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客栈在什么地方了吗?”
晁准摊开掌心要钱,纪芳从腰间荷包倒出一堆碎银子和铜板。
他挑挑拣拣,数齐三十文之后才指向正前方,说:“三十步内,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果然是装神弄鬼的神棍,直接说前方三十步距离有间客栈得了。
纪芳背过身,大翻白眼,提脚准备离开。
晁准望着她的背影,皱起眉心,喃喃自语,“孤魂一缕,何以安身立命?该帮?不该帮?”
纪芳没听到他的话,只觉有一只小手怯怯地拉住她的衣袖,说:“姊姊,妳要不要买馒头?我们家女乃女乃做的馒头又大又好吃。”
她本想回答“谢啦,我包袱里头还好几个”,可小女娃紧张的神情让她无法拒绝,回头看一眼晁准,三个字换几句屁话这种傻钱都花了,买几颗馒头算什么?
“好啊!”她牵起小女娃的手朝木板车走去。
一位态度安详、目露慈光的老太太站在车前,车上摆着两屉馒头,盖在馒头上的白色棉布浆洗得很干净,只是都快中午了,馒头还没卖出去几个。
老太太和女娃儿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拾掇得很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脚上的鞋子也没沾多少灰,看见纪芳,老太太对着她微笑,让人倍感亲切。
“婆婆,您的馒头怎么卖?”
“一个两文钱。”
纪芳要了个馒头,当场咬一口,面质Q弹,满口生香,足见耗了不少功夫揉面团,她有心帮一把,笑问道:“老太太,若买五个,能不能便宜些?”
老太太弯弯眉毛,利落道:“小本生意,赚的不多,五个便算姑娘九文钱。”
“不知婆婆姓什么?”
老太太回答,“夫家姓薛。”
纪芳点点头,走回算命摊子上,借来纸笔,挥笔,画了一个可爱的卡通人物,圆圆的大头抱着肚子、口水直流,夸张的表情把饥饿感表现得十足。
她在空白处写下——你饿了吗?薛家老面,传承三代,一个三文,三个六文,五个九文。
晁准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丫头真诈,居然这样哄人。
不过她画的图鲜活有趣,令人会心一笑,突然间他还真觉得饿起来。数足九枚铜钱,他向薛家老妇要了五颗大馒头。
见他大方,纪芳不计较被诓的三十文钱,向晁准道过谢后将画纸夹在馒头的屉笼前。
图案很吸睛,站在老太太身边的纪芳长得也很吸睛,不久便吸引来第一拨客人,他们对着图指指点点,笑着说这画儿真稀奇。
“姑娘,上头写什么?俺不识字。”
纪芳照着念过一遍后,说:“大哥,您尝尝我们薛家老面,手工现做,不同凡响呢。”
被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喊大哥,男子心软了,附和道:“传承三代,肯定是不同凡响,给我两个。”
“大哥,三个馒头卖六文钱,两个还是六文,给您拿三个好不?”纪芳巧笑倩兮,可爱的模样让人心暖。
“姑娘做生意实诚,给我拿五个吧!”
“多谢大哥,若是吃着觉得好,明儿个别忘记来捧场哦。”
薛婆婆包好馒头,纪芳把铜钱交给小女孩,说:“把钱收好。”
小女孩笑弯稀疏的眉毛,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
一张吸睛画纸再加上一脸吸睛笑脸,客人们五个、五个馒头的拿,转眼间两屉馒头全卖光了。
纪芳对大家一再鞠躬,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叔、谢谢嫂子……”嘴巴甜得像涂了蜜似的。
晁准一面啃着馒头,一面看看纪芳,再看看站在街角的妖娆男子,眉心微挑,又自言自语起来,“是个有本事又心善的,要不……帮一把?”
摇头晃脑后,他又翻起那本旧得快散页的书册,在上头点了几下,吹口气,没有人注意到他,否则会发现金粉似的东西在书页上扬起,重新排列,落下……
帮着收拾好摊子,纪芳向薛婆婆告辞。
薛婆婆见到她身上的包袱,问:“姑娘是外地人?”
“是啊。”
“有没有打算在哪里落脚?”
“听说前面不远处有客栈。”
“姑娘只身住在客栈中,多少不便,老身家里还有空房,要不到我家委屈一宿?”
薛婆婆嘴上说得客气,但态度十足诚意,暖暖的人情味,教人动心,纪芳并没有考虑太久便点头应下。“那我就谢谢薛婆婆了。”
“是我该谢妳,若不是姑娘帮忙,今儿个的馒头肯定又要浪费。”
又要浪费?意思是之前的生意一直不好?馒头的口感相当不错,没道理卖不出去,莫非是输在营销上头?“婆婆的生意不好吗?”
薛婆婆无奈道:“没做过生意,自然比不上那些经年累月摆摊的。”隔行如隔山,早知道不容易的,却没想过会这么糟糕,要是再不行,也只能歇下这份心思,再找其他门路。
“除经验之外,薛婆婆觉得生意不好,有没有其他原因?”
“光是这条街上,就有三、四个人在卖馒头,生意自然就差了。”
纪芳听明白了,是供过于求的问题。
她忖度着,薛婆婆这手揉面技术,对比机器做出来的馒头口感好了不只三、四个层次,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卖,肯定会是排队商品,只是在这里每个人推出来卖的都是手工馒头,产品识别度度上确实不足。
若在产品上头做些变化,应该可以改善吧?
要做什么变化呢?无预警地,一个很高很帅、很温和的男人跳入脑海,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拿着刈包,对她说:“Verytasty。”
为了这句话,她参考不少料理网站,尝试做出最美味的刈包,送给他吃,只想得到他一句“Verytasty”,而她的努力,远远得到比“Verytasty”更多的评语,他迷上刈包,迷上芋圆,迷上她的手艺,她想啊,如果不要穿越,他会不会迷着迷着迷上不够漂亮的自己?
“纪姑娘?”薛婆婆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微笑道:“薛婆婆,我们去一趟市场可好?”
李强买回五个“薛家传承三代的馒头”。
他快步朝爷身边走去,一路走一路傻笑,心里头想不明白啊,天底下怎么有姑娘可以笑得这么甜、这么美?那双眼睛亮灿灿的,让人转都转不开视线,爷只让他买一颗,可是她几句话,甜甜笑两下,他便胡里胡涂地买下五颗。
凤天磷等得不耐烦了,发现李强手上抱着一大包馒头,哼一声,用力甩袖,背过身走开。
一旁的李新见状,瞪李强一眼,连忙快步跟上。
三人走到测字先生说的“三十步内,心想事成”那间客栈里。
凤天磷嫌弃地看一眼小客栈,李新不敢让爷开口,连忙要一间上房,再让小二送上一壶茶、几道菜。
小二瞧着块头粗壮的李新,他那只手臂粗得可以……举起一头牛了吧?要是被他一巴掌搧到,还能活?缩缩脖子,小二啥话不敢多说,连忙转身准备去。
李强把馒头轻轻巧巧地摆在主子面前,凤天磷横起他的丹凤眼,刨刀似的刨掉李强一层皮,寒声问:“怎么,看到姑娘就直眼?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媳妇儿?鹃儿、鹊儿挑一个,回头爷给你办喜事。”
绢儿、鹊儿?不要啊!李强苦着脸,要是娶那两个孔武有力、性格粗暴的娘儿们,他连睡觉都不安稳,就怕枕边人半夜磨刀子,拿他的头当西瓜切。“爷,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他粗壮的两条腿突然发软,一松了力气,当场彬下。
李新敛起眉,眼观鼻、鼻观心,却是憋住一肚子笑意,心头暗道:谁让你被美色迷惑,违了爷的意,爷可是明明白白交代,只买一颗馒头的。
凤天磷挥挥手,宽容道:“行了、行了,起来吧!”
李强闻言松口大气,深懂主子的李新偷瞄凤天磷一眼,暗道:松啥气啊,更猛的在后头呢。果然,李强才刚站直身子,就听见爷说——
“多余的四颗,你拿回去退吧。”
到哪里退?人都走远了,为了几文钱,这不是折腾人吗?李强低声求饶,“爷,要不……剩下四颗,奴才买下来,行不?”
讨价还价?他瞇起丹凤眼,回答,“可以啊,一颗馒头一两金子。”说着,他敲敲桌面,示意李强把钱放上。
有那么多金子,谁没事会跑来当奴才?李强一张脸快绷成苦瓜了,他不敢跳脚,可两手两腿绞成麻花,看起来很尿急。
李新再也无忍受他的蠢笨,低低地在他耳边提点,“爷的意思是,让你去查查卖馒头的姑娘在哪里落脚。”
原来如此,李强松口气,回道:“奴才马上去。”
人走了,凤天磷翻两翻白眼问:“李新,你说爷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蠢货?”
李新抿唇,不敢表现出半点幸灾乐祸。“李强厚道。”
“爷要的是机灵。”
李新苦笑,爷的心思多变,有几个人能揣测得到,就是自己跟在爷身边十几年,也不过能猜得五成。
见他不语,凤天磷问:“昨儿个回报的人不是说莫琇儿死了吗?”
昨天李新和弟兄们去抓莫飞、莫辰,没想到莫飞武功出乎意料的高,而莫辰布下的阵法更是一绝,若不是主子花大钱,聘了位会布阵的师父,甭说追人,他们连莫宅都进不去。
尽避如此,一出勍州,他们还是把人给追丢了。
“昨晚我们到的时候,发现房中有一副棺材,棺材里躺着一名年轻女子,并未细瞧。”李新沮丧答话。
主子爷说过,莫宅里除了莫飞、莫辰之外就剩一个莫琇儿,大伙儿想也不多想便认定那名女子是莫琇儿,因此也没细瞧多看,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莫飞、莫辰身上。
“你回一趟桃花村,看看棺材里还有没有人?”
“是。”李新领命,离开。
凤天磷拿起被莫琇儿夸得天花乱坠的馒头,轻咬一口,嚼两下就嫌弃地把馒头丢回桌上。“什么传承三代?鬼话连篇!”
他瞇起眼睛,极度不悦,莫飞、莫辰没抓到,找不到答案,而莫琇儿那个蠢女人连阿檠的身世都不晓得,怎会知道什么,只是……莫琇儿画的图,阿檠可没说过她有这等能耐啊!
一个馒头明明只有两文钱,三颗本来就是六文,就算买五颗也不过少了一文钱,可经她这一喊,人人都以为自己赚足六文。
奸诈!难怪阿檠看不上她!
薛婆婆家里还有个媳妇,张氏,那是个温柔巧慧的女子。
儿子在五年前病了,刚去世的时候,薛婆婆不愿意耽误媳妇,让她早点改嫁,但张氏不乐意,她说:“我想看小喜长大,亲自给她绣嫁衣。”
张氏有一手好女红,平日从绣庄接活儿回来做,婆媳孙三人倒也不至于饿肚子,但存钱就困难了些,若是遇到灾荒,怕是无法应付。
去年小喜病了一场,向邻居借了五两银子,若不是为着还银子,薛婆婆怎会想到上街卖馒头?
纪芳在广告公司上班,最讲究的是效率,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把事情做到最好,这是所有员工都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
因此当天,纪芳就和薛婆婆割了几斤五花肉回来。
薛婆婆在一旁揉面,做刈包皮,纪芳带着张氏做内馅。
先把五花肉蒸熟,切小块,姜、桂皮、八角、甘草炒香,再加入糖炒开,糖是为着上色用的,再加入香料、米酒、酱油炒好,之后把蒸过的五花肉块放进去一起炒,一面上色、一面收汁,最后再放入水卤透。
其他的备料方面,她先把咸菜洗净切碎,连同姜末、猪油酥、糖、米酒炒过,再放入高汤慢慢煨,而花生粉、糖和芝麻放进研钵里面,研成粉末。
材料备好后,纪芳包上几份,让大家试试味道。
这刈包一咬下去,口齿留香,薛婆婆等人赞不绝口,一致同意隔天用刈包取代馒头来卖。
既然做出决定,张氏向邻居要了木板、油漆,纪芳直接把招牌画在板子上,做成活动立架,立架上头,画了一只粉粉女敕女敕的卡通猪,表情不是饥饿,而是炫耀自己的一身肥肉,让人光是看着忍不住想笑,粉红猪旁边用POP字体写着“薛氏刈包”。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们早早上了床,隔天天还没全亮,张氏和纪芳就起来整理食材,辰时未到,薛婆婆、张氏、小喜和纪芳已经推着车子一起出门摆摊。
刈包定价十文钱,挺贵的,本钱不过三文。
可这是新吃食,若有厨艺厉害的人要不了多久时间就能破解做法,所以得在开头先赚上一笔,就算往后有人竞争,才有削价空间。
到时候,她们能够赢别人的,只有这锅卤汁了,天天卤着肉,从新卤变成老卤,味道会更香更足,再加上推出门贩售时都用炭火保温着,日积月累下来,这锅老卤汗将成为独一无二的宝贝。
出门得早,今天她们抢了个好位置。
小喜帮着立好招牌,摆齐桌子,燃起两炉炭火,一边蒸上刈包皮,一边温着卤锅,再将香菜、酸菜和花生粉依序摆在桌上,开卖!
纪芳做的招牌果然吸引不少人目光,再加上卤肉的味道慢慢往外扩散,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因为担心卖不完,薛婆婆她们本想只准备三十份,是纪芳好说歹说,才说动她们备下五十份。
但薛婆婆担心的没错,价钱确实让人却步,不过还是勾了几个人上前询问。
见大家犹豫不决,薛婆婆看纪芳一眼,纪芳点点头,说道——
“小摊子新开张,今天特价只卖八文钱,明儿个可就不是这个价儿了,这锅卤汁放进不少矜贵材料,只卖八文钱,今天算是做白工啦,没关系,就当大家交个朋友,如果各位哥哥姊姊、叔叔婶婶喜欢,往后就多多捧场。”
听她这么说,便有那想贪小便宜的人站出来,买一个试试味道。
纪芳嘴巴甜,口齿清晰,再加上笑容满面,今天有张氏做刈包,薛婆婆收钱,没她和小喜什么事,两人只忙着说学逗唱,一大一小可爱得让人喜欢。
“这位大哥,你说说,可合您的口味?”她这样笑眼眯眯地问着,就算味道不好,谁能说得出口?更甭说刈包确实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了。
“好吃,我得再多买几个,大娘给我包五个,我带回去孝敬长辈。”
看见有人才咬上一口就又想包五个回去,众人购买欲瞬间被激发,纷纷掏银子。
薛婆婆见状,连忙过去帮媳妇的忙,纪芳接手算钱。
原本担心东西卖不完的薛婆婆,这会儿乐得眉开眼笑。
短短两个时辰,东西全卖光了,回家后,薛婆婆结帐,发现净赚两百五十文,乐得连午饭都吃不下。
媳妇忙上整个月,日夜不停绣帕子也赚不了这么多,一天两百五十文,一个月能挣上七两多,一年到头攒下来可以买上十几亩田地,到时租人耕作,家里再不会寅吃卯粮。
张氏听到结余也兴奋得紧,连忙拿起篮子上市场,打算多割几斤肉回来。
见薛婆婆和张氏这模样,纪芳连忙说:“婆婆、嫂子,不是我泼冷水,这门生意肯定做不久,有空还请嫂子在外头探听探听,看看酒楼饭馆买食单的价钱如何?到时若具有酒楼饭馆的人上门买做法方子,价钱不差的话就卖了。”
“为什么?这是独门生意,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张氏不懂。
纪芳笑道:“酒楼饭馆财大势大,手下的能人不少,只要买几个刈包回去,多琢磨几回,就算做不出味道完全相同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与其如此不如趁着有人买的时候就把食单给卖掉。”
薛婆婆点点头。“这是个理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银子咱们赚不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薛婆婆读过书?难怪周身气度与众不同,是家道中落吧?
纪芳安慰,“嫂子先别担心,也许还能再卖上几个月呢,先赚下这一笔再说。”
“好,我先上市场买肉。”张氏有些沮丧,还是提着篮子出门。
媳妇出门,薛婆婆拉起纪芳的手,说:“纪姑娘,萍水相资,承蒙你襄助,老身感激不尽。”
“薛婆婆何必这样,相逢自是有缘。”
“不知道姑娘打算去哪里?”
“我……”纪芳认真想了想,老实地揺揺头。
“没有目的地?有没有想找的人?”
纪芳苦笑,她的穿越资历尚浅,未来是需要靠时间计划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她订出计划表。
薛婆婆再问:“倘若姑娘信任老身,可不可以同我说说,日后有何打算?”
纪芳再苦笑,耸肩道:“再说吧。”
“既然没有其他打算,姑娘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这院子也就咱们祖孙三人,姑娘肯留下来也热闹些。”
薛婆婆慈祥亲切的目光有着说不出口的温柔,下意识地,纪芳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