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博先请魏儒汉在大厅里上座,他前去看看随即过来,魏儒汉才走到半路,便觉得不妥,皇上私下特地托他前来观察即将成为岳涯妻子的女子,是否真如外界所传言的知书达礼,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据探子回报这位即将嫁给岳涯成为第八任妻子的姜大小姐,就住在臻佳院,但现在臻佳院出事了他不去看看,届时若真有什么事情,他很难向皇上交代。
于是他脚下步伐随即一拐,也往臻佳院方向走去。
姜世博赶到臻佳院,见到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满身是伤痕的老妪,全身衣着破烂的坐在角落里颤抖着。而姜美玉也是一身衣服破烂,手臂上有着长长短短不一的伤痕,整个屋里的摆饰是破的破倒的倒,一片狼籍不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姜世博震骇的惊声怒问。
“你、你回来得正好,你看看你这个孽女,连祖母都敢打!”姜老夫人恶人先告状,怒指着王子霏。
“娘,您别激动,这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姜世博赶紧安抚气得全身颤抖的母亲。
“这孽女,我见她没人教养,好心聘请刚出宫不久的嬷嬷来教她礼仪,这下好了,朽木不可雕就算了,连课都还未上,便抢走教习嬷嬷手中的教鞭反打嬷嬷!”姜老夫人怒气冲天的指责王子霏的不是。“不仅连我都打,还怒骂我为老不尊是妖婆、老畜牲!”
“姜厌,可有这回事?”姜世博怒喝厉声质问着。
“姜老夫人指鹿为马的功夫很厉害,你既然已经相信她说的话,又何必来问我。”王子霏鄙夷的睐了避重就轻不敢实话实说的姜老夫人一眼。
“你手上拿着教鞭还敢喊冤说是女乃女乃诬陷你?”姜世博气得腮帮子直抖着。
“刑部侍郎,你看到教鞭在我手上就说我是动手者,相信你手上一定有很多冤案。”她嘲讽的反讥。
“放肆!”
王子霏冷然的看着姜世博。“我说错了吗?现在不就是跟你办案一样,看到凶刀在无辜的人手里,就说他凶手,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姜世博顿时被她堵得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片刻后才艰涩的问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没有动手打人?”
“刑部侍郎,问案也得先问原由动机吧,你只有看到她们身上有伤,你又知道我身上没有伤?还有物极必反这句话听过没?”
“你意思是你打人是被逼的?是我冤枉你?好,我今天就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说,你为何动手?”
“这得问问你姜府府上唯一承认的大小姐姜美玉,她如何指使你母亲花钱买人来修理我,美其名是给我请教习嬷嬷,却让嬷嬷不要客气的拿教鞭往我身上抽,你认为我能不反吗?”
“这……”他昨日是听了母亲的提议说,要找教习嬷嬷来教姜厌礼仪,日后才不会丢姜家的脸,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真如姜厌所说的,是来修理她的吗?
“如果是如姜老夫人说的,我还没开始上课就大逆不道夺教鞭抽打荣嬷嬷,既然还没上课,我身上为何会有伤痕,你要不要让人验身?”
姜世博瞬间语塞。
“荣嬷嬷打我时还说姜老夫人同意她随时用教鞭抽我,只要我不顺她的意便用力打,你认为我该不该反击?我在动手反击之前也有警告过她,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问她,我是否有加油添醋。”
姜世博戾眸扫向那个抱着身子蹲在墙角颤抖的荣嬷嬷。
只见荣嬷嬷拚命点头,“是、是的,姜老夫人是有交代我尽量对大小姐使用教鞭,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大小姐回嘴不听,便先对大小姐使用教鞭,再来听她的理由,要我将大小姐野蛮不驯的性子压下。”
一听完荣嬷嬷亲口说的,姜世博头顶瞬间冒出一阵黑烟,他无话可说但又不甘,便道:“那也不能连美玉也一起打。”
“我要她让开的,是她们两个抱在一起,都说刀剑无眼,这教鞭抽下去难道还能闪吗,她自己不让开被抽到,还怪我?”王子霏好笑的说着。
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喊冤她也很会的,不是只有哭泣先指责先有赢面。
“再怎么说女乃女乃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怒骂她……”姜世博怎么也说不出口那粗俗的话,气愤地甩袖直问。这时尾随着姜世博来到臻佳院外的魏儒汉静静地站在屋外,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一旁领他前来的管事有些好奇的问着,“丞相大人,您不进去吗?”
魏儒汉食指抵在唇间示意管事安静,他继续独自站在屋外听着里头的争论。
“骂她是老畜牲?你要听听她之前说什么吗?”王子霏双臂抱胸,横了面红耳赤的姜老夫人一眼。“她骂我孽畜,我好心提醒她,我好歹有她儿子一半的血缘,我若是孽畜,那姜夫人不就成了老畜牲,我的用意是提醒她不要老是把畜牲挂在嘴边,免得骂到自己,难道这也有错?”王子霏大声喊冤。
姜世博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切都是自己母亲惹出来的,自己对姜厌本来就没有养育之恩,心里说对她没有亏欠是骗人的,所以他也从不苛求她什么,只要她到时安安分分坐上花轿嫁人便可,怎么母亲就非要这样对待她,恨不得将她整死,像是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一听到这里,站在屋外的魏儒汉忍不住噗哧一笑,看来岳涯这个第八任妻子很不好惹啊!但却是十分明事理,条理分得一清二楚,绝不让自己吃亏,别人也别想拿着身分压她占她便宜,明知她说的是歪理,却还真的无法责备她。
这样一个女子配上岳涯应该是很不错的组合,岳涯这孩子性子有些过于沉闷,之前所娶的那些姑娘又太过于文静,没有一个人能让岳涯上心。
希望这位活泼又满嘴歪理的姑娘,能用她的歪理将岳涯从那些命犯孤煞,才会害这么多无辜女子惨死的自责泥沼中拉出。
“即便如此,帮你请教习嬷嬷是希望你能学习女诫里的这些女子……”姜世博无奈吁口气,为姜老夫人的恶行说话。
“那就不用了,不过是读了本破女诫就想来教我,她还没那资格呢!”
“你这语气太狂妄了!”
“我没这本事敢狂妄吗?”王子霏双臂抱胸张狂的睨了差点被她气晕的姜世博一眼。
“莫非你认字?”
“认字算什么?要不要我背一篇古文给你听?论语微子篇,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
‘殷有三仁焉!’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这意思是说,柳下惠做法官,多次被罢免,有人对他说:您不可以离开鲁国吗?
“他说:若用正直的态度进行工作,在哪个地方又能够不被多次罢免?若用不正直的态度进行工作,又有什么必要离开自己的祖国呢?”
姜世博惊骇地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很难相信她竟然可以背出论语,甚至将其意思解释得一清二楚。
“不相信我可以再背一篇给你听,或者你要问我艰深的字怎么念,我也都可以回答你。”
“三个马字念什么?”姜世博心想着也许她只是刚好会这篇论语,便如她所愿出题考她。
“三个马字念标,三个鹿字念粗,三个牛念奔,三个贝念币,我有说错吗?”王子霏好笑的反问姜世博。“或者你想考考我这大齐的律法也成,我要说得出来,我所提出的要求你都必须无条件答应,如何?”
姜世博嘴角剧抽,律法,他是不清楚姜厌是不是对大齐每一条律法都很清楚,但光那时她说出的那条宠妾灭妻的法条就够震撼他,她这提议他万不能答应。
“你们双方各该打二十大板,双方都有错,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全部散了!”姜世博一想到魏儒汉还在大厅,也不想继续耽搁,摆摆手就打算这么息事宁人。
“爹,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姜美玉愤怒的抗议。
“怎么,难道你想领罚?”姜世博怒瞪她一眼。
“各打二十大板我无所谓,不过美玉妹妹一身娇滴滴的,恐怕是捱不过吧。”王子霏上下瞄着她。这二十大板的话一出,姜美玉整个人瞬间畏缩,“……那算了……”
“都散了,该擦药的下去擦药。”姜世博转身就想走人。
“我说爹啊!”王子霏喊着他。“既然老夫人花了大把银子请了教习嬷嬷来,也不能就让她离去,太亏了,我有提议,不如让府里的庶女们一起学习,尤其是美玉妹妹,相信她也很快会跟着我后面嫁人,这礼仪也是该学的。”
王子霏冷冷的反将姜美玉一军,让她尝尝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肯定美妙,荣嬷嬷是因为听了她们的话对她下狠手,却被她狠狠修理一顿,这辈子没吃过这种瘪的荣嬷嬷定会将这股怒气转移到姜美玉身上,以后就有她苦头吃!
想整她,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姜世博想了想,“就如你所说的,日后府里的庶女尤其是美玉,都跟着这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学习。”闻言,姜美玉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狰狞,暴怒的双眼像是恨不得将王子霏撕碎。
屋外的魏儒汉对于这姜大小姐可以随意念出一篇论语的事感到震惊,没想到她还跟姜世博扯上大齐律法,看来岳涯的这位新妻子,真的不是个简单的姑娘,这等学识配上岳涯的身分也是十分相配的,毫无不妥。
对她这反将一军陷害她的人的提议,他感到非常的认同,这么强势又不肯吃亏的性子,日后在那豺狼虎穴的飞云山庄定能适应得很好,免去岳涯的挂心与担忧。
魏儒汉暗忖了片刻后便开心地抚着胡子离去,看来他可以去跟皇上交差了。
王子霏惊愕地看着岳涯手臂上的绷带,“你的手怎么了?!”
“昨天出城时遇上刺客。”
“没事吧?!”她赶紧抬起他受伤的那手紧张担忧的问着。
“放心,没事,只是稍微被剑划到。”
“你可得小心伤口,换药时消毒工作要做好,不然容易化脓。”听他这么说她就安心多了,但还是忍不住耳提面命一番。
“你事情都处理好了?”看着她再三叮咛交代的模样和担忧神情,岳涯心头不自觉的盈满一阵暖流。
“是啊,都顺利解决,也出了一口怨气,现在就等进祠堂把名字填进族谱然后揭发那件隐藏多年的秘密,便大功告成了。”事情一切进展得十分顺利,连她都感到不可思议。
她万没有想到,在她狠狠修理了荣嬷嬷跟姜美玉,还把姜老夫人气得差点两腿一蹬的那一晚,百合的父亲坤叔竟会偷偷来找她,告诉她,她母亲当年不是因为难产而死,而是服了一帖含着剧毒会造成一尸两命的催生药。
坤叔还跟她说,她已经惹恼了姜老夫人,要她万事防着姜老夫人,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早点离开姜府。
她惊觉不对,便抓着坤叔询问,本来坤叔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她拿出那本手札,逼问之下坤叔才老实说,同时坤叔将那些保存了十六年的药壶、药渣跟一条绣着柳叶的手绢交给她,告诉她这些证据是关键,能不能将那蛇蝎心肠的狠毒恶人揪出,为张氏洗冤就看她了。
既然已经锁定有可能是谁下的毒手,她就不可能再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那真是恭喜你了,届时记得发张帖子给我,我会送份大礼过去。”
好几天没有联络,今天中午突然接到金粉派人来找他,告知他子霏有事找他,他便猜想她事情已经办好了。
“你不亲自出席吗?”听说到时魏芙蓉的爹也会出席,还有几位大官,为此姜世博特意让管事找了外烩到府里办酒席。
“那种喜庆场合,我这个身上煞气太重的人还是别出席的好,免得秽气。”岳涯执起前头的茶壶为她添杯茶。
“切,你看我像是迷信的人吗?我才不信这一套呢。”她拿过茶盏喝着茶,还不忘捏了块小茶点放进嘴里尝着。
“你不介意,不见得别人不介意,我若真出席只会破坏你的大事,还是不用了,且这些日子我也比较忙。”
虽然他早已习惯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因自己的特殊原因,而让自己重视的人在重要场合蒙上阴影,那还是算了。
重视的人……岳涯心下嗤笑一声,自己竟然已经将子霏当成重视的人……
“那就不勉强你一定要出席了,反正我对那事情也不是很重视。”
虽然不重视,还是会希望有一两个真正的知心好友出席,要不,到时也邀请一下芙蓉好了,她搬到姜家后就没有再与她联络,芙蓉肯定把她骂死了。
“我看这样好了,等你事情完全处理好,我摆桌面席请你,让芙蓉也作陪,给你庆祝,如何?”岳涯提议。
“你认识芙蓉?!”王子霏不可思议的惊呼。
“很熟,要不是上回看见你与她一同用膳,我也不知道你与芙蓉认识,还救过芙蓉。”岳涯点头,“丞相大人对你可是赞誉有加。”
“上次?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丞相对我印象很好……”王子霏难以置信的惊呼,“不会吧?!我完全是个村姑,丞相大人会夸奖我?”
“我跟芙蓉的大哥搭船从客栈旁的运河经过时正巧看见你。”岳涯用着自己没有受伤的那一手揉了下她的头。“丞相大人看人是看人品而不是看身家。”
“原来是这样啊。”能得到当朝丞相的认同,真够她小得意一把的。此时雅座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后黄超随即进入。
“见过主子、王姑娘。”黄超抱拳的神色有些焦急。“主子,事情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
“岳宇少爷今天出门时,在黄石坡遭到袭击,人稍微受了轻伤,但马瀚的情况不是很好,现在人在别院,华大夫正在为他们两人治疗。”黄超一刻也不敢耽搁,一口气将所有事情报告完毕。
“岳涯,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岳涯神色大变,心下有些恐慌的拿下挂在颈上的玉葫芦,“子霏,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这玉葫芦吧,先交还给你,我先离开了。”
王子霏将玉葫芦紧握在手心里,点头,“你快走吧,赶紧过去别管我了。”岳涯与黄超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随即施展轻功自窗外离去。
王子霏欣羡的看着这乘风高手,实在好厉害,可惜她不是侠女,要不也能像他们这样飞檐走壁随意施展轻功。
说到轻功,阿燕也会轻功,不过她都是用飘的,这几天都关在葫芦里,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王子霏赶紧将玉葫芦打开,对着瓶口喊着,“阿燕,出来透透气唷,我带你去逛街,阿燕。”喊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姜燕,也没有一丁点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阿燕?阿燕?”王子霏焦急地不停的对着瓶口喊着。
依旧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王子霏双眼突然惊骇的大睁,一股惶恐不安源源不绝而来,像潮水一样漫了上来涌到她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阿燕该不会是抵不住岳涯身上的阳气侵袭,从此飞灰烟灭了吧?!
平静了几日的姜府,半夜又开始闹鬼,吓得所有人半夜不敢安睡,尤其以姜老夫人的松柏院最为厉害,几乎是松柏院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子时一过便见到鬼。
那鬼嘴巴上不停喊着她死得好冤,吓得好几个丫鬟当场晕死,家丁们全都尿湿裤子。
至于姜老夫人则有好几晚看到脸色发黑七孔流血的鬼,伸长着恐怖的长指甲,就站在她床头找着她索命,连着几晚被吓得差点中风心脏病发作。
而她的陪嫁丫鬟水柳嬷嬷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经过水潭边时,见到鬼半夜蹲在树下悲恸的哭泣,要她把命还来,她在地下过得好苦好冤好寂寞,问她为什么要害她……
当场把水柳嬷嬷吓得跌进水里,高烧了好几天,昏迷期间嘴里一直喊着,不是她,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姜府闹鬼的事情闹得每个院子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个小妾常常是惊慌地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有几个人几乎快被吓死了,决定先带着自己的孩子到别院或是娘家居住,否则每到入夜便会见到鬼出来找寻害死她的人。
姜世博也为这事头疼不已,别说府里的侍妾和母亲见到鬼,连他有次半夜起来都见到。
现在闹鬼闹得这般凶猛,每个来向他报告的人都说这鬼说她死得冤枉、她要报仇,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张氏是被人趁着她生产时故意害死的。
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王氏,但王氏真的会因为他随口无心的一句话,便毒害张氏吗?
眼见闹鬼事件愈来愈凶,姜老夫人除了在屋里养病外,便是在佛堂里拚命念经,每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水柳嬷嬷也不例外。
至于王氏,还没闹鬼之前就一直躲在佛堂里念经,除非是上佛寺礼佛,否则几乎是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不管姜美玉怎么劝她,王氏就是不出门。
就在整个姜府人人自危时,只有王子霏一点都不受影响,每天继续睡她的大头觉,不过午时不起床,一起床也是正大光明的往外跑,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午后璀璨的阳光照进屋里,酷热得让人难以成眠,躺在床上睡大头觉的王子霏被这股闷热给热醒,她疲惫的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渍,怎么这么热啊?满身是汗,真怀念有冷气的前世。
她打了个哈欠一副毫无元气的样子,好累啊,每天来回奔波的,半夜又要装鬼吓人,一早醒来又得忙着四处寻找阿燕,她应该不会过劳死吧!
王子霏瞄了眼阳光璀璨的屋外,唉,不能再赖床了,这些事得在认祖归宗之前赶紧处理好,等将凶手绳之以法,她便可以开心快乐的离开,从此浪迹天涯。
至于嫁人……本是谁该出嫁,谁就去嫁,想让她替嫁门都没有!
懒懒地爬下床准备先去冲个冷水澡,今天决定再到几家佛寺去找证据,她听坤叔提过,在张氏过世入土的那头五年,姜老夫人常常带着水柳嬷嬷与王氏到一间佛寺礼佛。
可是她们准备礼佛的物品很奇怪,不太像一般供佛的物品,反而比较像是去超度亡灵的祭品。
坤叔所提出的几家寺庙是当年她们几年比较有可能去的,昨天她已经找了几家,并没有当年她们去请寺庙住持超度祭灵的登记。
这么多年了也许这些纪录早已经没了,但这是重要的佐证,证明她们三人有一人是凶手,其他两人是帮凶,只要是有任何一点线索,她还是要去追查。
昨天她已经陪着张佳钧跟张夫人到府衙去递状子为张氏伸冤,相信今天姜世博应该就会知道,真不知道当他看到状子时会是什么嘴脸。
王子霏走到脸盆边才要拿布巾洗脸,百合便急急忙忙地走进院子,推开房门见到王子霏已经起床了,忍不住松了口气。
“大小姐,还好你已经醒了,我正担心你还没醒要怎么叫醒你呢。”
王子霏一边拿布巾洗脸一边问着,“有事吗?”
“亲家舅老爷来了,这会正在厅上跟老爷说话,不过气氛似乎不是很愉快。”百合说着,并将厅里的对话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让他们继续说吧,先帮我备膳,我饿死了。”她将布巾放进水盆里搓揉的同时交代着。
张佳钧的速度也真是风风火火的,姜世博一下朝便来姜家,先用气势压住姜世博,这样爱面子的姜世博就算想为了颜面,以她也是姜家人为理由,让她撤掉伸冤状子都很难。
“是。”
确定百合已经离开院子,王子霏才打开那个密柜,自里头拿出手札和一封书信,她冷眼看着这封在无意间发现的密件,嘴角冷勾,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希望这道东风能来得即时。
待王子霏用过早午膳后,换上一套清爽的水色夏衫,又让百合给她梳一个简单的发髻搭配一支粉色琉璃梅花簪,这才前往前头已经火气冲天几乎快掀了房梁的大厅。
“爹、大舅舅、大舅妈。”王子霏走进后微微一行礼。
“燕儿,你来了,来,到舅妈这里坐着。”张夫人一见到她便将她拉到身旁坐着,满意的看着她已经较为长肉的脸蛋和稍微又有些长高逐渐丰盈的身子。
“好的。”王子霏很乖巧的坐到张夫人身边,故作不解的问:“大舅舅、大舅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们跟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这一提,姜世博马上出声,“燕儿,昨天是你陪着你大舅跟舅妈上府衙送伸冤状子吗?”
“是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把姜家的脸丢到外面去!”姜世博愤怒的对着王子霏低咆。
“所以爹的意思是为了脸面,我娘必须应该死得不明不白?”王子霏冷沉的盯着怒气不小的姜世博。
“不、不是这么说的!”姜世博差点被她这犀利的反问给噎着。
“况且最近府里闹鬼闹得凶猛,爹您应当也知道,每个看见鬼魂的人都说那鬼喊冤,既然有冤,你又身为刑部侍郎,难道不是更应该将这件事情查清楚?”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当头不适合查办这事!”
“办案难道还得看黄道吉日?”王子霏冷冷的看向姜世博。
这话一出姜世博差点噎死,一旁的张佳钧跟张夫人差点笑出。
“自然不是这样。”
“那我就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不能报官,除非是爹你根本不想替我娘找出当年藉机毒害她的仇人,打算就放过这个可恶的凶手。”
“自然……自然不会有这想法,况且爹还是刑部侍郎,纵放嫌犯这事自然是更不能做。”
每一句都是指责他包庇凶手,让凶手逍遥法外,这当着张家大舅子的面,他就算有心要姜厌算了,但这个是或是想这两个字,在大舅子面前他是怎么也拉不下脸面吭出声音来,也只能顺着姜厌的话点头应付。
“那不就得了。”
“只是……燕儿啊……”姜世博用力的咽了口口水,“这……现在皇上指婚的婚事在即,你弄出这丑闻,你认为皇上会怎么看待我们姜家?”
“原来是姜家的脸面重要,我娘枉死不重要、凶手逍遥法外不重要,这样啊!”王子霏嘲讽的扯着嘴角。“爹何不去请教钦天监一年之中,哪几天是适合办案?女儿我再挑这几天去报案。”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爹的意思是这事等你婚事办完之后,我们再来处理,也可保全姜家的颜面……”
姜世博努力地想用缓兵之策,拖过姜燕奉旨出嫁的日子,后面这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他可不希望他最亲的几个人最后几年是在牢里度过的。
至于张氏,他本就对她没什么感情,她冤死一事也已经过了十六年,冤就冤吧,也无证可查了,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至于这一点,妹婿你可以放心,丞相大人已经让刑部尚书李大人暗中着手办理此案,妹婿你就专心的处理好燕儿的婚嫁事宜即可。”张佳钧一点也不想给姜世博推托的机会,便直截了当的斩了他的妄想。
姜世博闻言眼皮直抽,连丞相都关心此事,甚至指定由李尚书动手处理,让他想徇私都不成!
“那……那也只能请李尚书他勿枉勿纵,一切仔细调查小心处理,这毕竟也牵连着姜府里许多人。”姜世博表情僵硬的扯出难看无比的笑容。
“那是自然,李尚书一向以公正闻名,素有包青天转世美名,自然会做到勿枉勿纵,不冤枉每一个好人、不放过每一个坏人。”张佳钧沉沉笑着回应姜世博,眼底的笑意就像只守株待兔已久的老狐狸,看到猎物走进他所设的陷阱般,露出一抹诡谲和志在必得的流光一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姜世博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能陪着张佳钧扯着难看无比的苦笑。
这张佳钧实在太可恶,简直就是直接架着他的脖子逼上梁山,还有姜厌这不肖女,胳臂竟然这样往外弯,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父亲,但她竟然帮着外人一起联合坑害他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