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博先請魏儒漢在大廳里上座,他前去看看隨即過來,魏儒漢才走到半路,便覺得不妥,皇上私下特地托他前來觀察即將成為岳涯妻子的女子,是否真如外界所傳言的知書達禮,是難得一見的才女。
據探子回報這位即將嫁給岳涯成為第八任妻子的姜大小姐,就住在臻佳院,但現在臻佳院出事了他不去看看,屆時若真有什麼事情,他很難向皇上交代。
于是他腳下步伐隨即一拐,也往臻佳院方向走去。
姜世博趕到臻佳院,見到的是一個披頭散發、滿臉滿身是傷痕的老嫗,全身衣著破爛的坐在角落里顫抖著。而姜美玉也是一身衣服破爛,手臂上有著長長短短不一的傷痕,整個屋里的擺飾是破的破倒的倒,一片狼籍不堪。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姜世博震駭的驚聲怒問。
「你、你回來得正好,你看看你這個孽女,連祖母都敢打!」姜老夫人惡人先告狀,怒指著王子霏。
「娘,您別激動,這里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姜世博趕緊安撫氣得全身顫抖的母親。
「這孽女,我見她沒人教養,好心聘請剛出宮不久的嬤嬤來教她禮儀,這下好了,朽木不可雕就算了,連課都還未上,便搶走教習嬤嬤手中的教鞭反打嬤嬤!」姜老夫人怒氣沖天的指責王子霏的不是。「不僅連我都打,還怒罵我為老不尊是妖婆、老畜牲!」
「姜厭,可有這回事?」姜世博怒喝厲聲質問著。
「姜老夫人指鹿為馬的功夫很厲害,你既然已經相信她說的話,又何必來問我。」王子霏鄙夷的睞了避重就輕不敢實話實說的姜老夫人一眼。
「你手上拿著教鞭還敢喊冤說是女乃女乃誣陷你?」姜世博氣得腮幫子直抖著。
「刑部侍郎,你看到教鞭在我手上就說我是動手者,相信你手上一定有很多冤案。」她嘲諷的反譏。
「放肆!」
王子霏冷然的看著姜世博。「我說錯了嗎?現在不就是跟你辦案一樣,看到凶刀在無辜的人手里,就說他凶手,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姜世博頓時被她堵得瞬間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片刻後才艱澀的問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沒有動手打人?」
「刑部侍郎,問案也得先問原由動機吧,你只有看到她們身上有傷,你又知道我身上沒有傷?還有物極必反這句話听過沒?」
「你意思是你打人是被逼的?是我冤枉你?好,我今天就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說,你為何動手?」
「這得問問你姜府府上唯一承認的大小姐姜美玉,她如何指使你母親花錢買人來修理我,美其名是給我請教習嬤嬤,卻讓嬤嬤不要客氣的拿教鞭往我身上抽,你認為我能不反嗎?」
「這……」他昨日是听了母親的提議說,要找教習嬤嬤來教姜厭禮儀,日後才不會丟姜家的臉,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真如姜厭所說的,是來修理她的嗎?
「如果是如姜老夫人說的,我還沒開始上課就大逆不道奪教鞭抽打榮嬤嬤,既然還沒上課,我身上為何會有傷痕,你要不要讓人驗身?」
姜世博瞬間語塞。
「榮嬤嬤打我時還說姜老夫人同意她隨時用教鞭抽我,只要我不順她的意便用力打,你認為我該不該反擊?我在動手反擊之前也有警告過她,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問她,我是否有加油添醋。」
姜世博戾眸掃向那個抱著身子蹲在牆角顫抖的榮嬤嬤。
只見榮嬤嬤拚命點頭,「是、是的,姜老夫人是有交代我盡量對大小姐使用教鞭,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大小姐回嘴不听,便先對大小姐使用教鞭,再來听她的理由,要我將大小姐野蠻不馴的性子壓下。」
一听完榮嬤嬤親口說的,姜世博頭頂瞬間冒出一陣黑煙,他無話可說但又不甘,便道︰「那也不能連美玉也一起打。」
「我要她讓開的,是她們兩個抱在一起,都說刀劍無眼,這教鞭抽下去難道還能閃嗎,她自己不讓開被抽到,還怪我?」王子霏好笑的說著。
把責任撇得一干二淨喊冤她也很會的,不是只有哭泣先指責先有贏面。
「再怎麼說女乃女乃也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怒罵她……」姜世博怎麼也說不出口那粗俗的話,氣憤地甩袖直問。這時尾隨著姜世博來到臻佳院外的魏儒漢靜靜地站在屋外,仔細听著他們的對話。
一旁領他前來的管事有些好奇的問著,「丞相大人,您不進去嗎?」
魏儒漢食指抵在唇間示意管事安靜,他繼續獨自站在屋外听著里頭的爭論。
「罵她是老畜牲?你要听听她之前說什麼嗎?」王子霏雙臂抱胸,橫了面紅耳赤的姜老夫人一眼。「她罵我孽畜,我好心提醒她,我好歹有她兒子一半的血緣,我若是孽畜,那姜夫人不就成了老畜牲,我的用意是提醒她不要老是把畜牲掛在嘴邊,免得罵到自己,難道這也有錯?」王子霏大聲喊冤。
姜世博頓時不知該說什麼,這一切都是自己母親惹出來的,自己對姜厭本來就沒有養育之恩,心里說對她沒有虧欠是騙人的,所以他也從不苛求她什麼,只要她到時安安分分坐上花轎嫁人便可,怎麼母親就非要這樣對待她,恨不得將她整死,像是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一听到這里,站在屋外的魏儒漢忍不住噗哧一笑,看來岳涯這個第八任妻子很不好惹啊!但卻是十分明事理,條理分得一清二楚,絕不讓自己吃虧,別人也別想拿著身分壓她佔她便宜,明知她說的是歪理,卻還真的無法責備她。
這樣一個女子配上岳涯應該是很不錯的組合,岳涯這孩子性子有些過于沉悶,之前所娶的那些姑娘又太過于文靜,沒有一個人能讓岳涯上心。
希望這位活潑又滿嘴歪理的姑娘,能用她的歪理將岳涯從那些命犯孤煞,才會害這麼多無辜女子慘死的自責泥沼中拉出。
「即便如此,幫你請教習嬤嬤是希望你能學習女誡里的這些女子……」姜世博無奈吁口氣,為姜老夫人的惡行說話。
「那就不用了,不過是讀了本破女誡就想來教我,她還沒那資格呢!」
「你這語氣太狂妄了!」
「我沒這本事敢狂妄嗎?」王子霏雙臂抱胸張狂的睨了差點被她氣暈的姜世博一眼。
「莫非你認字?」
「認字算什麼?要不要我背一篇古文給你听?論語微子篇,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
‘殷有三仁焉!’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這意思是說,柳下惠做法官,多次被罷免,有人對他說︰您不可以離開魯國嗎?
「他說︰若用正直的態度進行工作,在哪個地方又能夠不被多次罷免?若用不正直的態度進行工作,又有什麼必要離開自己的祖國呢?」
姜世博驚駭地瞪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很難相信她竟然可以背出論語,甚至將其意思解釋得一清二楚。
「不相信我可以再背一篇給你听,或者你要問我艱深的字怎麼念,我也都可以回答你。」
「三個馬字念什麼?」姜世博心想著也許她只是剛好會這篇論語,便如她所願出題考她。
「三個馬字念標,三個鹿字念粗,三個牛念奔,三個貝念幣,我有說錯嗎?」王子霏好笑的反問姜世博。「或者你想考考我這大齊的律法也成,我要說得出來,我所提出的要求你都必須無條件答應,如何?」
姜世博嘴角劇抽,律法,他是不清楚姜厭是不是對大齊每一條律法都很清楚,但光那時她說出的那條寵妾滅妻的法條就夠震撼他,她這提議他萬不能答應。
「你們雙方各該打二十大板,雙方都有錯,我看這事就這麼算了,全部散了!」姜世博一想到魏儒漢還在大廳,也不想繼續耽擱,擺擺手就打算這麼息事寧人。
「爹,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姜美玉憤怒的抗議。
「怎麼,難道你想領罰?」姜世博怒瞪她一眼。
「各打二十大板我無所謂,不過美玉妹妹一身嬌滴滴的,恐怕是捱不過吧。」王子霏上下瞄著她。這二十大板的話一出,姜美玉整個人瞬間畏縮,「……那算了……」
「都散了,該擦藥的下去擦藥。」姜世博轉身就想走人。
「我說爹啊!」王子霏喊著他。「既然老夫人花了大把銀子請了教習嬤嬤來,也不能就讓她離去,太虧了,我有提議,不如讓府里的庶女們一起學習,尤其是美玉妹妹,相信她也很快會跟著我後面嫁人,這禮儀也是該學的。」
王子霏冷冷的反將姜美玉一軍,讓她嘗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肯定美妙,榮嬤嬤是因為听了她們的話對她下狠手,卻被她狠狠修理一頓,這輩子沒吃過這種癟的榮嬤嬤定會將這股怒氣轉移到姜美玉身上,以後就有她苦頭吃!
想整她,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姜世博想了想,「就如你所說的,日後府里的庶女尤其是美玉,都跟著這位宮里出來的嬤嬤學習。」聞言,姜美玉淚痕斑斑的臉上滿是猙獰,暴怒的雙眼像是恨不得將王子霏撕碎。
屋外的魏儒漢對于這姜大小姐可以隨意念出一篇論語的事感到震驚,沒想到她還跟姜世博扯上大齊律法,看來岳涯的這位新妻子,真的不是個簡單的姑娘,這等學識配上岳涯的身分也是十分相配的,毫無不妥。
對她這反將一軍陷害她的人的提議,他感到非常的認同,這麼強勢又不肯吃虧的性子,日後在那豺狼虎穴的飛雲山莊定能適應得很好,免去岳涯的掛心與擔憂。
魏儒漢暗忖了片刻後便開心地撫著胡子離去,看來他可以去跟皇上交差了。
王子霏驚愕地看著岳涯手臂上的繃帶,「你的手怎麼了?!」
「昨天出城時遇上刺客。」
「沒事吧?!」她趕緊抬起他受傷的那手緊張擔憂的問著。
「放心,沒事,只是稍微被劍劃到。」
「你可得小心傷口,換藥時消毒工作要做好,不然容易化膿。」听他這麼說她就安心多了,但還是忍不住耳提面命一番。
「你事情都處理好了?」看著她再三叮嚀交代的模樣和擔憂神情,岳涯心頭不自覺的盈滿一陣暖流。
「是啊,都順利解決,也出了一口怨氣,現在就等進祠堂把名字填進族譜然後揭發那件隱藏多年的秘密,便大功告成了。」事情一切進展得十分順利,連她都感到不可思議。
她萬沒有想到,在她狠狠修理了榮嬤嬤跟姜美玉,還把姜老夫人氣得差點兩腿一蹬的那一晚,百合的父親坤叔竟會偷偷來找她,告訴她,她母親當年不是因為難產而死,而是服了一帖含著劇毒會造成一尸兩命的催生藥。
坤叔還跟她說,她已經惹惱了姜老夫人,要她萬事防著姜老夫人,如果可以的話,盡量早點離開姜府。
她驚覺不對,便抓著坤叔詢問,本來坤叔什麼都不肯說,直到她拿出那本手札,逼問之下坤叔才老實說,同時坤叔將那些保存了十六年的藥壺、藥渣跟一條繡著柳葉的手絹交給她,告訴她這些證據是關鍵,能不能將那蛇蠍心腸的狠毒惡人揪出,為張氏洗冤就看她了。
既然已經鎖定有可能是誰下的毒手,她就不可能再讓凶手繼續逍遙法外。
「那真是恭喜你了,屆時記得發張帖子給我,我會送份大禮過去。」
好幾天沒有聯絡,今天中午突然接到金粉派人來找他,告知他子霏有事找他,他便猜想她事情已經辦好了。
「你不親自出席嗎?」听說到時魏芙蓉的爹也會出席,還有幾位大官,為此姜世博特意讓管事找了外燴到府里辦酒席。
「那種喜慶場合,我這個身上煞氣太重的人還是別出席的好,免得穢氣。」岳涯執起前頭的茶壺為她添杯茶。
「切,你看我像是迷信的人嗎?我才不信這一套呢。」她拿過茶盞喝著茶,還不忘捏了塊小茶點放進嘴里嘗著。
「你不介意,不見得別人不介意,我若真出席只會破壞你的大事,還是不用了,且這些日子我也比較忙。」
雖然他早已習慣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但因自己的特殊原因,而讓自己重視的人在重要場合蒙上陰影,那還是算了。
重視的人……岳涯心下嗤笑一聲,自己竟然已經將子霏當成重視的人……
「那就不勉強你一定要出席了,反正我對那事情也不是很重視。」
雖然不重視,還是會希望有一兩個真正的知心好友出席,要不,到時也邀請一下芙蓉好了,她搬到姜家後就沒有再與她聯絡,芙蓉肯定把她罵死了。
「我看這樣好了,等你事情完全處理好,我擺桌面席請你,讓芙蓉也作陪,給你慶祝,如何?」岳涯提議。
「你認識芙蓉?!」王子霏不可思議的驚呼。
「很熟,要不是上回看見你與她一同用膳,我也不知道你與芙蓉認識,還救過芙蓉。」岳涯點頭,「丞相大人對你可是贊譽有加。」
「上次?我怎麼沒有看到你,丞相對我印象很好……」王子霏難以置信的驚呼,「不會吧?!我完全是個村姑,丞相大人會夸獎我?」
「我跟芙蓉的大哥搭船從客棧旁的運河經過時正巧看見你。」岳涯用著自己沒有受傷的那一手揉了下她的頭。「丞相大人看人是看人品而不是看身家。」
「原來是這樣啊。」能得到當朝丞相的認同,真夠她小得意一把的。此時雅座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後黃超隨即進入。
「見過主子、王姑娘。」黃超抱拳的神色有些焦急。「主子,事情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
「岳宇少爺今天出門時,在黃石坡遭到襲擊,人稍微受了輕傷,但馬瀚的情況不是很好,現在人在別院,華大夫正在為他們兩人治療。」黃超一刻也不敢耽擱,一口氣將所有事情報告完畢。
「岳涯,你趕緊過去看看吧。」
岳涯神色大變,心下有些恐慌的拿下掛在頸上的玉葫蘆,「子霏,你今天找我是為了這玉葫蘆吧,先交還給你,我先離開了。」
王子霏將玉葫蘆緊握在手心里,點頭,「你快走吧,趕緊過去別管我了。」岳涯與黃超一刻也不敢多作停留,隨即施展輕功自窗外離去。
王子霏欣羨的看著這乘風高手,實在好厲害,可惜她不是俠女,要不也能像他們這樣飛檐走壁隨意施展輕功。
說到輕功,阿燕也會輕功,不過她都是用飄的,這幾天都關在葫蘆里,也不知道她怎麼了?王子霏趕緊將玉葫蘆打開,對著瓶口喊著,「阿燕,出來透透氣唷,我帶你去逛街,阿燕。」喊了半天依舊沒有看到姜燕,也沒有一丁點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阿燕?阿燕?」王子霏焦急地不停的對著瓶口喊著。
依舊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王子霏雙眼突然驚駭的大睜,一股惶恐不安源源不絕而來,像潮水一樣漫了上來涌到她胸口,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阿燕該不會是抵不住岳涯身上的陽氣侵襲,從此飛灰煙滅了吧?!
平靜了幾日的姜府,半夜又開始鬧鬼,嚇得所有人半夜不敢安睡,尤其以姜老夫人的松柏院最為厲害,幾乎是松柏院里的每一個人都在子時一過便見到鬼。
那鬼嘴巴上不停喊著她死得好冤,嚇得好幾個丫鬟當場暈死,家丁們全都尿濕褲子。
至于姜老夫人則有好幾晚看到臉色發黑七孔流血的鬼,伸長著恐怖的長指甲,就站在她床頭找著她索命,連著幾晚被嚇得差點中風心髒病發作。
而她的陪嫁丫鬟水柳嬤嬤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經過水潭邊時,見到鬼半夜蹲在樹下悲慟的哭泣,要她把命還來,她在地下過得好苦好冤好寂寞,問她為什麼要害她……
當場把水柳嬤嬤嚇得跌進水里,高燒了好幾天,昏迷期間嘴里一直喊著,不是她,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姜府鬧鬼的事情鬧得每個院子人心惶惶不知該如何是好,幾個小妾常常是驚慌地圍在一起議論紛紛,有幾個人幾乎快被嚇死了,決定先帶著自己的孩子到別院或是娘家居住,否則每到入夜便會見到鬼出來找尋害死她的人。
姜世博也為這事頭疼不已,別說府里的侍妾和母親見到鬼,連他有次半夜起來都見到。
現在鬧鬼鬧得這般凶猛,每個來向他報告的人都說這鬼說她死得冤枉、她要報仇,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張氏是被人趁著她生產時故意害死的。
最大的嫌疑人便是王氏,但王氏真的會因為他隨口無心的一句話,便毒害張氏嗎?
眼見鬧鬼事件愈來愈凶,姜老夫人除了在屋里養病外,便是在佛堂里拚命念經,每日總是心神不寧的,水柳嬤嬤也不例外。
至于王氏,還沒鬧鬼之前就一直躲在佛堂里念經,除非是上佛寺禮佛,否則幾乎是到了足不出戶的地步,不管姜美玉怎麼勸她,王氏就是不出門。
就在整個姜府人人自危時,只有王子霏一點都不受影響,每天繼續睡她的大頭覺,不過午時不起床,一起床也是正大光明的往外跑,像是在找什麼似的。
午後璀璨的陽光照進屋里,酷熱得讓人難以成眠,躺在床上睡大頭覺的王子霏被這股悶熱給熱醒,她疲憊的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漬,怎麼這麼熱啊?滿身是汗,真懷念有冷氣的前世。
她打了個哈欠一副毫無元氣的樣子,好累啊,每天來回奔波的,半夜又要裝鬼嚇人,一早醒來又得忙著四處尋找阿燕,她應該不會過勞死吧!
王子霏瞄了眼陽光璀璨的屋外,唉,不能再賴床了,這些事得在認祖歸宗之前趕緊處理好,等將凶手繩之以法,她便可以開心快樂的離開,從此浪跡天涯。
至于嫁人……本是誰該出嫁,誰就去嫁,想讓她替嫁門都沒有!
懶懶地爬下床準備先去沖個冷水澡,今天決定再到幾家佛寺去找證據,她听坤叔提過,在張氏過世入土的那頭五年,姜老夫人常常帶著水柳嬤嬤與王氏到一間佛寺禮佛。
可是她們準備禮佛的物品很奇怪,不太像一般供佛的物品,反而比較像是去超度亡靈的祭品。
坤叔所提出的幾家寺廟是當年她們幾年比較有可能去的,昨天她已經找了幾家,並沒有當年她們去請寺廟住持超度祭靈的登記。
這麼多年了也許這些紀錄早已經沒了,但這是重要的佐證,證明她們三人有一人是凶手,其他兩人是幫凶,只要是有任何一點線索,她還是要去追查。
昨天她已經陪著張佳鈞跟張夫人到府衙去遞狀子為張氏伸冤,相信今天姜世博應該就會知道,真不知道當他看到狀子時會是什麼嘴臉。
王子霏走到臉盆邊才要拿布巾洗臉,百合便急急忙忙地走進院子,推開房門見到王子霏已經起床了,忍不住松了口氣。
「大小姐,還好你已經醒了,我正擔心你還沒醒要怎麼叫醒你呢。」
王子霏一邊拿布巾洗臉一邊問著,「有事嗎?」
「親家舅老爺來了,這會正在廳上跟老爺說話,不過氣氛似乎不是很愉快。」百合說著,並將廳里的對話內容大致說了一下。
「讓他們繼續說吧,先幫我備膳,我餓死了。」她將布巾放進水盆里搓揉的同時交代著。
張佳鈞的速度也真是風風火火的,姜世博一下朝便來姜家,先用氣勢壓住姜世博,這樣愛面子的姜世博就算想為了顏面,以她也是姜家人為理由,讓她撤掉伸冤狀子都很難。
「是。」
確定百合已經離開院子,王子霏才打開那個密櫃,自里頭拿出手札和一封書信,她冷眼看著這封在無意間發現的密件,嘴角冷勾,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希望這道東風能來得即時。
待王子霏用過早午膳後,換上一套清爽的水色夏衫,又讓百合給她梳一個簡單的發髻搭配一支粉色琉璃梅花簪,這才前往前頭已經火氣沖天幾乎快掀了房梁的大廳。
「爹、大舅舅、大舅媽。」王子霏走進後微微一行禮。
「燕兒,你來了,來,到舅媽這里坐著。」張夫人一見到她便將她拉到身旁坐著,滿意的看著她已經較為長肉的臉蛋和稍微又有些長高逐漸豐盈的身子。
「好的。」王子霏很乖巧的坐到張夫人身邊,故作不解的問︰「大舅舅、大舅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你們跟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這一提,姜世博馬上出聲,「燕兒,昨天是你陪著你大舅跟舅媽上府衙送伸冤狀子嗎?」
「是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把姜家的臉丟到外面去!」姜世博憤怒的對著王子霏低咆。
「所以爹的意思是為了臉面,我娘必須應該死得不明不白?」王子霏冷沉的盯著怒氣不小的姜世博。
「不、不是這麼說的!」姜世博差點被她這犀利的反問給噎著。
「況且最近府里鬧鬼鬧得凶猛,爹您應當也知道,每個看見鬼魂的人都說那鬼喊冤,既然有冤,你又身為刑部侍郎,難道不是更應該將這件事情查清楚?」
「你知不知道現在這當頭不適合查辦這事!」
「辦案難道還得看黃道吉日?」王子霏冷冷的看向姜世博。
這話一出姜世博差點噎死,一旁的張佳鈞跟張夫人差點笑出。
「自然不是這樣。」
「那我就想不出來有什麼原因不能報官,除非是爹你根本不想替我娘找出當年藉機毒害她的仇人,打算就放過這個可惡的凶手。」
「自然……自然不會有這想法,況且爹還是刑部侍郎,縱放嫌犯這事自然是更不能做。」
每一句都是指責他包庇凶手,讓凶手逍遙法外,這當著張家大舅子的面,他就算有心要姜厭算了,但這個是或是想這兩個字,在大舅子面前他是怎麼也拉不下臉面吭出聲音來,也只能順著姜厭的話點頭應付。
「那不就得了。」
「只是……燕兒啊……」姜世博用力的咽了口口水,「這……現在皇上指婚的婚事在即,你弄出這丑聞,你認為皇上會怎麼看待我們姜家?」
「原來是姜家的臉面重要,我娘枉死不重要、凶手逍遙法外不重要,這樣啊!」王子霏嘲諷的扯著嘴角。「爹何不去請教欽天監一年之中,哪幾天是適合辦案?女兒我再挑這幾天去報案。」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爹的意思是這事等你婚事辦完之後,我們再來處理,也可保全姜家的顏面……」
姜世博努力地想用緩兵之策,拖過姜燕奉旨出嫁的日子,後面這事便可以不了了之,他可不希望他最親的幾個人最後幾年是在牢里度過的。
至于張氏,他本就對她沒什麼感情,她冤死一事也已經過了十六年,冤就冤吧,也無證可查了,活著的人比較重要。
「至于這一點,妹婿你可以放心,丞相大人已經讓刑部尚書李大人暗中著手辦理此案,妹婿你就專心的處理好燕兒的婚嫁事宜即可。」張佳鈞一點也不想給姜世博推托的機會,便直截了當的斬了他的妄想。
姜世博聞言眼皮直抽,連丞相都關心此事,甚至指定由李尚書動手處理,讓他想徇私都不成!
「那……那也只能請李尚書他勿枉勿縱,一切仔細調查小心處理,這畢竟也牽連著姜府里許多人。」姜世博表情僵硬的扯出難看無比的笑容。
「那是自然,李尚書一向以公正聞名,素有包青天轉世美名,自然會做到勿枉勿縱,不冤枉每一個好人、不放過每一個壞人。」張佳鈞沉沉笑著回應姜世博,眼底的笑意就像只守株待兔已久的老狐狸,看到獵物走進他所設的陷阱般,露出一抹詭譎和志在必得的流光一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姜世博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只能陪著張佳鈞扯著難看無比的苦笑。
這張佳鈞實在太可惡,簡直就是直接架著他的脖子逼上梁山,還有姜厭這不肖女,胳臂竟然這樣往外彎,怎麼說他都是她的父親,但她竟然幫著外人一起聯合坑害他這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