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平轻咳了一声,“妳来了。”
阮碧青淡淡地说:“一个时辰之前来的。”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轮椅看。她没想到他会坐着轮椅出来,之前几次他看起来都好好的,这一回见面他看起来很惨的样子,难道病情加重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头揣着少许不安,该不是她的诅咒起作用了吧?这般的想着,她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世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孟遥平应了一声,道:“暂时还不会死。”
一旁的小厮呸了一声,“坏的不灵,好的灵。”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孟遥平,“世子,这话可别乱说,小的求你了。”
孟遥平轻哼一声:“你退下吧。”
小厮喜安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丝草看了看阮碧青,阮碧青看了一眼孟遥平,接着道:“丝草,去门口等着。”
丝草没有异议地也出去了。
阮碧青这才问道:“世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孟遥平笑笑地说:“是。”
“嗯?”阮碧青睁着水眸,直直地看着他。
孟遥平温润地说:“看阮大小姐的气色,这段日子应该是吃得好、睡得好吧?”
阮碧青听得耳根发红,厚着脸皮道:“是。”
他坐在轮椅上,却不显一点柔弱,脸色虽然差了些,但精神似乎还不错,“我请妳过来,便是瞧瞧妳近日如何。”
阮碧青用力地瞪了他一记,“世子倒是闲得很。”
孟遥平低低地笑,突然笑着笑着,他捂住嘴巴咳了起来。阮碧青木木地看着他,却见他越咳越厉害,她担忧地看向他。好一会,他才放下手,她一惊,他紫黑色的唇瓣上沾着点点血迹,看得她当场傻在了那里,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他咳出血来了!
阮碧青惊得说不出话,刷地一下站起来,颤抖着身子看着他雪白的脸庞,沾着血渍的唇,她僵硬着身子半蹲在他的身边,“你、你还好吧?”
他抿了一下唇,若无其事地从袖口处拿出一块紫色绣帕擦了擦唇瓣,侧着头望着她紧张的神情,他轻扯了一下唇,“本世子能有什么事?”
阮碧青默默地瞅着他,她现在真的觉得,他这样的身子说不定真的说死就会死,她还是不要太刻薄地想他去死好了。
“没事就好。”她声音轻柔地说。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未娶妳,本世子不会死,阮大小姐可以放心了。”
阮碧青无语地瞅着他,见他只是吐了血,并无大碍,便缓缓地起身往外走。他望着她曼妙的身姿,“妳去哪里?”
阮碧青推开门,对着外门的喜安道:“你家世子咳血了,请大夫来。”虽然很不想嫁他,可真的到眼前,她还真的做不到眼睁睁地看一个人死去。
特别是他的笑容,她怎么看都觉得是垂死挣扎,亦或者是习惯了才能淡然处之。不知为何,她的怒气也淡了些。也罢,既然要嫁给他,那就嫁给他,做一对敬而远之的夫妻也没什么大不了。
喜安一惊,连忙看了一眼孟遥平,用力地点头,“是。”说着就往外跑。
喜安很快就带着一位御医过来,皇上、皇后疼孟遥平,特意安排了一位御医待在孟王府上,“世子,李太医过来了。”
阮碧青乖觉地退到了一边,看着李太医给孟遥平把脉。过了一会,李太医便站起来,“无事,只不过世子情绪不要太激动。”
孟遥平轻轻地应了一声。
阮碧青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瞪她,她看了过去,只见喜安一脸的幽怨,好像她是孟遥平情绪激动的罪魁祸首,她莫名地红了脸,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将目光落在孟遥平的身上,孟遥平也不说话,对她笑了笑,那笑带着一抹劝慰,看得她内心气血翻涌。这都是什么人,她什么也没干,也没说什么可恶的话,这罪名就按在了她的身上,她何其无辜啊。
等李太医一走,阮碧青就站了起来,杀气腾腾,“世子身子不舒服,那小女子先告退了。”
“等……咳!”
本来要走的阮碧青硬生生地被喜安拦住了,“阮大小姐,世子身子不适,还请妳多体谅。”
阮碧青气得脑门都要冒气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孟遥平,咬牙切齿地问:“世子还有什么事情?”
“说好了要请妳赏莲的……”孟遥平浅笑地说。
阮碧青到嘴的拒绝反而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喜安苦口婆心地道:“世子,不如下一回吧。”
阮碧青听了也猛点头,她一点也不想陪孟遥平看什么莲花,她现在肚子里的火都能烧了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孟遥平那张脸,她忍不住会生气。
他身体不好,要约她赏莲,她来了,他却在午睡。等他醒了,咳了些血出来,他身边的人又一个一个地怨怼她,而他却什么话也不帮忙解释,害她被误解,她真的不知道她待在这里做什么。
孟遥平没有理喜安的话,一双黑眸温和地注视着阮碧青,“今天本世子的精神难得不错,阮大小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扮猪吃老虎!阮碧青张了嘴正要说话,喜安却一改方才的态度,“阮大小姐,世子身子时好时坏,今天精神好,妳……”
“莲花池在哪里?”看完她就走,头也不回地走,以后他再递什么请帖,她一定会想法子拒绝。
孟遥平满意地先行一步。阮碧青看着他用着轮椅,问道:“世子平日里也用轮椅?”
孟遥平并未回答,跟在身后的喜安回道:“回阮大小姐,世子平日里不喜用轮椅,可前几日真的病得厉害,今天妳过来,身子还虚弱,不见妳,世子又不乐意,所以便坐轮椅过来了。”
若是平常姑娘家听了,早就感激涕零了,但阮碧青觉得孟遥平绝对不是喜安口中这么善良的人,于是,她轻轻一笑带过。
孟遥平哪里是那么善良的人,虽然早已知道,可当再一次确定的时候,她的脸色真的很难说得上好。因为好巧不巧的,在莲花池边,他们遇到了孟耀书。
孟耀书对着孟遥平关切道:“大哥,你的身体可好些?前几日听说你又受寒发热了。”
孟遥平温润地说:“已经无大碍了。”
望着他们一副兄友弟恭的场景,阮碧青低下了头。她并不是很想见孟耀书,不嫁给孟耀书,却要嫁给孟耀书的大哥,这理不清的关系还真是乱得很。
孟耀书看到一旁的阮碧青的时候,眼睛闪了闪,“碧青也在啊。”
“是我请她过来赏莲的。”孟遥平解释道。
“是吗?”孟耀书状似寂寥了一下,随即又打起精神,“那弟弟便不打扰两位了。”说完,孟耀书高瘦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孟遥平的视线悠然地瞟了瞟阮碧青,“可是舍不得?”
阮碧青笑了,如星星般璀璨的双眸对上孟遥平,不置可否地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果然不是好人,弄了半天,他竟在揣度她,故意套她的话,看她出糗,孟家男人就是没一个是好的。
似是看出她眼底的火焰,孟遥平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指着莲花池里的莲花,吐字清晰地说:“莲花好看吗?”
转移话题倒是厉害。阮碧青无所谓地说:“好看。”
“常人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孟遥平一顿,“喜安,阮大小姐喜欢莲花,摘几枝给阮大小姐带回去。”
喜安连忙应下,到一边吩咐人赶紧摘莲花。
阮碧青安静地望着那莲花好一会,反问孟遥平,“世子觉得这莲花好看吗?”
孟遥平的唇角浮现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好看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而已。”
阮碧青握紧了拳头,听出了孟遥平话里的意思。他将她比作莲花,表面好看,但是一个木头美人。
“碧青,这莲花送给妳,希望妳喜欢。”修长如玉的手指接过喜安递来已经处理过的莲花,孟遥平笑弯了眉眼,将莲花递到阮碧青的眼前。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如今连染泥的根部也处理得干干净净。阮碧青伸手接了过来,端庄地行礼道:“多谢世子。”随后将莲花交给丝草。
阮碧青扯了扯裙襬,缓缓地走近孟遥平身边,一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身体往前弯,两人挨得近了,孟遥平能听到阮碧青咬牙的声音。
“孟遥平。”她以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可以不娶我的!”
孟遥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想来她是懂他的意思了。莲花,他要她做一朵洁白的莲花,即使她心中有别人,以后嫁入孟王府,就只能做一朵莲花,而不是红杏。
孟遥平莞尔,微侧着脸,对上她那双怒火中烧的水眸,“莲花很美,不是吗?”
莲花很美,只要她如莲花一样端庄、高清地做世子妃便成了。阮碧青狠狠地瞪他,“也不是只有那么一朵莲花。”
“但喜欢的莲花特别难寻。”孟遥平笑盈盈地说。
她几乎要磨碎自己的牙齿了。阮碧青冷笑,“世子到时候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呵呵。”孟遥平低低地笑了。
阮碧青是真的不懂,这个人以他受宠的程度,多得可以挑选包好的女子,为何一定要娶她呢?嘴上说喜欢她,但他的喜欢又值多少呢?
“妳太小看妳自己了。”孟遥平朝她温文地说道。
一阵初夏之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孟遥平抬起食指轻轻地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勾住,好似勾魂使者般勾着她,“碧青,我真的很钟意妳做世子妃。”
阮碧青听得脸色微红。他恍若未觉地继续说:“本世子要的从来都是妳。”
阮碧青脸一红,这个人居然不要脸地用起了美男计。她突然伸手从他的食指里拉回自己的发丝,脸色发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说了什么情话,逗得她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