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战家唯一的子嗣战铁兰死了,因她所组的女兵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在她死后,这支全为女子的兵种就被下令解散了,各归各家,各自婚配。
在上过战场打过仗后,这些女兵的心态已与一般东北姑娘不一样,她们更强悍也更有主见,有独力思考能力,力气大、胆量足、有本事,能独当一面,不甘于平凡。
除了少数被爹娘强迫嫁人的外,大多教人聚合在一起,她们拿出平日的积蓄买下一座山头,自行砍伐树木整地建屋,盖起了足以防御外敌的女寨,自给自足过起上山打猎、下河捉鱼的生活,还开垦出一块地种植蔬菜和小麦。
一年来,她们几乎不依靠旁人帮助,照常早晚操练,排兵布阵,有时会将捉到的猎物和鱼拿到市集卖,换取米粮和日常所需。
附近的人笑称她们为女儿村,伹她们回答她们是战将军的兵,女将军不在了,她们还在。
这些人打小就跟着战铁兰,有的从七、八岁便跟她进出军营,十多年下来,其实她们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家、自己亲人的长相,即使家人们还活着,等着她们回去团聚,可她们觉得亲人再亲也亲不过军中的姊妹,她们才是生死与共的亲人。
几年下来,女兵营也有伤亡,死的安葬,新的递补,一直维持在一千人左右。
“她们也想生活,也想有尊严的活下去,我告诉她们有一条活路要不要试试,她们就来了。”慕容春秋道。
女人比男人果决,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像行军一样轻车简从。
“就这一百人?”乔立春有些疑惑。
“她们先来探路,确保可行再陆续过来一批人,不会全部都来,另有留守之人。”有些人认为东北才是自己的家,她们必须固守大本营,要是先驱军一见苗头不对时可以退回寨子。
这些曾在沙场扬威的女将并不是十分信服慕容春秋,她们只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想为东北百姓做些事。
战铁兰不在了,她们得替她守住这片疆土,以及在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战家军魂永存。
“是秦修武容不下她们?”战铁兰还活着时,他便极立废除女兵编制,说她们耗费军粮。
慕容春秋冷然的一撇嘴。“你倒是了解他々”
的确是秦修武上了奏章,直言女兵并无存立作用,捺着利用副将职权先一步解散女兵营,依其职等高低领了退职金离开,无论她们如何不甘仍一意孤行,并令曾经的袍泽,战家铁军予以驱离。
同室操戈,何其悲凉。
在李英、张岚等人的带领下,她们黯然离去。
她苦笑,“他向来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就该在家里缝衣、刺绣、安分的给男人生孩子,本朝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要女子争什么头,她们占去应该给男人的功劳。”
战铁兰曾与他为这件事激烈,吵过,只因秦修武私心想把一位堂弟调上来当营长,位置却被李英取代了,他甚为不服的大吵大闹,扬言要带走自己的兵。
可惜东北兵只听战家的,他带不走,怀恨之下便起了杀心,想把挡路的石头搬开,于是有了战铁兰的死亡。
在战铁兰发丧期间,他确实得意了好一阵,还暂代将军之职发布了一连串命令,安排自个儿亲信升职,铲除异己,暗中侵占军饷。
可惜他的所做所为都看在众人眼中,没有人愿意跟随他,随即是赵琳琅的到来,三两下夺走他的大权,并削减他的势力,职等一降再降的磨去他的野心。
慕容春秋轻哼,“不过他现在是个洗马的,少了战铁兰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要不是跟在女将军身后捡功,他哪能爬升到副将的地位。”全是沾了那位的光,不然一个父族全无的孤儿哪有他出头的一天。
哼!忘恩负义,不知感恩图报的奸人,非折磨死他不可,敢玩阴的,就让他阴沟里翻船!
提到前尘往事就心寒,乔立春心里的感概无数。“不提他了,女儿营的女兵都安顿好了吗?”
她只在乎和她一起浴血过的女将们,她们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一说到这个,慕容春秋不免想起另一家人。“我和赵四刚到东北时,战家二叔正一脸笑出花褶子的从将军府搬出府中的贵重物品和财物,全然不顾左管家的阻拦,宣称他侄女的遗物属于战家人所有。”
左风是将军府总管,年五十,曾断过一条腿,是战天鹰麾下一员猛将,在战大将军为国捐躯后自愿入府照顾小姐。他一生未娶,未有子女,只有一名义子伺候左右。
“无耻。”那个二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战铁兰年幼时遭受他不少苛待,差点死在京里将军府的荷花池。
“是无耻,不过那群女兵很强悍,拦在门口不许他搬,他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可又束手无策,两方坚持不下,后来左管家痛心疾首的下了个决定把将军府所有财物全捐给军方,作为釆买军用品的资金。”他颇为愉快的说着。
视金钱如娄土,很好很好,这事干得漂亮。
“捐了?”乔立春挑眉。
珍稀物品不说,光是现银就有七十八万两白银、黄金两万两以及银票若干,还有她娘当年留下的嫁妆。
不过捐了也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主人都不在了还留着干什么,不如造福守城将士。
“有感于左管家的忠义,接收将军府财物的赵四便从中拔出十万两给女兵营女兵,一人分给她们百两银子以作为日后生计,算是为战将军最后做的一件事。”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们,同吃同睡的情谊不亚于手足,他知道。
乔立春一听,内心感动不已。“多谢了,刺头。”
这一句“多谢了,刺头”,让生性冷傲的男人眼眶热了,他忿然地将头撇开,不让她看见眼底的泪光。“谢什么谢,我是为强头兰做的,干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刺头、强头兰是慕容春秋和战铁兰年少时期互称的别名,他们都很硬气,谁也不让谁,针锋相对的互别苗头,谁恼羞成怒便称对方的别名,将那人气得原地跳脚。
“我是为东北百姓谢你和雍王,因为你们,战家铁军没有四分五裂,仍屹立不揺的守护东北疆土。”战家军可以没有战家父女,但不能失去为百姓一战的信念。
其实打从看到到李英、张岚的那一刻起,乔立春突然有种直觉,慕容春秋已认出她来了,但她不想深究或去证实,现在的她已是全新的人,拥有全新的人生。
所以她不哭,她的眼泪只能流进心底,人不能踌躇不前,要勇往直前看着前方,将路踩出来。
“你……”他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战铁兰”,但他问不出来,看她此时有夫有子的和乐样,他不忍心破坏,也许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适合她的。“对了,我要走了。”
“走了?”他要去哪里?
莫名地,她心里有一丝不舍。
“你家那口子的白眼呀,瞧见了没?多么阴沉、多么险恶,好像我吃了你们多少米粮似的,哼!他也不想想从我身上挖走多少银两,将我这人从头到尾都利用了一遍,最后连骨头也不留下,他去当奸臣肯定留名青史。”还是恶名昭彰的那一种,骂声不断。
“我再奸也奸不过你,你的确在我家白吃白喝白住,药厂还没选好地呢,你就先下手为强坑去三成分红,你只出银子不做事,我等于是给你干活的。”一旁的韩重华冷冷反驳。
“呸!有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吗?”要不是看在其人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劳心劳力的出钱出力,这家伙他哪位呀!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你就作你的主人梦,看我会不会把你的分红扣下来。”反正他不缺银子。
“抢我银子形同杀父大仇,你要与我为敌吗?”慕容春秋桃花眼一横,冷冷射出寒光点点。
韩重华笑了笑,“不如,让我女儿认你作义父如何?扣下来的银子就充当零花钱了。”好大一笔钱哪,够他女儿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他一挑眉,继而咧嘴大笑。“化敌为友?好,我的女儿,日后嫁妆我准备一份,没有十里也有九里红妆。”
“是义女。”韩重华纠正。
女儿呀!这人钱多人傻没脑子,你就勉为其难抱这棵大树,等日后他成为储相、皇帝近臣,让他给你挣个县主、郡主封号。
“你是不是在心里月复诽我?”
立刻一脸耿直的韩重华双手一摊。“要是你早生贵子我还能和你结个儿女亲家,日后我女儿的亲事也就不愁了。”
一听,他面色一黑。“你够狠。”
一刀毙命。
明明知道他心中属意是何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拿孩子来剐他的心,让他既羡慕又嫉妒地想把其人宰了,占他的家、睡他的床,把他的女人夺过来。
“客气、客气。”韩重华忽然压低声音往慕容春秋耳边凑。“要走赶紧走,少拖拖拉拉,别人的女人不要觊觎。”
“你……”他竟敢威胁他。
“娘子,摆一席离别酒送他远行吧! 一个人孤家寡人怪可怜的,我们总得尽尽朋友情谊,瞧他一脸感动的装别扭呢!”韩重华这逐客令下得又急又狠。
心够黑呀!这么给他下黑手。“此行前去东北,怕是一年半载见不到面,你家娘子有空不妨到东北走一走,我当东道主一尽地主之谊,让她一游……旧地。”
“死慕容,你当我死了不成……”当他的面勾引他的妻子,还闬她最在意的东北形势作为诱因引诱她。
此仇不共戴天!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上门要抢孩门外一阵喳呼,一名神情慌张的小厮跑了进来。
“什么?!抢孩子?!”
一阵风似的身影掠过身侧,两个男人还怔忡的不知发生什么事,救子心切的乔立春已飞奔而去。
见状的慕容春秋和韩重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同时露出苦笑,他们心中排第一位的女人,显然她心里的第一位不是他们,不知道往后排了几名,他们到底在争个什么劲。
无奈地,一笑泯恩仇。
医馆前,几名家丁打扮的男人正要抱起一起一名五、六岁大的粉面小童,一旁略大了几岁的书僮又捉又咬的要救回小少爷,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不冷不热的劝着,吵闹声喧嚷。
“放开我儿子!”
看到儿子快被人抱走了,乔立春面上狠色一现,抄起门边的门闩朝那群家丁冲去,她左横右扫,横腰一劈再顶门上敲,一下一下打得他们哇哇直叫。
“娘……”
一落地的乔弘书惊惶失措,抹着泪朝他娘跑去,小小的身子冲得很快,深怕背后的人又来捉他。
“宝哥儿不怕,娘在,娘保护你,没人敢动你一下。”乔立春模了模儿子手脚,见他没受什么伤才安心。
“娘,他们一直拉着我不让我走,说我是钱家少爷。”他明明姓乔,是他娘的孩子,乔弘书。
“别理他们,听娘的,你姓乔,是我们乔家唯一的子嗣。”
“嗯!我听娘的。”惊魂未定的乔弘书民懂事的一点头,躲到母亲身后,探出一颗小头颇偷看被他娘打得落花流水的家丁。他觉得娘很厉害,什么也难不倒她,她高大得像一座山。
以后他要成为像娘一样的人。
此时的乔弘书十分崇拜他威风凛凛、立如松桕的娘,若干年后仍以此为榜样,成了东北军的新将领,名扬北疆。
“乔立春你这女人搞什么鬼,爷来带儿子你发什么疯,把我的人全打伤了,你明明弱不禁风得连桶水都提不动,怎么如今力大如牛的把几个大男人都撂倒。”简直见鬼了。
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大榣大摆地带了几分张狂,脸上有被指甲捉破的伤痕,但仍一副自个儿高高在上、不屑与身分不对等的下等人打交道的模样,毕竟他可是有官身的人。
“谁是你儿子!想儿子想疯了,我劝你哪里来哪里回去,省得皮肉挨痛。”她受够了,不想有人再来打扰她的平静生活不知是谁取走了乔立春手上的门闩,替她换上高过头的长棍,手拿棍棒的她看起来咸挺昂然,有如一柄红缨枪。
“怎么,嫁人了,胆子也养肥了,敢跟爷叫嚣,知不知道爷现今的身分,你一个无知妇人还不给爷跑地求饶,让爷放过你。”唷!才没多久她就变美了,皮肤女敕得像豆腐一样滑细女敕白。
还是大夫会养人,自个儿开药配药为她调理身子,把原本的小家碧玉都养娇了,叫人看了心痒难耐。
本性毕露的钱平南起了色心,在把段锦如身边的漂亮丫头都沾过一遍后,他在方面更加荤素不拘,见到好看的女人都想沾一沾,当作给自己的犒赏。
“嘴里喷大粪不觉得臭吗?靠着女人上位有什么好骄傲,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是夹着尾巴滚回去,少出来丢人现眼。”不过鼻屎大的小辟也值得夸耀,他这辈子的出息也就这么点大了……一被点出他极力掩盖的秘密事,脸上青红交织的钱平南恼羞成怒。“少说废话,快杷我儿子交出来!那是我钱家的种,由不得你把他带坏了,我们钱家家大业大,以后全是他的。”
他高声一喊,以为他一说出家中的钱财日后全交给儿子继承,乔立春会动心的把儿子交给他,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人不爱银子,他话一抛出去,她必定会上勾。
殊不知乔立春不为所动,而他越看越眼热的儿子也反而越往后缩,最后被一名容貌俊雅、抱着贝姐儿的男子给牵住,带到一旁。
那是他的儿子、女儿呀!竟然亲亲热热的和另一个男人腻在一块,看也不看他一眼,实在可恶。
“这点小家业我还不看在眼里,以后我会给他更多,还有,你别忘了我们和离书上的协议,孩子归我,你一个也不要,他们与你钱家再无瓜葛,你想出尔反尔?”幸好她当初就防他小人心态,未雨绸缪地做了防备。
钱平南气弱的狡辩,“那、那不算,我一时昏了头脑子不清楚,被你三言两语给糊弄了,我不认,宝哥儿、贝姐儿仍是我钱家的子孙,无论如何我今日定要带走他们。”
原本只想要儿子,但如今瞧见女儿粉女敕可爱的小脸,他决定两人都带回去,他钱平南的种怎能流落别人家。
其实他的擅作主张并未得到段锦如的允许,自从她生下一个妖孽似的女儿后,他对她越来越不喜,也不再近她的身,整天与丫头厮混,想让她们生下正常的孩子。
可是段锦如怎么能容许喊她娘的孩子不是出自她肚皮,妒火中烧的她给每一个丫头都灌下绝子汤药,扬言她宁可让丈夫绝后也不让他拥有非她所生的孩子,他这辈子想要儿子,沐想!
因为钱平南如今的地位是岳父给的,岳父疼女儿,他不敢直接和段锦如撕破脸以免毁了前程,所以他想起了被他撵走的一子一女,即使现任妻子生不出来,可他还是有儿子的。
“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乔立春将手中的木棍拿起又重重放下,一触地,木棍底下的地面竟如蛛网般裂开。
听到外面动静的东北女兵从隔壁的朱门内走出,正巧看见这一幕,众人如大敌来袭似的敛了神色,想着若有必要便出手帮帮这名女子,她们将军说过,女人不帮女人,猪狗不如。
“好呀!真给爷硬气了,来人,把她推开!那两个孩子是爷的,全给爷抱过来。”真当他是昔日的文弱书生吗?
钱平南一扬声,二十多名衙役打扮的男人冲了过来,腰上是衙门配刀,目光凶恶的靠上前。
见状的韩重华想放下女儿,走到妻子面前保护她,但是他才一动,身侧的慕容春秋一把擒住他,低声的说句“她能应付”,把他气得又急又恼,心口紧,暗暗绷着一口气。
妻子有难,他不能挺身而出还让她孤身面对,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敢——”乔立春冷哼。
“你看我敢不敢。”他大笑着吩咐下人大干一番,不要怕伤到人,有事他担着,如今他可是万安县典史。
伹钱平南忘了,他所踩的地是万福县,由不得他作威作福。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脸色越来越铁青,两颗眼珠子也越睁越大,口里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
那不是乔立春,不是她,不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几时会武了?还能把一根棍子当长枪使,动作、身形快得目不暇给,还没看她如何出手便哀嚎声一起,又一人倒下。
“将、将军?!”怔住的李英口中一喊,泪水莫名的流下。
“她……她为什么会战家枪法,还使得和将军一模一样……”情绪激动的张岚紧捉身旁人的手臂不放。
不只是她们,所有观看的东北女兵都不自觉的泣不成声,眼睛舍不得眨的看向一人独自对抗二十多名衙役的女子,她英姿勃发,神态凛冽,宛如万夫莫敌的战将,横扫迎面而来的千军方马。
她的身形、她的气势全都好像她们的将军……“你……你居然敢打衙役……”看着朝他走来的乔立春,钱平南惊惶的跌坐在地。
再一看,他带来的万安县衙役全趴在地下申吟,没一个人能站得起来,个个都伤得不轻。
“还想要孩子吗?”她居高临下,以木棍一端顶住他下颚。
“当然要……啊!我的手……”他还想逞能的装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谁知放在地上的手蓦地一痛,发出喀的骨碎声。
“要是觉得一只手不够,我还可以把另一只手也给踩断,好事要成双,你说是吧?”她目露出狼般的狠厉。
“我、我……”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要?”
“不、不要了,再也不要了,他们是你的,我钱家就算绝子绝孙也不会认回他们。”一见她又要往另一只完好的手踩下,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钱平南赶紧开口。
“好,你走吧!自个儿躲好些,有生之年不要再被我看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是、是,我马上走!”他连滚带爬的跑了,竟把他带来的衙役留下,回去怕是难以交代了。
倒是一旁的胡大夫笑了,二十多名伤患呢!他可要赚一笔了。
打完了,人也放松了,当乔立春回过身打算把木棍还给交给她的人,神色却忽地一愕,身后竟是一票红着眼眶的东北女兵,其中有几人低声的一唤,“将军她像回到昔日的军营,忍不住一喊“编列。”
“是——”
一群身着劲装的女子动作敏捷的排成军中队形,整齐划一地站得直挺,目不斜视。
但是一站定,她们全都愕然自己为何会听命行事,那张脸明明不是将军,可她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
“整队回府。”
“是!”
声音宏亮,中气十足,在李英、张岚的带领下,一群女子军从容不迫的走入慕容春秋买的宅子。
“娘子。”
“娘——”
韩重华、乔弘书父子一同朝妻子(娘)奔去。
“我没事,你们别……”她眼前一黑,人忽然厥了过去。
“你呀你,我要说你什么才好,都生了两个孩子还没察觉身体发生的异状,居然还和一群男人拼死拼话,你也要为我多想想,我老了,经不起你吓我呀!你看我头发都吓白了,你要用什么来赔我……”
明明是惊喜,却变成惊吓,一向身子骨养得很好的乔立春突然没预兆的倒下,把为她吊着心的韩重华吓得不轻,差点把女儿甩出去,赶紧去抱住两眼一闭的妻子。
他心急如焚地忘了自己是大夫,一手女儿一手妻子的急如星火,眼中泛着泪,脑中一片湿乱。
心想着老婆殁了他也一起去,他们不能被分开,生死也相随。
倒是胡大夫上前把了脉,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恭喜,韩重华如坠五里雾中,一脸茫然,几乎要跳起来和胡大去拼命,他妻子不醒人事还跟他恭喜,是恭喜他死了老婆好娶新妇吗?这昏聩的老匹夫!
直到胡大夫一眨眼,咧开嘴一笑,说乔娘子已有两个月身孕,韩重华还有种在梦中的感觉,飘飘然。
此事过后,乔立春被当猪养,不准下床、不准动作太大、严禁提任何重物,在丈夫大夫的严格把关下,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养胎,直到满了三个月才允许在院子走动。
由于家里又添人了,现在的院子真的不够住,韩重华又在县城里找了一座五进院的宅子,虽对方价钱开得有点高,但是里面有座风景秀丽的小湖,他一咬牙就买下了,大不了向某个姓慕容的借钱。
在乔立春快生的前一个月,他们搬进大宅子,而将近百亩地的药厂也盖好了,加紧赶工研制军方所需的药物> 一批一批的订单堆成山,必须增加更多的人手才赶得出来。
此时东北又派了两百名女兵过来,和原先的一百名女兵一起进驻药厂,她们原本就是军队出身,纪律好、效率高、反应敏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把分内的活迅速完成。
只是……“将军,药材不够了,要不要再补上?”
“将军,你看这药磨得够不够细,需要再使得劲吗?”
“将军,装散剂的瓶子缺了,要再订几万瓶……”
“将军,你看这帐填得仔不仔细,要再加什么吗?”
“将军……”
“将军……”
不知为何,一来万福镇的女兵一和乔立春接触过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敬畏之心,一个接一个不约而同的喊她将军,怎么改也改不了口,彷佛她就是死而复生的战铁兰。
越来越多的人从东北过来,慕容春秋买的宅子住不下了,且这些已成平民身分的女兵也真奇怪,两人一间的屋子居然睡不习惯,一致要求换个地方,最好是一整排的平房。
曾经带过兵的乔立春立即了解她们的意思,她便在药厂附近买下一块地,盖了类似军营的屋子,有院子、有活动手脚的场地,成亲的可携家住进独栋独院的屋子,不肯嫁的另住在对面一排屋子,四人一间,睡木板床,井水自打。
没想到这样她们反而乐意,每日都很欢的喊着将军,即使乔古春极力否认她就是战铁兰——但是她能叫出每一位女兵的名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这么混乱又忙碌的情况下,乔立春生下她和韩重华的第一个孩子,她自个儿的第三个孩子,母子平安。
转眼间,过了两年。
“娘,弟弟又不乖了,你快管管他,你看他皮得像猴子,都快爬上树了……”太顽皮了,淘气。
“嘻!嘻!捉不到,姊姊笨。”
一个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的小童噔噔噔的穿过中堂,小短腿虽短却跑得很快,一溜烟爬过他腿肚高的门榄,朝正在喝蜜水的女子冲过来,小身子的气势锐不可挡。
“小心,别撞到你娘的肚子。”
乔立春又怀孕了,是第四胎,五个月,丈夫诊出是女婴。
夫妻俩欢喜地等着迎接女儿,“啊!放下放下,坏侈,我要找香香娘,不要爹,你臭……”小短腿踢呀踢,吵着要下地。
韩重华一手揽住儿子的肚子,朝他光溜溜的**拍下一掌。“为什么不穿衣服,姊姊喊你也不听。”
“因为我是野人,野人不穿衣服,也听不懂人话。”小豆丁装腔作势的吼了几声,捶胸拍肚。
当父亲的失笑,再轻拍一掌。“谁教的,真成小野人了。”
“父亲,是从西南刚搬来的那户人家,他们以前住在近沼泽地区,因此常听人说沼泽里面有野人,弟弟一听就记住了。”已长成小少年的乔弘书文质彬彬,眉宇间有股英气。
“这小子,好的不学尽学有的没的,罚跟哥哥一起蹲马步,每日半时辰。”
再不教都要登天了。
说是罚,其实小豆丁乐翻天了,他最喜欢男孩儿玩的东西,是哥哥的小尾巴,哥哥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快乐,傻呵呵的乐着。
“娘,前头来了一个人,带着家人,他说他要见你,我让人给他上茶招呼了。”看着偎在母奈身边的妹妹,乔弘书很是羡慕,想靠过去,但他长大了,不可以再向娘撒娇。
“见我?”谁呀!
“慢点,别急着起身,双身子的人了还毛毛躁躁。”老母鸡似的韩重华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妻子没个轻重。
自从药厂做大了以后,他已无暇到“一心堂”坐堂,便把“一心堂”送给胡大夫,更名为“仁心堂”,把胡大夫乐得胡子都翘了,至于原“一心堂”这招牌则从医馆变成了“一心堂药厂”。
他每逢初一、十五会在“仁心堂”义诊,回报乡亲们。
“我走得够慢了,你别在我耳边唠叨,当年我上山打猎时你就这么爱叨念,我都烦得想把你当獐子给打了。”没想到最后她嫁给了他,得忍受他一辈子的喋喋不休。
“娘子,你嫌弃我。”夫纲不振呀!
她充耳不闻,早就习惯他时不时的脑抽。“待会见了客人别再板着脸,人家不是你杀父仇人。”
“我尽量。”他的仇人只有一个。
慕容春秋已回京为储相做准备,慕容丞相安排他进兵部,先由侍郎做起,用五年时间走完六部。
目前单身,死也不成亲。
“你是……”到了厅堂,乔立春纳闷地看着来人。
背着人的男人一转身,乔立春忽地双眼一瞠,没来由的一阵鼻酸,她脑海中还有一丝乔夫子的残影,而他长得和乔夫子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几岁,身形更为魁梧。
“我叫乔立秋,听说你的名字只和我差一个字,我有个妹妹叫乔立春,住周家村……”男子无措的腆着脸。
蓦地,她眼泪双流。“大哥!”
“你……你真是我妹姝?”乔立秋惊喜的抹泪,笑得好像终于回到家的孩子,他有真正的亲人了。
乔立春笑由含泪的点头。“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到处托人找你都找不到你?”
“打仗打得偏了,被敌人追着跑,我被砍了一刀跌落山谷,伤了头,忘记自己是谁,在山里住了两年才走出来,后来又慢慢想起一些过往,伹不是很齐……”
乔立秋不知道回家的路,不晓得家在何方,隐约记得有爹、有娘,还有哭着叫他别走的姝妹,一家四口。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爹娘都过世了,等明年我孩子生了再一起回去祭祖,让爹娘知晓你活着回来了。”她也就安心了“嗯!都听妹妹的。”妹妹和他记忆中一样好看。
“大哥,你住在哪,有几个孩子?怎么不一起带进来,好让我这做姑姑的瞧一瞧?”儿子说他带了家人来。
他憨笑。“最近几年住在西南,刚搬到槐花巷的巷尾,三个儿子都很皮,让我很头疼……”
“啊!你们是新搬来的那一户……”
儿子说的西南搬来的……真是巧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此时的乔弘书忽然拉拉父亲的手,几年来第一次喊他爹。
“爹,大舅舅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改跟你姓韩,不用姓乔了?”
他说得很小声,却让韩重华心口发疼。
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韩家人,所以才与他走得不近,这是他当父亲的疏忽。“改,我韩重华的儿子怎么能不姓韩,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叫韩弘书,不捧姓乔的臭脚。”
一高兴,韩重华就有些口不择言。
闻言的乔弘书……不,韩弘书咧开嘴,笑得很开心,他是韩家人了,不再是一个外人。
“你说谁的脚臭呀!”
父子俩表情一致的看向乔立春。“娘子(娘)最香。”
“我也香,我也香……”光着屁|股的小豆丁跑过来凑热闹。
看着丈夫和儿子,乔立春笑着向正巧也来到厅上的女儿招手,她一手抚在肚皮上,一家六口都在,还有她的亲大哥……柳条儿长,柳条儿细,柳条儿系住一家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