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浚王来到他们这方,举盏相敬,娄易起了身,面无表情的饮尽手边那杯酒。
沈芯婕佯装傻气的笑呀笑,偷偷打量起眼前的浚王。桃花眼,薄唇……啊,这男人肯定是个天生绝情的坏蛋。
她瞥向端坐在位子上的韦氏——不对,应当称呼她浚王妃——她双手合握杯盏,低垂眉眼,垮着嘴角,看上去并不怎么开心。
莫非,韦氏也晓得这是政治联姻,根本不乐意嫁给浚王?
尽避知道这与自己无关,可沈芯婕还是忍不住揣测起这两人的婚姻情形。
宴席开始后,众人连番向座上的新人敬酒,说些恭贺的吉祥话,用完膳后,官夫人们便退出了花厅,将花厅让给男人们去说话,转而来到园林里的花谢。
花榭里同样高挂大红灯笼,又有灯柱照明,灿若白昼。
沈芯婕本不愿离开花厅,毕竟她与这票官夫人没半个相熟的,尽避娄易对外宣称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可在外人面前,她能装傻,便尽可能的装,省得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连累娄易。
可花厅里的女人全走光了,就剩她一个,这似乎太不识相,她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乖乖照办。
花榭里的女人先是彼此寒暄一阵,接着又聊起今晚的宴席菜色,随后聊起朝中谁家夫人生了儿子,听得沈芯婕头都疼了。
她实在受不住了,假借出外解手,让王府安排伺候的小丫鬟领着,逃命似的离开花榭。
“太尉夫人,茅厕在那头……”打灯的小丫鬟正说着,一个转身却不见本该跟在身后的沈芯婕。
小丫鬟呆了呆,慌慌张张的找起人来。“太尉夫人?您在哪儿?”
“我在这里呢。”
听见园林另一侧的水榭传来声嗓,小丫鬟连忙小碎步飞奔而至。
这一侧的水榭是专供看戏用的,建有足足两人高的戏台子,小丫鬟提高手中的灯笼一照,看见沈芯婕不知怎么爬上戏台,竟然站在台子中央。
小丫鬟吓得面色发白,顚着嗓子嚷道:“太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赶紧下来呀!”
“不碍事的。”沈芯婕冲着她挥挥手。
呼,好久没站在舞台上。虽然这个舞台有点小,底下也没有属于她的观众,可至少她能重温昔日登台跳舞的那份心情。
“太尉夫人,您快下来呀!”水榭外的小丫鬟已吓得眼眶含泪,贵客若是出事,那她的脑袋瓜恐怕也不保。
沈芯婕不应不睬,兀自月兑去了鞋袜,伫立在戏台上,缅怀起昔日做为一个芭蕾舞者,站在舞台上,接受底下观众鼓掌赞扬的风光。
小丫鬟当下吓坏了,就怕太尉夫人疯病发作,从戏台上往湖里纵身一跳,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丫鬟两腿一软,握紧了灯笼,跌跌撞撞地朝着来时路奔回去。
花厅里的男人已从闲事聊至政事,以浚王为首的皇族派系,正在挞伐太后重用外戚,打压聂氏宗族等事,娄易一向保持中立,并未选边站。
若真要说,娄易向来是站在皇帝那边。
娄家三代从武,事君甚忠,祖上数十人死后全入了忠烈祠,受东周百姓敬拜。
出自这样忠贞不二的家族,娄易自然也不会是例外。尽避他对皇帝并没有多尊敬,可他骨子里仍是忠君的。
兴许是清楚他的立场,浚王方会邀他出席今晚的喜宴。
娄易手握杯盏,低垂眉眼,心不在焉的听着那些官员高谈阔论。
蓦地,一名小丫鬟惨白着脸跑进花厅,守门的管事随即将她拦下,不给进,就怕扰了里头的贵客。
娄易美目淡扫,正好瞧见入口处的小丫鬟,他放下杯盏,起身走去。
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向管事禀报:“……那太尉夫人好似中了邪,不肯听奴婢的劝。”
小丫鬟不知娄易就站在她背后,迳自一个劲儿的说着。
正对着娄易的管事,立马变了脸色,厉声训斥道:“胡说八道!那可是太尉夫人,岂容你一个低贱丫头冒犯!”
小丫鬟瑟缩一下,正欲再开口,忽闻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嗓。
“她人在哪里?”
小丫鬟一惊,飞快转过身,一见是高大英挺的娄易,不由得咬咬唇,脑袋瓜垂了下去。“奴婢见过太尉大人。”
管事见她彷佛失了魂,气煞的出声催促:“没听见大人问你话吗?”
小丫鬟慌乱地抬起眼,道:“夫人她在西侧水榭那儿——”
“怎么走?”娄易冷着脸问道。
管事替小丫鬟回答:“大人,西侧水榭往这边走,小的这就领您过去。”在管事的带领下,娄易寻至王府西侧的水榭,方走近便看见戏台子上忘我跳着舞的人影。
“慢。”娄易低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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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个儿过去,你回去吧。”娄易吩咐道。
尽避不明所以,管事却不敢拂了贵客的意,没敢多问,连连应了声是便离开。
娄易缓缓步进水榭。
戏台上的女人,她娇颜瑰红,面上扬着灿笑,眉眼凝着一束自信,明明四周围是一片黑暗,却不停的环顾张望,好似底下坐满了人。
发觉他的存在后,她笑了笑,不顾一身厚重繁复的衣衫绑手绑脚,硬是在原地做了个划步绕圈的舞步。
“好看吗?”她在原地绕了一个圈,停住,朝他娇粲一笑。
“好看。”月光下,他黑眸灼亮,紧紧凝视着戏台上的娉婷人影。
虽然分不清他的赞赏,是出于真心,抑或是单纯捧场,她仍是开心的笑了。
她收起动作,朝着台下的他伸出手。
他眸底染上笑意,轻功一使,眨眼便跃上戏台,然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沈芯婕往他怀里靠,气息有些喘乱,眉眼却甚为欢喜,嘴角犹扬着甜笑。
“我只是摆摆样子呀,这根本不算是跳舞,哪里好看了?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也会撒谎哄人开心。”
“我觉得好看便是好看。”他搂着她的腰,黑眸泛着柔波。
她仰起红扑扑的脸蛋,粉唇一扬,笑若艳花。
他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个性,可在她面前,他却会用他的方式,对她吐露甜言蜜语。
心,暖暖的,甜甜的……这,便是恋爱的滋味吧。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除了凯勋,再也不会有心动的感觉,更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怎料,有这么一天,她的灵魂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与娄易相遇。
她百感交集的凝瞅他,伸出手,努力想模上他的头顶,却怎么也无法如愿,还是踮起了脚尖才勉强碰着。
“怎么一眨眼就长这么高了……那个才十六岁,高我没多少,酷酷拽践的小正太都去哪儿了?”她一脸困扰,嘴里念念有词。
他淡笑,任由她摆弄。“如今我们年纪相当,你不能再以年长者自居。”
“是呀,真讨厌。”她噘嘴抱怨。
他垂眸,抬起手,拂去她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正欲俯首吻她时,她忽尔扬起一丝顽皮的笑。
还未来得及启嗓询问,她已踮起脚,在他唇间轻轻一吻。
他怔住,想起那日她说的话……胸中不禁一阵收紧。
“我想,我们应该是在谈恋爱。”偷袭成功,嘴角悬着抹甜笑的小女人如是说道。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良久,良久,彷佛打算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永远。
她伸手覆去他的眼,撒娇地命令:“不许再这样看我。”
白女敕手背下的薄唇,缓缓扬高,笑了。
他笑的模样真好看……沈芯婕心念一动,凑上前吻了吻那张微笑的薄唇。他就这么任她调戏,好似成了一尊不会动的木头偶娃。
她轻轻吻着他,汲取他爽冽好闻的气味,而后,软腻小舌探入他口腔,碰了碰他的舌,像条嬉戏的鱼儿,来回钻动。
他探舌回应,双眼依然被她手心遮盖,只能用唇舌去感觉她。
两人的舌头在彼此嘴里优游来去,他勾住她的,轻吮起来,她嘤咛一声,在这个吻快失控前退了出去。
一吻既罢,她气息不稳的低喘着,手依然覆在他眼上。
他气息沉着不紊,唯独双唇沾染上淡淡的粉色胭脂,泄漏了方才的激情。她拿开手,对上那双幽邃的美目,在他的凝视中,甜甜绽笑。
“方才扭着脚了……”她可怜兮兮地撒着娇。
他一手扣紧她的腰,没费太多力气便将她横身抱起,那一双未着鞋袜,白净细女敕的脚丫子,在裙摆间轻轻晃动。
沈芯婕往他肩头枕去,双手勾抱他的后颈,道:“我们回家吧,这里好没意思啊。”
娄易没应声,搂紧怀中纤细的娇躯,纵身往戏台下一跃,利落着地,然后直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