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一夜,芯鄀另开了间上房,趁小环睡着之际,偷偷溜了过去。
那儿,有她的情郎在等待。
“我们的事干啥不能让小鄀知道?”雍轼一见她进来,即将她搂入怀里。
“小鄀的脑子可比夫子还要古板,让她知道我俩亲近,必会全力阻止。”
“即使我们即将结连理?”雍轼低头凑闻她发中的馨香。
结连理……根本不会有那天的到来。
“嗯。”她低应了声。
这是最后一次的欢愉了吧?
仰首端凝着他,纤手抚模着他俊美的脸,自宽广的额头、深邃的黑瞳,挺直的鼻,薄美的菱唇来回轻抚。
若脑子记不住,她还有眼可以记,眼记不住还有手可以记……她要将他记着,用力的记着,这一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她端详的目光专注得有些异样。
“我只是想有好些天见不着你了,想将你看仔细,好映进心底。”
“傻瓜,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的。”他将小手凑近唇前亲吻,“这样吧,你家在南京何处,我带你一起去,顺便上你家拜访。”
“不!不要!”她惊慌摇首。
“为何不愿意?”她的反应怎么好像将行的是龙潭虎穴?
“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芯鄀忙定下心神道:“我爹爹是个守旧之人,你直接带着我归家,只怕他会先气得晕厥,醒来后将你赶出府,至于提亲——”她两手一摊,“没门。”
“哈!”他大笑,“的确是太唐突了,那就等我回来之后再择日请媒婆上门提亲。”
“嗯。这样是最好。”
“说来,你家位于南京何处?”雍轼牵着小手,一块儿走向床榻。
“南京嘛……你现在问这目不会是想趁此次南京之行,先过去打听吧?”她微抬眉角,斜眼觑他,那模样儿妩媚,惹得他心痒痒。
“正是!”他笑着将她抱满怀。“探访一下我的亲亲娘子在邻里间的名声。”
“你以为这打听来的可信吗?”
雍轼毫不犹豫的答,“不可信。”
若可信的话,她可就没那个胆与他一块儿了。
“知道不可信就好!”她皱了皱可爱的巧鼻,“我才不告诉你我家在何处,等你回来再同你说!”
“好,就等我回来!”雍轼俯首寻芳唇,“这段时间,你可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她几不可察的顿了下,“我会。”
“等我回来,我先送你回家,待过数日,再遣媒婆上门提亲。这顺序可好?”热情的大手拉开中衣外头的长衫,香肩微露。
“好。”
星眸掩闭,纤颈向旁微偏,让他的唇更容易吻她敏感的耳垂,吸含入口,吮啄得娇躯轻颤。
“环,这段时间没有你,我会寂寞的。”蓝纹腰带解开,直接丢落地面,中衣大敞,露出半截莲红色兜儿。
会吗?你身边美女如云,可真有差我一个?
心头如是想,唇畔却是绽放如花笑意,“那你就快快办完,快快回来。”
“那是当然。”
……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丫鬟喳喳呼呼的声响,惊扰了正坐在前厅里,蹙着眉,喝着茶的余老爷、余夫人。
“那丫头终于回来了!”担忧数日,派了人去扬州寻找却无下落的余夫人慌忙起身。
“坐着!”余老爷大手拉住余夫人的纤臂,硬将她按回椅上。
“我要去看我女儿呀!”看她好不好,是否受了伤呀!
“人都回来了,有差这一时半刻吗?”余老爷沉着脸道。
担忧的大石一落下,余老爷的怒火燃得更甚。
这丫头竟然留书离家出走,仅带丫鬟一名前去扬州探未婚夫的底细,也不想想自个儿从小到大未出门半里远,这一趟扬州之行,可是让父母担足了心。
怕女儿出意外,余老爷连忙派人去扬州将两人抓回来,可派去的人回复未找到主仆俩,倒是带了更多孟少爷惊世骇俗的小道消息回来。
这男人不只嫖、不只赌,还有断袖之欢,他真能将女儿推入火坑吗?
“你还说!都是你,教你退了孟家那门亲事,你不愿意,拖得咱们女儿都快变老姑娘了,只好自力救济,实际去扬州查明未婚夫到底是何原因不肯过来迎娶!”喘了口气,余夫人又继续怒道:“我不管你曾受过你姊姊多大的恩惠,也不管你能高中殿试取得官职是大姑一路栽培你过来的,我的女儿,绝不能因此误了一辈子幸福!”
“好了!好了!你还要啰唆几次才会罢休?”
自女儿离家后,妻子一直在耳旁念念念,叨念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念到你退亲为止!”余夫人重重哼了声,不甩丈夫的制止,走向前厅门口。
人才刚离了椅子,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爹、娘,女儿回来了。”
看到女儿的妆扮,两位老人家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终于明白为何派去的人会找不到她们了,这两个丫头竟然女扮男装?
“女儿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余夫人一个箭步握住女儿的臂膀,上下打量,“你这一路上平安吧?”
“平安。”芯鄀轻轻点头。
“平安就好。”余夫人松了口大气,露出这几天难得的笑容,“平安就好。”
“过来!”余老爷低喝一声。
芯鄀早有心理准备大祸即将临头,走来余老爷面前,未等他开口,主动双膝落地。
“爹,女儿不孝,让您跟娘担心了!”
“知道我们会担心还敢留书出走?”
“对不起……”芯鄀抿唇垂首,呐呐说着抱歉。
“好啦!人平安回来就好,骂什么骂啊!”余夫人狠瞪了余老爷一眼,伸手拉起女儿。
“女儿都被你宠坏了,才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还女扮男装出城,这传出去教他以后如何做人!
“别理你爹!”老家伙性子固执得跟石头没两样,余夫人不爽很久了。“来,告诉娘,你这回去扬州有何斩获?”
芯鄀沉思了一会儿后,方道:“孟少爷即将来退亲了。”
“啥?”多年心愿达成,一时之间,余夫人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他来退亲?这怎么可以!”余老爷眸中露出凶光。
被退了亲事,女儿以后还能许好人家吗?
“怎么不可以!”余夫人回首瞪视。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啊?”真是愚妇!“女儿被退亲,外头必会谣言是女儿这方面有问题,以后要再谈亲事谈何容易,更何况她都快十九了!”
“就算女儿终身小泵独处,也总比嫁给一个每天不是上妓院,就是窝赌坊,还好男色的男人好!要嫁给那种浪荡子,怕出不了两年,你女儿就会给活活气死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然而所有的辩驳,芯鄀只能藏在心里。
他千方百计弄臭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退婚事,她又何必破坏他的计划呢?
“小姐,您这次怎么不帮孟少爷辩解了?”一旁的小环不解的问。
“你少多嘴。”芯鄀横过去一眼,小环连忙乖乖闭嘴。
“就算活活气死,也总比名声败坏的好!”余老爷站起身来吼道。
“名声?你就只注重名声,却不肯替女儿着想!”余夫人好寒心。
“女人家懂什么!”余老爷撇了下不屑的嘴。
“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拚了!”余夫人当真捡起了拳头。
“爹、娘,您们别吵了。”眼看他们越吵越烈,芯鄀连忙走来两人中间阻止。“如果爹当真如此在意名声问题,那就由我们这派人过去退亲吧!”这也算达成了雍轼的愿望。
“这怎么可以!”
“又不可以了?”余夫人不顾女儿阻挡,玉指戳上丈夫的胸膛,“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主动退亲,一个是等人家来退亲!反正最终结果都是退亲,看你要哪一个!”
余老爷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由女方退亲,对不起姊姊;等男方过来退亲,却又坏了余家的名声……余老爷脑中闪过疑问。
“孟家这门亲事拖了这么久,为何会突然决定要退亲?”余老爷不解的问,“你这次去扬州,做了啥?”
“我没做啥。”芯鄀幽幽回道:“那孟少爷心中早有意中人了,为了不辜负意中人,只好退了亲事。”
“有意中人?”发出惊讶之语的是小环,“奴婢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事可少了!”死丫头老爱多嘴。
“有意中人又如何?你娶为正妻,意中人纳妾,皆大欢喜。”余老爷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芯鄀顿了下方回,“意中人应该不只一个。”
“统统纳为妾室啊,这正妻你来当就好。”
“可是……”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娶她啊!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不准你未来的相公纳妾?”
“不是的。”芯鄀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说了,一切就照爹爹的意思吧!”反正爹的如意算盘到了雍轼那一关就会破灭的。“爹、娘,女儿倦累,可否先让女儿回房休息?”
“去吧!”余老爷挥挥手。
“女儿啊!”余夫人担忧的问,“你还当真要照你爹的意思嫁给孟家少爷?”她怎能明知眼前是火炕,仍狠心的将女儿推入呢!
抬首迎视母亲不予苟同的神色,芯鄀淡笑了下,悄声道:“您放心,爹的如意算盘不会成的。”
“你有把握?”
“嗯!”螓首轻点了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闪过幽眸,“很有把握。”
“少爷,马车已准备妥当。”小厮走进雍轼的院落,低声报告。
“我这就过去。”
一旁的丫鬟自衣架拿下外衫,替雍轼套上。
“爷,您当真要亲自前去南京退亲?”丫鬟红儿问。
“嗯。”
“可这事没让大夫人知晓,会不会不太好?”红儿在孟家工作也有七八年了,知晓少爷的婚事可是大夫人亲自指婚的。
“不需要问过她。”雍轼面无表情回道。“走吧!”
“是,少爷。”
红儿拿起行囊,跟在雍轼后头出门,尚未走到前院,就见着来访的孟家二女婿——黎恪非。
“姊夫?”雍轼意外黎恪非怎会大清早就出现。“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他瞧见丫鬟手上的行囊,“你要出门?”
“嗯,不过不急。姊夫何事相找?”
黎恪非意有所指的瞥丫鬟一眼,雍轼心领神会,吩咐红儿先上马车。
“咱们去迎宾室吧!”
迎宾室就位于前院,是有陌生客人前来拜访时先安置的花厅,也是目前离他们最近的隐密处所。
“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提过,有关于二娘派人在比武招亲擂台上,暗算我一事吗?”
“记得。”
“虽然那次的暗算事件,有符公子可为人证,证明是二娘所为,但符公子既已亲自为我挡下灾祸,我也不想让他难做人。”毕竟他与二娘仍有姨甥关系。“为了引蛇出洞,我想请你配合演一出戏。”一出可以取得证据的戏。
“姊夫请说。”
黎恪非低声说明他的计划。
闻言,雍轼微微一笑,“这不用演,我早就打算如此做了。”
“那好,咱们就照计划进行吧!”
“好。”
雍轼与黎恪非一块儿离开迎宾室,走来停放于大门口的马车处。
“红儿,下来吧!”雍轼开门道:“咱们先不去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