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来大厅角落,赌坊的主事前来告知夏南熙赌坊目前的情况。
雍轼一双因刚睡醒而惺忪的睡眼在各张赌桌上来去,评估着等会儿该上哪张赌桌扮演“浪荡公子哥”的角色时,听到一旁主事的谈话。
“那两名公子是新面孔。”主事眼扫向正“沉迷”于赌博的芯鄀两主仆。
“那名公子到目前为止,已赢了五千两银。”
“好手气。”雍轼嘴一扬,“那两人是姑娘,不是公子。”
“啥?”主事讶异回身。
夏南熙眯眼细看,“的确是姑娘家。”
“老者以为是两名俊美、年轻的少年……”主事这才觉得那两名公子越看越像姑娘。
“仔细瞧。”雍轼提点,“没有喉结。”
主事者瞪大了眼细瞧,果然喉口一片平滑。
“女扮男装来赌坊玩的姑娘还真少见。”夏南熙眸中也漾出兴趣。
“我去会会。”
雍轼随意将散落于两旁,未经过任何梳整的长发以手指梳拢于后,迈步走向芯鄀的赌桌。
越玩越有兴致的芯鄀这时已不是站着下注,而是直接坐在桌旁的椅上,全神贯注盯着荘家手上的赌盅。
站在她身后的小环同样聚精会神,那模样比主子还要认真。
“这儿让给我。”雍轼一开口,芯鄀身旁的赌客立即点头识趣走开。
闻声,芯鄀转过头去,乍见雍轼那张俊俏的脸容时,心不小心漏跳了一下。
这男人好俊……芯鄀水眸眨也不眨,瞧得呆了。
在她端凝雍轼的时候,雍轼也趁这个机会审视她。
她有一双灵活的大眼,水波流转,所有的心思均可自她那双会说话的丽眸瞧得一清二楚。
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眸以外,其他的五官都小得不可思议,尤其那张粉红色的小嘴,微张时,像极了一朵粉色的梅花。
她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尤物,却更有一股清新的气质,如炎炎夏日中,一股清凉的微风。
如此秀气娇美的女孩,就算剃光了头,他也可一眼看出她的性别。
“公子。”雍轼率先打破两人互相打量时的沉默,“生面孔?”
“呃……咳!”芯鄀清了下喉咙,压低嗓音,“初来到贵宝地,听闻天龙赌坊大名,前来见识见识。”
雍轼一瞟她桌前的银票,“公子今晚手气不错。”
“是……”她想不出在赌桌上可有啥谦让之词,只得朗笑道:“似乎是不错!”到目前为止尚未输过。
觉得脸儿有些发热,芯鄀连忙摇扇散热。
“公子这扇子画得精美。”雍轼看着折扇上头画的花鸟栩栩如生,落款龙飞凤舞,随兴又不失优美,看得出是女子作品。“这画者是……”
芯鄀心头一惊,连忙阖起折扇,“拙作,让公子见笑了。”
“是公子的画作?”雍轼面露激赏,“公子才华出众。”
芯鄀的脸儿又一阵火热,可这回不敢再将折扇打开,就怕被雍轼清楚上头的落款,联想起她的身分来。
“下下下!”荘家拿起赌盅,喊着。
芯鄀连忙将折扇插于腰间,将手上的银票全数放置在“大”上。
“公子今晚手气佳,就让小弟跟了吧!”雍轼拿出一张千两银票,同样压在“大”上。
荘家一开赌盅,脸绿,“四五六,大!”
“公子又赢了。”芯鄀身后的小环开心的拍手。
“敢问公子贵姓?”雍轼边收筹码边问。
“余……”她想到自己该隐姓埋名,“虞美人的虞。”
“虞公子。请问大名是……”
“呃……”水灵灵瞳眸在荘家身后的挂画兜转一圈,“虞儿游……”听起来似乎怪怪的。“虞中游!”
雍轼瞥了眼荘家身后,那张画着数只色彩斑斓鲤鱼在水中优游的图画,憋忍住满腔笑意,泰然自若的问:“中游兄,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不会!”荘家又在吆喝下注,芯鄀未有任何思考,全数推往“小”上。“请问兄台贵姓大名?”
“孟雍轼。”
“咦?”芯鄀瞪大眼,身后的小环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听到他的名字反应如此大?雍轼不解。
他不记得曾认识姓虞的姑娘——虽然很有可能连姓氏都是假的——这姑娘的面孔他也不曾有印象。
“你说你叫啥?”怕自己听错,芯鄀开口再确认。
“孟雍轼。”
真……真真真真真的是他!
她的未婚夫?
虽然她会上天龙赌坊,本来就有意思要亲眼见见她的未婚夫,并探一探他的真实品行,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且还同坐一张赌桌!
这个人……真的是个赌徒啊!
传言果然不假啊!
雍轼将手上的银票同样放置“小”上,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中游兄认识在下?”
“认……不认识!”她忙摇头,“曾听过。”
“喔?中游兄打哪来,听过在下的名号?”
“是……”相遇来得太突然,芯鄀毫无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自圆其说。
“咱们是打南京来的。”身后的小环忙解围,“孟家绸缎江苏知名,自是听过孟公子名号。”
“应是听过这孟家大少爷浪荡不羁的恶名吧!”雍轼不以为意笑道。
他的恶形恶状不只扬州出名,就连邻近的南京也听闻,这样说来,未来老丈人必也有耳闻,女方主动退婚之日应无须久待。
当初大娘硬是在襁褓之时为他订下了亲,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透过亲侄女来控制孟家产业,他明白女方的无辜,毕竟订亲之时,她也才呱呱落地不久,虽然也不晓得这十八年来,她是否受到大娘的洗脑,可为了让女方以后仍可许配人家,他决定先破坏自己的名声,让曾任仕途的老丈人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雍轼不晓得的是,这门亲事女方在知道他的素行不良时,就想退婚,无奈打小由大娘拉拔长大的丈人,不敢拂逆姊姊之意,才蹉跎了女儿的青春。
小环的解围,让芯鄀有了思考的空间,面色也回复自然。
“我是……在下是听闻孟兄十分懂得享乐之道,若孟兄方便,不晓得是否可带小弟开开眼界?”
“公子?”小姐到底在打啥主意啊?
小环心里很是着急想问清楚,可现下情况又不由得她发问。
什么叫开开眼界?难不成小姐除了赌以外,还想去花街柳巷玩女人?
这姑娘可真有趣!雍轼颇有兴致的肘靠着赌桌,专注的凝视那双灿灿星眸,好在谈话中,读出她的思绪来。
“中游兄第一次来扬州?”雍轼问。
瞧她举止优雅,谈话明理清晰,身上衣着不算华丽,质料却也不差,想必非一般市井小民。
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不甘寂寞,女扮男装出来游山玩水?
雍轼佩服这姑娘的胆大,也对她充满了好奇。
“是!”芯鄀用力一点头,“小弟是第一次离开南京,出来游山玩水,对很多事都不懂,也很想见见世面。”
到扬州的第一天晚上就遇到了未婚夫,还跟他有了交谈成了朋友,这岂不是老天爷赏赐给她的大好机会?
她决定好好把握,与他更深入接触,实际的明白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是否真的不值得托付终身?
他是否是个不务正业的纨裤子弟?
他是否妻妾成群?
他迟迟不来迎娶的原因为何?
所有的答案,她要亲自找出来!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雍轼伸了个懒腰,斜躺在椅上,“不过我都是夜间才活动,毕竟有些活动只有晚上才有。”他意有所指。
“孟兄是指?”又不是蝙蝠,为啥夜间才能活动?
“像赌坊啦、妓院啦!”雍轼诡谲一笑,朝芯鄀欺近,“这些中游兄可都有兴趣?”
他突然的靠近让芯鄀胸口一窒,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息就在她的鼻尖盘绕,胸腔中的心跳一时之间又紊乱了起来。
“当然有兴趣!”芯鄀忍住想退后的冲动。“到时还请孟兄带路。”
定力不错。雍轼想。看得出她心中的慌乱,却仍在表面装镇定。
“该下注了。”雍轼提醒。
“喔……”芯鄀忙把银票放到“大”上。
瞟了眼她手上一整叠的银票,雍轼想,这姑娘还真是天生的运气好。
她所选的这张赌桌,是天龙赌坊最难赢的赌桌,故围观的人不少,实际上桌的却不多,这傻姑娘不仅上了桌,还未曾输过,难怪荘家的脸色已经绿得跟青蛙没两样了。
雍轼淡淡一笑,将手上的银票同样压在“大”上。
“明儿个晚上,咱们天香院见吧!”
天香院?
“请问天香院是……”
“扬州最着名的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