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不是已经十八了,怎么她的未婚夫还不来迎娶啊?”
“不是打小订亲的吗?难道人家嫌弃她?”
“听说孟少爷是浪荡子、纨绔子弟,不是每日流连花街柳巷,就是窝在赌场三日三夜不回家,这种男人嫁过去也不会幸福吧!”
“这么糟糕啊?我要是老爷、夫人,想尽办法也要退婚。”
“我听说夫人是有此意,可是孟家的大房,也就是老爷的姊姊,不准老爷退婚!老爷年幼丧母,是姊姊一手拉拔起来的,所以不敢拂逆姊姊的意思。”
“那小姐的幸福怎么办哪……”
洗衣房内,几名丫鬟叽叽喳喳的聊着主子的八卦,洗衣房外,一名身着小袖对襟旋袄,团花长裙的姑娘,静静的听着。
在她的身边,立着一名丫鬟,神情义愤填膺。
“这些人竟敢在背后聊小姐是非!”丫鬟小环小手握拳,大有冲进去骂人之势。
“欸,你别气。”余家大小姐余芯鄀连忙阻止她,“不这样我哪知道一些八卦小道消息。”
下人们的小道消息永远比她这个养在深闺、不解世事的大小姐还要来得精通,若不这样偷听她们聊天,哪晓得原来她未来的夫婿是名纨绔子弟,还知道他喜好渔色又爱赌,百分百是个登徒子!
她们替她叹气,她也很想替自个儿叹气啊!
原来她的未婚夫品行极差,可父母想退婚还不行,这打从襁褓就订下的亲事,在姑母的一手操弄之下,谁都不敢说不。
她还自下人的口可知道,原来未来的公公也是个好、杯可物之人,家可妻妾成群。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孟家少爷恐怕娶了她之后,明的暗的还会再养一堆小妾。
想她都十八了,未婚夫仍迟迟未来迎娶,说不准早娶了一堆小妾入门,每天玩得不亦乐乎,早忘了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可是她们这样说小姐……”小环气怒难平。
“无所谓啦!”芯鄀摆摆手,丝毫不放在心上。“她们好像聊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帮我找找我的耳饰在不在昨日换下的衣服里。”
“是……”小环无奈的撇了下嘴,走入洗衣房。
虽说女人的命运不是捏在父母手里,就是握在丈夫手中,可要她默默的等着命运之日到来的一天,芯鄀还真是不情愿。
忘了是啥时在厨房外头听到了流言,据说外头的人议论是不是她有隐疾,或是性子太坏,所以未婚夫才迟迟不来迎娶。
如果已经小妾成群,又爱在花街柳巷流连,终日赌个不停的未婚夫一日未想起她,她是不是就得在家里痴痴枯等,直到老死?
虽说她听了这么多的流言,对于嫁给未婚夫一事心中也恐慌忐忑,但没道理她的终身幸福就要葬送在一个登徒子手上啊!
良禽择木而栖嘛,那女人也应该选蚌好对象才能嫁啊!
据说爹娘也是因为知道对方品行不好,才不曾催过婚事,打着的就是拖一天算一天的主意。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坐以待毙啊!
“小姐!”小环轻轻点了点出神的芯鄀,“您在想什么?”
“喔……没什么。”芯鄀回神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小环摊开手,掌心躺着亮丽的葵花金耳坠。
“太好了,谢谢!”芯鄀开心接过。
“小姐实在是太迷糊了,连耳坠都会遗落在换洗衣裳里。终有一天,小姐会连自己都弄丢。”
“无妨无妨,有精明的你在,会将我找回来的。”
“小姐您喔……”小环对生性顽皮的小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才不精明呢,心思细腻的其实是小姐,可小姐生性恬淡,不与人争,口头上吃点亏也无所谓,这也是她喜爱小姐的原因。
“走,回房去,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芯鄀拉着小环的手,直直朝居住的院落而去。
“啥?您要去找未婚夫?”小环讶异的眼瞠直。“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芯鄀斩钉截铁点头,“我要亲眼去瞧瞧流言是否正确。”
若未婚夫真的是名登徒子,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桩婚事退掉!
要她傻傻的将自己推入火坑,门儿都没有!
自南京到扬州距离不算远,可小姐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去?小环心上烦忧。
“小姐,那我去安排几名家丁与您同行……”
“你跟我去就行了。”芯鄀将准备出去张罗的小环拉回。
小环真是天真,安排家丁同行,她们去扬州一事不就等着传入爹娘耳中?爹这人守旧,认定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是出远门!
这事得偷偷来才行。
“只有我们两人?”小环诧异的指着自个儿鼻尖。“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就算现在国泰民安,可是两名弱女子单独出门,难保不会出意外啊!”
“谁说咱们是两名弱女子!”芯鄀微扬着精巧的下颔,眸中精光闪烁。
“那不然是……”小姐又在打啥鬼主意了?
“当然是女扮男装啰!”呵呵呵……
天龙赌坊是扬州城最大的赌坊。
白日,这儿寂静无声,越晚,灯火越是辉煌,人声鼎沸。
芯鄀一直以为赌坊应该是个阴暗、龙蛇混杂之处,想不到此赌坊的富丽堂皇可比富贵人家大厅,白如雪的墙上挂满了火烛,照映得室内一片温暖,空气中暗香浮动,闻之舒心透肺,心情爽朗。
再仔细观看,墙上挂的皆是名家字画,烛台是纯银打造,如此华丽富贵的装潢,恐怕会上这来豪赌的,身家必也不同凡响。
厅内每一张赌桌上皆坐满了人,银钱的吭击声、荘家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像是正举办着人生大事。
芯鄀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小……公子!”见芯鄀横来一眼,同样女扮男装的小环连忙改口,“咱们不是要来找孟少爷的吗?您怎么……怎么自己也下注了?”
芯鄀此时正站在一张赌桌旁,好奇的观看一会儿后,也跟着其他赌客拿出了一锭银子,压在“大”上。
“下好离手!”荘家大喊。
“好玩嘛,玩玩又不会怎样!”她想知道让孟少爷如此迷恋的赌博究竟是啥玩意。
闻言,小环好想眼一翻,直接晕倒。
“公子,奴婢……奴才斗胆劝戒,很多赌徒就是因为一时好奇就沉沦无法自拔,从此……”
荘家手上的赌盅猛的往桌上一放,打断了小环的劝戒。
一见荘家准备掀开赌盅,就连小环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赌盅,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赌盅掀开——
“四四六,十四点大,吃小赔大!”
“赢了!”芯鄀惊喜欢呼,完全忘了该压低嗓门装男子一事。
“赢了耶!”小环开心的抓着芯鄀的手,“运气真好。”
“再玩一次!”芯鄀轻咬着下唇踌躇,“你说这次下注在哪门好?”
“这次换小如何?”小环提议,压根儿忘了适才她才劝芯鄀别赌博。
“就听你的!”芯鄀将赢来的赌金全数压在“小”上。
“公子要全押?”小环讶异。万一输了怎么办?
身为丫头的她很少见到大笔钱财,故芯鄀全压注的做法让小环觉得心疼。
“反正是横财,输了也无妨。”芯鄀不在乎道。
“这位公子大气!”荘家笑道。
“好说!”芯鄀轻摇折扇,姿态优雅。
赌盅再次掀开——
“一二四,七点小,吃大赔小!”
“又赢了!”芯鄀开心得呵呵笑。
原来赌博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运气好就赢,运气坏就输,所有胜负均决定在掀盅的刹那,等待让人紧张又焦灼,赢时兴奋快意,输时黯然惆怅,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啊!
“那我这次再押小!”芯鄀将筹码再次全数推到“小”上。
“下好离手!”荘家大喊……
如果不仔细看,无人会发现在天龙赌坊的最后方,有扇与墙壁同色的门。
此时,门被徐徐推开,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出。
走在前方,背脊挺直,外型挺拔的是赌坊老板——夏南熙,而走在后方,打着呵欠,姿态慵懒,俊美的脸皮足以吸引所有女人视线的是孟家的大少爷——孟雍轼。
这两人是好朋友,平日雍轼窝在这,三日三夜不回家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