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姬宁在门口踟蹰了一会才进门。
姬愫蓝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过来。”
姬宁抱着她的胳膊,腻在她怀里,软软的喊,“妈妈。”
姬愫蓝看着怀里的女儿,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到了谈恋爱嫁人的年纪了,她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模了模她柔软的细发,“真喜欢了?”
姬宁探出头来,很认真的点头,“嗯。”
谢望舒此人,越是相处,越是喜欢,越是不能自拔,她很幸运,在尚且年轻的时间遇见了他。
“什么时候带回B城给你爸爸和三爷爷看看。”
姬宁脸一红,“妈妈,哪有那么快?”
“怎么就快了?”姬愫蓝看了她一眼,“你三爷爷可是一点到晚琢磨着给你介绍一些青年才俊呢!怎么,你不带回家,是准备去相亲吗?”
姬宁恶寒。
三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做媒的喜好,据说几个交好的世家小儿郎、小娇女们,都被他配了一遍,闹得现在他们看见三爷爷就发怵,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多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作为孙女,姬宁自然是首当其冲,不过因为她不在B城,战火尚未殃及到她这里。
不过听说三爷爷已经制定了详细而严谨的相亲计划,力图在她放假回B城的有限时间里,尽可能的安排相亲……
想到这里,姬宁屈服了,“好,等我和他商量商量。”
姬愫蓝这次来N城单纯为了公事,来看女儿不过是忙里偷闲,晚上和女儿在社区不远处的饭店吃了一顿饭,晚上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姬愫蓝给姬宁做简易早餐。她并不喜欢下厨,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下厨,但这并不妨碍她为心爱的女儿做一顿早餐。
姬宁穿着睡衣和拖鞋,看着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嘴角忍不住上扬。
母女俩吃完饭,姬愫蓝一边穿鞋一边说:“年前在老胡同做的那两身旗袍已经做好了,你一直没时间回去,我让人给你带过来了。”
旗袍?时间太过久远,姬宁已经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脸上一阵茫然。
见状,姬愫蓝失笑,“年纪小小,忘性倒是大得很。”
吃完早饭,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姬愫蓝便回去工作了。
她只在N城待了三天就匆匆离开,走的时候连姬宁都不知道,还是到了机场打回电话来,她才知道。
姬愫蓝除了嘱咐女儿在外生活要注意之外,还老调重提了什么时候带谢望舒回B城,姬宁红着脸答应,说一定尽快。
而谢望舒这几天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成天的吩咐王锡寻找N城最美的餐厅,王锡不明所以,还以为他老板要投资餐饮,市场调查做得很卖力。
正如火如荼开展着呢,谢望舒接到姬宁的电话,说她妈妈已经回B城了,他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大口气。
回头看到王锡放在桌子上的报告,说了一声,“放这里吧,我回头再看。”
丈母娘已经走了,他不用再如惊弓之鸟,餐厅可以以后慢慢看,不行他还可以拉着姬宁每家都去试一试。
王锡正斗志昂扬着呢,闻言一楞,“Boss,咱们打铁要趁热啊!”
热都退了,还打什么铁?“不用!”
“餐饮业这几年的势头发展良好,通过这次的市场调查,发现具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我想过了……”王锡似古代劝谏昏君的忠臣一般,苦口婆心的劝说。
谢望舒觉得很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谢氏要做餐饮了?”
不做餐饮?王锡指了指桌子上的报告,“不涉猎餐饮,您让我做这个报告是为了——”
为什么他有不好的预感?
“哦,那个啊。”谢望舒说,“我未来丈母娘来N城了,带丈母娘去吃饭怎么能不挑一家最好的。”
据秘书室的小道消息,那天下午,首席秘书王锡又灌下了三大杯菊花茶,众人瞩目,王秘书果然对菊花是真爱啊。
没了家长,当晚两人就约了见面,只是谢望舒现在对去姬宁家产生了恐惧,到楼下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妈妈不会再出现了吧?”
姬宁瞪他,“你就那么怕我妈妈?”
谢望舒抛给她一个“你不懂”的哀怨眼神,“不是害怕。”
姬宁威胁他,“那你要不要上去?”
这次回答得很干脆,“要。”拜托,能共处一室的机会他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谢望舒一进门就被立在客厅里的两个大盒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问道:“那是什么?”
姬宁看了一眼,“哦,去年我回家的时候,在老胡同做了两身衣服,前几天妈妈来的时候给我带过来了。”
衣服?谢望舒也不知哪里来了兴趣,打开上边的缎带,盒子里是一身品红色的旗袍。
这样黯丽的颜色与衣服,若是穿在姬宁身上……谢望舒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渴望,他拥住姬宁,在她耳边低语,“阿宁,换给我看,好不好?”
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带着丝丝魅惑,姬宁觉得就要招架不住了,垂死挣扎,“我、我还没洗澡呢。”
“那就先洗,我等着,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尾音上扬,像羽毛一般划过心尖,痒痒的,姬宁发现,她真的无法拒绝他,“好。”
洗澡、换衣服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谢望舒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姬宁的样子该有多媚人、多可口。
旗袍讲究的是贴身,姬宁虽然很喜欢独具特色、非常有中国韵味的旗袍,但她一直没有穿过,衣服上了身才发现开岔太高,太过贴合,她在镜子面前犹豫了好一会,才打开门出去,有些羞涩,有些不自在,轻声问谢望舒,“怎么样?”
开门的一刹那,谢望舒只觉得眼前烟霞蒸蔚,有佳人自云层深处,步步生莲,直至心尖。他的姬宁,穿惯了素色的衣衫,这品红色却是艳光四射,明丽惑人。
布料完全贴合她的身躯,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腰肢玲珑,再往上,是**在外的胳膊,欺霜赛雪,令人目眩。胸口的桃花扣微微起伏,再往上是白晰挺直的脖颈,如白天鹅一般优雅。
乌发盘在脑后,仅仅用一根银簪固定,有几绺发丝不乖巧地垂下来,平添几分慵懒。
她脸颊有些绯红,紧张无措的站在那里,黑沉沉的眸子蒙上一层水气。
这样的姬宁,恍似上个世代夜上海中走出的女子,纸醉金迷的夜里,她手执折扇,娉娉婷婷而来,点亮了夜色。
谢望舒陡然觉得身体某处的被点燃,浑身叫嚣的奔腾让他控制不住,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眼底跳跃的火焰灼热耀人,姬宁感受到一丝危险,她往后退一步,却在退第二步之前,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鼻翼间涌动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明明屋里开了空调,他肌肤的火热却通过薄薄的衣料让她清晰无误的感受到,姬宁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张开唇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精准无误的封缄。
就在姬宁分神的一瞬间,他的舌尖已经探入,一点点的描摹她的每一处,他的手穿入她的黑发,扣住她小巧的后脑杓,另一只手收拢着她的腰肢,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拥着她的体温清晰而滚烫,唇齿之间的纠缠让姬宁彻底软了手脚,只能瘫软在他的怀间,任他为所欲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姬宁窒息以前他终于放开了她,埋首在她的颈窝,大口大口的喘息。
姬宁的脸更红,他身体某处的变化清晰地传达给她,她只能僵硬在那里,等舒缓过来。
良久,谢望舒从她颈窝抬起头,抱怨道:“阿宁,这么下去,我不会不举吧?”
轰的一声,姬宁觉得头皮发麻,“我、我怎么知道?”
谢望舒用一种“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明明罪魁祸首就是你”的眼神哀怨的看她,姬宁被看得低头,深觉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对不起他的事。
两件旗袍才换了一件,谢望舒哄着姬宁再去换黛蓝色描玉兰的那身,姬宁吃一堑长一智,说什么都不换了,脑袋摇得跟博浪鼓似的。
不换就不换吧,反正今日的美景已足够他回味良久,更何况来日方长,他谢望舒的耐性十足。
他的手抚上她酡红的脸颊,柔女敕的触感让他沉醉,他一下一下,以唇轻点她的唇,末了,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阿宁,我爱你。”
这是世界最好听的情话,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在姬宁的心底泛起了阵阵涟漪,她踮脚搂住他的脖子,“我也爱你。”
换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再一次深吻。
谢望舒再一次见到姬愫蓝,是在他的办公室。
彼时他刚开完一个会,秘书室那里打来内线电话,说有一位姬女士要见他。
谢望舒心里咯噔一下,他认识的姬女士少之又少,姬宁今天上班,开会之前还通了电话,那么,来的应该是姬愫蓝。
姬愫蓝还是像上次他见到时的端庄优雅,一路上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谢望舒已经在楼梯口等着她了,电梯门打开,他彬彬有礼的打招呼,“阿姨。”
进了办公室,秘书正要退出去,谢望舒拦住她,“刘佳,上茶,普洱。”
刘佳点头,“是。”
门重新闺上,谢望舒在姬愫蓝对面的沙发坐下,“听阿宁说阿姨喜欢喝茶,尤其是普洱。前几天朋友送了一点过来,正好请阿姨品鉴一下。”
“有心了。”姬愫蓝说道:“望舒,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当然可以。”
她不紧不慢的说道:“望舒,这一次我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和阿宁的事情。”
和阿宁?谢望舒心中仿佛有一根弦猛地绷紧,身子不由自主的坐正。
看得出他的紧张,姬愫蓝安抚他,“你不用紧张,你和阿宁在一起,说实话,只要你们喜欢,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想讨人厌,非要拆散你们。但是望舒,我是一个母亲,我的女儿有了喜欢的人,我必须要确定那人究竟如何,他可以没有钱、也可以长得不够英俊,但他的人品必须要能配得上我的女儿,你说,对不对?”
刘佳端了茶悄悄的进来,又悄悄地出去,普洱香醇,升起袅袅的雾气,茶香不散。
不是拆散就好,考验什么的他一开始就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是。”
“所以,望舒,我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对我女儿抱着的是什么样的心?”
或许天底下做母亲的都这样,在知道女儿恋爱之后生出不安,害怕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会被人欺负,承诺这种东西或许虚无缥缈,但她要看到他的态度。
谢望舒沉吟了一下,“如果不是上次因缘巧合见到阿姨,我也打算过一段时间亲自去B城拜访的。”
“哦?”姬愫蓝端起茶,小口啜饮。
“不知道阿姨对我家里的事情知道多少,我的父母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婚姻榜样,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地寻找能做我太太的女生,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有过一次恋爱经历,但那恋爱最终以失败告终,却也让我明白,宁缺毋滥。阿姨,我和阿宁在一起是认真的,认真到谢太太这个身分,从一开始就决定会是她的。”
一个男人愿意给一个女人婚姻,是对彼此之间最大的尊重和爱意,将下半辈子漫长的时光交付到对方手里,生死与共,祸福相随,愿意每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
这是勇气,亦是爱意。
姬愫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望舒,我之前希望陪在阿宁身边的是一个简单一点的男生。而你,纵横商场多年,手腕心计都不少,哪一点都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正如我一开始就说过的,阿宁喜欢,我不会多言。望舒,婚姻是大事,甚至有时候不是你情我愿就能决定的,你们俩以后可能会面对很多质疑、不解,你能够确定吗?”
谢望舒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确定。”
姬愫蓝紧紧的盯着他,而谢望舒在她堪称锐利的眼神下,坚定不移,没有半分的躲闪。
良久,她又问道:“两地分居也不担心吗?”
“不担心。”谢望舒月兑口而出,下一秒反应过来,疑惑不解地问:“阿姨,分居是什么意思?”
姬愫蓝眼底闪过一丝迟疑,缓缓说道:“翡翠行最终是要交到阿宁手上的,阿宁如果接手翡翠行,你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长?”
阿宁会接手翡翠行?谢望舒震惊地问,“阿宁不是不会接手翡翠行吗?”
“她告诉你的?”姬愫蓝秀气的眉皱在一起。
她说过吗?好像没有。谢望舒尽力的回想,陡然发现,姬宁从来没有当面告诉过他,她不会继承翡翠行。
心猛然沉了下去,想起那天在车上,姬宁没头没脑来的那几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阿姨,您和我说一下,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眉梢间悄然凝上一层冰霜。
良久,听完前因后果、送走姬愫蓝,谢望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这个城市的高楼耸立,和地面上缩小的车水马龙,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直到传来一声敲门声,他陡然回神,才发现夜色笼罩,窗外的灯火和身后的冷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捏了捏眉心,觉得头有点疼,“进来。”出声之后才发现,声音干哑得厉害。
是王锡,他走到谢望舒身边,提醒他,“老板,下班了。”
“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会。”
王锡跟在谢望舒身边多年,他神色里的暗淡和眉宇间凝成的冷厉,以及莫名的隐忍让他一眼就看出不对劲,“您没事吧?”他鲜少见到老板心绪起伏如此之大,似乎一切都在恋爱之后才有的。
呵,他能有什么事?谢望舒自嘲一笑,“没事,你先走吧。”
没有了王锡的办公室,一下子又恢复了冷寂,谢望舒重重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疲惫和无力一起席卷而来。
姬愫蓝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在他的心底留下重重的印记——
“阿宁决定来N城工作之后,和我定下了一个期限,五年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放弃N城的一切,回到B城,接手翡翠行。”
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一开始姬宁就决定会放弃他,还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他走到最后?这些念头像毒虫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先前他还心心念念的想和她结婚,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冷笑,笑过之后剩下的,是浓厚的心痛。
他用手盖住眼睛,以此来遮挡流露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