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嬷嬷,妳看怎么样?这样妳还会认为我是个小泵娘而不是个小伙子吗?”
变装后的骆含瑄站起身来,在目瞪口呆的叶嬷嬷面前缓缓地转了一圈,笑咪咪的询问道。
只见此刻的她身着一身青色的小厮衣裳,头发高高的绾起,尽数塞在青色的小厮帽子里,乍看之下活月兑月兑就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
可是这却不是让叶嬷嬷目瞪口呆的原因,她之所以会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完全是被姑娘那一手化妆术给震撼到了。
姑娘长相像太太,自小就长得明眸皓齿,红唇鲜艳欲滴,肤白如凝脂,娇美无双,即便骆家人都认为骆家五位姑娘中,大房庶出的那位三姑娘长得最美,因为她姨娘曾经是朝阳城的花魁名妓,承袭了丽姨娘九成美貌的三姑娘绝对是朝阳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不过在叶嬷嬷看来,三姑娘长相是没话说,但许是自小养在丽姨娘身边的原故,通身透出一股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感觉,连点大户人家小姐的派头都没有,反倒像那种地方教出来的姐儿,真的很上不了台面。
总之,谁也比不上她家姑娘长得又美又有气派又懂事又孝顺就对了。
言归正传,她家姑娘的美貌无庸置疑,花容玉貌、眉目如画,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她想来,姑娘再怎么女扮男装也是遮掩不了的美人胚子。可是,眼前这个人皮肤棕黑,眉毛粗大,脸颊上还有一颗颗斑点,这小子真的是姑娘吗?
但如果不是姑娘又是谁呢?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姑娘在脸上这边画一下、那边抹一下,最后变成这副模样的。真的是太厉害,太厉害,太厉害了!
“姑娘,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叶嬷嬷以叹为观止的神情、佩服的语气问道。
“厉害吧?”骆含瑄得意的说,没多做解释。
她神奇的化妆技术自是来自于前世,在现代化妆都成了基本礼貌,妆前妆后判若两人很正常,而她妆虽没画得那么夸张,但技术也不错,加上天天上班都要打扮,自然就熟能生巧,能化腐朽为神奇了。
“姑娘真的很厉害,太厉害了。”叶嬷嬷立即点头如捣蒜。
“既然没问题,那准备一下咱们去趟牙行吧,我打算今天就把找房子的事委托给牙侩,明天要做别的事。”骆含瑄说。
“姑娘——”
“等一下。”骆含瑄出声打断她,哭笑不得的道:“叶嬷嬷,妳待会儿出门后可不能再这样叫我姑娘,会穿帮的。”
叶嬷嬷愣了一下,蹙眉问:“那让老奴叫姑娘什么?”
“什么名字妳叫得比较顺口,不会叫错,或突然间忘了的?”
“来福?”
骆含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这是叫狗吧?
“换一个。”她说。
“来旺?”
她有些无言以对。“再换一个。”
“招财?”
她被打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摇头。
“那长生?元宝?来富?添丁?旺福……”
骆含瑄都快哭了,这都是些什么名字啊?整个无言以对的她举起手来让叶嬷嬷停下来,靠自己想了。
“叫我王宣吧。”她略微沉吟,便决定道。“这两个字凑起来正好是我的名字瑄这个字,这样一想,叶嬷嬷应该就不会记错或突然忘记。另外,我也需要一个假身分,王这个姓氏就当是我的主子的姓氏,而宣这个名字则是主子所赐,所以以后我在外头行走的全名就叫王宣。”
“姑娘,老奴愚笨,不明白姑娘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叶嬷嬷讪讪然道。
“没关系,一会儿我仔细跟妳说明,不过在这之前,叶嬷嬷还是先将王宣这个名字念个十遍让我听听。”骆含瑄无奈道,现在不矫正叶嬷嬷的习惯,一会儿出门后肯定会出问题。
叶嬷嬷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自己刚刚又犯了错。
“对不起,姑——哎哟,老奴这嘴巴该打。”才一开口又出错,她及时住嘴,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改换上正确的称呼,说:“对不起,王宣,老奴下回绝对不会再叫错了。”
一顿,她接连念了王宣这个名字十遍。
“还有叶嬷嬷也得改掉在王宣面前自称老奴这习惯,因为王宣也是个奴才,与妳的身分是平等的,所以妳可以用我来称自己,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别太恭敬,要自然些,若是一时口快说了个老字,那妳就说老身。”骆含瑄交代道。
“欸,老——老身知道了。”叶嬷嬷顿时感觉到压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看出她的不安,骆含瑄柔声安抚她,“叶嬷嬷,如果妳真担心会说错话,那就尽量少开口,把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
“欸。”叶嬷嬷只能点头应是,再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骆含瑄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接着才将自己待会儿到牙行所要做的事说出来,让叶嬷嬷明白她的计划。
小厮王宣是随他的王姓主子从外地来朝阳城做买卖,因主子不爱住客栈,便需要寻找一个暂时的居所,房子虽是为了暂时居住而租用,却不排除住着感觉不错就直接把房子给买下来,因为这种事王宣的主子也不是没做过,相反的还做过不只一次。
简单来说就是,她要租间房子,房子的条件若是达到她的要求,住起来也觉得不错的话,之后可能直接将那房子买下来,这样便算有赚头的事,就不信那些争利的牙侩会不心动。
“这样骗人不好吧?”叶嬷嬷有些犹豫不决的小声道。
“并不全是骗,如果房子真是好的,娘住在那里也觉得好的话,买下那间房子又有何不可?”骆含瑄说。
叶嬷嬷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买房子是好事,但要有钱才能买啊,姑娘和太太哪来的钱啊?
骆含瑄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与担忧,但没有开口多做解释,反正她会做给她看,事实胜于雄辩。
“好了,走吧,咱们该去牙行了。”她起身道。
牙行里冷冷清清的,不似骆含瑄想象中那般热闹,大厅里只坐了三个人,两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正坐在椅子上下棋,另一个较年轻的中年人则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三个人对上门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没看到似的,连转头看一眼都没。
骆含瑄见状有些无言,她还以为众多牙侩聚集在一起接生意的地方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像个菜巿场一样,结果……她还真是想太多了。
轻摇了下头,她也没出声惊扰这三人,反倒像是感兴趣般地走向那下棋的两人身边,低头看向棋盘。两人下的是象棋,而且已到分胜负的关键时刻,她也不在乎耽搁这点时间,便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下棋。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句“将军”随着啪的一声响起,终于定了输赢。
输了棋的老人并没有面露气愤或不悦之色,反倒心平气和的抬头看了骆含瑄一眼,之后不疾不徐的开口,“小子还挺沉得住气的嘛。”
“我家主子曾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骆含瑄一本正经的答道,顿时逗乐了两位老人家。
“你小子知道什么叫君子?”赢了的老者呵呵笑道。
输了的老者也在开心笑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她,“小子到这里来有何事?”
“小子王宣向两位老大爷问好。”正所谓礼多人不怪,骆含瑄先向两位老人家作了个揖之后,这才说明来意。“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到这里来找个牙侩帮忙寻宅子的。”
“你家主子买宅子吗?”赢了的老者问。
“不是,主人要租宅子。”
输了的老者闻言皱了皱眉头,直言道:“你家主子要租多大的宅子,若是大的还好商量,若是小的可没什么牙侩愿意接这种生意。”
“我家主子是要到这里来看是否适合开店做生意的,因为不习惯住人来人往的客栈才会要租宅子住。跟主子来的人不多,只有五个人,所以宅子也不需要太大,可是一定要有院子,因为我家主子晚上喜欢到院子赏月乘凉再喝点小酒。”骆含瑄说得煞有介事。
“这要求可不好办啊,小宅子又想要有院子,还只租不买……”赢了的老者捻着胡子喃喃自语般的道。
“我也知道这事不太好办,所以事成愿付两倍酬劳。”
输了的老者摇了摇头,“即便如此,愿意接这差事的人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老大爷,若是租只是暂时,之后有可能会将那间宅子买下来,甚至还要多买一间铺子呢?”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爷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因不爱住客栈才会租宅子来住,而那间被租的宅子通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付了租金却只住了几天就离开了,一种则是直接将那宅子买下来,因生意谈成后便得常来朝阳城,自然需要一处住所。”
“只住几天的话,那付出去的租金……”
骆含瑄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撇唇道:“付出去就付出去了,那点钱我家主子还不看在眼里。”
“好,小扮儿,这事你交给老夫,老夫给你办!”一旁赢了的老者倏然开口大声道。
“你这混蛋家伙竟然敢截我的胡,你还要不要脸?当面抢我的生意,你这个老王八!”输了的老者怒不可遏的跳起来破口大骂。
“你才是老乌龟!”赢了的老者不甘示弱的回骂,“这位小扮儿啥时开口说要请你做中人了,我怎么没听见?到底是谁截了谁的胡、谁抢了谁的生意啊?你这个臭王八!”
“我先和他说话的!”
“放屁!明明是我先的!”
“你才放屁!明明就是我先和他说话,还问他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这老王八竟敢睁眼说瞎话!”
“你才睁眼说瞎话,你这老乌龟!王八蛋!”
骆含瑄目瞪口呆看着两老当面掐起架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位老大爷翻脸会跟翻书一样快,前一刻还像哥俩好似的坐在一起下棋,这会儿却为了抢生意而横眉竖目的互骂起对方老王八,甚至还动起手来,这实在是……
“叶叔、柳叔,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呢?快别打了。”
那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中年人被惊醒,跳起来阻止已经动起手的两位老人家,怎知这两位头发虽已花白,身材也有些佝偻,却是老当益壮,让那企图劝架的中年人因双手难敌四拳而不住的挨拳头。
“哎哟,叶叔别打了。哎哟,柳叔你轻点……哎哟,你们俩别都打我啊。哎哟,哎哟,哎哟……”
“傻小子,谁叫你站在这让柳王八打的,还不让开!”
“傻小子,叶王八打你你不会闪啊?笨蛋,快点让开!”
“哎哟,叶叔你搥到我了。哎哟,柳叔你踢到我了……哎哟,哎哟,哎哟。”
“噗!炳哈哈……哈哈……”
骆含瑄从目瞪口呆看到噗哧一笑,接着忍不住捧月复大笑,只因为眼前的画面和三人真的是太有喜感,太好笑了。
随着她的哈哈大笑声起,眼前的混乱场面登时停了下来,掐架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她,但她却完全遏制不住的依旧笑个不停。
一直牢记着少开口说话免得多说多错的叶嬷嬷见状,不得不赶紧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王宣,快别笑了,妳不想租宅子了吗?”
想,她当然想租宅子,但是真的是太好笑了,她忍不住啊。骆含瑄在心里答道,然后拚命的先止住笑声,再努力控制住脸部的表情,遏止住笑意,免得当真乐极生悲的被人赶出牙行,成为牙侩们的拒绝往来户。
“咳,对、对不起,小子失礼了,请两位大老爷和这位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止住笑后,她立即开口道歉。
“没事没事,小扮儿不必道歉、不必道歉。”那中年人急忙摇手又摇头的说道。
“你小子刚刚在笑什么?”赢了的老者也就是中年人口中的柳叔朝她瞪眼问道,脾气看样子似乎不太好。
“小扮儿当然是在笑你这个老王八。”叶叔讥道,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你才是老王八,你这个老乌龟!”柳叔骂道。
两个人又怒目而视的卷起袖子,眼见又要打起来,骆含瑄赶紧出声大叫,“停——”
在场众人顿时都转头看向她。
“咳。”面对众人的注目礼,她轻咳一声做为开场白,“两位老大爷,小子先在这里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了,为了小子的事让你们俩反目成仇真的很对不起,所以,为了不让两位再争吵下去,小子我决定要将租宅子的事委托给这位大叔来办,还请两位老大爷见谅。”
说完,她深深一鞠躬,让两位老牙侩想朝她发火都发不起来。
“罢了、罢了。”叶叔摇头,转身离开。
“小梁,你这个傻小子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这就当作是我和老叶刚才打了你几拳的赔礼吧,好好干。”柳叔伸手拍了拍那个中年牙侩,说完也随叶叔之后走出了牙行。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中年牙侩一脸莫名其妙、迷惑不解的表情。
骆含瑄觉得剧情的发展有点好笑。“大叔贵姓?”她开口问道。
“欸,免贵免贵,我姓梁,梁雨生。”
“梁羽生?”新式武侠小说开山鼻祖?
“对,听我阿爹说因为我在雨天出生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梁雨生憨憨的笑道。
原来是这个“雨生”。“那如果大叔是在阴天生的不就叫阴生了,晴天生的就叫晴生?”骆含瑄忍不住开玩笑道。
梁雨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我弟弟就是阴天生的,所以他叫梁阴生,梁晴生是我妹子。”
骆含瑄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有种被打败的感觉。阴生?阴森?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毛骨悚然啊。
不过这位雨生大叔感觉起来还真是个老实头啊,如果他能尽力为她找到令她满意的房子的话,倒是可以与他交好,未来有需要牙侩帮忙时直接找他,肯定能省不少事。
想罢,她立即言归正传的说出自己的来意,并将想要承租的宅子条件一一举出,同时也将刚刚画给那两个老牙侩的大饼画给他看。
这位梁雨生果然没令她失望,对她所画的大饼没有太特别的反应,反倒老实的告诉她租期未到前就离开不住是可以退回一半租金的,并且向她保证,若她主子真提早离开的话,他一定会负责帮忙要回该退的租金。
真是个可爱又可敬的老实人啊。
谈妥一切事宜与联络方式,她带着今天真是撞到好运的好心情起身告辞,却在牙行的大门口遇到昨日客栈里那两个混蛋王八蛋,让她的好心情瞬间不翼而飞。
她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瞪向迎面而来那两人,结果——
“哎哟!”
跟着她身后的叶嬷嬷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停顿而撞了上来,害她狠狠地踉跄了一下,跌坐到地上去。
“姑娘!”叶嬷嬷惊慌的月兑口叫道,随即立即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赶紧改口道:“不是!王宣,王宣妳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快让我看看?啊!流血了,怎么办?都是老奴的错,倘若留下伤疤——”
“叶嬷嬷!”骆含瑄迅速出声打断她,“我没事,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怕什么流血、留疤的,况且还是这么小一个伤口。”
说完她已从地上爬起来,避开掌心上的伤口,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后,道了一声,“走吧。”随即状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带着叶嬷嬷从容的从那两个混蛋面前经过。
“你刚才有听见吗?”目送那一老一少离开后,站在原地的连驰俊开口问与他并肩而立的耿烨磊。
“你指的是什么?”耿烨磊明知故问。
“那声姑娘。”连驰俊饶有兴趣的问:“你觉得是那老妇叫错,咱们听错,还是刚才那浓眉大眼黑皮肤的小子当真是个姑娘?”
“她有耳洞,若是个真小子,是不可能会有耳洞的。”耿烨磊淡淡的说。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连驰俊贝唇微笑,“其实除了耳洞,还有一处是她伪装失败的地方,你可注意到了?”
“肤色,她双手和脸上的肤色不同。”
“没错!”连驰俊忍不住弹了下指尖,随即轻笑了起来,兴味盎然地道:“是个挺大胆又有趣的小泵娘,不知是什么来历,家人若是知道了她今日的所做所为,不知会有何反应?”
“你对她有兴趣?”耿烨磊挑眉问。
“不是感兴趣,只是好奇,觉得挺新鲜的。”一顿,连驰俊又道:“还有,若不是刚才她身边的老妇见她跌倒不由自主的月兑口而出那声『姑娘』,咱们能看穿她的伪装,发现她根本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小泵娘吗?”
耿烨磊回想了一下,不得不点头承认他所说的。“那手易容术是挺高明的。”
“一个女扮男装的小泵娘,身边有奴仆,还有一手高明的易容术,想想都觉得不简单。除此之外,那小泵娘似乎对咱们俩有敌意。”连驰俊有些若有所思又似不经意的说。
“敌意?”耿烨磊有些讶异,这点他倒是没注意到。“你发现了什么?”
“她在看见咱们俩时狠瞪了咱们一眼。”一顿,连驰俊换上一脸揶揄的笑容,开玩笑的道:“这该不会又是世子爷的风流债吧?”
耿烨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就刚才那个小身板你觉得我吃得下去吗?你真当我风流成性,来者不拒啊?”
“我没说是她,也许是她姊姊、她朋友或是她所认识的某个人呢?”
“咳。”耿烨磊轻咳一声,有些窘然的模了下鼻子,小声承认道:“那就不无可能了。”
连驰俊失笑的摇了摇头,对好友风流多情的性子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总之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别哪天真闹出事来被王爷祭出家法,到时你可就别怪我见死不救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牙行。
刚接了差事的梁雨生正准备出门,却又见到有贵客上门,只得先留下来招呼客人再说。
老实的他将客人迎进门后,一开口便先承认自己刚接了一桩生意,贵客若事急赶时间,那便得另寻其他牙侩。
他没注意到当他说出自己刚接了一桩生意的瞬间,眼前两位贵客迅速的对视了一眼,更没注意到接下来的对话中,在他们有意的引导之下,把上一位客人的委托毫无保留的全透露了出去,他只注意到这两个贵客的委托竟与上一位的大同小异,让他完全可以同时处理两件委托,真是太走运了!
这也难怪常有人说他傻人有傻福了,呵呵呵。
“王宣,拜托妳听我的话,先回客栈把伤养好,之后不管要去哪儿,我保证都不拦着妳,可好?”叶嬷嬷亦步亦趋的紧跟在骆含瑄身后,小声的规劝道,眉头皱到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
她家姑娘虽然性子倔不好劝,但向来是爱美又怕痛的,怎么这回受了伤流了血,她却不痛不痒的一点也不在乎,只向一户人家借了杯水随便冲洗了下伤口就不理了,也不怕这样放着不处理以后可能会留下伤疤,真的是快要愁死她了。
“王宣,叶嬷嬷拜托妳好不好?伤口再不好好处理会留疤的。”
“叶嬷嬷,这点擦伤不碍事,不会留下疤痕啦,妳别大惊小敝。”骆含瑄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妳以前很怕痛的。”叶嬷嬷忍不住说道。
骆含瑄轻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模了模额头上那刚结痂的伤口,答道:“那是以前还小的时候,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怕了。”
叶嬷嬷登时红了眼眶,忍不住心酸的低唤了一声,“姑娘……”
骆含瑄放下手,对她咧嘴一笑,道:“放心,以后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低头就得以死相逼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娘和咱们一起搬出来住后,咱们的日子只会愈过愈好的。所以,为了能早一日接娘离开那个地方,叶嬷嬷快点跟我走,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叶嬷嬷迅速点头并跟着姑娘走,直到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又再一次被姑娘所说服,不知不觉顺从了姑娘的决定。
看来姑娘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再也不能将她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了。叶嬷嬷心想着,感觉真是既欣慰又心酸。
走了一会儿,终于抵达目的地——百味楼。
“王宣,原来妳是肚子饿了,想到这百味楼来吃饭啊,妳应该早点跟我说才对。”叶嬷嬷恍然大悟的笑道。
“叶嬷嬷曾吃过这百味楼的菜色吗?”骆含瑄问。
叶嬷嬷神色带着回忆,点头道:“许多年前我曾陪太太和二爷来过这里两回。”
“娘和爹吗?”
叶嬷嬷点头,说:“一回是太太刚嫁给二爷的那年生辰,另一回则是太太刚怀上姑娘时,二爷高兴得不行,问了太太想吃什么,太太便说百味楼的十锦锅。至今太太偶尔还会提起这事,思念那天的情景和十锦锅的味道。”
刚怀上她时?那不表示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明明就在同一座城里,不是远在天边;明明也不是价值千金的珍馐异馔,有银子的巿井小民就吃得起,偏偏她娘身为朝阳城首富骆家的二太太却吃不到也吃不起,这是多么的可怜又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等咱们将娘接出来之后,娘高兴什么时候想吃这里的十锦锅,叶嬷嬷就陪娘过来吃,天天来都行!”她霸气的说。
“好,到时候我就陪太太天天来。”叶嬷嬷眼眶微红的用力点头。
“走吧,陪我进去尝尝让娘想念了十几年的十锦锅到底是什么味道。”骆含瑄说着举步走上阶梯,走进这间远近驰名的酒楼。
名店就是名店,只见店里一楼大堂中简直是人满为患,只能用高朋满座、坐无虚席来形容,生意果然是很好。
“客官两位吗?”小二迎上前来问。
“对,还有座位吗?”骆含瑄点头问道。
“有的,请跟小的来。”小二答道,随即将她们带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没一楼那么多人,但座位也坐了七八分满。
骆含瑄坐下之后,便请小二推荐除了十锦锅外的几道招牌菜,然后选择其中四菜一汤加一锅,共点六道菜。
“王宣,咱们就两个人,吃得完这么多菜吗?”叶嬷嬷忍不住开口问。
“反正咱们不赶时间,慢慢吃到他们打烊前总能吃完。”骆含瑄半开玩笑的说道,这话也将叶嬷嬷给逗笑了起来。
叶嬷嬷笑了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口气,道:“真希望太太此刻也跟咱们坐在这里。”
“下回娘就会跟咱们在一起,还有彩袖和彩衫姊姊。”骆含瑄坚定的道。
“彩袖和彩衫的卖身契不在太太那里,而是在老太太手上,可能没办法跟咱们出府。”叶嬷嬷叹了口气。
“啊?这是真的吗?”骆含瑄惊讶了,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咱们计划带娘离开骆家的事并没有瞒着她们,她们俩不会将这件事禀报给老太太知道吧?”
“不会。”叶嬷嬷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会?毕竟她们的卖身契在老太太手里。”
“因为太太救过她们的命,若不是太太的话,她们俩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所以她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太太的。”
“可是叶嬷嬷,人心会变,更何况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两个丫头是叶嬷嬷从小看到大的,叶嬷嬷相信自己和太太不会看错人。”叶嬷嬷坚定的摇头道,依然坚持对她们的信任。
骆含瑄无话可说,因为事到如今相信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以防万一、防患未然,再说了,彩袖和彩衫若真如叶嬷嬷所言是忠仆的话,那么她又怎能只接走娘一个人,留下她们两人在骆家受苦受难呢?在她刚穿越来、卧病在床的那几天,可都是彩袖照顾她、服侍她,她可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行,那两个若真是忠心的,她一定要想办法将她们也一并带出来才行。
“叶嬷嬷,彩袖姊姊和彩衫姊姊是骆家的家生子吗?”她问。
“不是,她们俩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奴婢,一个六岁进府,一个七岁进府,转眼间都过了十一年,两个人也从小丫头变成大姑娘了。”叶嬷嬷有些感叹。
“她们没有家人吗?”
“彩衫有,但彩袖没有。”
“叶嬷嬷,我想知道关于她们俩所有的事,妳把妳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好吗?咱们得想办法把她们俩也一起带出府来才行,否则若将她们留在骆家,结果极有可能会是凶多吉少。”骆含瑄认真道。
叶嬷嬷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们俩的卖身契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将她们的卖身契给咱们的。”她苦涩的说,这就是身为奴才的悲哀。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咱们不能什么都没做就放弃希望。”骆含瑄严肃道。
“姑娘——咳!”一出口叶嬷嬷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赶紧轻咳一声改口道:“王宣妳说的对,咱们不能什么都没做就放弃希望,得想个办法才行。”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起关于彩袖和彩衫的事。
原来彩袖和彩衫皆是十一年前大汉河发大水的灾民,那年水灾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受灾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有数不清的灾民因无粮可食而活活饿死,因此那一年卖孩子换粮食的事也特别多。
彩衫便是在那一年被卖进骆家好让家里其他人能活下去的,而彩袖则是因与家人走散,为活下去才不得不卖身为奴。两人那时候的年纪虽然都不大,但都已晓事,彩衫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彩袖却是流离失所后被现实所逼,两人在进骆府后一直乖乖巧巧、兢兢业业的做着本分事,直到某天彩衫收到骆大太太的密令,要她在二太太的饮食上动手脚,否则将对她家人不利。
两个彩自小相伴,感情极好,因此彩袖很快就发现彩衫的不对劲,几次关心的询问终于问出原因,之后两人讨论挣扎了许久,终于在深思熟虑后决定向二太太投诚,并乞求她救救彩衫的家人。
那件事让彩衫吃了不少苦,彩袖后来也被卷入其中,挨了不少板子,二太太是费了不少心力和银钱才将这件事情解决,成功的护下这两个丫头。
听完这些,骆含瑄终于明白叶嬷嬷为何会如此相信两个彩不会背叛母亲了,也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得把两个彩给平安的弄出骆家,要不然等待她们俩的命运,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唉,任重道远啊。
所以她就说嘛,没事干么让她穿越重生为人啊?真是生来受罪的,苦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