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雷朔夜也无法再劝雷倾天不要到云仙楼,只是雷倾天一直认定香君就是冉蕙兰,还是让他不放心。
“倾天,就算她是冉姑娘,她都不再是过去的冉姑娘了,更何况她或许不是,你是不是该查清楚免得受骗了?”
“朔夜,你怎么知道我没查她?”
“你……”雷朔夜失笑,他怎么忘了雷倾天就是雷倾天,是一个会在亲兄弟身边安插眼线的人,甚至相交至深如他们,他的紫微院仍安插了眼线也不一定,既然如此,他不会不查香君的底细。
只是……查得深不深?又或是甘愿被骗?
“朔夜,相信我,如果我被香君迷得脑袋不清楚了,早在听见她说你威胁要拆了云仙楼时就跟你反目了。”
“只是你没有深查吧,你想知道的只是她是不是冉姑娘,而这四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敢深究,怕查出让你不想知道的事。”
“好了,别说了。”
雷朔夜看着雷倾天动了怒只得先住口,但他能相信倾天的判断吗?他曾经历过,最知道男人为爱痴迷时能有多盲目。
武氏逃了,所有花魁皆人心惶惶,但也因为得知了她的真实身分,防备起来也容易了些。
不过,在所有花魁都过着担心受怕的日子时,唯一开心的只有想容,一来她已不是武氏的目标,二来香君的手废了,再也不能用她的琴声勾引男人了。
钱老板曾问过是不是她将武氏引向香君,但想容抵死不认,她说武氏问出她的钱财藏在哪里就把她迷昏了,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承认,也没人能以此指责她,但大家都默默的排挤她,因为雷倾天的推断太合理,让人想不相信都不行。
香君想回城西小宅,钱老板不准,她说会替她照看着,说她离开云仙楼太危险,香君看着自己包扎着的双手,只觉得未来前途茫茫。
如今能让她打起精神活下去的,就只有城西小宅的羁绊了,可房门外有雷倾天的护卫守着,绝对不可能让她离开,于是她打开窗望了望四下,发现这里无人看守,便推着椅子来到窗边,踏上椅子翻过窗子离开了房间。
香君的手伤着,椅子只能用推的,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怎么可能不惊动了护卫,护卫正要上前阻止,却看见雷倾天不知何时来了,他制止了护卫,自己跟在她身后保护她,随着香君离开了云仙楼。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云仙楼,或许是雷倾天太关注香君,以致于没有发现身后也跟着人,就这么一路到了城西小宅。
这里雷倾天不陌生,他查出这里是香君除了云仙楼的另一个住处,这是一间老旧的小宅子,他不明白香君云仙楼不住,怎会住在这小宅。
这里除了香君,还有一个年轻丫头会出入,其实他大可揪住那丫头问个仔细,但这样等于是向香君昭示他在调查她,所以只能放着这个疑问没再细查。
香君穿过院子进了宅子后,雷倾天才以轻功翻墙跃入院子里,他可以听见宅子里头有人在对话,听来是香君及钱老板。
“钱老板,你怎么在这里?”是香君的声音。
“我知道你虽然放心小蝶是个伶俐的丫头,但还是担心佟佟,所以我来照看着,倒是你,你怎么会来?雷家主的护卫居然肯让你来。”
“我当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这臭丫头,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别生气嘛,现在人人都知道青楼杀手是谁了,她不会在大街上掳我,我反而安全,钱老板别生气,会有皱纹的。”
听这对话,显然私底下钱老板及香君感情甚好,雷倾天露出了微笑,然后开始打量起宅子,宅子不大,环境简朴,倒也舒适。
雷倾天来此并不想现身,只是为了保护香君而来,只是很快的,他也发现有另一个人跟上了他。
他一回头就看见武氏在他身后,他暗惊武氏的修为,两人正要出手时,一个稚儿的声音传了出来,“娘!你说过下回回家就带佟佟去买雪花糕的,佟佟要吃雪花糕,我们去买吧!”
稚儿的声音吸引了雷倾天及武氏的注意,在此同时,佟佟冲出宅子来到院子,追着出来的香君、钱老板及小蝶,当然也看见了雷倾天及武氏。
武氏看向佟佟,又看向香君,瞪大了眼问:“你有孩子?”
香君看着雷倾天,本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但如今是瞒不住了,只好点头,“是,佟佟是我的孩子。”
佟佟的身子不好,再加上她不能让孩子的事曝光,怕客人对她失了兴趣,所以一直将佟佟藏在家里,偶尔带着佟佟出去也都介绍他是小蝶的弟弟,小蝶是个孤儿,她给小蝶一个家,代价是帮她照顾佟佟。
所以佟佟很少看见家里有访客,这回不但有访客,还是两个人,他觉得很开心,尤其是那位叔叔,长得比他过去看过的任何男子都好看。
佟佟不怕生的走近,扯了扯他的衣摆,“这位叔叔,你是我娘的朋友吗?”
雷倾天看着笑得眯着双眼的孩子,佟佟的存在,他同感震惊,这孩子……是香君的孩子?
他揉了揉佟佟的头,勉强露出微笑,“我是。”
“那这位大婶呢?”
佟佟说完就要走向武氏,香君吓得大喊,“不行!”
雷倾天动作更快,一把捞起佟佟抱在怀里。
突来变故,佟佟一激动便岔了气,开始咳嗽起来,这时小蝶赶紧跑回房子里,再出来时已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香君伸出手由雷倾天怀中抱过佟佟。
小蝶则把药碗端给佟佟,“佟佟,你今天的药还没喝呢!先把药喝了。”
佟佟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把药喝下,“好苦。”
“乖,佟佟要喝药,身体才会好。”
“嗯!佟佟会乖,佟佟要养好身体才不用再喝这么贵的药,让娘这么辛苦。”
这样的画面逼出了武氏的眼泪,她想起了自己那短命的孩子,也是这么乖巧,汤药很苦,但他从来都乖乖喝下,他总是对她说“我乖乖喝药,以后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娘,再也不让娘流一滴眼泪”。
武氏看着香君,香君也戒慎地回视,她看见香君还包扎着的手,问了,“他的药很贵吗?”
香君点了点头。
“你弹琴赚了那么多钱,房里却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都为孩子治病了?”
香君又点了头。
武氏此时突然狂笑出声,那狂笑伴着泪水,众人看不出她是在笑什么,但雷倾天看出来了,他知道香君的遭遇让她想到了自己。
“对不住,我会弥补你。”武氏说完,转身离开了。
钱老板看着武氏离开,问着雷倾天,“雷家主不追上去抓住她吗?”
“不用,她不会再伤害香君了。”
“雷家主这么肯定?”
“我肯定。”武氏依然是杀人犯,但他可不是轩毓城的父母官,要抓凶手让官府抓去,他只在乎香君,还有……她怀中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多大了?”
“我三岁了。”佟佟比了三根手指,用童稚的嗓音回答。
三岁……而蕙兰离开他将近四年……
“这孩子姓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姓什么,自然孩子也没有姓氏。”
香君把孩子交给小蝶,要小蝶将孩子抱进屋子里,雷倾天抢过小蝶手中的药碗一闻,药味异常,可能是偏门药学。
“这什么药?”
“你管不着。”
“佟佟的父亲是谁?”
“与你何干?”
雷倾天扣住香君的双臂,想起她面临的困境,他心痛莫名,原来香君会栖身云仙楼是为了孩子的医药费,而他当时要带她离开她不肯,肯定也是因为孩子。
“佟佟是我的孩子?”
“当然不是!”
“你失去记忆,怎么能肯定孩子不是我的?”雷倾天见她还要否认,愤怒不已,对着她大吼。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失去记忆后颠沛流离,过了好一段流离失所的日子时,在破庙遇到歹人被玷污所生的孩子。”
“被……玷污……”这几个字让雷倾天悲痛不已,这孩子……不是他的,而她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吗?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残花败柳,不但被玷污过,还在云仙楼里接客,你明白了吗?我就是这样的女人!谤本不配跟你在一起。”
“香君,你在说什么?”钱老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她几乎要将事实说出口。
没想到雷倾天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将香君搂住,她瞪大了双眼,傻傻地被他抱在怀中。
“不要这么说自己,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害得你流离失所,最后还为了孩子得在云仙楼赚钱,错的是我,不是你。”
“你……为什么不生气?听到我是这样的女人,你为什么不生气?”
她的遭遇只让雷倾天觉得不舍,如何生得了气?如果他能早些将冉蕙兰接到天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蕙兰……”
“别叫我蕙兰!”
“我就要这么叫你,从今以后你就是冉蕙兰不是香君,你已经无法留在云仙楼了,跟了我好不好?”雷倾天无视她的挣扎,只是紧紧的拥着她不愿放开。
“我还有女人最原始的本钱,我能靠自己活下去。”
“我说过我不准,过去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管,如今我找到你了,绝不会让你再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