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在其实是半夜时分,苏娆娘既然已经吃饱了,也该歇息了。傅天佑收拾了碗筷,先照着她往常的习惯,去倒了杯浸了薄荷叶的开水过来,晾得半凉才递给她,让她漱口,然后又打了热水进来侍候她净面洗脚。苏娆娘肚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再用温水擦了擦脸和脖子又泡了脚以后,感觉好了许多。
傅天佑收捡好东西,也准备休息,他像往常那样自己主动去床脚抱了被子,准备打地铺。
苏娆娘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咬了咬嘴唇,要不要让他上床来睡呢?
她嘴里还残留着薄荷香气的温水,想着娘的嘱咐,再想想他的细心,苏娆娘不由得心一软,“欸,地上湿气重,你别打地铺了。”说完,苏娆娘就涨红了脸,抱着被子往床里头挪了挪。
傅天佑楞住了,一阵狂喜涌上了心头,他呆呆地抱着被子回头看她,简直不敢相信。
苏娆娘生怕他像昨夜一样折腾得她快要散架,她是真害怕,他壮得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熊,可她却身子娇女敕,根本受不住他的血气方刚,“还有,夜里睡觉的时候,你不许朝着我这面,也不许越过这条枕巾,不然、不然……不然我就恼了你,再不许你碰我。”说着,她红着脸将枕巾迭成细细长长的一条,放在了床的中间。
想了想,她又把那条枕巾往他那边挪了挪,她的地盘大一点,睡着也舒服不是。
傅天佑连忙接话道:“好好好。”生怕她反悔,他连忙放下了被子,动手解衣裳。
苏娆娘瞪着一双杏眼,看看他,又把头转到了一边。这人也不知道转过身去避避,就那么大刺刺地当着她的面解衣。
苏娆娘虽害羞,可对男人的身体又感到好奇,于是她假装不在意地随意打量房间,顺便“不小心”地瞄了几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打量傅天佑的身体,原来他骨胳匀称修长,浑身肌肉不软不肥,紧实有力,肌肤光润如玉。而他肩膀、胸膛那样宽阔,腰月复却十分紧窄,块块肌**垒分明、均匀对称。腰侧两块肌肉尤其漂亮,顺着那两块肌肉延伸……苏娆娘的脸瞬间燃烧起来,她不自在地扭过头,不敢再看。
傅天佑月兑完衣裳、裤子,爬上床老老实实地仰面躺着,整个人直挺挺的,丝毫不敢冒犯娘子。
而苏娆娘则因为已经吃饱睡足了,此时睡意全无。她翻来覆去,怎么睡也睡不踏实,尤其觉得枕头硬,一点也不舒服。她忍不住撑着胳膊起来把枕头翻过来,想整理一下再睡,可她一拿开枕头就发现枕头下面多了样东西,那是块被迭起来的丝绸。
苏娆娘眨巴眨巴眼,先是看了看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挺尸一般的傅天佑,她又模了模那块轻薄柔滑的丝绸,发现里头应该包着个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打开丝绸,窗外的明亮月光顿时让她看清了这样东西。那是一个翠绿色的玉镯,通身一汪水绿,润泽饱满,入手冰凉,她虽不懂玉,光凭直觉也能感受到这玉的不平凡。
苏娆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玉确确实实在呢,尤其是握在手心里的那种凉和沉的踏实感觉告诉她,这不是梦。
“喂,你买玉镯子了?”苏娆娘也顾不上身边的男人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被子上。
傅天佑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娘子。他面无表情,其实心跳早已加快了数倍。她喜欢金钗,可他已经买了一支给她了,想着她还没有玉镯子,因此就挑了这一个给她。可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玉镯子,倘若她不喜欢,那可怎生是好?
那一汪绿让苏娆娘很是喜爱,她忍不住伸手把玉镯套上了自己的手腕。只见她那藕臂似的皓腕女敕白,而玉镯又通体碧绿,两种颜色对比鲜明,衬得白的更白,绿的更绿,煞是好看。苏娆娘抿着嘴笑,恐怕就连苏慧娘的嫁妆里都没有这么好的玉镯子。
她举着手将玉镯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那翠绿饱满的颜色越发浓烈,更有幽幽的碧光朦朦胧胧地映在她那白如羊脂的手腕上,越看越好看,也越看越喜爱。
“欸,好看吗?”她笑着问傅天佑。
恐怕十里八乡的小姐妹们的嫁妆里都没有这么好成色的玉镯子,这可是她的独一份,光想着这一点,她就特别高兴。
傅天佑看着她高兴满足的模样,眼神越发地温情脉脉,“好看。”他盯着她的脸,由衷地说道。
“可是你哪里来的钱买?”尽避很喜欢很喜欢,然而家里的现状让苏娆娘从巨大的惊喜里慢慢回过神来,“很贵吧?”傅天佑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很贵……”苏娆娘眼珠子一转,问道:“那头熊你、你卖了?”见他点了点头,她越想越不对劲,追问道:“卖了多少钱?总不会一头熊就只换回了这个玉镯子吧?”傅天佑道:“我还买了豆腐。”豆腐!苏娆娘横着一双媚眼不满地瞪着他。
她突然想起来,就在她和他成亲的第二天她催着他下山去给她买线,他回来的时候她其实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问他买了豆腐没有,可他却神色忸怩,不敢回答,皆因他已经为她花掉了所有的钱,她不过随口说说的,他便误以为自己爱吃豆腐?还是说,其实他把她说的话全记在了心里?只等手头有了钱,就慢慢地替她挣回来她想要的东西?
苏娆娘咬着嘴唇看着傅天佑,其实仔细想来,他也算是挣钱不少了,随便进一趟山就能猎些山鸡、兔子之类的,就算猎不到猎物,也能捡到不少值钱的山货。
但他的花销也不少,一会给她买支金钗,一会又给她添个玉镯子的,家里怎能攒下钱来,她还想要幢新房子呢。
傅天佑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娘子这是怎么了?先前明明就是一副得了玉镯子欢天喜地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她就好像生气了?她嫌这玉镯子不好看?抑或是嫌这玉镯子太便宜了?可这个玉镯子价值半头熊的价格呢。
“一整只熊欸,你、你、你就只换了一个镯子和一块豆腐?”苏娆娘不敢置信地问道。
傅天佑如梦初醒,“不、不,还有,还剩了好些钱,我放在床下的瓦罐里了。熊皮、熊掌都是抢手货,光是熊胆也能卖上不少钱。”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苏娆娘这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以后咱们家里的钱都归我管。”她喜孜孜地说道:“以后啊,家里花钱都得听我的。你看你,明明力气够大,又会打猎又认识那些个药材,没理由这么穷,可你偏偏就这么穷,归根结柢,还是你不会过日子造成的。”她模着手腕上的玉镯子,躺在床上念叨了起来,“瞧瞧,我们住在山上,虽然山货富裕,可要是真正靠山吃山的话,一入冬咱们就要饿肚子了。山林里的乱石太多了,不像在山下,还能开垦土地出来种庄稼,所以啊,咱们得多积攒粮食好过冬,咱们多捡些山货,再把兔子和山鸡养得肥肥的,那些可都是钱啊……”先前娘子说,睡觉的时候不许面朝她,所以傅天佑只好挨着床沿躺着,背对着她。可她的声音好好听啊,娇滴滴的又软绵绵的,他在黑暗中露出了笑容。听她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他也不由得心情激荡了起来,大声说道:“山上的老虎、熊瞎子多,想卖钱也不是什么难事,明日我再进山猎上一头,保管来钱哗哗的,再给你添个金项圈。”苏娆娘一怔,随即大怒,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你还惦记着老虎、熊瞎子呢,我告诉你,傅天佑,你敢再猎一头老虎、熊瞎子试试看。”傅天佑也楞住了,怎么了这是?先前不还好好地在说多攒钱吗,可是赚钱的方法难道不是猎老虎和熊瞎子?
靠养兔子和山鸡致富?不是他说,家里养的那几只兔子和山鸡其实是给她玩的,要真当成食物,他一顿一只还不够吃呢。
“娘子……老虎和熊瞎子更值钱。”傅天佑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昨日我下山卖熊的时候,还、还有人和我预定老虎来着,说、说一张没损坏的老虎皮就值一百两银子。”听了他的话,苏娆娘更是生气,两只纤细的手攥成了拳头,恨恨地捶起了被子,“一百两银子值钱还是你的命值钱?”傅天佑傻乎乎地看着自家漂亮妩媚却又面含薄怒的娘子,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娘子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啊,“娘子、娘子、娘子……”傅天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高兴得快要爆炸开来,可他又不知要如何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欢喜,只得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娘子。
苏娆娘咬着嘴唇看着他,半晌才用纤纤玉指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隔日,直到日上三竿苏娆娘才醒,她伸了伸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