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德国南部,位于阿尔卑斯山区的高山湖泊——美丽的艾柏湖,静静地躺在群山环绕中。
初秋,天空湛蓝,湖水清澈,翠绿透明,映着四围群山与蓊郁森林倒影。
绿波荡漾的湖面,几只绿头鸭悠然划行。
依山傍水的湖畔,远眺有几栋别墅伫立。
包围艾柏湖的大片森林,松树、杉木参天而立,茂盛的高树比邻,时而飘下片片落叶,金黄色落叶铺满一地。离湖泊一大段距离的森林一隅,鲜少人迹踏足之处,置身一高-男人。
男人身材精瘦健美,穿着长袖运动上衣、五分裤,脚踩一双登山鞋。他往森林深处上坡方向而走,是为登山健行。
他从容迈步,忽地,一双墨绿色瞳眸一悚,一条黑影自落叶堆窜出,猛地朝他小腿肚咬下,他身子抖地定住,不仅因被他惧怕的生物攻击,更因牠恐有剧毒!
他并非第一次来这附近渡假,过去没听过有人在这里被毒蛇攻击,否则他绝不可能独自往渺无人烟的深山里闯。
“该死!”他气怒咒骂一声。弯身随手拾起一截枯树干用力往那堆落叶砸去,而那生物早溜得不见踪影。
他掏出手机拨电话给人在艾柏湖湖畔别墅的特助,“我被蛇咬了!可能是毒蛇,快来救我!还有,把这片森林放火烧了!”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该死的低等生物竟敢伤他,他要把这片森林连同牠和牠的同类全焚烧殆尽。
特助没把他一时气话当真,只担心他受伤状况,忙问清他所在的确切方位,表示会尽快找到他的人。
匆匆断线,他将手机放回裤袋,等待救援之际,打算边往艾柏湖方向折返,才一跨步,右小腿伤口传来痛楚教他倏地止步。万一,真被毒蛇咬到,若再走动可能加速毒性蔓延,也许该坐在原地等待?
他看向四周落叶堆,害怕再度撞见那恶心生物,抬腿匆匆向前再迈几步,顿觉头晕目眩,右小腿伤口传来更明显剧痛,一手探向前方树干撑着身体,缓缓曲膝坐下。
他低头看见右小腿烙印的小小齿痕,虽仅渗出两点血滴,却令他顿觉一阵作呕,更加头晕目眩。
“被蛇咬?”忽地,头上落下一道女声。
他抬头,不由得微瞇眼。
眼前女子沐浴在高耸林木枝叶间洒落的阳光金粉中,教他一时看不清脸容。
他眨眨眼,这才识清她样貌,一位长相冷艳、窈窕纤瘦的东方女子。
她居高临下,丽眸淡扫一眼靠坐树干的他——一头深咖啡色发,额前浏海散乱还沾片落叶,五官俊美,有双深邃墨绿色眼瞳,轮廓不若西方人那么刚硬,带几分东方味,身上的运动服皆为知名品牌。
她没多审视他俊美外型,其实对人的美丑无感,只淡然问道:“被什么蛇咬?外型有什么特征?”
她蹲欲查看他右小腿肚的伤口。她的德文发音标准,但说话语调显得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不清楚,头好像是三角形,应该是毒蛇。”他沉声强调只匆匆一瞥的那可怕生物。他知道绝大多数的毒蛇,头部呈三角形。
“认真回想一下,是不是有黑白或褐色斑纹?”她追问。
“跟妳的衣服有点像……”他看向她合身上衣的白底黑斑纹做出联想。
“那应该是极北蝰了,欧洲常见的毒蛇之一。”她直接推断。
一经确认,他心口一紧缩再度无比惊恐。“真的是毒蛇!妳赶快——替我把毒血吸出!”他急声命令。
她抬眼看他,丽容无波,对他的命令无动于衷。
“只要救了我,我会给妳巨额酬谢。”他忙提出金钱诱因。
见她仍冷眼觑着他,他顿时更惊慌无措,双手压在右小腿伤口上方想将毒血逼出却完全做不到,光看到殷红血点已再度作呕晕眩。
此刻,他宁可选择被恐怖分子枪杀,也绝不愿被一条低下生物夺去他的性命。那太令人作呕,且丢脸至极。
“我会救你是因身上刚好带着血清,不需要你什么报酬。”她冷冷地澄清,从侧背包拿出一个医用随身冷藏盒,里面有一剂血清和针管。
他讶异她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妳是医师?”
她没回答他,拿着血清针管,拉起他左手臂卷起袖口至肘处,往静脉注射。
施打完血清,她这才不疾不徐道:“就算没立即注射血清,被极北蝰咬伤也很少会致命。有纪录显示英国从1900年之后,只有十三人死于极北蝰咬伤,而这里极少会有毒蛇出没,你被咬到是万中选一。”
他因她的说词不由得蹙起眉头,面露不悦,“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讲笑话,是陈述事实。”她抬眼看他,刻意嘲讽,“有人被蛇咬一口竟扬言放火烧森林,那才是笑话。”
前一刻,在森林寻找某种野生动物的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随即又听到男人一阵怒吼。她快步朝声音处寻来,见他正对着手机道出被蛇攻击,求救之际还气怒地扬言要放火烧森林,她内心月复诽,他一个成熟男人,竟说出如此幼稚荒谬的话。
不过她仍步上前慰问,并非对陌生人心生恻隐,是不希望她重视的生物被多记一笔可能重伤人的纪录。
“我——”她的话教他一时哑口,撇撇嘴,仍满心不快。“要是被我捉到,绝对将牠碎尸万段,竟胆敢伤我!”
“一般蛇类不太会主动攻击人,除非先被攻击,是你先惊动牠,你也有错。”她理性分析。他所在之处,不是游客会出入的路径。
他有些讶然地怔望她。
“妳——我被毒蛇咬,妳竟替那低下畜生说话?!”他莫名更气恼,感觉他比那丑陋恶心的蛇不如似的。“妳该不会是那生物的化身?”他不禁胡言乱语起来。
她丽颜始终冷若冰霜,对他胡乱嚷嚷不以为然,甚至淡然附和,“我但愿是。”
“什么?”他怔愕。想多说什么却觉晕眩,视线开始涣散,再度涌起作呕不适感。
“那个——血清真的有效?我……好难受……”他紧拢眉心,闭上眼,一手摀着嘴,试图压下胃部频频翻涌的不适,额上已冒出点点汗渍。
她见状感觉有异,忙检查他的脉膊心跳,手心探向他额际。
一般人被蝰蛇咬到,虽伤口会有剧痛,二十分钟后才会有更严重反应——产生肿胀、晕眩、呕吐等,但要六小时后最严重的症状才会出现。
而他被咬到也不过才五分多钟,怎就脸色发白、一副快昏迷了?
她忙检查他的伤口,四周并无发黑现象,没有异常大量剧毒反应,且已注射血清不该引发更严重的症状才是。
理智分析半晌,她定睛看着坐靠树干,神色异常、双手还微微发颤的他,淡问:“你很怕蛇?”
“那种恶心丑陋的生物谁会喜欢?”他紧闭着眼,说得无比厌恶。他确实对蛇存有极度恐惧。
只要想到被那恶心丑陋的生物咬到,他体内血液渗入牠的唾液毒液,他便难以忍受,频频想作呕。
她的手再次贴上他额头,声音轻缓道:“脉膊急速,体温稍微高些,你可能是敏感体质加上心理恐惧所致才会引起加倍反应。别担心,血清很快会发挥功效,你不会有事的。”
身子有些瘫软靠着树干的他,勉强撑开眼皮望着她。
她冰凉的手心贴着他发热的额头,感觉身上热度似得到一丝舒缓;她轻且缓的声音彷佛带着一抹安定魔力,令原本极度恐惧、心跳急遽的他稍稍冷静些。
只不过他仍感觉意识逐渐涣散,不由得缓缓阖上眼,喃喃对她交代,“叫救护车……打电话找李刑……”
见他将昏厥,她再次安抚,“别担心,你不会有事。”她考虑是否要从他身上搜出手机联络他的熟人。
这时,隐隐听到远处传来落叶窸窣声,那应是人类仓促步伐踩过落叶枯枝引起的响声,接着便听到有人声叫唤。
不一会,出现四、五名男人,为首的是名东方男性,身后跟着四名金发高壮男人,惊见他瘫坐在树下似乎已昏迷,紧张上前探看。
对方讶异看着陌生的她,她淡然解释,“我已给他注射抗蝰蛇毒血清,他会昏厥应该是敏感体质对少许毒液产生过度反应,加上心理因素所导致。”否则这种蝰蛇的少许毒液,不至于令一个大男人这么快就产生昏厥现象。
她向来人继续详细说明,前一刻她对他做了简单检查,虽有些过度敏感,但不至于严重到有生命危险,不多久抗毒血清便会发挥疗效,可以完全解毒。
她分析他只是短暂昏厥,不消半天就会清醒,但若不放心还是带去医院做一番检查治疗。
意识已涣散的他,断断续续听着她向李刑说明交代,之后便完全失去意识。
待他再次张眼醒来,已待在自家别墅,他昏睡了大半天。先前李刑找来的医师再次确认他身体无恙,体内毒液已被血清化解。
他向李刑询问那女子下落,尽避她当下对他态度冷冰冰,但她救了他是事实,他不喜欢欠人情,仍要给予她实质答谢。
李刑只能摊摊手,表示不清楚,对方连个姓氏都不愿相告便转身离去。
之后他要李刑试着从德国境内的女医师查询起,以她身为东方人及艳丽的外型,应该不难查出下落,未料一无所获。
他不由得将她的样貌和曾说过的话,放在心底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