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宾主尽欢,各自向东道主告辞并离去。陆震涛跟莫羽翠喝了不少酒,两人都有醉意,莫羽翠邀他回醉月楼小聚,他答应了。
于是,他让求安上了回放真院的马车,自己则上了醉月楼派来接莫羽翠的马车,与莫羽翠一同离开。
回放真院的路上,求安不知为何泪流不止,她又气又恨,怨自己对他动了真心真情,更觉愧对死去的父亲。
可她不断的想起关于陆震涛的点点滴滴,他时而温柔、时而炽狂、时而深沉、时而爽朗……他的各种样貌都深深的吸引了她、攫住了她的心。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抗拒,她奋力的不对他产生任何的好感,她不断的质疑他……可是她所努力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她对他痴狂而失控的感情。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难过,在她落泪的此时此刻,他正在莫羽翠身边,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心痛如绞。
也就在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只喜欢他、爱上他,甚至已深刻到不想失去他对她的宠溺及爱怜。
回到放真院,她没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而是不知不觉走进了陆震涛的寝间,坐在床沿,放眼环顾着四周。
好静,好可怕。
一切都是假的?他对她的好,他对她说过的话,都只是一时兴起?他随时可以撇过头去,仿若他对她不曾有过任何的爱恋?
想起陆云涛在寿宴上跟莫羽翠畅饮谈笑,不时交头接耳,耳鬓厮磨的亲密模样,求安的心好痛。
那感觉像是有人将手穿进她的胸膛,狠狠的捏住了她的心脏,要置她于死地般。
“陆震涛,你是骗子……”她忍不住掉下眼泪,气愤的咒骂着,“你是骗子!是小偷!”说着,她抓起他的枕头,发泄般的朝着门口扔去。
就在她将枕头扔向房门口时,一个身影闪过——
“谁是骗子?是小偷?”
闻声,她陡地一惊,定睛往门口望去,登时瞪大了双眼。
她怔怔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陆震涛,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陆震涛拾起枕头,微微皱起浓眉,“我不在时,你都是这样丢我的东西?”说着,他认真的检视着枕头,一脸严肃地道:“说,你没在我枕头上吐口水吧?”
她木然的看着他,说不出话,但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陆震涛走向她,两只深邃的黑眸紧锁住她,眼底有着一丝温柔,也有着一抹狡黠。“哭什么?”
她猛地回神,胡乱的抹着眼泪,此刻她的心情十分激动,有懊恼,也有狂喜。
他不是去了醉月楼跟莫羽翠共度春宵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哭,是因为看见我跟莫羽翠亲亲热热吗?”陆震涛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促狭。
闻言,她涨红了脸,想矢口否认,但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
“你刚才说我是骗子,为什么?”他笑睇着她,有些许的坏心眼,“你觉得我说喜欢你是在骗你?”
她惊慌失措,胡乱抹着眼泪,急着想逃走,可她一站起却被他拉住,然后一把扯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放开我。”她惊羞不已,满脸潮红。
“不放。”陆震涛强势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老实一点?”
她心头一震,惊疑的看着他。老实?他知道她的秘密了吗?!她的真实身分已经被他识破拆穿?
“我……”
“承认吧。”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早就爱上我。”
“嗄?”她愣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这个,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绷紧神经,羞恼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陆震涛深深一笑,“在利老太爷的寿宴上,看着你泫然欲泣的表情,我都快笑出来了。”
她一顿,“你……”
“我跟莫羽翠在你眼前卿卿我我,你心里很不是滋味吧?你该看看你当时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有多难过。”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快意及幸灾乐祸。
她惊羞的看着他,似乎意会到什么。“难道说……你是故意的?”
他挑眉一笑,“我若没这么试你,怎么知道你才是真正骗人的人?”
“你……”惊觉到自己着了他的道,中了他的招,她又气又羞,“你怎么可以……”
“是你逼我的。”他打断了她,浓眉微微皱起,略显懊恼,“你知道当我听见你说你心里没有我,而是另有其人时,我有多恼?”
“咦?”她一顿,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听见她跟莫羽翠的对话。
这么说来,他是因为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才会故意在她面前跟莫羽翠重修旧好?他对莫羽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而只是为了气她、逼她、让她难过?
他将她擒得更紧,低下头,直视着她惊羞的眸子,“那感觉很难受吧?”
他的脸靠得太近,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炽热的温度。她的身子热了起来,脑袋也像着火了般,抬头迎上他霸道、率直又专注的黑眸,她的心狂悸着。
“我就是要你尝尝那种不被心爱之人重视的感觉……”
他的声音低沉而炽热,烧得她脑袋发胀。她感到害怕,害怕这种近乎失控边缘的感觉。
下意识地,她伸手推他。“你、你太过分了。”她把脸别开,羞恼地说。
“我想得到你,除非你不愿意。”他单手将她的脸捧正,两只闪动异彩的黑眸注视着她,“你不愿意吗?”
迎上他的眸子,她的身体不自觉的一阵打颤,她仅剩的一丝理智跟坚持在此时此刻燃烧殆尽。
她气自己,却又贪恋他的炽爱热情,他是这么的让人难以抗拒,而她……早已被他征服。
不自觉地,她流下一行眼泪。
“说,”他轻轻的抹去她的泪水,“你愿意吗?”
“你是小偷,是盗贼……”她迷蒙着双眼,声音软软地说。
他微顿,“我偷了什么?又盗了什么?”
“我的心。”她说。
陆震涛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了然的欣喜一笑。
“我从你那儿偷来的,可不会再还你。”说完,他低下头,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这一夜,她没有离开他的寝间,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亲吻她、抚模她,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般。
因为是如此的珍贵,他并没有更进一步。
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这是她自父亲出事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
而她没想到,竟会是在他怀里。
她在清晨幽幽醒来,发现他睡得很深很沉,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般。
看着他安睡的脸庞,她内心天人交战,有着千头万绪。她爱他,可他跟她爹的死月兑不了关系,不管是不是他直接下达命令,她爹的死都因他爱马成痴而起。
她,爱上了这样的他。
而他,若知道她接近他全是为了父仇,还能像现在这样的恋着她吗?
若她真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须将这件事情永永远远的深埋,不再提起,但她又怎能如此不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及了解,就算她并没有爱上他,也不禁质疑他是不是真如常叔所说是个无恶不作的人。
若是误解呢?假如他根本不曾下令杀害她爹以夺取初胧呢?
真相究竟是什么?她能逃避它吗?不,她若逃避真相,罪恶感会一辈子犹如鬼魅般跟着她,她的心若要安稳,唯一的方法就是面对真相——不管它是什么。
而首先,她要确定西马厩里养着的就是初胧。
忖着,她悄悄的将手探向他的腰间,小心翼翼的模索着,终于在他腰带的夹层里模到了一把钥匙。
她想,那一定就是西马厩的钥匙。
她的心跳骤地加速,全身血液也奔窜、沸腾着。正当她要抽出那把钥匙时,陆震涛忽然发出一记喟叹——
“唔……”
她吓了一跳,倏地收回手。
他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的她,唇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
“我有点饿了……”他懒懒地说。
她定定心神,“是吗?我去张罗。”
“嗯。”他点头,松开了原本紧拥着她的双手。
她起身,飞快的步出他的寝间。待她离去,陆震涛的手模向自己的腰带,自夹层里拉出了一条蚕丝绳,而绳结处系着一把钥匙。
他看着那钥匙,浓眉深皱,喃喃自语地说:“杜求安,你要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