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求安真没想到西马厩的守备竟如此森严,那熊二严肃谨慎,不茍言笑,看来不好亲近也不好对付。
但也因为如此谨慎且神秘,便不难想象养在那马厩之中的马有多名贵稀有,甚至是不得见光了。
腾云山庄难进也难出,那马厩又有专人看守,想打开那马厩大门,不易,想骑着马离开腾云山庄,更加不易。
她得再仔细思索,从长计议,而眼前她要更加的小心,切不能打草惊蛇,露出马脚。
那天之后,她“小鸡”的绰号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小鸡小鸡的叫着她,私底下甚至会说她是“十二爷的小鸡”。
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因为这么一来,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陆震涛跟前有着特殊的地位便对她更礼遇、更宽容一些,也更方便她在山庄里自由来去——除了西马厩。
她一定要好好干活,努力取得陆震涛的好感及信任,唯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接近,甚至进入西马厩一探究竟。
“小鸡!”正要回李妈那儿帮忙,身后有人大声唤她。
她回过头,正是赵世东。赵世东年约三十,亦是陆震涛的亲信,但比起张健,他和蔼可亲多了。
他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将手上那几迭折好的衣服塞在她手里,“麻烦你把衣服拿去浴场给十二爷。”
“咦?”她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啦!”说着,赵世东掉头,飞也似的跑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求安呆了好一会儿。
怎么派给她这样的工作啊?送衣服去浴场给陆震涛?她可是个姑娘耶!喔对,在他们眼里,她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而是个男人。
唉,看来,再不乐意,她还是要走这一趟。话说回来,陆震涛要入浴前干么不把衣服带进去?
她不情不愿的朝着浴场的方向前去,来到浴场外,没看见半个人守着,只隐约听见浴场里有说话的声音。她想,里面除了陆震涛,应是还有别人。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硬着头皮走进去。
进到里面,热气拂面,那充满空中的水气彷佛云雾般,遮蔽视线,她走上前,不慎滑了一跤——
“啊!”她这一滑,整个人跌进浴池里,狠狠的吃了几口水。
这时,有人将她从水里拉了出来,她全身湿透,狼狈极了,更尴尬的是她发现拉她上来的是陆震涛,而且他光着身子。
“啊!”她惊叫一声,连忙掩着眼睛。
“哧。”
忽地道,她听见女人的笑声。她一惊,转过身,惊见在她后面有个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
女子有着白皙、温润如羊脂般的肌肤,她的眼波流转中带着一种勾人的魅,彷佛能迷惑人心般。
她意识到自己滑进池里,而且就落在陆震涛跟女子中间,女子身上只着一件薄如羽翼的罩衫,池水浸湿她的身子,那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
瞬间,她明白了,原来陆震涛正跟这女子洗着鸳鸯浴。
“你真坏事。”陆震涛淡淡的说了一句。
她转过脸看着他,迎上他那深深的、带着侵略感的眸子。她不敢直视他,把脸一低,却又看见他水底下隐隐约约的身躯,她羞红了脸,心跳加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里摆。
“你在做什么?”陆震涛不疾不徐,不愠不火地问。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得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是……那个赵、赵大哥叫我拿衣服……我……然后……”
“欸。”突然,陆震涛伸出手抓着她的肩膀,“看着我,好好说话。”
“你没穿衣服!”她摀着眼睛,又羞又气的大叫。
陆震涛先是一顿,然后勾唇一笑。“你我同是男人,害什么臊?”他问。
“可不是?”女子轻轻的搭上求安的背,捱近在求安耳边低声地说:“小哥,怎么你看着我反倒没感觉呢?”
求安还是个黄花闺女,跟两个入浴的男女如此接近,教她又惊又羞得心脏都快从嘴巴蹦出来了。
她想逃,可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小哥,你可曾碰过姑娘?”女子轻声的问,在求安耳边哈着气。
她使劲的摇摇头。
“喔,原来如此呀。”女子一笑,“十二爷,待会儿我两位妹妹就到了,不如让这位小哥一起同欢吧?”
闻言,求安陡地一惊。她说什么?待会儿还有两个姑娘会来?所以说……陆震涛要跟三个女子一同入浴同欢?
突然,她脑子发麻,然后轰轰隆隆的响,常叔说的果然一点都没错。想着,她觉得好生气、好恶心。
“羽翠这提议不坏。”陆震涛笑视着她,“你就留下来一起玩吧?”
她气愤的挥开他的手,恼怒的瞪着他,然后几个大步走向池边爬出浴池,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欸!”陆震涛叫住人。
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荒唐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小鸡!”陆震涛喊了一声小鸡。
她停下脚步,但不知为何而起伏的情绪却平静不下来。
“再帮我拿套衣服来。”他说。
她只用力的点头,然后迈开大步走出浴场。稍后,她遇见带着两位姑娘进来的赵世东,便顺便要赵世东将衣服送进去。
赵世东出来后,跟求安聊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在浴场里跟陆震涛洗鸳鸯浴的正是醉月楼的名妓——莫羽翠。
“醉月楼是船运重镇临河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各式各样,犹如百花争妍,而其中最美艳的一朵花便是莫羽翠了。”赵世东说:“她今年二十有二,性情高傲,从不迎合客人,咱们十二爷是唯一能进得了她香闺的男人。”
“咦?”
“每回十二爷去临河,几乎不住在行馆,而是宿在她的香闺中。”赵世东续道:“十二爷设宴款待客人也都是在醉月楼,并由莫羽翠带领她那一班姊妹们伺候十二爷的客人。整个临河都知道她跟十二爷的关系,私底下也都戏称她是『陆夫人』。”
“陆夫人?”
“可不是?”赵世东一笑,“莫羽翠对于这个称号是喜欢的,每当有人唤她一声陆夫人,她总笑得特别灿烂。”
“十二爷真有娶她为妻的打算吗?”不知为何,她竟对他的情事感到好奇。
闻言,赵世东笑了起来。“小鸡,你真是太天真。”赵世东拍拍她的肩膀,“男人逢场作戏罢了,怎会当真?”
“十二爷不喜欢她?”她问。
“当然喜欢,可她拴不住十二爷的心呀。”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咱十二爷像匹野马,没有女人驾驭得了他,即使是莫羽翠那样练达世故,手腕高明的女人。”
“……”她沉默,思索着。
“怎么?你对莫羽翠有兴趣?”他问。
她急忙摇头,“才没有!”
赵世东见求安涨红着脸,忍不住一笑,然后很义气地道:“小鸡,下次有机会带你去临河开开眼界吧。”
“谢了,我没兴趣。”她微微板起脸来。
“猫没不爱腥的。”赵世东说。
她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讨厌腥,腥最恶心了。”话毕,她转身就走。
求安作了一晚的恶梦,梦见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时感觉很不好,情绪也糟糕透了。
一早,张健来叫她,说陆震涛有令,命她自今天开始便搬到静湖苑去随侍。
初初听到犹如天打雷劈,但再细想,简直是老天帮她。她想进西马厩,非得得到陆震涛的允准不可,而要得到他的允准,她要先得到他的信任。
往后贴身伺候他,她只要好好表现讨他欢心,必然有机会在他的允准下,或是随他一同进入西马厩。
于是,她立刻跑到李妈那儿为他备早膳。见了李妈,李妈给了她四人份的早膳。
她愣住,“十二爷早上吃这么多?”
李妈打趣笑道:“傻瓜,十二爷床上不只他一个人。”
“……”她又呆住。
“昨晚莫姑娘跟她的两位姊妹在静湖苑留宿。”李妈说:“这会儿她们应还睡着,不过你还是先把早膳送过去吧。”
莫羽翠跟两位姊妹留宿静湖苑陪寝?陆震涛一个晚上要三个女人陪睡?想着,她鸡皮疙瘩直起,整个人觉得不对劲。
往后她住在静湖苑,是不是老会看见那些不该看的,听到那些不该听的?老天爷,光想她就头皮发麻、浑身不舒坦,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走出腾云山庄,远离这些狗屁倒灶的鸟事。
可,不行啊!
无论如何她都得留下来,她得学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事,因为父仇未报,初胧也还没寻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