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聂平远便将门板敲得震天价响,“懒猪!快起床!”
穆希恩迷迷糊糊的醒来,揉揉惺忪睡眼,一时都忘了自己已经嫁作人妇。直到她听见他语带威胁地道—
“妳再不起来,我可要破门了!”
听到他说要破门,她醒了,彻彻底底的醒了。
她翻身坐起,对着门回应:“我起来了!要做什么?”
“去千寿阁跟爷爷请安,妳是新媳妇,还得去奉茶。”他说。
“……喔!”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身分已经不同以往。
于是,她飞快的起身、梳洗,然后跟着聂平远前往千寿阁。以往,聂家人请安的时间都是相同的,但今天因为聂老太爷有些话要对新人说,便要其他人今天免了请安。
聂平远带着穆希恩进到千寿阁,聂老太爷已经起身在厅中坐着,见两人进来,脸上满满的笑意。
“爷爷,早安。”两人同声向聂老太爷请安。
“好好好,你们也早。”聂老太爷终于又替聂平远娶了媳妇,而且还是故友的孙女,自婚事谈成后,他每天都是喜上眉梢。
一旁,金大娘将茶盘呈到穆希恩面前,“少女乃女乃,奉茶。”
穆希恩接过茶盘,恭敬的上前跪下,“爷爷请喝茶。”
聂老太爷笑咪咪的拿起杯子,浅啜了几口茶,将茶杯搁下后便从一旁几上取来一个红色的锦囊。
打开锦囊,他拿出一条镶嵌着清透碧玉的银手炼,笑视着她,“好孩子,把手伸出来,这是爷爷送给妳的见面礼。”
穆希恩迎上他那慈祥的目光,怯怯的将手伸出来。
聂老太爷将银手炼为她戴上,边说着:“从此以后,妳便是聂家人了,聂家一定会是妳们母女俩的依靠,妳放心。”
穆希恩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鼻酸。她想,她是有点感动了吧?
聂老太爷看着她,语带感叹地说:“未能在妳爷爷活着的时候报答他的恩情是我最大的遗憾,如今能照顾妳跟妳娘,我不知有多感激。”说着,他蹙眉一笑的看着一旁的聂平远,“平远,你可要好好照顾希恩呀,知道吗?”
聂平远神情平静,“我会的,爷爷请放心。”
闻言,穆希恩不自觉的瞥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惶然,她忍不住轻啐一记。
照顾她咧!昨晚就把她赶到厨房旁的小房间住,还说会好好照顾她?真是睁眼说瞎话。
“希恩,”聂老太爷继续交代,“妳若有什么需要或困难,尽避跟平远说,懂吗?”
她点点头,“谢谢爷爷,希恩知道了。”
“嗯。”他满意的点头笑笑,“你们昨晚肯定没睡好吧?”
听聂老太爷这么说,穆希恩心里小小的跳了一下……他以为她跟聂平远昨晚洞房花烛夜,必然恩爱缠绵吗?
哈哈,他根本不知道聂平远答应再娶根本是阳奉阴违,压根儿没打算玩真的。不过也好,她也不想跟聂平远这个讨厌鬼圆房。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聂老太爷体贴的让他们先行告退。
于是,两人退出千寿阁,回到三雅苑。回到苑里,穆希恩又钻回房里小睡,睡着睡着,却被一阵香味唤醒。
闻着那香气,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其实,她真的饿坏了,昨儿成亲她什么都没吃,早就饿得七荤八素。
她想,许是聂府的佣人到三雅苑来给少爷跟少女乃女乃备膳吧?
她兴奋的自硬板床上爬起,穿好衣鞋立刻出房门,往隔壁的厨房冲。一到厨房门口,她吓了一跳,因为在里面备膳的不是聂府的佣人或厨子,而是聂平远本人。
见他站在灶前熟练的翻炒着蛋炒饭,她目瞪口呆。
“好香……”她忍不住发出声音。
聂平远用眼尾余光瞥了她一记,没搭理她,她径自走进厨房里,站在一旁看着他犹如型男大主厨般的专业姿态。
她真没想到堂堂万济堂的少爷居然会自己下厨,而且还炒出这么香喷喷的蛋炒饭来。
“我最爱吃蛋炒饭了。”她说。
“是吗?”聂平远终于转过脸来看着她,然后淡淡一笑,“太好了,没妳的份。”
她一怔,然后气结的瞪着他,“小气巴拉!”
他不以为意,径自将蛋炒饭起了锅,放进盘子里,而一旁还搁着一碗美味的蔬菜杂烩。
她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得自己下厨,同时也意外他居然有好手艺。
“没有人帮你备膳吗?”她问。
“我喜欢自己煮。”他说着,将饭跟杂烩都摆上托盘,然后走出厨房。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派悠闲的准备用膳。
她捱过来,紧盯着他的炒饭跟杂烩,“我很饿……”她说。
“去找人给妳备膳。”他说:“妳是聂家少女乃女乃,饿不了妳。”
“不能让我吃一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吃他炒的蛋炒饭,因为那香味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怀念。
他一脸冷淡的看着她,“不要。”
看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分她吃两口,她悻悻地啐了一记。
“不要就不要。”她走开,嘴里嘀嘀咕咕地道:“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妳说什么?”他微顿,质问着她。
她回头瞥了他一眼,“我什么都没说,我现在要找我娘去了。”说完,她步出了三雅苑,前往陈氏所住的碧竹苑。
碧竹苑其实是聂青云的平妻周氏跟女儿聂平莘所住的地方,周氏喜欢竹,聂青云便在她苑中种满翠竹,并名为碧竹苑。周氏无子,一直以来都将聂平远视如己出,从前聂平远的三餐都是由她亲自张罗,爱护有加。
人人都盛赞她心地宽厚,而娘亲早逝的聂平远也将她视如母亲般敬重。
陈氏还未随穆希恩进聂家时,周氏便已决定要接她到碧竹苑来同住,就近照顾,为此,穆希恩十分感激。
穆希恩来到碧竹苑,跟她娘、周氏、十六岁的聂平莘吃吃喝喝,说笑闲聊,好不快活。
而且在这儿,她还打听到一些关于聂平远的事。
她听说聂平远从前身体不好,常常卧病,到了二十多岁才讨媳妇,可没多久,媳妇与人私通,被他发现后便逐出聂家,在那之后他大病一场,“几乎”一命呜呼。
据说聂平远当时已没了气息,聂家上下都准备为他办后事,没想到一夜未竟,他又突然醒了过来。
也就是说,他没死成。
这在临床倒是见过,有些老人家因为衰老了,气息微弱到难以观察,被误判为死亡的事,虽不多,但也并不稀奇。
她想,他可能是气息太微弱,聂家人才会以为他挂了。
总之,他不但没挂,活过来后整个人还性情大变,从前总是儒雅温吞的他变得强势果决,甚至在三雅苑里弄了个小厨房,自己准备三餐。身为万济堂的继承人,他却不吃中药,坚持吃新鲜的食物补身。
接着,他又重新整顿万济堂,扩展聂家事业,三年不到,万济堂在他经营下成了天祈城的药王。
她得说,她很佩服他,他若生在未来,想必是什么大企业的菁英分子或是执行长吧?
不过不管他多厉害能干,他的脾气跟性情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虽是新婚,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燕尔。也好,她就每天到碧竹苑闲嗑牙,跟她娘亲过上这难得的好日子吧!
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
这日陈氏送穆希恩走出碧竹苑后,便拉着她到一旁的墙角里问着:“希恩,妳这个月还来月事?”
“是啊。”她点头,“怎么了?”
“妳的肚子都没动静吗?”陈氏问。
“有啊,”她说,“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咕噜咕噜的叫。”
陈氏瞪了她一记,“娘跟妳说认真的,妳打什么哈哈?”
穆希恩知道陈氏想打探的是什么,于是撇撇嘴,一脸无奈又无赖地道:“娘,您急什么?”
“娘怎么不急呢?”陈氏悄声地道:“妳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爷要妳嫁进聂家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为了报答祖父当年的恩情。”她咧嘴一笑。
“妳这孩子真是……”陈氏往她的胳臂轻捏了一下,“平远是聂家单传,眼见着都快三十了,却还没有一儿半女,老太爷巴望着妳赶紧替他们聂家生下孩子,聂家对我们母女有恩,妳可要加把劲,别让老太爷失望。”
听着陈氏这番话,穆希恩啼笑皆非。
“娘,瞧您把我说得跟头母猪似的。”她蹙眉苦笑。
“别胡说八道。”陈氏制止她,神情严肃地说:“平远从前底子差,差点没了命,娶了沈氏后,她连颗蛋都没孵出来,很多人都说可能是平远的问题,所以娘才担心……”
“担心什么?”她疑惑。
“就算问题可能是出在他身上,人家也会把事安在妳头上。”陈氏忧心地道:“若妳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恐怕……我们母女迟早也不能在聂家待下。”
闻言,她一震。
她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陈氏担心这个。也是,陈氏半辈子辛苦穷困,颠沛流离,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安稳栖身的地方,她当然害怕这彷佛老天恩赐的一切再度失去。
话说回来,自从进了聂家后,陈氏的身体确实变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跟从前判若两人,加上她与周氏投缘,周氏又待她好,两人如今情同姊妹,她自然不愿离开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