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聂家是偏京天祈城的大户人家,家族经营药材生意。聂家老太爷聂世武自祖上手中接下万济堂,传给独子聂青云,但独子早逝,他便将希望全放在三代单传的孙子—聂平远身上。
聂家卖的是药材,救人无数,可偏偏两代都体弱,聂青云四十岁便死了,虽有一名正室、一名平妻,却只生了一儿一女。
聂平远是不足月出生的,从小体弱多病,十七岁前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虽是聂家单传,却没人愿意将闺女嫁给他这样的病表,直到二十四岁,聂老太爷终于帮他讨了房媳妇—沈雨燕。
沈雨燕虽出身不好,但长得健康娇俏,聂平远当初看见她时也非常喜爱。
聂老太爷盼望着她能替聂家添丁,没想到不到三年她便与人私通,被聂平远发现并逐出聂家。在那之后,聂平远的身体每况愈下,某次病中,他一度气息微弱到让人以为他死了。
当时聂老太爷跪在祖先牌位前求了一晚,彷佛祖先听到他的祈求并回应了他,聂平远果真活了过来,而且从此健康强壮,像是月兑胎换骨般。
恢复健康后的聂平远,整个心神都寄托在家业上,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他让万济堂成了天祈城最大的药材行,并开设了济生院,自各地网罗知名的大夫驻院诊疗,以一条龙的方式经营聂家事业,扩张版图。
聂家出了个能干的子孙,聂老太爷自然是十分欣慰,只可惜他太醉心工作,始终未再娶,让聂老太爷忧急不已。
而就在他忧心聂家无后的时候,他寻到了故人穆浩的消息。
当年大魏与吴国两国未统,偶有争端战事,他为了药材买卖经常往来两国。一次战事又起,他受困吴国差点儿没了性命,幸得素昧平生的穆浩相救,两人因此成了知交。
可惜一场历时九年的战争中断了两人的联系,一别已数十年,待两国一统后,他到处找人探询穆浩的下落,却始终未有消息。
但他,从没放弃过。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寻到了穆浩及其家人的下落,可惜故人已逝,再无相见的缘分。
穆浩只有一子穆天凡,他几年前因痨病而死,只留下妻女两人,而她们就住在天祈城城西的长屋区。
长屋区住的都是低下阶层的人民,他们十分贫困,其中不乏一些犯罪者,是个龙蛇杂处的地方。
聂老太爷托人前去寻访故人的媳妇及孙女,发现她们的生活困顿清贫,其媳陈氏犯了宿疾,生计全落在孙女穆希恩的肩上,为报故人之恩,他决定将她们母女两人带离长屋区。
这时,老管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穆希恩嫁给聂平远,一来名正言顺的照顾她们母女,报答故人恩情,二来又能替聂平远再讨房媳妇,延续聂家香火。
聂老太爷听了,甚感赞同,于是派人跟陈氏提出请求,陈氏母女对此提议毫无异议的答应了,反倒是聂平远一开始还不肯乖乖就范,直到聂老太爷使出杀手,说要在死后将聂家物业家产全数充公后,聂平远才答应再娶。
就这样,聂平远再娶,婚期就落在正月十八。
穆希恩头戴沉甸甸的凤冠,覆着盖头,乖乖的坐在新房里等候新郎官。
正月十八,外面下起了小雪。据说天祈城并不常有下雪的机会,可她来了便碰上了。
在台北,即便是上阳明山,都难得在冬天看见雪这种玩意儿。
穿越来此,成了十九岁的穆希恩已经半年了,她适应得还不错,能拥有这年轻漂亮的新身体,老天对她也算不薄。
穿越来此之前,她名叫张雨夏,二十八岁,是个在癌症病房工作的护理师。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她正在值班,突然一阵晕眩倒下,医生在替她急救时,她飘在天花板上看着这一切,也许自己是护理人员,看了太多死别,竟然心情平静无波。
不多久,医生便宣布急救无效。
她想,她应是过劳死吧?未来得及知道自己的死因,她便穿过一道白色隧道,借着穆希恩的身子醒来。她不知道穆希恩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相信穆希恩已经死了,才得以让穿越时空的她借着这个身体重生。
陈氏是个慈祥的娘亲,她将未能对妈妈尽的孝道全部倾注在陈氏身上。陈氏体弱,宿疾缠身,她虽有医护的专业,可在这时代却派不上太多用场,她需要钱买药材替陈氏养身治病,可她最缺的就是钱。
这时,聂家找上门,说陈氏的公公穆浩是聂老太爷的恩人,聂老太爷为报恩,希望陈氏将女儿嫁给聂家一脉单传的聂平远,两家联婚,亲上加亲。
聂家是名门望族,陈氏当然欢喜女儿能有此好归宿,更何况穆希恩已经十九岁,许多女子在这年龄都已经当娘了,要不是穆家太穷,她早替穆希恩寻了婆家。
但尽避如此,陈氏还是先问了她的意见。而她,没有犹豫及挣扎便同意。
既然她都成了穆希恩,自然就得做穆希恩当做的事。嫁给聂平远,陈氏就能跟着她到聂家享福,聂家是卖药的,到时陈氏要吃什么珍贵的药材都不缺,而且聂家养了许多大夫,随便一个都能替陈氏看病治疗。
光是冲着这一点,她就没有不嫁的道理。
但说真的,她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虽然她并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但还是很担心嫁的是个獐头鼠目的家伙……
她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算了,哪怕他是猪八戒,妳都得嫁。”
突然,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门前停了下来。她的身体突然绷紧,呼吸也不自觉的憋住。
她猜想那应是她的夫君聂平远。在拜堂前,她不曾见过他的样子,也不曾听闻他的声音,完全无法想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进聂家后,本来一直有个丫鬟珠玉伺候着她的。可进到聂平远所住的三雅苑后,珠玉便离开了。因为据说聂平远不让人进他的三雅苑,虽说他有个名叫四平的小厮跟管事费叔,但他们只能住在离三雅苑较近的小院落,而不能住进三雅苑。
她想,他要不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要不就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再不…就是个神经质的人了。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然后关上门,朝她走了过来。
他来到床边,她低着头,看见了他的脚。他的脚不小,估计个头也不矮。
她正忖度着他可能会跟她说什么话,又想着当他掀起她的盖头时,她该做出什么反应时,他已经先一步掀去她的红盖头。
“抬起脸来。”他说。
她终于听见他的声音了。他的声音低沉好听,看来应该长得也不会太差强人意。只是,她为何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她疑怯不安的抬起头,当她对上了那双凌厉迫人的黑眸,再看见那张好看的脸,顿时脸色一变。
“是妳?”
“是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聂平远唇角一勾,“真是冤家路窄呀。”
她也正想说这句话啊!冤家,真是冤家,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嫁的是他—当日在市集上拽着乞儿要见官,却被她狠咬一口的男子。
老天,这是什么孽缘?那个人是聂平远?而且……她还跟他拜堂成亲,成了他的续弦?
当日她狠咬他一口,如今他会如何报复她呢?惨了惨了,她的人生要变黑白的了!
见她哭丧着脸,聂平远大抵知道她在忧愁着什么。
他真是没想到当日在市集上咬他一口的丫头,如今竟是他的妻子。他对她的印象可深刻了,但绝不是因为她有张漂亮的脸蛋及精致娇美的五官。
她虽年轻貌美,但他对并没有太多的渴望及欲求,答应娶一个陌生女子,也是因为难以违逆老人家的意思。
尽避他没那意思,看着昔日冤家的她,他却突然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惩罚。
他一个欺近猛地将她压在床上,她后脑杓撞了一下,凤冠顶得她好痛。
“啊!”她生气的推他一把,“你做什么?好痛!”
“痛?”他使坏的一笑,“待会儿还有更痛的呢。”
她一时没听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更痛的?他该不会是想揍她或咬她吧?
“但妳放心,我会尽可能温和一点,时间也会尽可能短一点,不会折腾妳太久的。”他说着的时候,用一种深沉的、暧昧的眼神盯着她。
她回过神,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用力的拍了他胸口几下。
他不痛不痒,眼角带笑的看着她,“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说罢,他欺近她并将她压在身下。
“啊,不要过来!”她又羞又慌,放声大叫。
“这偌大的三雅苑就只有妳跟我,别说没人听得见妳的声音,就算是有人听见了,也没有胆子闯进来。”见她一脸惊吓,他乐在心里。
“你……”
穆希恩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况且她对那件事也不是毫无所悉,担任多年护理人员的她,见多了男人的身体,没什么好大惊小敝。
可当她看见他,并想到自己将跟他袒裎相见时,反应竟夸张的大。
“啊,救命啊!不要靠过来!”她对着靠近的他又打又踢,可身形高大的他却将她完全压制,教她白费力气。
他欺近作势吻她,她紧闭双眼,放声大叫。看着她五官扭曲,发丝凌乱,凤冠又歪七扭八的滑稽模样,他哼地一笑,松开手坐直身子。
她睁开眼,发现他端坐在床沿,表情淡淡的,不禁一愣。
“你……干么?”她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没干么。”他冷冷地道:“少一副我要对妳用强的样子,我对妳没兴趣。”
闻言,她一怔。
“这亲,我本就答应得莫可奈何,早就打定不跟新娘圆房的主意。”他毫不留情面的对她说:“看见是妳,我就更没兴致了。”
虽说他对她没有立即性的威胁,她应当感到欣喜,但听见他这番冷嘲热讽的话,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最好是这样!”她不服气地道:“你也让我倒尽胃口。”
“太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各过各的生活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自床上拉起,“出去,我要睡了。”
“欸?”她一震,“那我睡哪?”
“厨房旁还有个房间,从今天开始,那里就是妳的寝室。”
“什……”好家伙,居然叫她去睡厨房旁的小房间?没关系,她穆希恩可是能屈能伸呢!
“好!”她秀眉横竖的瞪着他,“你可不要随便来我房间!”
闻言,聂平远蹙眉冷笑一记,“妳求我都没门。”
“哼!”她哼出鼻息,一个跺脚,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