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冷……”睡得正熟的吴秋山嘟囔一声,长臂微一施力,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被褥下的他全身光溜溜的,一只粗重的大腿压着牛青苗细白的腿肚。
他做这些举动都是无意识的,只是觉得冷,想找寻温暖,没想到抱着抱着就越抱越热,人还没醒,身子反倒先醒了。
“冷什么冷,该起来了,别忘了今儿个还要到镇上卖山货,去晚了人家可不等你。”他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活像个小孩子,要人盯着才肯做事,教人好笑。
牛青苗以指月复描划着他的眉眼,其实他看久了并不难看,脸上的抓痕也挺有趣的,像是调皮的孩子从树上摔下来,不小心割破皮留下来的疤,而且在用了她自制的薏仁息角后,他原本黝黑的皮肤稍微白了一些,疤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觉得时间过得还挺快的。
记得刚嫁给他时,正好是夏天,她在烧得迷迷糊糊之际过了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端午,她原本以为她会适应不良,尤其是爬满蛆的茅坑,她最是不能忍受。
可是忍着忍着,她居然也习惯了,还出人意表的喜欢上这种简简单单的朴实生活,每天一睁开眼只需为三餐生计奔波,不必应付太多的人情世故,山坳村的居民大多和善,日子过得还算愉快。
从山里拖回来的樱桃树苗和杨梅树苗已经栽下,在王家几个人的帮衬下,约五、六日就把二十亩地收拾好了,他们没有选择焚烧,夏天风大,怕火烧山反而不好,因此只将杂树砍掉,拉到院子里曝日,两家各分一半当冬日柴火。
野草未除,只将略长的长草修剪一番,小鸡十文钱一只,共买了两百只,竹子做的篱芭一完成,便将所有小鸡圈放其中,让牠们自行啄食,几百只鸡子像见到新天地似欢快的撒腿跑。
不过担心小鸡啄伤果树幼苗,牛青苗便让吴秋山编些空心箩筐,直接罩住幼树,这样鸡仔就啄不到了。
几个月过去了,种下去的果树存活率为八成,樱桃树一百二十七棵,杨梅树也有七十九棵,等熬过严冬,往后就不用发愁了,年年有果子可以摘。
而鸡仔也长大,三、四个月大的鸡肉最女敕了,不过至少要养到六个月大才卖钱,留下几只生蛋的母鸡,其余的在年节前都要卖掉,卖了鸡才能过个好年。
因为要顾鸡、照顾果园,吴秋山比较少到山里打猎,可是这几个月一有空闲他便跟着妻子上山摘山货,摘采到的野果、山蔬都能卖钱,所以银钱上没缺过。
只不过最近天儿越来越冷了,山货也变少了,但幸好他们不缺银子,便把其中一半卖出去,剩下的就当冬天的存粮,菇类和木耳晒干了易于保存,山楂、栗子也可以久放,牛青苗还让吴秋山挖了个地窖,用来储存食物很方便。
“让我再窝一会儿就好……”吴秋山的眼睛连一道缝儿都没睁开过,他一手揽着妻子的腰,将头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上。
“不起来不行,想想你昨日特地打的两头山羌,你说卖了要给我扯两块布做短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牛青苗轻轻揪着他的耳朵,力道不怎么大,用意是闹醒他这个想偷懒的大个头。
“媳妇儿,晚点儿去行不行?我还晒得很。”吴秋山揉着眼,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叫你闹,闹了一夜还不歇息,又不是没吃过肉,有你这般饿的吗?”他也不过天不没亮就上山打猎,而她没跟去,傍晚回来时就缠着她不放,直说他想她了,拽着往坑床拖。
牛青苗这会儿还感到腰腿儿酸疼,活像被大灰狼蹂躏过好几回一般,身上的青青紫紫密得羞人,她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这头不知疲累的野兽,在床上的狠劲不输猛虎。
“我想你想得紧嘛,没你在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他一时没忍住就扑上了,又啃又咬的,把她从头到脚吃干抹净。
吴秋山笑得憨直,他对她的依恋更深了,最好两人无时无刻都能黏在一块儿。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恋妻,经过几个月吃好、睡好的调养下,干干扁扁的瘦小媳妇有了极大的变化,个子抽高了一点,长了几斤肉,面颊丰润,眼睛有神,黯沉无色的皮肤出现淡淡的光泽,变得又细又白,一马平川的胸也鼓起来了。
多亏了牛青苗懂得现代的调理方法,她给自己吃了黑芝麻,用薏仁粉洗脸,多食绿豆去毒,再煮红豆汤润颜,夏秋的野菊开满地,晒干了泡茶喝或做菊花糕也对身子有益。
总而言之她变美了,比里正的二媳妇长得还好看,虽然身板儿离丰腴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可是当过老师的气韵由里而外的透了出来,让人不自觉感到一股读书人的文雅。
那是一种气质,无法用胭脂取代,她即使未施脂粉,那股清华自来的美仍教人两眼一亮,不能否认她是个美女。
“少说些腻死人的话,以前你没娶媳妇时还不是照样过日子,谁让你赖床了。”牛青苗没说出口的是,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但是她没说的原因是因为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不想说些不愉快的事。
“现在有媳妇宠我,不干活了。”吴秋山低笑着钻回被子里,一把压倒妻子,在她小包子胸脯又亲又吻。
“不要闹了,再闹我就生气了!”牛青苗这回下了狠手,用力拧着他的耳朵转了两圈,还把双腿并紧不让他往里头探。
他有些沙哑的道:“可是……它想要了。”
她当然马上就知道他口中所谓的“它”是什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节制点,你昨儿夜里还没闹够吗?再不快点,荣叔的牛车就不等咱们了!”
说来也有趣,她自从嫁到山坳村后,竟一次也没去过梧桐镇,不是刚好有事便是那个来,她等了几个月,如今终于如愿,因此她特别兴奋,早早就醒了。
古代人家没什么娱乐,所以睡得早,约戌时左右就睡了,所以她才能起得早,外头的天色还蒙蒙亮呢!
“就一回,很快……”吴秋山的手覆上她胸前小包,轻轻揉抚。
“不行,宠坏了就没完没了,一旦开了先例,有一回就有第二回,咱们的活儿都不用干了。”牛青苗硬是将他的头给推开,趁隙身子一翻下了炕,开始穿衣系带。
“媳妇儿……”好残忍,连口肉也不让吃。
“不要再叫了,我去准备早膳,原本要给你做臊子面,但来不及弄臊子了,就煮碗汤面吧!”面是昨天下午擀好的,本来是晚膳,但是他更想吃的是别的。
“媳妇儿,你等等,我给你生火……”吴秋山懒驴打滚的从炕上翻身下床,飞快地套上青布衣裤,都入冬了他还不觉得冷,穿的是一件短衫,布料还薄得很。
反观牛青苗怕冷,早就穿上厚厚的棉衣,外面还罩了一件无袖的枣红色短袄,她还用棉线织了一大一小两双包指手套,等天再冷些好用。
一会儿功夫,火生好了,夫妻俩先烧了温水洗脸净牙,把门面处理好了再吃早饭。
牛青苗的食量小,她的碗小小的一只,盛了八分满的面条便放上半颗半熟水煮蛋,两片叉烧猪肉,一小撮豆芽、一小片蒸豆腐,撒上葱花和香油,又滴了几滴醋,撒一些花椒粉。
她吃了两口,一旁的吴秋山已经吞掉半碗盆大的汤面,八片猪肉、三颗半鸡蛋、豆芽、蒸豆腐基本上已不见其踪,全让他吞进肚子里了,他还不怕烫的大口喝汤。
一个吃完了,一个还在细嚼慢咽,两人食量相差十倍。
用完了早膳,两人前去和荣叔会合的路上,牛青苗叨念着,“要再买五十斤面粉、五十斤粗粮、三十斤玉米面粉、三十斤小米、三十斤大米,家里的白糖也没了,要再买一些,还有切几斤五花肉、肋排三、五斤,黄酒一坛……”
每听她说一样,吴秋山便会心虚地缩一下,这些粮食大多都是他消耗的,以前他没吃得这么多,两片饼子也能过一顿,可是娶了媳妇之后,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觉得很饿,她端什么他就吃什么,不自觉就越吃越多,多到他自己都大惑不解,他吃下去的东西究竟到哪儿去,因为完全不见长肉。
好在他们这几个月持续有进项,手头宽裕,不然以他这种吃法,米缸早就见底,连个薄粥也吃不着。
“青苗,你来了,快上来坐,婶子挪个位子给你。”阿满婶笑容满面,微胖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空了个位子给牛青苗。
牛车上头搭了个简易的篷子,能遮遮日头,左右和后边是卷起的很厚的油布,若是遇到下雨或风大时便把油布放下,平时卷一卷放在顶篷,让四面透风。
荣叔的祖父、父亲偏疼长子长孙,娘又宠着么儿,对身为老二的他不闻不问,至于老三则是过继出去,荣叔和本家家人闹得很不愉快,分家后荣叔搬出来住村头,王家本家在村尾,两家人连招呼都打不到。
“婶子你坐好,不用顾念我,有秋山在后头扶着呢!”牛青苗上了牛车往里头坐,让出位置让吴秋山摆箩筐。
“哎哟!靶情还是那么好,走到哪儿都在一块,让人看了好羡慕。”阿满婶笑道。
想起牛青苗刚过门那一个月,她看了都心疼,没生女儿的她一直想要有个闺女疼,可是一瞧见牛青苗干瘦的模样,她都不禁要骂人了,是什么样的爹娘这般狠心,好好的闺女养成这模样。
好在吴秋山憨直归憨直,还是个懂得疼老婆的,把小娘子养得长了些肉,面色也红润,粉扑扑的像抹了胭脂,娇俏可人。
“阿满婶就别取笑我们了,你也知道我们秋山嘴笨,让他去卖个山货都会被人克扣个三、五百文,我不跟着,我们家米缸的米又得少一半了。”其实牛青苗并不计较,但总不好跟人家说他们夫妻俩就是感情好,只好找个话头应和一下。
老实说,他们卖了山货,再扣去买粮食的钱,一次总能带回三、四两银子,够两人嚼用了,但是以庄稼人家而言,几百文就能买全家人所需的半个月面粉,偏偏吴秋山是个口拙老实的,总会被人坑一点,不过和气生财嘛,实在不必为了一点小钱徒增事端。
“没有三、五百文,才两百多文……哎呀!疼,媳妇,你干么掐我?”
吴秋山的老实惹得阿满婶呵呵一笑,连在前头赶车的荣叔也咧嘴笑了,暗道,这小俩口呀!这才是在过日子。
牛青苗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是被虫儿咬了吧,我哪有掐你,你还没睡醒,是不是?”
“媳妇儿……”吴秋山颇为委屈的瞅着她,压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坐好,顾好我们的箩筐。”两大篓箩筐放在牛车上有谁来偷,更别提箩筐的主人还在,牛青苗真正的用意是要他安分点,少开尊口,不要让两人在人前闹个大糗,夫妻间的事等回家后再细说细说。
可惜吴秋山听不懂,他只当媳妇生气了,一时心下不安的赶紧坐正,目视前方,不敢再乱动,可是阿满婶正打趣的看着他,捂着大阔嘴直笑,让他**下好似坐了针毡,怪别扭的。
“青苗,那是你男人,不是你儿子,别管得他嘴巴绷如蚌壳,大气都不敢吐一声。”这丫头真有能耐,刚嫁过来没多久就把丈夫管得死死的,不像她吃了大亏才学机伶。
阿满婶刚嫁人时和谁都处不好,她太想掌家管钱了,对丈夫不满,和妯娌不睦,与公婆的相处更是剑拔弩张,几乎是全家人都看她不顺眼,变着法子给她穿小鞋、下绊子。
她原本有三个孩子,可是老三还怀着呢,就被妯娌给折腾没了,她因此大病一场,差点没去阎王爷面前报到,后来病不好容易好了,却落下病谤,再也不能生育。
经过这次的打击,她看开了,于是和丈夫商量分家一事,二房搬离本家,自立门户。
不想提家事的牛青苗刻意岔开话题道:“阿满婶,今儿个你拿了什么要到镇上卖,看起来可不少。”
“没什么,都是自家产的鸡蛋和屋子旁种的菜,今年的麦子收得不错,想着贴补一些好多攒一些钱,我家大荣都十五了,该和人家相看了。”阿满婶盼着媳妇快点进门,她也能松快松快,把手上的活交给媳妇。
“啊,你家大荣要讨媳妇了?”牛青苗记得大荣还是个孩子,笑容很腼眺,只比她高半颗头。
这年代的人都早婚,十五订亲,十六迎亲,乡下人家尤其盼着多添丁分担家中的粗活。
“是呀,也该是时候了。那你呢,带了什么,还用了两只箩筐,遮得严严实实。”
每回都看秋山小子买了一堆粮食回去,教人看得眼红呀!野味比农家产的蔬果值钱多了。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我们秋山打的兔子、狐狸,还有我捡的栗子、枣子、核桃,和处理过的山蕉,这天儿越来越冷了,也不知还能进几次山,就凑和着卖,攒点银子在手上好过年……啊!我差一点忘了这个。”牛青苗从箩筐中取出两包油纸包着的吃食,递给阿满婶。“这是麻花卷,一包不太甜,一包是裹了糖水的,因为太耗油了,没敢多炸,你们可以拿来当零嘴吃,脆香脆香的。”
荣叔不收坐牛车的费用,他们夫妻俩也不好意思白坐,两家住得近才有往来,因此拐着弯用吃食抵车钱,不能老占人便宜,常让人吃了亏,否则邻居可做不长久。
“嗳!你这丫头就是心眼多,用甜食来甜我的嘴。老头呀!你也吃一根,挺甜的。”脆脆的,有一股很浓的蛋味和……咦!这是什么味,浓香浓香的,不黏牙,阿满婶一直在想着那股浓香是什么,是她没吃过的滋味,而且非常好吃。
“啊!这味儿……真妙!”好像有着女乃味。荣叔的舌头比妻子灵敏,一尝就尝出蹊跷。
“你呀,心灵手巧,就会弄这些小吃食,难怪你家秋山对你服服贴贴的,你都把他的胃勾住了。”阿满婶调笑道。女人还是要会做菜,就连她也被先前青苗的一盘梅菜扣肉给收买了,念念不忘那扣肉的油女敕多汁,入味十足。
“也没旁的事,就会弄两样吃的。”牛青苗谦虚的道。
“青苗,阿满婶也是关心,听说重阳那天,那边的人过去闹了一回,没把你家搬空吧?”
吴秋山的大嫂、二嫂又故态复萌,借着重阳节要孝敬爹娘的由头,到了吴秋山的家又想大肆搜括一番,看到院子里种了白菜、菠菱菜、角豆、茄子、黄瓜,二话不说就要去摘。
一看这两人宛如土匪了,牛青苗管他嫂子不嫂子,从灶坑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柴,毫不犹豫的往两人裙子一燃。
想当然耳是鸡飞狗跳,偷鸡不着蚀把米的马氏和钱氏被烧得哇哇大叫,边骂边跑的找水灭火,把脸都熏黑了,头发也烧焦了一大截,像被狗啃了,十分狼狈的跑出院子。
这是她们第一次失手而归,也加深了牛青苗想筑墙修门的念头,她可不想辛辛苦苦储备的粮食落入白眼狼手中。
牛青苗不好将那天她教训人的经过说出口,只好避重就轻的带过,“还有……还有剩下的。”
“那帮良心被狗吃了的,自家人也抢,一次两次的嚣张,你可别再忍下去,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连个尺头都不给你留下!”阿满婶见她低下头,对于她的委屈隐忍更感不舍,气愤的骂道。
“好……”牛青苗虚弱的轻应一声。
入了镇,吴秋山小两口和荣叔夫妻分开走,吴秋山背着两篓大箩筐十分显眼,一篓箩筐装着野味,卖给常收山货的酒楼,得银十两,他左手收钱,右手就交给媳妇儿保管。
另一箩筐装的是山蕉,分成生的、半生和全熟三层,生的炒来吃,半生的裹粉油炸,全熟的自然是剥了皮直接吃,甜中带酸,酸中带甜,有一户大户人家十分喜欢,特意嘱咐了好几回,只要一入镇一定要给他们带来。
山蕉卖价不低,加上当银共十五两,他们到镇上走一回赚了二十五两,等于三十亩地一年两作的收成。
眼见收益如此多,像花菇、木耳、栗子、核桃之类的山货牛青苗遂打算不再往外卖,冬天的蔬果向来缺乏,她决定索性把剩下的山物晒干,留着等天寒地冻再用。
这时候地窖就派上用场了,刚入了十月,她就收了不少木耳和干菇,在这个季节已经很少了,几乎摘不到,倒是栗子、核桃倒满地,院子里的柿子树,结出的果子跟枣子一样大,小小的一个,她也不浪费的做成柿饼。
没办法,冬天什么都缺,不自备点零嘴还不馋死。
卖完了东西,还不到和荣叔夫妻碰头的时候,小两口便在镇上走走逛逛。
梧桐镇离山坳村不远,约两个时辰路程,但人口数和地广不亚于县城,且商铺林立,繁荣热闹可媲美县城,出入方便,可容四辆双马马车并行的街道干净宽敞。
东门是富贵人家聚集的住宅区域,所以未设市集,以免扰了这些老爷夫人、小姐公子们的安宁;西门、北门就不同了,是摊贩集中地,这两处什么都有、什么都卖,各类货品琳琅满目,任君挑选;而于南门嘛,是官衙所在地,一般百姓是不能在此任意行走,得得到允许或有出入令牌。
牛青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秋山,我会不会太泼辣了?”
“谁泼辣?”吴秋山一愣。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头。
“你哪里泼辣了?”他媳妇样样都好,没有一丝不是,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及得上她,她是仙子似的人儿。
“我一点也不温顺,对你大嫂、二嫂又是火烧,又是不假辞色的赶人,让她们有如战败的公鸡落荒而逃,你真的不怪我?”牛青苗自己都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的手段似乎有些过头了。
她是听说过本家两位嫂子的恶劣行径,当时只是当笑话一场听过就算了,可是当她亲眼目睹她们当自家一般收成她家的蔬果时,她真的无法冷静,那可是她用心浇溉的菜蔬和瓜果,自家还没吃过几回呢!尤其是黄瓜和茄子更难栽种,她试了几回才养出略带甜味、可以生吃的,这两位极品嫂子居然问也不问一声就想掠夺,她顿时一把火猛地往脑门直窜,她就是想给她们一个永难忘怀的教训,这是他们夫妻努力维持的家,谁也别想破坏。
她想起正在熬汤的灶火,那一窜一窜的红光似在刺激她,想都没想地她便诉诸行事后想想她还是太冲动了,真要烧出个万一,她良心上不好交代,本家的嫂子再坏也没有坏到杀人放火的地步,比起作奸犯科的歹人还差得远,她们只是人品差,不够善良,爱贪小便宜,欺善怕恶,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而已。
吴秋山憨笑着揉揉她的发。“媳妇儿做得好,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不过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妇道人家动手,才总是由着她们。”
对于兄长的蛮横行径他真的很愤怒,好不容易才存下一点修屋顶的银子,她们说拿就拿,表面上说得好听,是要用来孝敬爹娘的,但他很清楚,这些钱一文也没落在两老手中,全被两对兄嫂给分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撸起袖子和她们抢,这样传出去能听吗?
所以他一忍再忍,想着都是一家人的分上,且大哥、二哥拖儿带女的,他就当养养侄子、侄女吧,反正他只有一个人。
后来他年纪渐长,想要存点银子娶老婆,大嫂、二嫂照样上门来打秋风,他便在茅房旁挖个放瓮的小坑,将碎银子放在瓮里,再用土掩盖,一点一点不露痕迹的攒。
要不是他留了心眼,他还娶不到她这么好的老婆,可见得他还不算太笨,懂得为自己设想。
“你不恨吗?”他就不反抗呀!真是呆得教人发火。
“恨呀!但是我能拿刀砍她们吗?”赶又赶不走,喝斥无动于衷,一人一张嘴左一句不孝,右一句忤逆,把不善言词的他轰得面红耳赤,他除了避开别无他法,嫂子的嘴很厉害。
牛青苗同情地拍拍他的手臂。“你不能砍,我来,下回她们要是再敢上门来,我就拿刀对着她们,看谁敢上前一步!”
吴秋山动容地红了眼眶。“嗯!媳妇儿真好。”
“你除了这句话,没其它的赞美的词儿了吗?”老是媳妇儿真好,能不能换一句?
他憨憨地直笑,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对她的爱怜。“你就是好,没有人比你更好,媳妇儿好得让我心里发甜。”他像泡在蜜罐里,浑身甜滋滋的。
“呿!就你嘴甜。”明明没吃糖,怎么满口甜意。
“我说的是实话,媳妇儿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只有她会关心他饿了没,有没有冻着,为他缝衣做鞋,虽然她的鞋子做得怪怪的,长及小腿还绑什么鞋带,脚后跟还加了一块软木塞,说着垫着才不易伤足。
“都是你的媳妇儿了,不对你好对谁好,傻子。”牛青苗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这相处相处着,她就对他这个傻大个上了心。“对了,地里的麦子该收了吧,你打了镰刀没?看这几天天气不错,赶紧割了好在院子晒一晒,要是下雪了可就晒不成了。”
“那苞谷和马铃薯要不要顺便收一收,我看都晒得差不多了。”吴秋山很久没种了,倒是没把手艺落下。
她沉吟了一下,回道:“苞谷先收,不晒干没法磨成粉,马铃薯再闷一阵子,其余的枝蔓就留着,烂在土里可以当来春的地肥,咱们只要翻一翻地就能再种了。”
什么穿越人的优势,根本没有好吗?在她穿来的年代,马铃薯已是地里的粮食之一,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两亩当储粮,在主食供应不上时食用,她是没瞧见人养鱼、酿蒸馏酒、做果醋和种藕致富,但这些她也不会呀!她是体育老师,不是园艺系学生,而且也无法上网找数据,所以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做她会做的。
不是所有果树都要嫁接才能长得好,有时修枝也可以,以她住的穷乡僻壤也找不到好品种嫁接,她用的是以前学校附近小村落所用的土法,采用自然栽培法,由大地去滋养泥土,让土地去养出结实果子。
在整理一片果园时,牛青苗想起炒马铃薯丝、炸薯条、香酥薯片和马铃薯炖肉,她看到土坏屋旁有一块荒废已久的土地,问过里正后得知那是无主的荒地,她便让吴秋山去开垦。
因临近山边,土层有限,收拾了两、三天,辟出两亩左右的旱地,一亩拿来种土豆,易活,半亩种苞谷,半亩是小麦,两样作物都少水,耐旱,成长期短,她算了算在冬至前皆可收成,即使霜打了也损失不了多少。
反正是种着玩,种苗花不到两百文,当是寻个开心,能种得成便多添几样粮食;反之,地已经开辟出来,明年再种就不用多费心思,土松一松种花生、芝麻,能榨油。
在果园放养鸡崽前,她在果苗与果苗之间的空地撒下苜蓿种子,隔了七日再放养,长出的苜蓿芽正好喂鸡。
所以她根本不用费心去养,会自行觅食的鸡只长得又肥又大,她顶多在潮湿地挖些肥硕的蚯蚓,剁碎后撒在园子里,让牠们欢快的啄食,鸡吃了营养物便会长得更肥女敕。
“大姊?”
听到喘大气的声音,牛青苗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方头大耳的胖小孩,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吃得满嘴黏糊糊的红,身上那件绣着童子拜寿的童服是细绸布做的。
很喜庆,但有些痴肥。
他另一只手拉着一位身着缎花衣裙的妇人,上勾的凤眼和抿起的唇,让她看起来显得刻薄,两眼贼兮兮地正在打量着牛青苗和她身边的男人,眼神有着纳闷和不解。
“媳妇儿,那是你后娘林月娇,和你后娘生的儿子牛青成。”吴秋山知道她忘了不少事,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
牛青苗恍惚的喔了一声,主动打招呼,“二娘、小弟,许久不见,你们好像过得很好。”还买了青缎和湖绿色布料,不会是用卖她的银子买的吧?
“你……你是大妞?!”林月娇感到难以置信,牛青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长高又变白,水女敕水女敕的像朵鲜女敕的花儿。
“应该是吧,我是牛家的大姊,小胖弟刚才不是喊我了。”牛青苗笑容可掏的回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可是她捅刀子前的和平假象。
“没规矩,我们牛家哪有不知分寸的闺女,你一嫁出门就全没了本分,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成哥儿是你弟弟,你嘴上胡说些什么?”简直是飞出笼子的鸟儿,心都野了,一点也不把娘家放在心上。
“二娘,在教训我之前先看看你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青成都六岁了吧,怎么看他的言行举止还不如三岁稚儿。”一看就是被宠坏的孩子,纵容成性,长大定是个败家子。
“放肆!由不得你来批评成哥儿,他是你弟弟,将来的状元,你要沾点光还要看他的脸色,还有,什么二娘,谁教你的?!娘就是娘,我是你爹再娶的续弦。”林月娇说得振振有词。
在牛家她是横着走的主儿,连丈夫和婆婆都被她治得只能对她唯命是从,且她仍以为牛青苗是以前那软柿子的样儿,随便几句狠话就能吓得她不敢出声,可她不晓得牛青苗的芯子已经换了。
“那就等他成材了再说,我看他会先吃成一头猪。”如果再继续溺爱下去,他的前途是一片无光。
“牛青苗,你……”
“二娘,当街咆哮就难看了,你的状元儿子还要脸面呢,你没状元娘的款儿也要装装样子,不要让人笑话你上不了台面。”牛青苗嘲讽道。
她可没忘了她后脑杓曾肿了一个大包,大夫来替她看诊时,很委婉的说是受了重击,不小心伤着了,但她怎会听不出来,那是迂回的说是棍棒等硬物打出来的伤。
而在牛家有谁敢动棍动棒,除了林月娇不做二人想,她一心一意贪图吴秋山的十两聘金,无视继女不肯嫁的意愿,她干脆一棍子将人敲晕,继女不嫁也得嫁,别无他路。
但是林月娇不知道那一下敲重了,把人给敲死,再见到的牛青苗是异世的一抹幽魂,她有十几年的历练,有文化教养,拥有后世的先进知识,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妇人凭哪一点能斗得过她。
宅斗不行,牛青苗的手法还没那么高竿,但是逗逗无知的小村妇她信手拈来,顽皮的学童都管得住,还怕一只会叫的野狗?她把牠的牙全打断了,看牠用什么来咬人!
“你……你敢顶撞我,目无尊长……”林月娇气极了,一张涂红抹绿的银盘面都扭曲了。
牛青苗眼睫一掀,笑意横生。“二娘,你买的布要给谁裁衣,有没有我家青阳、青果的分?”
牛青阳是原主一母同出的大弟,今年十二岁,牛青果是当年难产出生的女婴,八岁,当然,这些是从吴秋山那儿听来的。
“哼!他们也配穿这么好的衣服,有粗布衣穿就不错了。”好歹她给了他们一口饭吃,没把人饿死。
一见她这种轻蔑的态度,牛青苗日渐明亮的眸中生出一股怒色。“他们不配你就配吗?若是你亏待我的弟弟妹妹,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屋子,烧光你心爱的衣服首饰!”
“你敢?!”林月娇怒瞪着她。
“你看我敢不敢!”这把火不发出来牛青苗实在心里难受。
“你、你……”林月娇被她凌人的气势震住了,“你”了个老半天却怎么也没办法把话说全,心中暗暗生寒,真怕她拚个鱼死网破,豁了出去,她深吸口气,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哼!疯子一个,懒得理你!成哥儿,咱们走,你没有大姊,她被叨走了。”
说完,她牵着儿子扭腰走了。
“你后娘对你们不好?”吴秋山只知道岳家有什么人,但从未深入交流过,也不晓得本性如何,如今看林月娇这模样,完完全全跟他大嫂和二嫂是同一种人,她们眼中只有自己。
要是好,怎会把我卖给你?不过这话儿牛青苗并未说出口,毕竟她也算误打误中嫁了个好郎君。“你看我单薄的嫁妆就知道她对我多好了,有谁只有两套替换衣衫就嫁作人妇的。”还是洗到泛白的旧衣,轻轻一扯就破了。
“以后有我疼你,别难过了。”吴秋山牵起她的手,向她保证。
“我不是难过,是心疼我那两个仍留在牛家的弟弟妹妹,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有这样的后娘,他们想必受了很多苦。
“要不我们送点东西给他们?”多多少少尽点心意,让小舅子、小姨子也能喘口气。
她笑笑的一睐目。“你认为送得到他们手中吗?”
想到丈母娘的为人,吴秋山沉默了。
牛青苗拍拍他的手,微笑道:“不过还是要送,就算他们只能拿到十分之一,我的心也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