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家事了后到与唐御成亲之前,温欣每天都在烦恼着同一件事,那便是成亲之后,她要如何在镇国公府中立威,以后才好立足。
当然,这立威的对象不是长辈或长者,而是下人,以及那些本该尊重、敬重她的家人们。
身为温欣时,她可以不在乎个人荣辱,不在乎那些流言诽谤,那些轻视嘲讽,但是一旦她成为唐御的妻子,镇国公世子的夫人之后,她所代表的将不再只是她自己,而是镇国公府与唐御。
也因此即使她本人不在意,也必须为了镇国公府与唐御让别人拿出该有的态度来对待她,尊重她这位镇国公世子夫人,不能任人轻视或让镇国公府与唐御因她而蒙羞。
那段时间说真的,她想了很多,还曾数度为这事失眠,因为她所想出来的所有计画与手段最后总会卡在一个难关上,那便是她有个不喜她,对她有成见的婆婆,倘若这个婆婆真那么难相与,是非不分,存心要与她作对的话,那她的未来又岂是举步维艰四个字可形容的?
根本就是万事皆了。
婆媳问题真是亘古不变,即使她两世为人也逃月兑不了这一关。
总而言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最终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能抱着这样的鸵鸟心态嫁到镇国公府,并且努力的祈祷她的婆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厉可怕,难以讨好。
或许真是她的祈祷奏了效,她与唐御成亲至今都快满一个月了,婆婆除了在她刚进门隔天敬茶时稍稍刁难了她一下,之后便没再为难过她。
她为此还忐忑不安的向唐御请教,问他母亲这样子正常吗?惹得唐御哈哈大笑,整个人笑不可抑,笑得东倒西歪的,直到她羞恼得受不了,伸手槌打了他一顿,他这才收敛起那夸张的笑声,真的是很讨打。
“母亲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没有犯错,她为何要为难你?”唐御对她说。
“咱们成亲隔日敬茶时,我好像也没犯什么错。”她说。
“那时受谣言影响,有先入为主的观感,自然会想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但事实证明你与谣言完全不同,母亲满意都来不及了,又为何还要为难你?”唐御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她,吻着吻着就把她抱上床滚床单去了。
对于唐御的回答,她半信半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自己,每日依旧风雨无阻的晨昏定省,恭敬的服侍婆婆用膳,直到婆婆身边再无须要媳妇服其劳的事之后,她这才返回自个儿的院落用膳,以及处理夫妻俩居所的一应事务。
镇国公府很大,也住了很多人,他们夫妻居住的兰亭院原就是唐御自小居住的院所,并未因他成为世子爷便搬迁到原世子居住的院落去,那里依旧让新寡的大嫂带着大哥留下的妻妾子女们住在那里。
提到这位大嫂,温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能用莫名其妙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曾经得罪过这位大嫂,让她总是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总之真的就是很莫名其妙就对了。
还好她这个人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忍功一流,不管是面对流言或是挑衅或是刁难,只要不威胁到她的性命,对她或是她所在乎的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她都能冷静淡然以对,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事物所影响。
两世为人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一件事,那便是生命是如此的宝贵与短暂,谁也不能预测自己的死期,就像上辈子的她一样。那她又何必要将如此宝贵与短暂的生命浪费在那些对自己毫无善意,说穿了也没啥利害关系的人身上呢?还不如把时间省下来,美美的睡一觉更好。
结果谁晓得她的不争不气最后却被传成了逆来顺受,让她成了众人眼中没脾气又好欺负的小媳妇。
对此她只觉得好笑,倒是可柔可情因此而急得不得了,又急又气的与她分析起这件事将会带来的影响,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国公夫人婆婆可能会更不喜她,会觉得她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就配不上她优秀的世子儿子。
她承认可柔可情担心的不是没道理,不过说也奇怪,当她们俩对她分析这事时,她脑中响起的却是唐御曾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母亲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你既然没有犯错,她为何要为难你?”
于是,她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竟然就放心了下来,不再感觉到担心。因为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啊,她也只不过不争不气而已,不是吗?
于是她对柔、情两丫鬟说:“放心吧,我选择退让是为了家宅的安定,争强好胜的与人争斗只会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母亲是个明眼人,不会是非不分的。”
她真是这么想,可不只是单纯为了安抚这两个爱担心的丫头,更不是为了将这几句话传到国公夫人耳朵里才这么说的。
但偏偏这话就真的传到了国公夫人那里,还让国公夫人在听了之后简评了一句,“还不错。”
这只是一句简单平凡的话,却让她像是捅了马蜂窝般的麻烦不断。
“二少女乃女乃,大厨房送来的食材不新鲜,咱们要退,对方却说是咱们这边没有保存好,不肯。”
大厨房以前是由大少女乃女乃负责掌管,虽现今已被国公夫人以她新寡伤心为由收了权,但她的人脉肯定还在,要找自己这位二少女乃女乃麻烦也是轻而易举的。
“二少女乃女乃,浆洗房那边把咱们兰亭院的衣裳洗坏了却不承认,两边的丫头吵吵闹闹的,听说昨天还动手打了一架。”
浆洗房是由三少女乃女乃负责的,这一位就是个踩低捧高、眼皮子浅的主,连同她管理的下人也一个德性,见她这位二少女乃女乃不受国公夫人待见,有事没事就爱踩二房一下。
不过她们消息似乎有些不灵通,要不若是知道了国公夫人针对二少女乃女乃说了句“还不错”的话,她们哪里还敢和兰亭院的丫鬟打架?
“二少女乃女乃,针线房月中就该把咱们院里新裁制的衣裳送来了,却至今都不见踪影,也没让人来说明迟交的原因。”
针线房是属于四少女乃女乃管辖之地,不过这位四少女乃女乃一向和大少女乃女乃交好,会怠慢二房的人事物不意外。
“二少女乃女乃,刚才花房派人来说,您上回看中那盆芍药,被大少女乃女乃派人端走了。”
又是大少女乃女乃。
“二少女乃女乃,咱们院里的柴薪——”
“好了,别说了。”温欣伸手打断可柔,让她别说了,听得她头痛。
这些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这些后宅里的女人真的是吃饱太闲了,竟只为了国公夫人说了一句“还不错”,就按捺不住的搞起小动作?真是莫名其妙!说不定国公夫人在说这句话时,根本就不是在说她,而是对着她正在欣赏什么东西,例如一幅绣品,一件新衣裳,或是一盆花所下的评语,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确认啊?
真是懒得理她们了。
“‘如意糕坊’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她转换心情的问道。
“啊?”面对主子突然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柔明显呆楞了一下,这才眨了眨眼开口答道:“福伯并没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不过奴婢曾听前两日出府采买办事的桑墨说,‘如意糕坊’前大排长龙,盛况空前,之前歇业一段时间不仅没影响到生意,让原有客人流失,反倒还让生意变得更好,客人变得更多了。”
说到这个,可柔对二少女乃女乃就充满了佩服,因为当初就连世子都觉得没必要为了等那几个忠心于原东家,决定跟原东家一起离开的糕饼师傅来而暂停营业,因为糕坊里还有其他师傅,就算人手不够,再找人就是了,犯不着停业不做生意。要知道那店面即使租人,一个月也有好几十两可以收。
但二少女乃女乃却坚持非要等那些师傅回来不可。
她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二少女乃女乃怎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回来?但既然世子爷都没对这事感到疑惑了,她也就没多嘴了。
总之因为二少女乃女乃的坚持,‘如意糕坊’在歇业两个半月后重新开幕,店内所卖的糕饼点心全都原汁原味,即使换了东家,糕饼的味道也没有改变,让城里城外的旧雨新知这么一宣传,饼店的生意顿时整个都火热了起来,即便每天制做的糕饼点心都比原先的量要多了三分之一,依然每天都在申时左右就卖光,饼店早早就打了详。
“真的吗?”温欣闻言顿时咧嘴微笑,心情整个都变好了。
当初因为手头上的钱不够,她原是想和‘如意糕坊’的原东家合伙,怎知对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整个盛气凌人、狮子大开口,让帮她出面斡旋的唐御怒不可遏,不仅不再对他们感到同情,反倒在后头加了把火,让他们自吞苦果,最后反过来求唐御,然后将‘如意糕坊’贱卖给唐御。
她在得知这经过后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这是她第一间铺子,也是唯一能有收入的私产,能够赚钱,她真的很开心。这比靠她上辈子模糊的记忆赚灾难财要稳妥多了。
况且上辈子她回京后,也只不过在京城里待了三年而已,三年后她对京城里的事哪还会有什么记忆啊?所以要想赚钱,还是得靠铺子做生意才行。
说到铺子,其实她的嫁妆中就有两间铺子,说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如今她既已出嫁,铺子自然归属于她。只是这两间铺子根本就是个空壳子,掌柜来见她时竟全在吐苦水,说什么经营困难、入不敷出之类的,还要她帮忙想办法筹钱周转,让她顿时火冒三丈,连帐本都没看就直接丢还给他们,并对他们说:“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还是不能转亏为盈,那么你们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这是她给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们敢继续欺她年纪小不经事,继续中饱私囊、吃里扒外的话,她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当年母亲的陪房,全部发卖。不忠不义要留下来做什么?等着他从背后刺自己一刀吗?想必母亲若地下有灵,应该也会谅解她的决定吧。
“二少女乃女乃……”可柔突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没关系。”温欣抬头看向她问道。
“奴婢觉得您不应该再继续默不作声了。”可柔犹豫的说。
“理由是什么?”温欣轻挑了下秀眉。
“虽然奴婢知道那些人在您眼中就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也不需要浪费时间去与她们斗争,但是咱们兰亭院里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并不知道,她们只知道她们服侍的主子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子,甚至……”说着,可柔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甚至懦弱到连下人之间起了争执或口角,都没有勇气站出来为她们主持公道。二少女乃女乃,您想想,在这种情况下,下人们还会诚心诚意、心悦诚服的服侍您,对您尽忠吗?”
“这事我倒是没想过。”温欣眉头紧蹙,若有所思的说道。
上辈子她在婆家中,因为知道周遭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效忠于她,而且她迟早都要离开回京城去,因而便懒得去拢络那些下人们,懒得为这件事费心。但这辈子的情况不同,她不仅会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她的子子孙孙将来也会待在这里,她又怎能不想办法将那些下人们收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对她尽心尽力呢?
看样子她是没办法再继续韬光养晦了,得适当的做点事,发出些声音来才行。
出嫁前她在勤孝侯府中是明哲处乱世,则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以免遭杀身之祸才会如此低调。
嫁入镇国公府之后,因为身为不受公婆待见的新媳,她当然得谨言慎行,谨守妇道,尽量做到温良恭谦让才能讨得公婆的欢心,不过这不表示她就得要任其他人欺负。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啊?既然如此,那就发威一次吧。
“去把那些受到委屈的下人们都找过来,今天咱们什么事都不做,就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带他们去讨公道。”她毅然决然的说道。
“二少女乃女乃您是认真吗?”可柔惊喜的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她点头道。
可柔顿时喜上眉梢。“奴婢这就派人去把那些人都叫过来。”接着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就像心里那口闷气压抑太久,如今终于找到能一吐为快的方法,一刻也不想浪费一样。
看样子这丫头也差不多快要压抑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温欣失笑的忖度着,心想也罢,今天就让这些人看看她真实的一面吧,免得大伙始终都不把她这位世子夫人当一回事。
母老虎要发威了。
只一天,世子夫人一改平日说好听是温柔随和,说难听是懦弱无能、烂泥扶不上墙的形象,接二连三的连续发落了好几个下人,理由只有一个——奴大欺主。
这个理由完全是令人辩无可辩,因为人家是主子,而你明明犯了错还想辩解,还想喊冤,还想凭恃自个儿服侍的主人来月兑罪,来威胁恐吓,这不是奴大欺主是什么?别忘了二少女乃女乃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主子啊。
总而言之,这一天对镇国公府所有下人来说都是惊恐的一天,每一刻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就怕二少女乃女乃会突然传唤他们,与他们算起不敬之罪。
因为与那些被发落的人一样,他们这些下人或多或少都曾因为瞧不起兰亭院那位软弱的二少女乃女乃,而在背后说过闲话、使过绊子或怠慢过兰亭院的人事,这回二少女乃女乃发作可都是带着人证物证的,让人想撒谎不认帐都不行。
何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镇国公府的下人们这下可都有了深刻的体会,再也不敢轻视这位传谣中懦弱又好欺的二少女乃女乃了。
国公夫人得知此事时,顿时拍手哈哈大笑了起来,让服侍她近三十年的贴身婢女红芹忍不住瞠大了双眼。、
“你看看,我有没有说错?我早就说过这个丫头不简单了,偏偏又有本事藏着掖着,让人看了气闷。瞧,这下可好了,终于忍无可忍了吧?哈哈哈……”国公夫人乐不可支的说道。
原以为自己已相当了解主子脾气的红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主子是真高兴,抑或者是怒极反笑。
她无奈,只好半猜测的开口道:“夫人,奴婢怎么觉得您好像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啊。”国公夫人哈哈笑道。
猜对了。红芹心想着,只是依旧不明白夫人到底为何而开心。她试探地问道:“夫人,二少女乃女乃这般做为您不生气吗?怎么反倒还很开心?”
“我为何要生气?”国公夫人反问她。
“奴婢以为您希望二少女乃女乃能一直低调做人,安分守己,最好永远别开口发表什么意见,即使当个哑巴,您也不在意。”红芹轻声道。
“你说的没错,原先我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御儿既然已死死的认定这丫头,连通房都不让我安排了,我还能因为不满这媳妇而处处折磨挑剔她,致使我儿与我产生嫌隙吗?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夫人……”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径自往下说:“你也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偏心谦儿,忽视御儿,同样都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也不知道我的心是如何长的,会偏心成这样。如今谦儿已经不在了,我只想好好待御儿,尽量满足他想要的,而这个媳妇既然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的,那就如他所愿吧。
“我想反正我也还不到老到管不动事的程度,府里的事还能帮他管个几十年,那丫头再不成事,跟在我身边看个几十年也应该能上手管事了吧?我原先是这么想的。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我发现这个丫头深不可测,也渐渐明白我如此优秀的儿子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夫人,奴婢愚钝,什么都没能看出来,您可不可以替奴婢解惑?”红芹苦笑道。
“不怪你看不出来,若不是因为我是当事人,大概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她的深藏不露。”
国公夫人摇头道。“你想想她进府后服侍我的模样,与老大、老三、老四媳妇刚进府时可有什么不同?”
红芹侧头想了一下,说:“要说不同,就是特别毕恭毕敬、沉默寡言,夫人不开口问她话,二少女乃女乃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多说一句话,不像大少女乃女乃、三少女乃女乃或四少女乃女乃,那时她们虽也对您又敬又怕,但还是会试着说些轻松有趣的话题来讨好夫人您。”
“你说的没错,但除此之外呢?”国公夫人点头道。
“除此之外?”红芹顿时被难倒了,求饶道:“夫人,奴婢都说没能看出来了,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国公夫人轻笑了一声,才为她解答道:“她非常的聪明,而且观察入微,除了开头那两天因为不知道我吃食的喜好,在服侍我的动作上有些生疏迟缓外,第三天开始就能准确的为我布菜,让我常有错觉以为待在我身旁服侍的人不是她,而是跟了我、服侍我近三十年的你。”
红芹震惊了,双目圆瞠的月兑口道:“这是真的吗,夫人?”
国公夫人一脸认真的对她点了点头。
红芹张口结舌的看着主子,登时说不出话来。
“除此之外,”国公夫人缓慢地继续说,双眼隐隐地有些发亮起来。“我注意到有几次管事来向我报事时,我没让她退下,她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从未插嘴任何事,但是每当管事说些不靠谱、明显有错或是不合宜的话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轻蹙眉头。我原先不以为意,但几次下来却发现有些我没注意到的错处,在她轻蹙眉头之后,我再仔细的想了一想,还真发现了错处。”
“夫人,您的意思是说二少女乃女乃已有管家的能力?”
“不可思议对不对?但确实如此,也不知道她失踪那五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经历?想一想她如今才十六岁,当初失忆流落在外时才十岁而已,父母亲人又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像她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想到就让人心疼。”国公夫人叹息道。
人真的很奇怪,当你不欢喜一个人时,怎么看那个人都觉得碍眼讨厌,但是一旦改变了心态接受那个人之后,突然就觉得那个人是怎么看怎么好,怎么看怎么心疼。
“幸好那些都已过去了,以后二少女乃女乃有国公爷和夫人,还有二少爷疼惜,日子只会愈过愈好,也算是苦尽笆来、否极泰来了。”红芹开口安抚主子道。
“这话说得在理。”国公夫人点头道,相当同意这一席话。
“话说回来,二少爷还真有眼光,哪个人遇到像二少女乃女乃这些事后,还能坚定不移、不畏谣言的将人给娶进门呢?”
“你说的没错,我儿就是有担当,有远见。外面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等过几年看见咱们镇国公府在老二媳妇的带领下愈来愈繁荣昌盛,他们就只有眼红羡慕的分了,哈哈哈……”国公夫人得意的哈哈笑道。
“奴婢很久没看见夫人笑得这么开心了。”红芹不由自主有感而发的微笑道。
国公夫人闻言轻楞了一下,脸上笑容慢慢淡去后,自我感叹道:“是啊,自从谦儿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我就没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夫人,奴婢多嘴了。”看夫人原本愉悦的心情因自己的话而转眼消逝,红芹只觉得后悔莫及。
“不关你的事。”国公夫人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自己也很惊讶让我重展笑容的人竟会是那丫头,这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你说是不是?”
“就是难以预料,人才会有希望、有期待呀,夫人。”红芹说。
国公夫人轻楞了一下,随即咧嘴哈哈笑道:“你说的没错,说的真没错,就是难以预料才有希望,才有期待!我啊,现在最大的希望与期待就是那丫头的肚子能快点传出好消息来,替御儿生个儿子,让御儿升级做爹爹。”
“夫人放心,奴婢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红芹微笑道。
“喔,这话怎么说?”国公夫人好奇的问。
“您想想,二少爷如此钟爱二少女乃女乃,连一个小妾或通房都没有,在这种夜夜都宿在二少女乃女乃房里的情况下,您说,二少女乃女乃怀孕不是迟早的事吗?”红芹语带暧昧的微笑道。
国公夫人瞬间高兴的哈哈笑了起来,直点头道:“没错,没错,你说的没错。”
主仆俩就这么关在房里,话题围绕着唐御和温欣这对新婚的小夫妻谈笑着,愉悦的气氛也因此而持续了好久好久。
有人欢乐有人愁。
镇国公府大少女乃女乃白氏,此时一张脸正冷得跟冬夜里的白雪一样,既冷硬苍白又冻人的坐在房里,吓得身边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她们的主子自从世子爷——不是,现在应称为大少爷才对——自从大少爷不幸过世之后,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让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丫鬟们一个个的不得不绷紧神经,小心伺候,要不然婢女可菊就是她们的借镜。
可菊原是夫人赏给大少爷的通房丫鬟,人美,心地善良又聪明伶俐,和现在在二少女乃女乃身边的可柔、可情一样,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
可菊被夫人指给大少爷之后便深受大少爷的喜爱,但因始终未传孕事而未被抬为姨娘,可是即使如此大少爷却依旧喜爱她,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把她当成了姨娘来尊重看待。
结果大少爷因意外身亡后,可菊只想留在府中为大少爷守身,不想嫁人,却让平日待她如姊妹般的大少女乃女乃以奴大欺主、忤逆不敬之名而打断双腿、打坏脸后撵出国公府,现今生死不明。
大少女乃女乃的作为令人心底发寒,但却无人敢说什么,就连国公夫人都在得知此事之后,只是叹息一声,说句,“随她吧,她心里也难受。”然后就这么不了了之。
也因此才更叫人感到惧怕,因为大少爷的过世,大少女乃女乃随时随地都可以因“心里难受”而发落下人们。
为了不步上可菊的下场,他们谁还敢不唯命是从,不尽心尽力的服侍大少女乃女乃?即便是大少女乃女乃要他们去陷害、残害无辜之人,也只能咬牙狠心照做,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啊。
所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们还挺羡慕能待在兰亭院服侍二少爷和二少女乃女乃的人,虽说有个懦弱的主子会让人郁闷,有时还会被欺压,但至少不必违背良心做事,不必胆战心惊过日子,更不必时时刻刻担心东窗事发那一刻自己会成替罪羔羊,最后落得为主子顶罪而死的下场。
她想,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在各个院里做事的奴仆们才会特别爱嘲讽欺压兰亭院的下人,只因为嫉妒他们能跟到一个因懦弱而安分守己的主子。
主子守分守己就不会生事,不生事就能少犯大错,相对也能减少连累他们这些下人受罚受罪,在每月都做一样的事、领一样月俸的前提下,这是多么令人求之不得的差事啊,叫他们怎能不羡慕嫉妒恨?
“紫叶。”
大少女乃女乃的声音令紫叶猛然打了个激灵,迅速回神应声道:“奴婢在。”
“之前那件事经过证实了吗?”
紫叶顿时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但依然得硬着头皮开口答道:“回大少女乃女乃,兰亭院那边始终无任何动静,亦未请大夫上门诊脉,因而至今未能证实。”
“蠢材!”
一只茶杯随这声斥骂瞬间迎面砸向她,紫叶不敢闪躲,只能任由那只茶杯硬生生的砸在自己的额头上,带来一阵剧痛。随茶杯落地摔碎的瞬间,她亦双膝落地的趴伏在地上,求饶道:“请大少女乃女乃恕罪,奴婢知错了。”
同样在房里的另一个丫鬟叶草也迅速地跟着跪了下来,不寒而栗的颤抖着。
“错在哪里?”大少女乃女乃问。
“奴婢不应该在这里枯等结果,应该要自己努力想办法去证实才对。”
“既然如此,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办,奴婢告退。”紫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身子,低着头迅速地往后退去,不料——
“回来。”
紫叶浑身一僵,维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迅速回到大少女乃女乃面前,一颗心因惊惧而直发着抖。
“不用去证实了,免得弄不好反倒打草惊蛇。”大少女乃女乃说。
“是。”紫叶低头应道,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直接动手吧。”大少女乃女乃忽又开口说,让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准备放下来的那颗心瞬间又被提吊了起来,而且还被吊得好高。
她不由自主的抬头,开口问道:“大少女乃女乃,您、您说直接动手的意思是……”
大少女乃女乃抬头,用冷冽锐利的眼神瞪她,瞪得紫叶的一颗心差点就要从喉咙间跳出来。
“还用我教你吗?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的道理不懂吗?”大少女乃女乃冷冷地说,“所以,动手。”
紫叶并不想质疑主子所说的话,但主子前后说法反复却让她不得不开口求证与确认,免得会错意办错事。
“奴婢驽钝,有一事想不明白。”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说。”
“大少女乃女乃先前不是说要等到确定了之后才能动手,免得失手一次便让那边的人起了疑心与防心,之后要再动手会更难上加难了吗?怎么——”
“此一时,彼一时。”
“奴婢不懂。”她小声摇头道。
大少女乃女乃看了她一眼,意外的没对她发火,而是耐心开口向她说明道:“之前她懦弱不引人注意,即使出了事也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因找不到目击证人而难以追查。但是经过今天,你觉得府里还会有人无视于她,不对她那院落多加注意吗?尤其是夫人,在经过今天的事极有可能会高看她一眼,在夫人更加注意、在意她之前,咱们一定得先除去她肚子里那可能已经存在的孽种!”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大少女乃女乃不自觉的咬牙迸声说出。
紫叶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感觉大少女乃女乃好可怕,竟然说二少女乃女乃肚子里怀的孩子是孽种,那可是二少爷,当今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或嫡长女,如果这身分都是孽种的话,那不表示二少爷也是……
“懂了吗?”大少女乃女乃看向她问道。
“奴婢懂了。”紫叶立即敛目,低眉垂首道。
“那就去吧,把我要的结果展现出来给我看。”
“奴婢遵命。”